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楠》 第1章 出院 3月6日,海边黄昏。 细软的白色沙滩上,身着洁白连衣裙的谢楠辞与身旁一袭墨黑连衣裙的黎裕并肩而坐。 海浪如同疲倦的旅人,带着低沉的絮语,一次次轻柔地漫上沙滩,浸湿她们的脚踝,又裹挟着细沙缓缓退去,留下湿润的痕迹。 眼前,落日正以无可挽回的姿态沉向海平线,将浩瀚的天空与无垠的海面熔铸成一片壮丽的金红。晚霞肆意泼洒,云层被染成燃烧的绸缎,海面上跳跃着无数破碎的金光。 此景堪入画,只叹世间丹青难描其磅礴神韵之万一。 黎裕被这天地间的壮美摄去了心神,目光悠远。谢楠辞转过头,夕阳的余晖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流淌,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微笑地望着黎裕,轻声感叹,声音被海风送得很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时间过得真快,仿佛一切都在昨天。” 黎裕闻声侧目。 那一瞬,落日熔金的光芒恰好为谢楠辞周身镀上一层流动的、近乎圣洁的光晕,她的眉目在暖光中愈发清晰,笑靥如刹那间绽放的昙花,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黎裕眸光深处仿佛有星辰闪烁,她伸出手,轻轻覆上谢楠辞微凉的左手,十指交握,掌心传来熨帖的温度。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穿透了海浪的低鸣:“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时光无声流转,春华秋实,冬雪夏蝉,她们一同慢品这人间烟火色,静观万事岁月绵长。 谢楠辞却微微别过脸,海风吹拂着她颊边的碎发。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望向远处海天交界处最后一抹挣扎的霞光,嗓音带着一丝被海风滤过的沙哑:“喜欢我这种…心理不太正常的,很累吧。” 黎裕松开她的手,站起身。细沙从她黑色的裙摆簌簌落下。 她走到谢楠辞面前,背对着沉沦的落日,身影在沙滩上拉得很长。 她向谢楠辞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坚定:“你很正常。” 她顿了顿,海风将她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清晰地送进谢楠辞耳中,“我会陪你。陪你放下过去,陪你…放眼未来。” 那温柔而笃定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让谢楠辞的脸颊悄然晕开两抹淡红,在夕阳的余烬中显得格外生动。 她垂眸看着黎裕伸出的手,那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片刻静默后,她终是轻叹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将自己的手轻轻搭了上去。 黎裕小心翼翼地,带着珍视的力道,稳稳地将她拉了起来。细沙从她们的鞋边滑落。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默契地转身,携手沿着被落日染成金橘色的海岸线,踏着细碎的浪花,并肩走向暮色渐浓的远方。 身后,最后一缕天光沉入大海,只余下海浪永恒的叹息。 水面泛起涟漪,时光倒流至相遇的起点。 傍晚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谢楠辞裹紧了略显单薄的外套,匆匆踏上最后一班公交。 车厢内光线昏沉,只有车顶几盏惨白的LED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映照着稀稀拉拉几个乘客疲惫的脸。消毒水与旧皮革座椅混合的沉闷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她投完硬币,无视了那些从不同角落投射过来、粘腻地停留在她手腕层层缠绕的白色绷带上的目光,径直走到车厢后半部,在一个靠窗的、蒙着薄薄灰尘的座位坐下。 窗外,城市正被黄昏接管。落日熔金,巨大的光轮悬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剪影之上,将冰冷的玻璃幕墙点燃。漫天云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从炽烈的橙红过渡到温柔的粉紫,再洇染成深邃的蓝灰。 暮色四合,初现的星辰稀疏地点缀其间,车窗外流动的风景仿佛被踩碎的半片霞光与半捧星子搅在了一起。 谢楠辞抬起手机,隔着布满指纹的车窗,随手捕捉下这转瞬即逝的混沌美景,指尖轻点,发到了沉寂许久的朋友圈。 几乎在朋友圈发出的瞬间,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槡阙”的语音通话请求像警报般弹了出来,震得她掌心发麻。谢楠辞不慌不忙地从口袋掏出耳机塞好。 刚接通,一个带着喘息、炸雷般焦急的女声立刻冲破了耳塞的阻隔:“楠辞宝贝!你人呢?!没事吧?!这两天在学校连你影子都摸不着!消息也不回!急死我了!刚抓着你班上一个同学才撬开嘴,说你……” 谢楠辞疑惑地看了眼微信主页——列表孤零零地只显示几个置顶联系人。 