顾鸢抬头撞见那抹黑色,比周遭环境更浓更深,一个模糊的轮廓,足够她辨认。
她在明处,那人在暗处,但她能确定有道目光正看着自己。
公司六周年,祁景之作为老板,不去会场在这儿干什么?
当年她把话说得很清楚,没有留一丝缓和的余地,应该不至于让他……
“嘭”一声巨响,打断顾鸢脑海中微乱的思绪。
金灿灿的烟花在头顶炸开,从宴厅的方向升空,像要笼罩着这个小院子,铺天盖地落下来。
一簇接一簇,魔法般变幻的色彩和形状,勾勒出短暂而华丽的童话世界。
随着六周年的祝福语消散在夜空,童话回归到现实,顾鸢游离的视线轻轻扫过对面幽暗处,回廊空空荡荡,好像从没站过人。
晚饭开席,袁源打电话叫她回去。
包间里都是普外科同事,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顾鸢虽然还认不全,但都面熟,闲聊间把大部分脸和名字对上了号。
严旭说老板会安排代驾,让大家尽兴,所有人都端起了酒杯。
没一会儿,男士们纷纷勾肩搭背吹牛吹嘘。
顾鸢和叶子琪开了瓶果味气泡酒,也喝得微醺,饭桌上换了批佐酒菜和瓜子水果,年轻人开始玩游戏。
俗气的真心话大冒险,顾鸢被叶子琪拉着陪玩,运气不错,前几轮都在看好戏。
直到终于轮到她自己。
刚受过罚的同事让她去隔壁包厢找个子最高的男的要微信。
叶子琪陪她出去,说左边那间是心外的,都熟,直接找廖副主任,廖副主任好说话。
结果推门一看,两个人双双傻眼。
正和廖副主任喝酒的,是今天包了会所的那位,足足比廖副主任高半个脑袋。
这下叶子琪不敢轻举妄动了,挽着顾鸢胳膊,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捏,微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敢和帅哥讲话,会结巴。”
满屋子人都看过来,惊讶又热情,有打过交道的同事喊她过去坐。
唯独某人清冷的一瞥,掠过她脸庞,漫不经心地落入酒杯。
顾鸢认命地舒了口气,先朝大家打招呼,再走到廖副主任身边,正对着祁景之,拿出手机。
“祁总,打扰了。”她态度礼貌,恰好到处的谦逊,嗓音利落轻柔,不卑不亢,“刚输了游戏,能不能请您帮个小忙?”
说着把微信二维码递到他眼前,双手。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酒杯,酒液贴着杯壁轻轻晃动,一如她此刻内心的忐忑。
几秒后,沉冽嗓音将她悬着的心推下去:“抱歉,没带手机。”
早该料到这个结果,顾鸢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
这个向来记仇的男人,会配合她才怪。
包厢空气短暂凝滞,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呼吸,直到廖副主任打了个呵呵:“没事儿小顾,我跟你加。”
“谢谢廖副主任。”顾鸢笑着回应前辈好意,但这样完成不了任务。
心想算了,不就是帮人值两个夜班么。
正打算带着叶子琪离开,刚刚冷漠拒绝过她的男人摁下手表上的通话键:“把我手机送过来。”
严旭就在不远处休息间,打电话安排代驾,来得很快。
祁景之这边敬完酒,出包厢拿他的手机。
叶子琪放了心,和顾鸢说去上个厕所,一会儿直接回包厢。
严旭接着去安排琐事,幽静回廊里只剩下二人。祁景之没扫她的码,而是递了自己的二维码过来。
顾鸢紧抿着唇,发送申请。
祁景之轻点几下屏幕,两人同时出现在对方列表中。
“谢谢。”顾鸢双手捏着手机,目光虚落在男人衬衫的第三颗纽扣,“过了今晚您可以删掉。”
“顾鸢。”低沉嗓音唤出她名字,像冰川下压着滚烫的气泡,“咱俩分开的时候十八岁,不是八岁。”
心脏揪紧那瞬间,整个人好像被飓风包裹,那股力量挤压着全身,压进喉咙,发不出声音也难以呼吸。
对面轻嗤:“你跟我装什么不认识?”
