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广场的巨幕广告屏上，祁斯程那张完美无瑕的侧脸在夜色中无声地亮着，冰冷的光线仿佛带着实质的嘲讽，穿透玻璃，笼罩在姜池彻底崩裂的世界观上。那句“同居三天”如同魔音灌耳，在他脑子里疯狂循环播放，炸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连周晴后面又絮叨了些什么关于庆功宴的事项，都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嗡嗡作响，模糊不清。
接下来的几天，姜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的暴躁状态。看什么都不顺眼，练舞时把地板踩得震天响，录音棚里飙高音差点把调音师的耳膜吼穿，连打游戏都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戾气，队友在语音里哭爹喊娘求他冷静。
“冷静？冷静个屁！”姜池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屏幕上硕大的“DEFEAT”刺得他眼睛疼。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头精心打理的栗色小卷毛被他揉成了鸡窝，“跟祁斯程同居？节目组是不是集体嗑药了？这他妈是极限搭档还是极限社死？！”
日子在姜池的怨念和暴躁中滑到了金梧桐电影节开幕当天。
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红毯会场的主干道上，车窗外是疯狂涌动的粉丝人潮和密集闪烁的闪光灯。尖叫声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依然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度。
姜池坐在后座，对着车窗的反光，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妆造。今天的他，一身D家早春高定。樱花粉的缎面西装剪裁极其修身，完美勾勒出他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线。内搭是同色系的丝绸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点缀其间，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妆容是时下流行的“破碎感”风格，眼睑下方特意扫了点淡粉色的亮片，眼尾拉长上挑，配上他本就精致的五官，整个人像一支沾着晨露含苞待放的粉玫瑰，脆弱又勾人。
周晴在旁边满意地点头：“不错，今天状态满分，造型也出圈预定。记住，待会儿红毯上给我拿出顶流的范儿来！微笑！挥手！眼神要深情！别给我垮着一张脸！”
“知道了知道了。”姜池敷衍地应着，心里却在疯狂打鼓。祁斯程……他今天也会来吧？按照惯例，像他这种咖位，肯定是在压轴或者压台的位置。最好别碰上！千万别碰上！
然而，墨菲定律在娱乐圈总是精准得可怕。
当姜池的车缓缓停在红毯起点，车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挂上练习过千百遍的完美偶像微笑，抬脚迈下保姆车。
就在他踏上红毯的刹那间，另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加长宾利，几乎同步停在了他旁边的VIP通道口。
车门打开。
一只锃亮的纯手工定制黑色皮鞋率先落地，包裹在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裤管里，长腿迈出，紧接着，是包裹在挺括黑色礼服下的宽阔肩膀。镁光灯瞬间爆发出比迎接姜池时更猛烈、更密集的闪光，几乎将那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
祁斯程。
他来了。
男人一身纯黑高定西装，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只有腕间一块低调的铂金腕表在闪光灯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泽。他面容沉静，轮廓深邃如雕塑，眼神淡漠地扫过喧嚣的人群和长枪短炮，仿佛周遭的一切狂热都与他无关。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和疏离感，在踏上红毯的瞬间，便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场，瞬间压过了姜池精心营造的“破碎粉玫瑰”。
周围的尖叫声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分贝高得几乎要掀翻会场顶棚。
“斯程！斯程！看这里！”
“啊啊啊祁影帝好帅！气场杀我！”
“姜池宝贝！妈妈爱你！姜池看这边！”
姜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心底那点侥幸被碾得粉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暗自咬牙，强迫自己维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可惜，红毯就这么宽，目标就这么大。
祁斯程显然也看到了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隔着几步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他身上。没有惊讶，没有厌恶，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得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或者……一件包装精美的商品？
就是这种眼神！姜池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三年前颁奖礼后台，他被记者围堵问得手足无措时，祁斯程路过，也是这样平静无波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被他单方面解读为“高高在上的嘲讽”。
旧恨新仇涌上心头，姜池恶向胆边生。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步伐节奏，装作被热情的粉丝呼喊吸引，微微侧身对着祁斯程方向挥手致意，脚下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挪。
一步，两步……
就在祁斯程即将与他擦肩而过，走到他正前方那块最佳拍照区域时——
姜池那只踩着限量版樱花粉尖头小皮鞋的脚“恰到好处”地带着点“不经意”的力道，精准地结结实实地，踩在了祁斯程那只锃亮的黑色皮鞋上！
“唔！”
一声极低的闷哼，不是姜池发出的。
