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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星黎

作者:石上眠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魏帝都——上京。


    光明殿是大魏皇宫的中心也是整个上京的中心,光明殿南是一条宽约三十米的护城河,里面的锦鲤以金色居多,平常人万不可接触。


    光明殿以北则是大魏最为权重之地—凤仪殿,先帝骤逝,幼帝登基,南宫太后垂帘听政。


    光明殿东西两侧则为东宫西宫。沿着护城河一直向西走,则是上京最热闹繁忙的青阳街,往东则是朝中权贵的住所。


    东南角的角楼上常年驻扎着监视百官的御林军,再往东走上三百余步便是朝中赫赫有名的相国府—南宫太后的亲哥哥,手握十万重兵的南宫成的宅子。


    一个身穿灰褐色的成年男子右手举着一把斑驳的雨伞缓步走到相国府前,伞面上的菊花早已失了颜色,在这稀稀拉拉的雨中,更显颓废。玄坛威赫震三川,金铠银鞭耀八方,如今不知这相国府是如何的富丽堂皇,纸醉金迷。


    他一身衣裳早已洗的泛白但仍旧整齐干净,左手握着一把裹着牛皮的剑,背上没有任何行李。


    在府前打量了几眼,便迈步上前,以剑叩门,“嗒嗒嗒”


    “吱呀”一声,硕大的朱门从里打开,门里头的下人探出头来问到:“敢问公子,你找谁?”


    “莫参军。”灰衣男子道。


    “莫参军?啊,公子莫非是少楠?快请进,前几日莫参军就曾提及您,实在不巧,莫参军今日跟着老爷一大早便出门,府里只有少爷在。少楠少爷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们一起玩的。”


    少楠点了点头,轻声道:“数数已有近二十不见,只怕见了人也认不出来了。”


    “不会不会,我家少爷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就连脾气秉性都未曾变过,整日的鸡飞狗跳,老爷头疼着呢。”下人笑的开心,满眼的欢喜之色浮在脸上,“这会少楠少爷来了,少爷肯定开心的紧,短时间内怕是再也不会出去惹是生非。”


    灰衣男子紧了紧眉头道:“恕在下直言,我乃江湖上摸爬滚打的一阶武夫,你家少爷金尊玉贵,身份云泥之差,实在不敢高攀。”


    下人一边笑眯眯地引着少楠前往后院,一边挥挥手不在意的说道:“我家少爷虽是贪玩爱闹一些,不过从来不会有门户之见,更不像其他世家弟子高高在上,他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娃。。。”


    这位灰衣男子是相国府的莫参军的外甥,姓钱名少楠字怀鸣。四岁时曾短暂随舅舅在相国府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便独自一人外出拜师学艺,多年来再未曾踏入京城。近日突然写信回京,连莫参军都是吃了一惊,他都快不记得这个外甥的模样了。


    “少爷这个时候应该在花房”这下人名叫忠伯,已经五十有八,在这丞相府已经已有三十九年,南宫星黎少爷便是他看着长大,他自是维护的紧。


    钱少楠对这位传说中的南宫星黎少爷完全无感,初入上京,这位少爷便是各大酒楼的谈资,不是今日摸了东家的狗,就是毁了西家的屋,“光荣事迹”只怕是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得重复。钱少楠本不想见这位臭名昭著的上京第一纨绔子弟,但奈何忠伯的热情让他不得不敷衍一番。


    时值七月初一,盛夏的酷热并没有被这雨水削弱三分,反倒更像是沸水一般,蒸的地面热气腾腾。花房的顶部是乌沉木所制,遇水不腐遇火不燃,黑漆漆的木架上,凌霄花依郁青苍,冒暑落粉,形成一片橙红色的花瀑。


    细细聆听,滴滴答答的雨声中还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吹奏声,那声音不似笛音不似箫声,倒是有种难以言明的难听,听得钱少楠恨不得两耳塞住棉花。


    凌霄花下,石凳上方,一人正双腿盘坐,远看像极了寺庙里入定的老和尚,手中正执着一片叶子,边吹调,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葱白玉指本是形容女子,可只一眼,钱少楠便知这词若放在男子身上也是妙哉。满墙橙红映衬着持绿之手,一双寂寥的眼神配着满是笑意的脸蛋,这便是上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星黎少爷。


    “少爷,外面下着雨呢,你身体不好,怎么可以出来淋雨,老爷知道了,免不了一场训斥。”忠伯的大嗓门惊得树下的两只麻雀扇翅而飞。


    吹叶少年满是兴趣的瞧着身后之人,调笑似的问到:“这位是新来的下人?”


