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
最后一抹橙色的云也被夜幕驱逐。
花阳愣了愣,一脸莫名其妙:“你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看人的样子怪可怕的。”
“严肃?怎么会这样?”温迪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和白天一样的笑容,“嘿嘿,这样呢?这样还可怕吗?”
“现在倒还好。”花阳松了一口气,“实在没想到,你不笑的时候居然还挺帅气的。”
“欸?帅气?”
“突然问我的故事干什么?”
“我是吟游诗人,对一些没见过的事物感兴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一名合格的吟游诗人,就应该把看到的一切记叙和流传下去。”
温迪笑眯眯的继续说道,
“我确实很好奇你的故事,还有他们说的‘最后帮一帮’是什么意思,你好像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我看看能不能把你写进我的诗里。”
“朋友。”花阳拍了拍温迪的肩膀,“想要知道一些信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能付出什么吗?”
说着,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暗示明显。
“欸?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不能给个友情价吗?”
花阳:“我都还没报价,你就想要友情价?”
温迪笑着挠头:“嘿嘿,因为我兜里一个摩拉都没有。”
“那你吃什么住什么?”
温迪再笑:“这不是有你给我送食物吗?”
“喂!”
花阳双手环胸,轻哼一声,
“算你今天运气好,羽球节晚宴的所有开销都由贵族们承担,那里的所有食物都可以免费吃。今天就不收你钱了,一起喝一杯吧。”
夜色笼罩,喷泉广场燃起暖色火光。
乐队奏响轻快的音乐,人们抛弃烦恼,在广场上自由的跳起舞蹈。
温迪本想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坐下,没想到花阳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先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跟着音乐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加入了人们的舞蹈。
温迪只好自己拿了两人份食物和酒,找了个地方坐下,托着下巴看着在舞池中的少女。
她的舞步要比其他人的更轻快,体态得体,神情自在,看上去就像一位受过真正舞蹈训练的舞者。
但在这个刚刚解放的国家,普通人才刚刚解决温饱,能接受舞蹈训练的人唯有贵族。
很明显,她不是贵族,至少不是蒙德的贵族。
不是魔神,也不是魔神眷属,更不是天空岛的神,但身上带着时间之神的力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奇特的气息。
看样子,她好像还以为自己是人类。
温迪的手指不自觉的敲打着桌面,心里琢磨着难道是天空岛的家伙们看他太闲了,所以甩给他这么大个麻烦?
“哟,年轻人。”
一名年长的女性端着满满一杯酒坐在温迪所坐的桌边,
“一直看着舞池,怎么不一起去跳舞?”
那名女性穿着款式简单但优雅的长裙,盘起来的发间别着一朵风车菊发饰。
温迪笑着摆摆手:“我不太会跳舞,在这里看看就好。”
“我叫希德林,是一名裁缝。你呢?”
“我叫温迪。”温迪拍了拍腰间的里拉琴,“如您所见,优雅的夫人,我是一名吟游诗人。”
“祝愿你的诗歌如晨风般动听。”希德林又问,“你是刚来蒙德城,特意来参加羽球节的?”
“是啊,幸好让我赶上了最后一天,不然要白跑一趟。”说着,温迪面露苦色,“我可是费了大老远的劲,冒着被丘丘鬼追杀的危险才来到蒙德城的。”
“这确实很危险。”说完,希德林露出神秘的微笑,“年轻人,你一直盯着舞池看,是看上了今天的送风少女,花阳了吧?”
温迪:“呃……?”
“别摆出想要掩饰的表情,想要追求花阳的小伙子可不少,毕竟没有哪个小伙子能对她的外貌视若无睹,也没有人能拒绝她永远满溢光亮的眼睛。不过无一例外,他们最后全都放弃了。我劝你也早点放弃。”
温迪:“为什么?她是个很可怕的人吗?”
“怎么会?阳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女孩。”说完,希德林露出惆怅的表情,“也许正是因为太善良了,也太温暖了,不论一个人有多狂妄、多卑劣,和她相处久了,都会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还有这样的人吗?她是怎么做到的?”
“年轻人,别怪阿姨没有劝你。”希德林叹息着摇摇头,但又露出满意的笑容,“不信邪的年轻人多了去了,唉,我就喜欢看你们意志坚定但最后吃瘪放弃的样子。”
温迪:……
这位风神子民很自由了。
“可以再多说说有关于她的事吗?”温迪佯装腼腆的样子,“我想多了解了解她。”
“那当然。”希德林伸出手,拇指搓了搓食指和中指,“意思意思就行。”
兜里没有一摩拉的温迪沉默一秒。
他的子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张口就要钱呢?这让兜里没钱的他怎么办?
直接找隔壁财神要钱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不想找隔壁同事帮忙的温迪决定自立自强。
他抿了抿唇,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紧接着露出乖巧的微笑:“姐姐,拜托了,帮帮我吧~”
希德林被这一声“姐姐”吓得站起来,大惊失色:“我儿子都比你大,你这臭小子管谁叫姐姐呢!”
温迪:“欸,不行吗?”
