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谈宥挑选了个定制衣柜,因此短时间内,她还要用着之前那个粉白色的衣柜。
谈宥对此没有提出异议,本来她在乎的就不是衣柜。
白日里邵康年不在家,谈宥也没什么事,也就是看看书看看电视。
或许是邵康年察觉到,中午的时候打回来电话说他明天休息,带她去游乐园玩。
谈宥可高兴了,游乐园在她六岁以前常去,一到周末就缠着谈学政带着她去做旋转木马,做完旋转木马吃个香草味的冰淇淋,然后在回去的路上,谈宥坐在谈学政自行车的后座,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抓住谈学政腰侧的衣服,迎着夕阳哼着歌。
祁丽也会在第一时间打开门,亲亲她的脸,然后催她去洗手吃饭,在以为她看不见的地方跟谈学政拥抱。
一串的冰糖葫芦谈宥永远吃不完,总会剩下两个,谈宥理所应当的交给谈学政打扫,而谈宥也知道,那两个糖葫芦,一个会被谈学政喂给祁丽,另一个才会进到谈学政的肚子里去。
若说那个时候的谈宥有什么烦恼,大概思考“有什么烦恼”会成为她最大的烦恼。
谈学政和祁丽的工资都不算高,只能说还算过得去,可也就是在这样的水平中,给了谈宥全部的爱。
甚至在那些国外的那些名牌进入到国内之初,谈宥就已经穿上了耐克和阿迪达斯的运动鞋。
小孩子哪懂得什么名牌,只是觉得她脚上的鞋子好看,就嚷着让爸爸妈妈买,可只是去商场一问,就连忙摆手,用一颗糖哄得孩子晕头转向,直接忘了自己来商场是要买什么的了。
但这件事情还是牵扯出了一些麻烦,就是一天中午午睡后,谈宥的鞋子丢了,老师哄着她先穿小拖鞋,可她拿起拖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自己光着脚满院子找鞋,不哭也不闹,只是任谁说都不听。
把她关到教室里,她居然拿起角落里的扫帚就想砸玻璃,这样的架势把老师吓坏了,也不敢再拦。
小孩子脚嫩,万一被划伤了,都是纠纷,老师不敢耽误的就跑去找院长。
等一群老师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谈宥提着从茅厕里找出来的运动鞋,朝地上嘀嗒着褐色的液体,直接朝一个同学的头上砸了过去。
那小孩一下子就懵了,哇哇直哭着要找妈妈,老师抱也不敢抱,只能远距离的安抚着。
其他围观的孩子看到这样的场面,也吓得直哭,一整个下午,幼儿园里都一片狼藉,哀嚎不已。
老师的办公室里,那个被砸了脑袋的小男孩的家长,一脸气愤的跟老师喋喋不休,如何如何要幼儿园负责,如何如何严惩谈宥。
听得谈宥直犯困,跟没事人一样的,把妈妈给她在书包里预备的牛奶和水果拿出来吃了个一干二净,光着小脚丫耷拉在椅子腿的半空一晃一晃的,乖乖坐着等谈学政来接她。
如果不出意外,一般都是谈学政来接,祁丽赶回家做饭,可以让谈学政接到谈宥以后,回家第一时间洗手吃饭。
偶尔谈学政有事的话,也会由祁丽来接。这次,不是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邵康年。
他一身深绿色的工装套装,高高瘦瘦的,身板挺直的往老师面前一站,活脱脱一个杂志模特,他声音磁性悦耳,“您好,我是谈宥的家长。”
邵康年一言不发的听老师给他讲完了来龙去脉,话末,他才回头看了谈宥一眼,对视了一瞬,又漫不经心的移开眼,“让您多操心了,真是麻烦您了。”
邵康年人长得帅,话也说得谦逊,跟对面那恨不得撒泼打滚的家长一对比高下立见,原本气势十足老师一肚子气的老师,望向邵康年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自然也不好再批评谈宥。
“本来这事呢,也不全是谈宥的错,但毕竟是她动手伤了人,我还是有必要把事情跟你讲清楚的,也麻烦你回去以后,跟她爸妈把话传达一下。”
“若万一人家孩子身上出现什么问题,医疗费这方面还需要他们来负责。”话说到这个份上,责任的分配也已经明了,算是园方给对方的一个交待。
可对方听了这话,依旧不饶,非说她儿子的脑袋被打傻了,要给精神损失费。
不过既然园方已经给出了明确的态度,那这些事情就与谈宥他们无关了,剩下的就是园方和对方要理清的纠纷了。
邵康年走到谈宥面前,谈宥坦然的对着他伸出胳膊,邵康年自觉的背对着她蹲了下来,谈宥利索的趴到他的背上,小手交叠在他颈前。
邵康年背起她往外走,对方家长还想去拦,被保安拉了回去,只能看着邵康年手上提着谈宥的书包,背着谈宥悠悠的往外走。
邵康年的脊背宽大有力,独属于他的体温隔着工装衣料传到谈宥的脸颊上,温温热热的,很有安全感。
黄昏时刻,下班的人很多,街上来来回回的都是自行车,邵康年在这工作两年多了也没买一个自行车,好在幼儿园离谈家不远。
邵康年背着谈宥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邵康年停住了脚,问道:“想吃吗?”