祁斯程前进的步伐硬生生顿住。他低头，看向自己价值不菲的皮鞋鞋面上，那个清晰无比的，带着一点亮晶晶鞋底碎钻痕迹的小巧的樱花粉鞋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周围的尖叫声都诡异地停滞了片刻，随即是更加疯狂、更加八卦的闪光灯轰炸！无数镜头贪婪地对准了两人交错的脚，以及祁斯程瞬间沉下来的脸。
姜池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玩脱了！他猛地抬头，正对上祁斯程看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
不再是刚才的平静无波，而是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极具压迫感的审视，直直地钉在他脸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姜池看不懂的情绪，有错愕，有隐忍，还有一丝……极其锐利的探究？
姜池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他强装镇定，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带着点“惊慌失措”的歉意笑容：“哎呀！祁、祁老师！对不起对不起！人太多了没注意！踩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一边道歉，一边飞快地把自己的脚缩了回来，动作快如闪电。
祁斯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足有两秒，那眼神沉得像要把人吸进去。姜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假笑都快挂不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就在姜池快要绷不住的时候，祁斯程终于收回了视线。他面无表情地低头，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方折叠整齐的深灰色真丝手帕，极其缓慢、极其细致地，拂拭着鞋面上那个刺眼的鞋印。
他的动作很优雅，甚至带着点赏心悦目的从容，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一种无声的寒意。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随着他擦拭的动作而降温。
擦了几下，似乎效果不佳，那点亮粉沾在了细腻的皮革纹理里。祁斯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放弃了擦拭。他抬眸，再次看向姜池，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
“姜老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姜池脚上那双同样造价不菲的粉皮鞋，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清晰，“站稳。”
说完，他不再看姜池瞬间涨红的脸，将手帕随手塞回口袋，迈开长腿，从容不迫地走向前方属于他的聚光灯中心。留下姜池一个人僵在原地，像个被施了定身术的小丑。
“站稳”？
他什么意思？！
是在讽刺他三年前摔的那一跤？！还是说他刚才故意踩人下盘不稳？！
姜池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气得眼前发黑。周围的闪光灯还在疯狂捕捉着他此刻精彩纷呈的表情——从假笑到惊慌再到气急败坏。
“姜池！姜池！别愣着！往前走！微笑！”周晴在媒体区后面急得直跳脚，用口型拼命示意。
姜池猛地回过神，看着祁斯程挺拔冷漠的背影，再看看自己鞋尖上沾到的一点对方鞋面的黑色鞋油痕迹，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淹没了他。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把脚上这双破鞋脱下来砸向那个背影的冲动，硬是重新挤出笑容，对着镜头挥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红毯后半程，姜池走得浑浑噩噩，脑子里全是祁斯程那双冰冷的眼睛和那句该死的“站稳”。签名墙前拍照时，他甚至能感觉到祁斯程就站在不远处接受采访，那低沉平稳的嗓音像魔音一样往他耳朵里钻。
好不容易熬到进入内场，找到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好死不死，就在第一排，视野绝佳，旁边……空着的名牌上赫然写着：祁斯程。
姜池眼前又是一黑，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晕厥。他立刻转身想找工作人员换位置，却被周晴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
“我的小祖宗！你想干嘛？！直播镜头扫着呢！给我老实坐下！”周晴压着嗓子，几乎是把他按进了椅子里，“祁斯程马上就来了！给我装也得装出个兄友弟恭来！想想你的形象！想想热搜！”
姜池憋屈地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只觉得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感觉那精致的丝绸领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果然，没过几分钟，一道沉稳的身影便在他旁边的座位落座。熟悉的带着点冷冽雪松气息的男士淡香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是祁斯程常用的那款。
姜池身体瞬间绷紧，像只进入警戒状态的猫。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空荡荡的舞台，假装对旁边这个巨大的冰山源毫无知觉。他能感觉到祁斯程坐下的动作，感觉到对方整理衣襟的细微声响，甚至能感觉到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似乎又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整个颁奖典礼，姜池都坐得笔直僵硬，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台上颁了什么奖，谁发表了什么感言，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放的，只有红毯上祁斯程那个沉甸甸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终于，熬到了典礼结束的媒体采访环节。
姜池被几家熟悉的媒体围住，话筒几乎要怼到他脸上。
“姜池！恭喜获得‘年度最具人气偶像’！今晚造型太惊艳了！”
“姜池看这边！粉丝都夸你是行走的粉玫瑰！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吗？”