    忠伯拉着钱少楠走到少爷身旁,没有急着介绍,反倒是从头到脚观察着,确认没有一丝雨滴沾染上自家的少爷,这才放下心来,开心地介绍到:“少爷,您忘记了?这是莫参军的外甥,小时候你们还在一起掏鸟蛋呢。”说完,便指了指院中的高树。


    星黎揉了揉太阳穴,确定脑子里没有这号人物。


    “少爷,老爷这几日关你禁闭,这府外您是去不成了,不如就让少楠陪着您,年轻人总是熟悉的快。”说完,忠伯还神秘兮兮的凑到自家少爷耳边道:“听莫参军说,少楠出自名门,少爷和他在一起也安全些。”


    声音虽小,但少楠耳目惊人,本是一本正经的眉头,此时已经紧紧攥住。


    “哦,你就是钱少楠?”星黎蹲坐在石凳上,一身紫色锦服不在意的托在地面上,一手托腮,一手摇着金边折扇,慵懒的问到。


    “正是在下。”钱少楠虽是对这位少爷无感,但是修养不错的他,还是拱手作揖。


    “好土的名字。你们这些江湖大侠的名字一定要起的这般俗气不成?要不本少爷给你重新起个响亮的名号?”星黎眨了眨秋水般的眼睛,伸出五根手指,继续说道:“不多不多,五两银子足以,本少爷保证让你的名号在一日之内传遍整个江湖。”


    “姓名乃父母恩赐,更何况存活人世,靠的是心,若无心,则不成。”说完,钱少楠便往后退出五六步之远,无言的宣誓着他与星黎少爷泾渭分明,道不同不相为谋。


    星黎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本来老爹就爱说教,这倒好,又来一个。”他伸了伸懒腰从石凳上跳了下来,用折扇轻轻点了点少楠的眉目道:“开个玩笑,做人不要那么严肃,整天板着一张脸,很容易早死的。”


    少楠看着眼前的折扇,一滴冷汗冒出,星黎刚才的那一点,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若是在江湖,只怕现在早已负伤在身。


    星黎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话风一转,继续说道:“人生在世,无非吃喝玩乐,你可有去过桃花苑?”


    “桃花苑?”少楠望着欺身过来的星黎,满是不适的后退两步道:“盛夏时节,哪里来的桃花。”


    “哈哈哈哈。”这次是星黎和着忠伯一起笑出声来。


    “非也非也。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笨蛋”星黎的扇子猝不及防的轻轻落在少楠的头顶。


    少楠又气又恼又心惊,气恼的自然是纨绔少爷光天化日,满嘴污晦,心惊的则是,这纨绔少爷动作极快,若是在江湖对敌之时,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本少爷现在乏了,要去睡觉了。”星黎晃着自己漂亮的脑袋,对着忠伯道:“给他收拾一件干净的客房,切记不可有女眷出入,免得污了钱大侠的清誉。”说完,便甩着满袖的甜香踱步离开。


    相国府的客房是一般的客栈无法比拟的,门前匾额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无事扰”三字,少楠瞧上一眼便觉得奇怪,整座相国府虽不像想象中的雍容华贵,但是处处匠心独运,别有一番风味,但匾额上的字样确是那般的。。。拿不出手了。


    “那是少爷的好友写的,据说这匾额能驱散一切烦恼。”忠伯解释道。


    少楠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推开房门,一床一书架摆放的整齐,屋外浓郁的栀子花香透过门缝传来,墙上挂着一人高的卷轴,但不知为何,被人转了个身,独留反面的空白。


    少楠好奇的将卷轴翻遍,画上是一个身着红色薄纱的女子正在抚琴,半裸的胸口隐隐能看到一颗红痣,画卷底下一行小楷写着:“就知道你号这口”。少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迅速红了起来,恼怒的将画卷扯下,这少爷也不知道什么是羞耻。