她手指下拉刷新,页面猛地一跳,几十条来自不同联系人的未读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红点密密麻麻。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手机贴得更近些,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我没事。就是…最近没怎么看手机,让你担心了。” 槡阙的声音隔着电波都能听出咬牙切齿:“你那些同学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是我在你们班,看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非……” 谢楠辞一边快速滑动屏幕,浏览着槡阙之前发来的一连串夹杂着问号和感叹号的信息,一边心不在焉地应和:“是是是,我的‘女神’大人最威武,最护着我了。” 槡阙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敷衍,不满和担忧交织:“少贫!伤哪儿了?严不严重?赶紧拍张照片给我看看!现在!立刻!马上!” 谢楠辞呼吸一滞,下意识想用“不方便”搪塞过去。槡阙却像她肚子里的蛔虫,抢先一步,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反驳:“是姐妹就别跟我玩这套虚的!别让我提心吊胆瞎琢磨!麻溜的!快点拍!” 无奈之下,谢楠辞解开锁屏,打开相机,甚至懒得对焦,对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腕在昏暗晃动的车厢里随手“咔嚓”一张,发了过去。 槡阙那边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为她难得的“爽快”。然而点开图片放大后,槡阙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谢楠辞!你这拍的啥玩意儿?!糊得跟被马赛克糊了八百遍一样!一片马赛克!我能看个鬼啊?!伤口呢?绷带呢?在哪儿呢?!” 谢楠辞被耳机里的音量刺得偏了偏头,“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打断:“闭嘴。嘴巴放干净点。差不多得了啊。想看?明天你来班上找我,自己看个够。小伤,死不了人。” 槡阙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声音尖利地戳破她的谎言:“放屁!整个B栋都传疯了!说你那一下狠的,大出血!人都休克了!救护车呜哇呜哇拉走的!”她气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带着火星,“谢—楠—辞!你当我是傻子吗?!” 谢楠辞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沉默在电流中蔓延。 听筒里传来槡阙急促的呼吸声,半晌,她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压抑的哽咽腔调,恨恨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生物学得特牛掰啊?啊?!桡动脉!那是桡动脉!你也敢下手?!显得你本事大了是不是?!” 谢楠辞被她话语里浓得化不开的哭腔和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弄得有些茫然,不解地问:“我受伤,怎么搞的好像快哭的人是你?” 耳机里传来槡阙吸鼻子的声音,接着是她带着浓重鼻音,却依旧恶狠狠的宣言:“哼!哭个屁!你给我等着!等我明天……等我明天去找你!非得把那些欺负你的王八蛋揪出来教训一顿不可!” 谢楠辞感到一阵头痛,无奈地扶额:“姐妹,冷静点行不行?法治社会,喊打喊杀解决不了问题…” “终点站——XX站到了,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冰冷的电子女声广播毫无感情地响起,盖过了槡阙未尽的怒火。 “车到了,挂了。”谢楠辞语速飞快地说完,不等槡阙反应,果断切断了通话。车厢灯光大亮,她随着零星几个乘客下了车。初春夜晚的冷风瞬间包裹了她,她裹紧外套,在站台昏暗的路灯下拦了辆出租车。 回到家,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冰冷的瓷砖地面。她弯腰换鞋,刚直起身,手机又在寂静中突兀地震动起来——【“槡阙”发来一条语音】。 点开播放,槡阙气急败坏的吼声在空旷的玄关炸响:“你大爷的谢楠辞!你脑子进水了?!明天是周六!学校鬼影子都没有!我上哪去班级找你?!啊?!说话!回话!!” 谢楠辞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把手机调成静音,踩着拖鞋走上二楼。 推开卧室门,房间已经被家政打扫得一尘不染,床铺平整,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她把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床褥里,陷进去一大块。摸出手机,懒洋洋地打字回复:“哎呀,急什么,下周看也是一样的。”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她又补了一句:“好了,伤还没好利索,医生说要静养早睡,再见。” 