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1）班是明德中学的重点班，聚集了全年级成绩最好的一批学生。林知珩作为年级第一，坐在靠窗的黄金位置，理所当然。
班主任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姓高，教数学，为人严谨刻板，带出来的班成绩也是实打实的好。他拿着点名册，挨个点名，安排座位。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高老师的声音和学生们偶尔的应答声。
林知珩正低头预习着课本，忽然听到高老师叫了一个名字。
“江辙。”
林知珩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许是同名？林知珩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教室里也瞬间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江辙怎么会在（1）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教室门口。
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林知珩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江辙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听到点名，才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吊儿郎当地应了一声：“到～”
高老师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压着怒火，指了指林知珩旁边的空位：“江辙，你就坐那里。”
整个教室的目光“唰”地一下，都聚焦在了那个空位和林知珩身上。有惊讶，有同情，也有看好戏的。
林知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侧过头，看着江辙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对方显然也愣了一下，看到那个空位和旁边的林知珩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随即又被惯有的不耐烦取代。
江辙“哐当”一声把书包扔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一屁股坐下，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整个人往后一靠，跷起二郎腿，闭上眼睛，一副“别烦我”的姿态。
高老师皱着眉敲了敲讲台：“江辙，上课了，坐好。”
江辙眼皮都没抬一下，装作没听见。
高老师气得脸色发青，但对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点名。
一节课下来，江辙睡得很香，偶尔翻个身，发出点动静。林知珩则听得很认真，做笔记的手从未停过。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下课铃一响，江辙立刻醒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动作幅度很大，胳膊差点撞到林知珩的书。
林知珩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
江辙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就往外走。喻闻他们几个早就等在教室门口了，几人勾肩搭背地朝着操场的方向走去，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抽烟了。
江辙一走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议论他是怎么混进重点班的。
“听说了吗？好像是江辙他爸找了校长，硬塞进来的，想让他收收心。”
“收心？我看悬，就他那样，不把（1）班搅得天翻地覆就不错了。”
“可怜了林大学霸，跟他当同桌……”
林知珩充耳不闻，他拿出习题册，准备趁着课间再赶几道题。
刚写了没两个字，前桌的女生转过身，一脸同情地看着他：“林大学霸，你没事吧？江辙他……”
“我没事，谢谢。”林知珩抬起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很干净，像雨后的天空。
女生愣了一下，随即脸红着转了回去。
林知珩重新低下头，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工整清晰的字迹。但他的内心，却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同情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他并不喜欢成为焦点，更不喜欢和江辙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只是，命运似乎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接下来的几天，江辙倒是没再找林知珩的麻烦，甚至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他要么不来上课，来了就是睡觉、玩手机，或者干脆趴着发呆，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林知珩也乐得清静，专注于自己的学习。只是偶尔，他会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当他抬头去看时，却只看到江辙趴在桌上，似乎早就睡熟了。
直到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知珩正在思考一道竞赛数学题，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抢走了他的习题册。
林知珩一愣，抬头，看到江辙正拿着他的习题册，漫不经心地翻着。
“你有事？”林知珩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情绪，那是他花了好几个课间才解出来的题。
江辙没理他，翻到最前面一页，看到林知珩写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林知珩，是吧？”
林知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题，”江辙用手指了指林知珩刚才正在做的那道数学题，“怎么做？”
林知珩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江辙？问他题？
江辙见他不说话，又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
林知珩看着他，对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但也绝对算不上认真，更像是随口一问，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你上课没听？”林知珩反问。
“废话。”江辙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听了还问你？”
林知珩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把书给我，我讲给你听。”
江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但还是把数学书递了过去。
林知珩拿起笔，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算，一边讲解：“这道题主要考的是立体几何，你看……”
他的声音很清晰，逻辑缜密，一步步地推导，条理分明。
江辙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低着头认真讲解的样子。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林知珩的侧脸，给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像两把小扇子。专注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地抿起来，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和他平时那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很不一样。
江辙忽然觉得，这学霸认真起来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所以，最后答案应该是这个。”林知珩放下笔，抬头看向江辙，“听懂了吗？”
江辙回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把书还给我。”林知珩说。
江辙没动，他盯着草稿纸上那清晰的演算过程，忽然说：“喂，林知珩，以后我有不会的题，就问你了。”
林知珩：“……”
他看着江辙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有些无奈：“老师讲得比我清楚。”
“我不听他的。”江辙说得理直气壮。
林知珩沉默了。他知道，和江辙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随便你。”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拿回自己的习题册，继续做题。
江辙看着他重新投入学习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又很快压了下去，恢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他拿出手机，却没像往常一样打游戏，只是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旁边的人。
也许，和这个学霸当同桌，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