    半晌,少楠盘膝坐下,大小周天七十二运转,缓缓运功起来。数日的奔走,饶是他武功高强也早已有所倦怠,不过一会便静下心来。


    此次来上京,一则是探望舅舅,二则也是最主要的,少楠想要找寻一个人。一个美男子,一个消失了二十年不知其姓名的男子,一个牵动江湖上数起人命案的男子。


    少楠没有画像,只是从上一辈的人口中得知,那是一个绝代风华的男子,一个让江湖人沉沦的男子。


    他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在上京,然后从此消失于世。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各路江湖英雄,此次前来,他便是受后人之托查清此事。


    想着想着便运起功。


    等他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变黑,扣扣扣的三声轻敲,一个乖巧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钱大侠,你可醒了,少爷请你吃饭。”


    “多谢,我这边才刚醒。”少楠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脸上的疲惫之色已是好了许多。


    “少爷算准了你这个时候能醒来,特意遣我而来,请随我而来。”名为小霞的丫头模样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一身翠绿色的衣裳更显得稚嫩,软糯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奶音。


    少楠的眉心皱成一个疙瘩,江湖中,武功越高,入定时间则是越长,所以才有了高手闭关修炼的说法,只是两人见面不过半炷香,为何星黎便如此了解,一个沉醉在温柔乡的纨绔当真有如此能耐?


    穿过九个石洞,路过七座石拱小桥,终于来到了石桌前。石桌上摆放一个方形的白玉碟,盘中摆放着两根已经咬动的鸡腿。


    星黎在逗猫。


    石桌下方,一只身形硕大的三色猫咪正睁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眸,时刻跟随着鸡腿的走向,而星黎则是兴致勃勃的举着鸡腿。


    少楠无语地看着白玉盆做猫碗,这个少爷怕是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穷其一辈子连这碗都买不起,而他却用来做猫碗。


    “老钱,”星黎显摆似的将胖猫一把提溜到石桌上,炫耀的说道:“这只猫有二十三斤重,可不可爱,好不好看?”


    一旁的小霞则是竖起大拇指,软糯糯的夸赞道:“猫猫不仅喜欢吃鸡腿,还喜欢吃牛肉,前几日的荔枝都啃了满满一盘。”


    少楠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天下第一胖猫非它莫数。


    “它今天连石桌都蹦不上去了。”星黎懊恼地拍了拍胖猫的肚子宣布道:“从今天开始,只允许它吃草。”


    “不好吧,”小霞心疼地抚着猫毛说:“它自跟了少爷就没有少过一顿肉,如今只怕是难改了。”


    “哼,本少爷亲自拔的草,它岂敢不从。”星黎炫耀似的指着石桌上那零星的几根杂草,骄傲的说道。


    望着眼前的两人一门心思的逗猫,原本郁闷的心情已经散了。少楠自嘲似的勾起唇角,何必跟这两个蜜罐子里泡大的娃娃生气。看着两娃围着三花猫兴致盎然的纯真,比之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全然不同。


    “啊,对了,老钱,我说过邀请你吃饭呢。”喂完猫的星黎总算是想起了少楠,对着小霞做鬼脸道:“昨日,我爹爹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道佛跳墙,小霞你去偷出来,咱们一起尝尝。”


    “老爷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小霞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没事,天塌下来有少爷给你撑着。”星黎拍着并不宽厚的肩膀保证到。


    小霞笑眯眯的离开,星黎无聊的用折扇撑着好看的下巴随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你有心事?”少楠不解的问到。


    “嗯。。。”星黎打开折扇笑眯眯的盯着少楠牛皮剑道:“少楠,想必你的剑法肯定不同寻常,不如。。。”话未说完,少楠立即作揖道:“星黎少爷,我乃一介草莽,本不愿叨扰相国府,奈何机缘巧合,还望少爷莫要为难。”


    少楠说得严肃,脸上表情更是疏离,星黎歪着脑袋,只一秒便回答道:“那不行!”


    少楠脸色白了几分,完全没有预料到,有人居然能这般无赖的说出这三个字。


    “既然如此,少楠便告辞。”


    星黎饶有兴致的摆了摆手道:“上京之地,我若下令,你觉得还有你的容身之所?”少楠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星黎接着开口道:“你若是答应我三件事情,那我便不为难你。”


    少楠抿了抿嘴唇,老半天才下定决心问到:“什么事情?杀人放火的事情,我绝不会做。”


    “哈哈哈哈,本少爷出身名门,自不会做这等下九流的事情。”星黎看着局促不安的少楠,脸上的笑意更甚。


    “好。。。。。。”


    “第一件事,便是少楠你的剑。”