发送,锁屏,动作一气呵成。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顽强地亮起又熄灭。 【“槡阙”发来表情包】 槡阙:“【不嘻嘻】(一个翻着白眼、叉腰生气的卡通小人)” 【“槡阙”发来一条语音】(谢楠辞没点开) 【“槡阙”发来表情包】 槡阙:“请再给我两分钟哦~哦~(一个流泪猫猫头)” 槡阙:“【再爱我一次】(双手合十祈求状)” 谢楠辞瞥了一眼屏幕闪烁的光,没理会。她点亮手机屏幕,莹白的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时间显示晚上八点多。 她指尖滑动,点开置顶联系人——那个备注为“RAINY”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周五这个时间,她应该拿到手机了吧?怎么还没消息?再等等吧。谢楠辞心里默念,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涌上来。 她百无聊赖地点开了手机里那个熟悉的游戏图标——王者荣耀。 熟悉的登录音乐响起。一进入游戏大厅,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秒锁了打野位。 之前和“RAINY”双排,十次有八次都被迫补位辅助,尤其玩瑶妹,整局挂在人家头上,技能都按不了几下,快把她憋屈疯了。今天她要痛痛快快地杀穿野区。 刚进入加载界面,手机顶部就弹出一条来自游戏外的预约消息,来自“若以千秋为卷”(槡阙的游戏ID): 若以千秋为卷:“说好的伤患要早睡静养呢?搁王者峡谷里睡觉养膘???[微笑]” 谢楠辞:“……” 她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 果断无视,直接转移话题。 WARM:“别废话。上不上分?速来。” 若以千秋为卷:“上!等我!马上!” 槡阙在外面催命似的狂发“邀请”和“催促”信号。谢楠辞深吸一口气,把烦闷都发泄在了游戏里。 她操控着英雄,眼神锐利如鹰,入侵、反野、抓人、控龙,节奏快得飞起,操作行云流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对面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心态彻底崩盘,不到十分钟就发起了投降。 水晶爆炸的动画刚结束,谢楠辞秒回房间,把在外面急得跳脚的槡阙拉了进来。 进入选英雄界面,槡阙看着谢楠辞头像旁那个杀气腾腾的打野标志,忍不住点开了麦克风,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和调侃:“哎哟喂~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还是从北边落山了?我们楠辞宝贝怎么不玩瑶瑶公主保护你的crush了?改行当野王carry全场了?啧啧啧~” 谢楠辞对着麦克风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开麦,直接打字回怼: WARM:“怎么,想让我拿蔡文姬还是明世隐,用爱感化敌人带你上分?” 若以千秋为卷:“……不了不了,小的没这个福分。[再见] 呵呵。” 时间在激烈的团战和槡阙的聒噪中悄然滑向深夜十一点半。 谢楠辞操纵英雄回城的间隙,忍不住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听筒里立刻传来槡阙心满意足、带着点胜利者腔调的声音:“哈~爽了爽了!连胜收工!朕乏了,跪安吧小楠子~晚安!” 谢楠辞懒得打字,对着麦克风含糊地“嗯”了一声,两人几乎同时退出了游戏房间。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她退出游戏,回到手机桌面。微信图标上依然干干净净,没有那个期待中的红色数字“1”。置顶的“RAINY”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依旧固执地停留在几天前。 谢楠辞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似乎也暗了下去。她随手把发烫的手机扔到床尾,屏幕朝下。 也许是住院几天扰乱了生物钟,也许是刚才打游戏耗尽了精神,一股深重的、难以抗拒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她。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朦胧。她仰面躺平,盯着天花板上被灯光勾勒出的模糊光斑,眼皮越来越沉。 浓重的睡意如同冰冷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她彻底吞没。 意识沉沦前,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遥远的灯火,在窗帘缝隙间投下一线微弱的光痕。 第1次写文,文笔不好,请见谅 请勿将小说带入现实,珍爱生命,千万不要割腕自残,很痛的。 