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没得谢楠辞回应谢兰就径直转身上了楼。那碗粥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但她已毫不犹豫地将空盒连同那盒冰冷的牛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上楼,换上一身简洁的便服,拿起手机,她沉默地出了门。
没过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兰”发来了一条消息】
兰:“你人跑哪去了?”
WARM:“去理发店的路上。”
兰:“药涂了吗?”
WARM:“回来涂。”
简短的回完,谢楠辞已走到那家熟悉的理发店门口。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熟悉的洗发水混合着定型喷雾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原本低头看手机的女员工立刻放下手机,带着职业性的笑容迎了上来。谢楠辞打量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微微蹙眉:“新来的?林老板呢?”
女员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素净、黑发随意披散、气质有些疏冷的女孩,立刻笑着应道:“是谢小姐吧?林老板去邻市筹备分店了,这几个月都不在呢。”她一边引路,一边解释,“这边请。”
两人走向洗发区,谢楠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见过我?”
“并没有,”女员工坦诚地说,“但看过您的照片。林老板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说您常来,怕他不在您不适应,所以给我看了照片,也讲了些您的情况。”
“讲我?”谢楠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嗯,”女员工的目光落在谢楠辞那头保养得宜的黑发上,“老板说您一直是他亲自打理,担心换了人您不习惯。叫我小鱼就好。”
“嗯。”谢楠辞应了一声,在洗头床躺下,“代我谢谢他。”
温热的水流冲过发丝。小鱼动作轻柔,指腹按压着头皮。当水流冲开谢楠辞后颈处的发丝时,小鱼注意到了一开始被头发挡住右脸上的两颗痣——一颗点缀在眼尾,一颗落在颧骨上方靠近眼睑。
她忍不住带着点自来熟的活泼开口:“谢小姐,您这两个痣长得真精致,是旺桃花吗?”
水声潺潺中,谢楠辞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三个字:“…不是。”
小鱼没察觉异样,继续好奇地追问:“那旺财?总得旺一样吧?”
谢楠辞闭上眼,只想结束这无谓的话题:“都不旺。”
小鱼的好奇心正盛:“那是什么呢?我真的好想知道呀。”
此刻充满探究欲的小鱼,绝不会想到下一秒自己会多么希望收回这句话。
谢楠辞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克夫。”
水流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小鱼:“……”
谢楠辞:“……”
狭小的洗头区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和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小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尴尬和懊悔:“咳…我啰嗦了…”
“没事。”谢楠辞的声音依旧平淡。
洗完头,坐在镜前。吹风机嗡嗡作响,暖风拂过脸颊。小鱼仔细地帮她吹干头发,目光却忍不住被镜中谢楠辞右脸的两颗痣吸引,在柔和灯光下,它们确实像精心点缀的美人痣。小鱼看得有些出神。
谢楠辞透过镜子,平静地迎上小鱼打量的目光。
小鱼连忙回神,问道:“谢小姐今天想剪个什么发型吗?我们这里有册子。”她递过一本发型相册,补充道,“不过以谢小姐的样貌,剪什么都会好看的。”
谢楠辞接过册子,指尖翻动。里面是各种发型示例,黑长直、大波浪、微分碎盖、狼尾……她的目光在其中一页停顿,指尖点了点:“这个。”
小鱼凑近一看,是利落中带着点飒爽的狼尾鲻鱼头。“狼尾鲻鱼头啊,谢小姐真有眼光,这个发型很衬您的气质。”她由衷地称赞。
“谢谢。”谢楠辞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周一上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谢楠辞跟在谢兰身后走出教师办公室。谢兰让她在校门口等着,自己去开车。谢楠辞点点头,安静地站在校门旁的树荫下。
没等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地从操场方向跑了过来,带着点气喘吁吁的怒意:“谢楠辞!你耍我是不是?!”槡阙站定在她面前,校服外套敞开着,胸口起伏,“说好了今天我来班上找你!你倒好,专门挑大课间跑来办手续?故意躲我?!”