希德林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再次坐下:“行吧行吧,看在你都豁出脸面叫我‘姐姐’的面上,我可以和你说一些她的事。”
“那我能知道有关于她‘帮忙’的事吗?”温迪看了一眼舞池中笑容灿烂的少女,“她似乎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希德林没听出温迪的暗示,端起酒杯嚎饮一口:“听说外地乱得很,她大概是因为战乱逃过来的。被瓦各纳捡回来的时候,她连话都不会说。”
“为什么?”
“唉,你笨吗?外地人当然说的是外地话啊!蒙德的话她听不懂也正常。”
“噢,也对。”
“总之呢,本着能帮一个是一个的原则,那时瓦各纳暂时收留了她,让她在铁匠铺帮忙。”希德林又喝了一口酒,
“阳长得俊秀,吸引了不少年轻小伙,她自己也努力,很快就学会了蒙德语言,沟通交流没问题后,她便辞别瓦各纳,自己在蒙德城外扎了根。
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找以前帮助过她的邻居帮忙,别看她人不大,力气可大着呢,而且她有很多技能,唱歌、跳舞、绘画、音乐,甚至还有医药知识她都懂。
大概在她失忆之前,也是某个国家的贵族小姐吧。”
“确实有可能。”温迪话锋一转,又问,“那你知道她的一些…呃,特殊的能力吗?和弥留之人有关的事。”
“你已经见过她的能力了吗?那一定又有谁离去了吧。”
希德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生死观和我们不太一样。她一直都散发着暖融融的气息,但唯独对待死亡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淡一点,不论遇到多么悲伤的事,也从来都不哭。
有些年轻人因为这一点而害怕她,但也许正是这样的人,才会被风神选中……”
温迪一噎:“被风神选中?”
别把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扔啊!
他明白了,不能理解的事都是风神干的。
那风神巴巴托斯和他温迪有什么关系呢?
……
希德林找温迪聊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
最初温迪还在回味希德林的话语,但后来直到月上中天,花阳才恋恋不舍的从舞池里出来。
她找到温迪的位置,一遍擦汗一边坐下,然后端起酒杯一顿牛饮。
“哇!爽!”
喝完,她吧砸嘴巴,回味刚才的酒的味道:“怎么没想象中的那么带劲?”
“放了一晚上,酒都飞走了。”温迪幽怨,“这就是你说的一会儿就回来?”
“什么?什么一会儿回来?”花阳一脸迷茫。
温迪:……
很好,玩忘了。
“是哦,是有这么一回事。”花阳苦恼的揉了揉头发,看着自己空了的酒杯,“噌”的一下再次站起来,“我去添酒!”
温迪看着看着自己还剩一半的酒杯,嘀咕道:“我是不是也应该添一杯?”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打消,因为花阳直接端着一个大号托盘过来,托盘上的酒杯被堆成了一座小山,端着这么重的东西,她就像跳舞一样,在来往的人群中垫着脚尖,小心的躲避来往的人群。
“你酒量这么好?”温迪不由得咋舌。
“嘿,不要小看我!”花阳坐下,“我不会讲故事啊,要从哪里说起呢?”
“可以先说说你的朋友席德吗?你和她应该也是朋友吧。”
“席德啊……既然是吟游诗人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破例和你说说她的故事。”
温迪将一叠盘装薄荷果冻推给花阳:“我闻过了,这一份没有坏,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哦哦。坏了也没关系,我肠胃也不错。”
借着火光,花阳慢吞吞的舀了一勺果冻,放入口中。
清凉细腻的口感带她进入回忆。
“根据历史记载,在风神推翻旧王暴政的时候,有三位骑士贡献巨大,他们分别是古恩希尔德、劳伦斯和依蒙洛卡。新蒙德建立之后,身为风神最初的追随者,他们成为新蒙德的贵族,同时也肩负着保护蒙德的重任。
嘶,说远了,这些你应该都知道。
席德是伊洛蒙卡家族的长女,也是伊洛蒙卡的继承人。伊洛蒙卡主要掌管蒙德军事,她平时都在城外活动,我和她的交往其实不算多,所以你应该也没见过她。”
说到这里,花阳沉寂许久,将汤匙按在果冻里,将其分成两瓣,再拿起来,又落下。
过了很久,她再次开口:
“她被授予‘鲜花骑士’之称,也是蒙德最坚毅的斗士,即使没有神明赐予的神之眼,她的力量也不逊于任何人。
褪去这些坚硬的外壳,她还是一位陷入热恋的少女,她本该嫁给她爱的骑士,但最后却嫁给了荣誉……
我确实为她的逝去感到惋惜,但我不会为她哭泣,因为她最后的心愿已经达成。”
“她的愿望…”温迪重复道,“她的愿望?”
“在离开的时刻,我送了她一场梦境,一场有关于她愿望的梦境。
在她的梦境里,她没有爱情,也不需要鲜花,陪伴的只有冰冷的钢铁和赤黑的血液。
身为伊洛蒙卡的族人,她不为保护,也不为荣耀;她漠视众神,舍弃宁静,热爱雷鸣和暴风,追求自己的战争和消亡……
我以为这就是她所有的愿望,但在这场漫长的梦境里,她传达给我最后一句话。”
“什么?”
“不要因她的离去而影响这欢庆的节日。”
与此同时,广场点燃烟花。
鼓乐齐鸣,欢声雷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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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