在这里祝大家开开心心每一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出院 第2章 “阿雨” 谢楠辞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在教室里,她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都是班上的同学,有些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看向她,随后又恶劣的和旁边的同学讨论起谢楠辞,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谢楠辞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个个丑陋的嘴脸…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将谢楠辞从梦境拉回现实,她猛地坐起,额头布满了一层薄汗,眼眸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打湿,一阵头痛袭来,痛得谢楠辞倒吸了一口气,用力揉了揉头,看向一旁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来电人是“母亲”。 谢楠辞接通了电话,叹了口气道:“喂妈?” 电话里头的女人应了一下开口:“上午打了你的电话怎么没接?这都2点了,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正打算起,您有什么事?” “明天下午我会来一趟,到时候…” 谢楠辞冷漠的打断她:“不用,您工作那么忙,就不用挤出时间来了。” 电话里头的人明显愣了一下,后又说道:“我不回来,谁给你办转学?” 谢楠辞听到“转学”二字,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沉默着,电话里又传出声音,听得出来有些哀伤:“小辞,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吗?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不仅没能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还没能给予你们陪伴,要是我多陪陪你,说不定你就不会…” “好了,”谢楠辞出身打断她的苦肉戏,这种说辞她上幼儿园时就听过了。头痛又加重了,谢楠辞用手抓了几下头,声音也不自觉加了点不耐烦道“没生气,你想来就来,好好工作。” 说完谢楠辞没等对方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谢楠辞发现微信有提示消息,点进微信一看,是“RAINY”发来的,谢楠辞赶紧点开聊天。 RAINY:“早。”(上午8:10) RAINY:“千秋前几天和我讲了你的情况,现在感觉怎么样?”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谢楠辞略显苍白的脸上,黎裕的问候像投入死水的一颗小石子,让心底翻涌的烦躁稍微平息了一瞬。 “没事”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这是她习惯性的盔甲。但指尖悬在发送键上,最终没有落下。 一种混合着自厌和隐秘渴望的情绪攫住了她——她想被看见,被理解,尤其是被“阿雨”看见此刻真实的狼狈。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相机,对准了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镜头里,那层白色包裹显得如此刻意又无力。不够,这远远不够传达她内心的混乱和疼痛。 一个更危险、更真实的念头冒了出来。她咬了下唇,手指有些颤抖地开始解开绷带。一圈,两圈……手腕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旧疤痕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像一道道无声的控诉,记录着过往无数个崩溃的瞬间。其中一道新鲜的划痕,刺目地盘踞其上。 心脏猛地一缩。不行!这个念头尖锐地刺穿了她混乱的思绪,这种行为太滑稽了,她会怎么看我? 于RAD的深层恐惧——害怕暴露真实的脆弱会被彻底厌弃——瞬间压倒了那点倾诉的冲动。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重新抓起绷带,动作近乎粗暴地在手腕上胡乱缠绕了几圈,覆盖住那些不堪的痕迹,只留下最初拍下的、包扎随意的照片。她几乎是闭着眼点了发送。 【“WARM”发来一张图片】 WARM:“感觉不是很好T-T” 黎裕正埋首于练习册的题海,手机提示音打破了宿舍的安静。她拿过手机,解锁,点开图片。 屏幕上是谢楠辞缠着绷带的手臂。包扎手法极其潦草,边缘甚至微微翻卷,隐约透出一点……是伤口吗?黎裕下意识地凑近屏幕,想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她眉心微蹙,思考着该用什么语气回应这份无声的“不太好”时,谢楠辞的第二条信息跳了出来。 那个小小的哭泣表情,像一根针,轻轻扎了一下黎裕的心。她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宿舍里其他空着的床铺。很好,室友们都出去了。她需要一点不受打扰的空间。 谢楠辞紧盯着手机屏幕上方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的煎熬。