问题还算正常，姜池打起精神，熟练地营业微笑，说着感谢粉丝支持之类的场面话。
然而，总有不长眼的记者想搞个大新闻。
一个挂着某知名八卦周刊工牌，眼神精明的男记者，挤开人群，把话筒直直地伸到姜池面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姜池，刚才红毯上那个小意外大家都看到了，你跟祁影帝似乎有点‘小摩擦’？他让你‘站稳’，是不是在回应三年前星光大赏后台那次……嗯，众所周知的‘意外’？”
问题尖锐得像把刀子，直戳姜池内心！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其他记者也竖起了耳朵，闪光灯再次聚焦。不远处的采访区，祁斯程似乎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侧目看了过来。
姜池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又是三年前！又是那个该死的意外！还扯上祁斯程刚才那句“站稳”！
就在他即将控制不住情绪，想要怼回去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祁斯程那边似乎结束了采访，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男人步履沉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精准地越过人群，落在了那个提问的记者身上。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上位者的威压。
被盯住的八卦记者莫名地瑟缩了一下。
祁斯程走到近前，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经过姜池身边时，脚步极其短暂地顿了一下。他甚至没有看姜池，只是对着那个提问的记者，用他那标志性低沉平缓的嗓音，清晰地吐出一句话：
“钱记者，过度解读是病，得治。”
说完，他目不斜视，径直朝会场出口走去，留下一个挺拔冷漠的背影。
全场记者：“！！！”
姜池：“？？？”
“过度解读是病，得治？”
这他妈是在帮他解围？！还是在内涵他？！
姜池看着祁斯程消失在出口的背影，再看着那个被噎得面红耳赤的八卦记者，整个人彻底懵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闷得他发慌。
混乱中，他被周晴和保镖护着匆匆离开采访区，塞进了保姆车。
“砰”的一声，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姜池瘫在后座上，疲惫地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祁斯程那张冰山脸，红毯上冰冷的眼神，那句“站稳”，还有最后那句“过度解读是病”……反复交织，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掏出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微博。热搜榜上，#祁斯程 姜池红毯踩脚#、#祁斯程让姜池站稳#、#祁斯程怒怼记者过度解读# 几个词条正以火箭般的速度往上窜。
他烦躁地戳进第一个词条，网上各种角度的动图高清慢放，把他“不小心”踩到祁斯程、祁斯程低头看鞋、祁斯程冷脸说“站稳”以及他瞬间变脸的全过程，拍得一清二楚。评论区更是精彩纷呈：
【卧槽！姜池绝对是故意的吧？那脚挪得也太刻意了！】
【祁影帝那句“站稳”笑死我了，感觉在说：小样儿，就这点伎俩？】
【只有我觉得祁影帝最后帮姜池怼记者有点好磕吗？表面死对头，暗地里护短？】
【护短个屁！祁斯程那是嫌记者烦！没看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姜池吗？】
【姜池脸都气歪了哈哈哈，偷鸡不成蚀把米！】
姜池看得血压飙升，尤其是看到那些说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脸气歪了”的评论，更是火冒三丈。他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划，想找点能证明祁斯程更可恶的言论来平衡一下。
忽然，一条被顶得很高的微博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一个八卦营销号发的：
【#祁斯程姜池红毯踩脚# 最新前线！有姐妹拍到祁影帝上车后的第一件事！他竟然在笑！！！[图片]】
图片有些模糊，明显是隔着车窗偷拍的。画面里，祁斯程坐在宾利后座，侧脸对着车窗，唇角似乎……真的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弧度？那眼神，不再是红毯上的冰冷审视，反而透着一丝……玩味？甚至……愉悦？
姜池瞳孔一震！
笑？！
祁斯程在笑？！
看到他出丑，祁斯程居然在笑？！
一股被愚弄的愤怒和被看穿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姜池！他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想也没想，对着那条微博下面的一个热评就狠狠点了下去！
那条热评写着：【祁斯程：踩得好，踩得妙，踩得小作精呱呱叫！[狗头]】
他点完赞，发泄般地退出微博，把手机狠狠丢在旁边的座椅上，胸口剧烈起伏。
“该死的祁斯程！虚伪！阴险！老狐狸！看我笑话是吧？你给我等着！”他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地低吼。
周晴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气得通红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劝两句，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条微信新消息弹了出来。
发信人：蒋锋（祁斯程经纪人）。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截图。
周晴疑惑地点开。
截图显示的，正是姜池刚刚点赞的那条热评：【祁斯程：踩得好，踩得妙，踩得小作精呱呱叫！[狗头]】。
而点赞者的ID头像，赫然是姜池那张对着镜头比耶笑得阳光灿烂的——大！号！头！像！
周晴：“……”
她猛地回头，看向后座还沉浸在愤怒中，对此一无所知的姜池，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保姆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姜池粗重的喘气声。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光，在他气得发红的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一场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