下一口呼吸接上时,男人已经转身离开。
顾鸢沉下肩,轻轻踢一脚青石板上的小石子,无意识嘀咕了句:“谁装了。”
本来也不熟。
过往如烟,早已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就是最妥善的结局。
回包厢又喝了不少酒,结束后,摇摇晃晃地和叶子琪上车时,顾鸢报了个酒店地址。
这副鬼样,回家准挨骂,所以她提前给丁敏惠发信息,说今晚医院值班。
薛嬗家公司旗下的酒店,打过招呼,不会传到顾家耳朵里。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被酒店的送餐电话叫醒。
也是薛嬗交代过的,顺便确认她还活着没。
昨晚两个服务员喂她喝了三次解酒汤,折腾到半夜。
“顾小姐,薛总说怕您胃不舒服,这些菜都是清淡的。如果不合您口味,可以让厨房重做。”
“没事儿,挺好的。”顾鸢看了眼桌上媲美病号餐的寡淡菜色,摆手,“谢了,你去忙吧。”
“那您慢用。”服务员推着餐车出去,带上门。
昨晚刚加的微信号,早被各种免打扰的群消息压到底下,意料之中,他们不会再有联系。
列表第三是“未婚夫”迟到的问候。
薄先生:【抱歉,我在国外出差,刚下飞机。】
对方对联姻的态度应该也和她一样,无所谓,理当把她排在最后。顾鸢没拆穿,甚至感同身受地松了口气:【没事,我之前也在忙。】
薄先生:【现在方便聊聊吗?】
顾鸢:【方便。】
薄先生:【见面还是?】
顾鸢懒得动,下午有手术,得养精蓄锐:【我暂时没空出来,微信聊也是一样的。】
薄先生:【好。】
【顾小姐对另一半什么要求?】
顾鸢:【身体健康,三观正常。】
薄先生:【还有吗?】
顾鸢:【没有了。】
【您对另一半什么要求?】
薄先生:【恪守夫妻本分,相敬如宾即可。当然,我也会做到。】
【顾小姐放心,该有的全都会有,婚后我也会努力和你培养感情。】
培不培养感情的,她倒不在意:【没事,这方面我没要求,您不用费心。但我工作忙,希望能有独立的空间。】
薄先生:【没问题,不会打扰你工作。】
顾鸢:【您还有想了解的吗?】
薄先生:【没有了。】
顾鸢:【那有空再聊。】
薄先生:【好,你忙。】
对方显然是个明白人,顾鸢很满意。和这种人联姻,婚前婚后都会很省事。
昨晚混乱中丢了只耳机,翻遍酒店房间也没找到,只好作罢。反正也不是很贵。
手术一点半开始,顾鸢十二点就去了医院,把手术方案再看一遍,又去病房和患者聊了聊,让老爷子不必紧张。
季安仁进病房时看见她,有点意外:“哟,比我还早?”
顾鸢手背捧脸笑着:“托您的福,昨晚睡太好了,精力旺盛。”
季安仁:“一会儿可别在手术室跳舞。”
两人聊得随意,尽量让病房里氛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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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些,因为这台手术并不简单。
季安仁点名她做一助,只有她在国外有过类似经验,对突发情况的处理更为娴熟稳妥。
一点多,病人被推进手术室,顾鸢和季安仁走医护通道,换衣服刷手。
无影灯下躺着全麻的病患,已经彻底失去意识。
季安仁接过手术刀,划开上腹部皱巴巴的皮肤。
手术过程中,方案预料的大出血没有避免,心跳血压急剧下降。
顾鸢配合麻醉医生,冷静地推入肾上腺素,腹腔镜探头在她的操纵下稳稳移动。
护士在给季安仁擦汗,他侧过头问顾鸢:“出血点找到了吗?”
“马上。”
镇定如常的清冷腔调,在手术台上格外令人安心。
好像连时间都慢下来,不再是争分夺秒的慌乱。
接近五点,手术成功收尾,顾鸢做最后的缝合,季安仁一边休息,一边看她,毫不掩饰欣赏的神色:“之前听老威廉说你这好那好,让我一百个放心,我还怕他坑我。”
威廉是顾鸢的导师,英国人,和季安仁是旧友。顾鸢回国,老威廉舍不得,郑重托付爱徒给季安仁照顾。
顾鸢知道他是玩笑话,故意揶揄:“怕您还敢要?”
季安仁眯了眼:“那老家伙一天八个电话,还专挑晚上骚扰我,头疼得要死,心一横,收了算了,反正不多个打杂的。”
英国的晚上,那岂不是深更半夜?没想到季安仁为她遭过那种罪。
顾鸢讪讪,一屋子医生护士也跟着笑。
从手术室出来,顾鸢在更衣室拿到手机,才看见一小时前祁景之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只普通的白色蓝牙耳机,但耳机坠尾端的黑钻极具辨识度。
是她丢失的那枚。
祁景之:【会所查了监控,说联系不到你。】
顾鸢靠着柜门敲字:【谢谢,麻烦告诉他们一声,我晚上下班后去拿。】
祁景之:【那边人员混乱,送到我公司了。】
【你什么时候能拿?】
顾鸢:【六点下班,七点前来吧。】
祁景之:【好。】
【你自己找前台。】
顾鸢:【OK。】
两秒后她又加了句:【谢谢。】
祁景之没再回。
往办公室走的路上,护士急匆匆跑过来拦她:“顾医生,120 有个钢筋穿腹叫会诊,我没找到刘医生。”
“行我过去。”她转身速去乘电梯。
这一忙,连晚饭都没吃上,人在急诊又被抓壮丁,协助连环车祸急救,全部结束已经十一点多。
感觉像忘了什么事,忙完后却头脑空空,直到换好衣服下班时,才想起七点要去祁景之公司拿耳机。
微信对话框一片安静,他应该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顾鸢取了车,导航西景科技,居然正好在回家路线上。她准备去碰个运气,最好今天把这事了了。
接近凌晨的写字楼,中间两三层灯火通明,其余楼层只有星星点点的光。
一楼大厅挑空,极具科技感的横梁设计,好像两只悬挂在空中,俯瞰世界的眼睛。
整个大厅空荡荡,连前台都没人。
想想也是,除了加班的员工,应该不会有谁逗留到现在。
顾鸢正打算回去,明天再来。可还未转身,忽然听见电梯门开。
她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先是皮鞋踩踏磁砖的质感的响声,音浪闯过静止的电梯间,像一层层倾覆而来的潮。
最后一层终于撕破了画面和空气,青灰色西装,颀长利落的身影,飒沓如风地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