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就在她快要被这无声的等待吞噬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跳出“RAINY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啊!”谢楠辞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惊得差点把手机砸在脸上,手忙脚乱地才接住。指尖划过接听键时,甚至带着点颤抖。 “喂,阿暖,现在方便和我聊一下吗?” 黎裕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她熟悉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温和,却比文字更直接地穿透了空气。 “阿,阿雨?”谢楠辞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紧张,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方,方便,特别方便!”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些。 “是发生了什么吗?”黎裕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你的行为,”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可完全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她巧妙地避开了“自残”这个敏感词,但暗示了那张图片传递出的异常信号。 谢楠辞喉咙发紧。要怎么说?说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说办公室里失控的怒火?她选择了一个最表层、也最能被接受的理由,话语像挤出来的一样:“就…我,我和一个男生打架了。没什么…很大的事。” 她刻意轻描淡写,试图将这件暴露了她失控的事情最小化。 “打输了?”黎裕顺着她的话问,语气里没有评判,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这意外的关注点让谢楠辞一愣。 “没有!”她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丝奇异的、证明自己的急切,“赢了,赢了!” 仿佛打赢了,就能掩盖她失控的事实。 “既然打赢了,”黎裕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耐心,“又为什么生气?” 她敏锐地抓住了谢楠辞之前信息里透露的“不太好”的情绪底色,引导她更深层地表达。 谢楠辞顿时语塞,一股尴尬涌上来。她攥紧了手机,指节微微发白。“就……”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堪,“我和刚交的异性朋友一起回家啊,就……顺路而已。结果被几个无聊的同学看见了,就……瞎传谣。” 她省略了那些恶毒的字眼,但“谣言”二字已足够沉重。 黎裕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打架和谣言?这中间似乎缺了一环。“老师呢?”她轻声追问,带着一种洞察的冷静,“他是怎么解决的?” 谢楠辞的心猛地一沉。老师那番看似“为你好”实则充满偏见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他让我……”她的声音瞬间失去了所有情绪,变得平板冰冷,“要跟异性保持距离。”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里。 没等黎裕开口安慰,一股混合着委屈、愤怒和隐秘试探的情绪猛地冲上谢楠辞的头顶。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和脆弱:“你也觉得我不该和异性走那么近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我在干什么?谢楠辞懊恼地咬住下唇。 是想让她心疼吗?还是想试探她会不会像别人一样指责我?或者……更隐秘地,想确认她会不会因此对我有看法? 这种带着依赖和患得患失的试探,让她感到羞耻。 电话那头的黎裕,在谢楠辞那句尖锐的问话和随之而来的沉默中,瞬间拼凑出了更完整的画面:打架的失控源于被谣言中伤的愤怒和委屈,而老师的处理方式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将“受害者”变成了“问题根源”。 这双重打击,足以解释那张绷带照片背后的绝望。 黎裕轻轻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谢楠辞的心上: “阿暖,”她再次用了这个更显亲近的称呼,“听了你的讲述,我很同情你” “但我要说的是:无论你和那个朋友关系如何,是否真的‘走得近’,那些在背后未经证实就肆意传播、扭曲事实的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是侵犯性的。” 她的声音沉稳有力:“名誉受损的是你,承受无端恶意的是你,你才是这件事里真正的受害者。” “阿暖,这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为别人的恶意和偏见负责,更不需要因此感到羞愧或自我惩罚。” 