谈宥在他背上点了点头。
邵康年趁机头微微向后侧,看向背上的谈宥,“那你要答应我,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动手打人了。”
谈宥摇了摇头,“我不吃了。”
邵康年问:“怎么了?”
“我不能答应你。”谈宥趴在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如果他下次还敢动我的东西,我还会打他,而且比这次还要更狠。”
邵康年盯着她沉默了几秒,眼神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谈宥抬起头,眨了眨眼,“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邵康年声音温柔,“你没有说错,是我说错了。”
邵康年重新调整自己的语言,“那你可不可以答应邵叔叔,在报复别人的时候一定以自己的安危为第一位。”
“如果你的目的只是报复,而报复需要让自己付出巨大代价的话,就需要三思而后行,仔细想想值不值得。一定不要让自己成为情绪的奴隶。”
谈宥听得懵懵懂懂,但她觉得他这次的要求是可行的,所以她抱住邵康年的脖颈,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笑呵呵的道:“好,我答应你。”
回去以后,谈学政和祁丽也已经加班结束到家了,祁丽问谈宥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她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说:“有位同学想要我的鞋,我就给他了。”
已经跟邵康年通过气的谈学政听闻,一下子呛了口饭,瞪了谈宥一眼,戳了戳她快埋进碗里的毛茸茸的脑袋,“你还好意思说。”
谈宥吐了吐舌头,继续低头吃饭。
时光流转,天色渐暗,看着时间邵康年差不多该回来了,谈宥就盘腿坐在沙发上,洗了一篮樱桃吃着,打开电视机把声音调到最低,耳朵时刻注意着窗外的声响。
在邵康年推开家门的一瞬,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眼睛亮晶晶看着他的谈宥。
邵康年修长有力的手指,如玩魔术一样的抚摸了下就解开了纽扣,将外套脱下抬手挂在门口衣架上,一行一动间露出精瘦的腰身。
他抬腿在谈宥身旁坐下,沙发下陷的触感明显的传达到谈宥身上,她双腿盘坐着向前倾身,从篮子里拿出来两颗红透的樱桃,笑着递到邵康年嘴边。
谈宥手指白皙,骨节细长,两根绿色的梗被她捏在手里,尖端是两颗红红的圆润的樱桃,灯光一照,更显得她手指白嫩。
邵康年看看她手里的樱桃,又看看谈宥干净澄澈的眼睛,犹豫了一瞬,伸手拿走她手指里的两颗樱桃含进嘴里,牙齿轻碰咬出红色的汁水。
谈宥收回手,“甜吗?”
邵康年点点头,“很甜。”
谈宥笑得眯起了眼,指着桌子上的红樱桃道:“这里还有很多呢。”
邵康年低头瞧了眼时间,“到你睡觉的时间了,回房给你讲故事吧,今天还接着西游记讲?今天我可不会再睡着了。”
谈宥摇了摇头,“今天不听故事。”
邵康年略有些紧张的看向谈宥,“怎么了?生气了?”
谈宥说:“没有。”
邵康年却依旧盯着她,似乎是不信她。
谈宥只好解释道:“这次没撒谎。”
邵康年心中松懈了半分,神情未变,眼神中仍透露出一抹疑色。
谈宥轻声道:“今天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说着,把邵康年后背靠着的沙发拉长了出来,让他可以平躺上去,又拿了一块毛毯盖在他身上,与他隔了些距离坐着,捧着一本《熊猫护竹历险记》,声音轻轻的娓娓道来。
他们好像调换了角色,谈宥成为了他的家长,在哄孩子一般哄他睡觉。
邵康年觉得有点好笑,现在的初中生都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吗?
索性他有空,她想玩就陪她玩吧。如果谈学政在,他也不会拒绝她的。
同时,邵康年不觉得自己真的会被谈宥哄睡着,自认为他是清醒的陪她玩这一场游戏,自然也会清醒的在故事讲完以后,回归到大人的身份告诉她,“你该去睡觉了。”
“有一天,熊猫胡卡发现有人偷走了他的竹子,他很生气,他发誓一定要抓到那个小偷,然后把他交给猴子国王处置……”
昏黄的客厅里,时针滴答滴答,女孩的声音轻灵悠然,像一场落在草原上的春雨,细细绵绵的催眠着人的大脑神经。
云层遮住圆月,莹莹的月光还是透过云层折射到大地上,笼罩在那一株株浓郁的紫色洋桔梗上。
邵康年蓦地睁开眼,周遭都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一切都静止了,时间不过是过去了个眨眼闭眼的工夫。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整时,邵康年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邵康年视线微微向右偏移,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就抵在自己的肩膀处,眼睛紧紧闭着,沉静又舒适,胸腔也随着呼吸自然而然的起伏。
“叮——”的一声,邵康年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时针也一点点向前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