    少楠抽出牛皮包裹的利剑,剑刃极薄,触及院中花瓣无声段成两截。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寒霜十四州,好漂亮的一把寒霜剑。”星黎满眼赞叹的盯着剑,猝不及防地说道:“少楠你师承玄月宫。”星黎说的肯定。


    “你怎么。。。”少楠反应敏捷当即住口奈何已经收不回说出口的话,十年来,他横空出世,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却无人知晓其来历。“玄月宫”与“七佛寺”并成为江湖最神秘的两处地方,玄月宫更是传闻有天下奇珍,若是坦言之,只怕会招来无数麻烦。


    星黎啪的一下把折扇收回,眼神来回瞧着少楠,像极了看砧板上的鱼肉。过了好一会,直到少楠再也忍耐不住,正想开口,“啪”的一声,折扇落在少楠的头顶道:“将来无论你遇到什么三教九流亦或是名流志士,哪怕是你的朋友亲人枕边人,不可说的事要时时刻刻谨记在心;还有不用尊称少爷,你又不是府中人,喊我名字即可;再有你都这些年没有来上京了,这次来绝不是简单的探访亲朋,快说说你此次究竟是何原因?”


    少楠望着眼前笑眯眯的小少爷,袖间残留的芙蓉糕点香味充斥着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此次前来,我是为了寻找一位消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说罢,便铁青着脸,甩着袖子正欲离开。


    星黎若无其时的扇着风道:“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少楠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到,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其实,被本少爷戏弄,也不算是件坏事,本少爷聪明绝顶,智勇双全,一表人才,是全上京最好的人了。再者你刚才说漏嘴了,完全可以圆过来,本少爷教你。”说罢,星黎便牵起他那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嘴角,挤眉弄眼的做着夸张的鬼脸道:“就这样,然后俏皮的说一句骗你的,不就过去了?”


    少楠手中的牛皮咯吱作响,多年来的摸爬滚打已经磨平了他的心性,可此时青筋暴露,若是再被这纨绔少爷缠上两句,只怕要当场劈了这少爷。


    “少爷,出事了。”小霞的声音急促地从西南角的庖厨里传来。


    厨房的灶台上放置着一个褐色的大瓦罐,小火在噼啪作响地煨着,周遭的窗户虽是打开,但是在炎热的夏季显然是杯水车薪。厨子老李此时躺倒在地上,发白的脸上没有一滴汗珠。


    “快,老钱,你把老李背去凉屋,小霞你赶紧去地窖取些冰来。”星黎才吩咐完,便从袖口中掏出藿香丸,强行掰开嘴角给顺利的灌了下去。


    厨子李福再次醒来时,脑袋上正顶着一个大大的冰袋子,金边折扇下的玉坠子在主人的晃动下忽上忽下。


    “少爷,我这是怎么了?”福伯晕乎乎的问道。


    “天气炎热,福伯,你又独自一人在厨房里架火堆,幸好你遇到了全上京最帅气最冰雪聪明最和蔼可亲的本少爷我。”星黎大言不惭地叙述着自己的功劳。


    “我的好少爷。”福伯笑呵呵的看着自家少爷,脸上的惨白一点一点地消散开来。“啊呀,老爷昨天可以吩咐的佛跳墙还在炉子上呢。”


    “莫急莫急,本少爷早已经预定了天香楼的酒席,保管父亲尝不出一点错处。”星黎满是自豪的拍了拍胸脯。


    “少爷,”小霞端着一方降暑凉药走进凉屋,“根据您之前的药方刚刚煎煮得来。”


    星黎顺手端过,将福伯的身子微微扶正,带着笑意的轻声说道:“福伯,把这药给喝了,明日你又是生龙活虎。”


    福伯接过汤药,大饮一口,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少爷的医术自是信得过。”


    星黎会医术?少楠的记忆中,星黎自小便是众星拱月万人追捧般的长大,手上被蚊子咬个包便要喊打喊杀,又怎么会学这劳心劳力的活?少楠蹙着眉头,只怕是全府上下陪着这大少爷做戏?


    傍晚时分,相国府的灵犀苑屋顶上,星黎左手中端着一碟天香楼特制的芙蓉糕点,右手拿着从酒窖里偷拿上来的“醉仙酿”,怀中躺着那只硕大的肥猫,不远处的上京早已华灯初上,白日里因炎日不愿出门的人,此时已经汇聚成人流,街头巷尾人头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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