这清晰、有力、完全站在她立场上的剖析,像一束强光,瞬间刺穿了谢楠辞心中积压的阴霾和委屈。 她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长久以来习惯性自我否定的壁垒,被黎裕这番逻辑清晰、立场坚定的安慰凿开了一道缝隙。 是啊……我有什么错呢?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一种苦涩的释然。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那个“RAINY”的ID上,谢楠辞的脸颊无法控制地微微泛红。 一种更复杂、更滚烫的情感在心口翻涌。都说距离产生美,隔着冰冷的屏幕和遥远的物理空间,黎裕的形象在她心中早已被镀上了一层温暖而强大的光晕。 她强大、独立、冷静、包容,像一块磐石,总是在她最无助、最摇摇欲坠的时刻,提供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支撑,而这理性背后,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阿雨”这个只存在于网络彼端的女孩,早已在无数个深夜的倾诉和陪伴中,成了她荒芜世界里唯一的光源和支柱。 那份悄然滋生的、混合着依赖、信任和崇拜的喜欢,在此刻黎裕坚定维护她的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灼热。 “阿暖?”黎裕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询问。电话里长久的沉默让她有些不确定。 “啊!我在的!”谢楠辞猛地回神,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被撞破心事的慌乱,连忙掩饰道,“刚刚……在发呆!” “发呆那么久?”黎裕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轻松的笑意,似乎想缓和气氛,“我还以为你在偷偷掉眼泪呢。” “才不会啦!”谢楠辞立刻反驳,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倔强,“我已经高一了,才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初中生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元气满满,试图掩盖刚刚翻涌的心潮和手腕上传来的、被粗糙绷带摩擦的细微刺痛。 只有她自己知道,脸颊上的热度,久久没有散去。黎裕那句“这不是你的错”,像一颗小小的火种,落进了她冰冷的心湖,虽然不足以融化所有坚冰,却足以带来一丝珍贵的暖意和……让她心跳加速的力量。 “嗯,是,你…”黎裕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她只好和谢楠辞匆匆打声招呼“我妈有事给我打电话,先不聊了。” 听到谢楠辞应了一声,黎裕就赶紧接通了电话,一接通电话里就传出一声女人的声音:“喂,宝贝儿,干嘛呢? 谢楠辞(回想之前和阿雨的回忆):初恋的心动,你懂吗~~ 黎裕:我只是做了我想做,并且认为对的事。(礼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阿雨” 第3章 “叶子” 写题。”黎裕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下学期就高二了吧,什么时候期末考啊?” “下周三。” “你们下个学期一开学就要分文理班是吧?” “嗯。” “听妈的,女孩子学文科好一点。” “……” 黎裕没说话,电话里的人还想说什么,旁边又传来几声“妈妈”,她应有几声就对黎裕说道:“我还要照顾小慧,就先不说了。” 小慧是她二婚生的孩子,黎裕用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她妈的原因,黎裕没了兴致,看着与谢楠辞的聊天记录,并没有给她打电话。 另一边的谢楠辞躺在床上,回忆者和黎裕相处的事。 6月8日的端午节,那是谢楠辞印象最深的一天,那天夜里失眠的谢楠辞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星星,随手将她看到的夜景发到了朋友圈后又继续发呆,过了几分钟,谢楠辞的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一看是“RAINY”发来的消息。 RAINY:“失眠了?” 谢楠辞和RAINY是打游戏认识的,一开始俩人就因为配合的好,加上了好友,随着时间的推移,俩人渐渐成了知心好(网)友——其实都是谢楠辞单方面的倾诉。 WARM:“嗯。” RAINY:“需要倾诉吗?”黎裕像是习以为常。 看着对方一直在输入中,等了一会儿,对方突然弹出语音通话,一接通电话里就传出声音:“喂,阿雨。” WARM: “我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 电话里那头沉默了好久,谢楠辞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 谢楠辞有些不好意思说了,黎裕安慰她:“有什么话要直接说出来,不要忍着,憋在心里久了会生病的,”没等对面说什么,她紧接着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在听。” 