谢楠辞看着她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病恹恹的理所当然:“我还是个病号。难不成要我大清早爬起来跟你们一起上早自习受罪?”
槡阙被她噎了一下,气势瞬间弱了几分。她垂下眼,声音低了下来:“你现在…是要走吗?”
谢楠辞轻轻“嗯”了一声。
槡阙猛地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她:“还会回来吗?”
谢楠辞别开脸,视线落在远处飘动的旗子上,声音清晰却没什么温度:“不会了。转学。”
话音落下的瞬间,槡阙毫无预兆地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
谢楠辞的身体瞬间僵直,瞳孔骤然收缩。那拥抱来得突然而紧密,带着槡阙身上特有的、阳光混合着淡淡汗味的气息,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却让谢楠辞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槡阙已经松开了手。
槡阙的眼眶有些发红,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舍和担忧。
谢楠辞看着她的表情,心底某个角落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或自嘲的笑,但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最终,她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再次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干涩:“快回去吧。你们班主任要是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该发飙了。”
槡阙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她应了一声,恰好看到远处朋友在招手,便转身飞快地跑了过去,人未到声先至:“嘿!等等我!”
谢楠辞站在原地,看着槡阙跑向朋友,两人立刻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远,那背影充满了属于她那个世界的喧嚣和热闹。一种难以言喻的沮丧和空落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她张了张嘴,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唤了一声:“槡阙……”声音轻得瞬间消散在风里,前方的人毫无所觉。
她知道槡阙的世界从不缺朋友。正是这种被热闹包围的生命力,曾经让孤独太久的她心生向往,甚至笨拙地尝试过融入。
但每一次尝试都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思想不同频,话题接不上,她的存在如同空气,即使鼓起勇气开口,也常常石沉大海。
更让她习惯性退缩的是,只要槡阙身边出现了别的朋友,她便会立刻成为那个被“忽视”的存在。
久而久之,只要槡阙身边有人,谢楠辞便会自动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哪怕最初是她先靠近,也会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的角落,独自消化那份格格不入的酸涩。
这些翻涌的思绪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大脑。熟悉的刺痛感猛地袭来!紧接着是尖锐的耳鸣,如同金属刮擦般撕裂着神经。
谢楠辞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短促而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紧紧扼住。
好烦…真的好烦啊… 这无休止的孤独,这无法融入的隔阂,这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
不行!她的车快来了!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她咬紧牙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凭借一股狠劲强迫自己站了起来,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几乎是同时,谢兰的车平稳地停在了校门口。
谢楠辞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立刻降下车窗。微热的风猛烈地灌进来,拍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意识在尖锐的耳鸣和剧烈的头痛中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那嗡嗡作响、永无止境的噪音,仿佛要将她的头颅撕裂。
傍晚,谢兰临时有事出门了。谢楠辞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最后的天光。她蜷缩在床铺中央,像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纯白色的枕头,整张脸都深深埋了进去。
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枕头里闷闷地透出来,瘦削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疏离或强装的平静,只剩下最原始的、无依无靠的脆弱和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呜咽声渐弱。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吝啬地洒下一道银辉,恰好落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颌处凝成一滴,最终砸在怀中的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没有去擦,只是睁着那双盈满水光、空洞茫然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里,死死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轮廓,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无解的答案。
目光无意识地移向床头柜。手机屏幕在充电时发出幽微的光。“RAINY…” 这个名字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带着温暖的诱惑。她想点开那个对话框,想听听阿雨的声音,想抓住这根遥远的浮木。
可是…说什么?说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在校门口崩溃?说自己现在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瘫在这里?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股巨大的、没由来的烦躁感猛地攫住了她,比之前的沮丧和头痛更甚。
指尖在冰凉的床单上蜷缩又松开,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她重新将脸埋进枕头,更深地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藏进这片黑暗的寂静里,连同那无法言说、也无人理解的烦躁和痛苦,一起埋葬。
故事前几章会有一点水,大多数都是铺垫与埋笔,文笔有些烂,轻点喷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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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