用黎裕这么说,谢楠辞深吸一口气,夜风似乎能穿透她单薄的睡衣,带来一阵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重。 手机贴在耳边,像抓住唯一的浮木。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是长期与自我怀疑斗争留下的痕迹。 “阿雨”她开口,“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熟悉的自我否定基调。 “不是吵架,就是…好像慢慢被同学推到了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太喜欢所有人把我排在外面的的感觉,好窒息…” 电话那头的黎裕安静地听着,这份沉默反而给了谢楠辞一种安全感,让她能继续梳理那些模糊又令人沮丧的感受。 “我好烦啊…” 谢楠辞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学术的、试图客观分析自己问题的冷静,“我好像又生病了。”这是她早熟和多年与问题共处训练出的能力,却也透着一丝悲哀。 黎裕轻轻咳嗽了一声,用一贯平稳的语调说道:“阿暖,我在寄宿学校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其实每个人的社交节奏都不一样,你不必强迫自己去适应别人的步调。” 她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你说的这种被排斥的感觉确实很糟糕,但在我看来,这可能也是一个机会,让你可以重新审视哪些关系才是真正值得维系的。” 夜风拂过,黎裕的声音依然保持着惯有的理性:“与其纠结别人的态度,不如先把自己的边界和底线想清楚,不要把自己想的太糟糕。” “我希望我说的可以让你有所安慰。” 想到这谢楠辞已经忘记后面自己又聊了什么,只记得挂断电话后的自己躺在床上,心脏跳的格外快,脑海里一直想着阿雨最后说的那句“希望我说的可以让你有所安慰。” 这好感源于黎裕给予她的,不仅是安慰,更是照亮迷宫的智慧和一份理解自身处境的珍贵地图。 周日下午4点,谢楠辞被电话铃吵醒,她随手接通电话,有些疲惫道:“喂?” “开门,我到了。” 谢楠辞应了一声,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黑色外套就下来了楼。一开门就看到一位短发,眉眼间与谢楠辞有些相似,身穿黑色西服的女人靠在身后的迈巴赫,手上拎这些东西,一看到谢楠辞便开口朝门口走去:“这么久不见,想妈妈了吗?” 谢兰,谢楠辞的母亲,谢楠辞没说话,等谢兰走到她面前,谢兰看着谢楠辞穿着白色睡衣,和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开口问道:“刚睡醒?”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她那垂腰的黑发,又皱眉有些不满地说:“头发怎么碎成这个样子,都翘起来了,看着一点都不顺,我以前把你头发洗的发质多好啊…” 谢楠辞嗤笑一声打断她:“是吗,那很以前了。” 谢兰尴尬笑了笑没说什么,谢楠辞转身上楼,谢兰紧跟着进了屋,看着上楼洗漱的谢楠辞,谢兰将手上一直拎着的饭菜放在桌上,洗漱完的谢楠辞来到餐桌前坐下,谢兰将一碗海鲜粥递过去道:“你刚出院,作息时间要规律,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海鲜粥。” 谢楠辞垂眼,默默接下了粥,她其实不爱喝粥,一直都是… 谢楠辞吃了两个勺后不在意的问:“转到哪?” 谢兰顿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她会上来就切入主题,谢兰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了一瓶牛奶放在谢楠辞手边后开口:“南京。” 谢楠辞嗯喝粥的手一顿,将勺子放下,看像坐在她正对面的谢兰,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解,谢兰看到她这副表情,拿出一本房产证和钥匙放在桌上解释:“你亲爹闲钱多没事烧得慌,随便给你俩兄妹各买了一套地方的房子,正巧我最近没时间,怎么,不喜欢那?” 谢楠辞继续喝着粥回答道:“又不是没在那待过。” “行,”谢兰点了点头“今天再好好休息一下,东西不用收拾,等到了那再买过新的就好,明天上午到学校办好手续就走。” 谢楠辞:阿雨三观好正,爱了爱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叶子” 第4章 无人在意 说罢,没得谢楠辞回应谢兰就径直转身上了楼。那碗粥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但她已毫不犹豫地将空盒连同那盒冰冷的牛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上楼,换上一身简洁的便服,拿起手机,她沉默地出了门。 没过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兰”发来了一条消息】 兰:“你人跑哪去了?” WARM:“去理发店的路上。” 兰:“药涂了吗?” WARM:“回来涂。” 简短的回完,谢楠辞已走到那家熟悉的理发店门口。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熟悉的洗发水混合着定型喷雾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原本低头看手机的女员工立刻放下手机,带着职业性的笑容迎了上来。谢楠辞打量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微微蹙眉:“新来的?林老板呢?” 女员工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素净、黑发随意披散、气质有些疏冷的女孩,立刻笑着应道:“是谢小姐吧?林老板去邻市筹备分店了,这几个月都不在呢。”她一边引路,一边解释,“这边请。” 两人走向洗发区,谢楠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见过我?” “并没有,”女员工坦诚地说,“但看过您的照片。林老板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说您常来,怕他不在您不适应,所以给我看了照片,也讲了些您的情况。” “讲我?”谢楠辞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嗯,”女员工的目光落在谢楠辞那头保养得宜的黑发上,“老板说您一直是他亲自打理,担心换了人您不习惯。叫我小鱼就好。” “嗯。”谢楠辞应了一声,在洗头床躺下,“代我谢谢他。” 温热的水流冲过发丝。小鱼动作轻柔,指腹按压着头皮。当水流冲开谢楠辞后颈处的发丝时,小鱼注意到了一开始被头发挡住右脸上的两颗痣——一颗点缀在眼尾,一颗落在颧骨上方靠近眼睑。 她忍不住带着点自来熟的活泼开口:“谢小姐,您这两个痣长得真精致,是旺桃花吗?” 水声潺潺中,谢楠辞沉默了片刻,才吐出三个字:“…不是。” 小鱼没察觉异样,继续好奇地追问:“那旺财?总得旺一样吧?” 谢楠辞闭上眼,只想结束这无谓的话题:“都不旺。” 小鱼的好奇心正盛:“那是什么呢?我真的好想知道呀。” 此刻充满探究欲的小鱼,绝不会想到下一秒自己会多么希望收回这句话。 谢楠辞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克夫。” 水流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小鱼:“……” 谢楠辞:“……” 狭小的洗头区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和令人窒息的沉默。半晌,小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尴尬和懊悔:“咳…我啰嗦了…” “没事。”谢楠辞的声音依旧平淡。 洗完头,坐在镜前。吹风机嗡嗡作响,暖风拂过脸颊。小鱼仔细地帮她吹干头发,目光却忍不住被镜中谢楠辞右脸的两颗痣吸引,在柔和灯光下,它们确实像精心点缀的美人痣。小鱼看得有些出神。 谢楠辞透过镜子,平静地迎上小鱼打量的目光。 小鱼连忙回神,问道:“谢小姐今天想剪个什么发型吗?我们这里有册子。”她递过一本发型相册,补充道,“不过以谢小姐的样貌,剪什么都会好看的。” 谢楠辞接过册子,指尖翻动。里面是各种发型示例,黑长直、大波浪、微分碎盖、狼尾……她的目光在其中一页停顿,指尖点了点:“这个。” 小鱼凑近一看,是利落中带着点飒爽的狼尾鲻鱼头。“狼尾鲻鱼头啊,谢小姐真有眼光,这个发型很衬您的气质。”她由衷地称赞。 “谢谢。”谢楠辞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周一上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谢楠辞跟在谢兰身后走出教师办公室。谢兰让她在校门口等着,自己去开车。谢楠辞点点头,安静地站在校门旁的树荫下。 没等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风风火火地从操场方向跑了过来,带着点气喘吁吁的怒意:“谢楠辞!你耍我是不是?!”槡阙站定在她面前,校服外套敞开着,胸口起伏,“说好了今天我来班上找你!你倒好,专门挑大课间跑来办手续?故意躲我?!” 谢楠辞看着她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病恹恹的理所当然:“我还是个病号。难不成要我大清早爬起来跟你们一起上早自习受罪?” 槡阙被她噎了一下,气势瞬间弱了几分。她垂下眼,声音低了下来:“你现在…是要走吗?” 谢楠辞轻轻“嗯”了一声。 槡阙猛地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她:“还会回来吗?” 谢楠辞别开脸,视线落在远处飘动的旗子上,声音清晰却没什么温度:“不会了。转学。” 话音落下的瞬间,槡阙毫无预兆地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 谢楠辞的身体瞬间僵直,瞳孔骤然收缩。那拥抱来得突然而紧密,带着槡阙身上特有的、阳光混合着淡淡汗味的气息,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却让谢楠辞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槡阙已经松开了手。 槡阙的眼眶有些发红,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舍和担忧。 谢楠辞看着她的表情,心底某个角落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或自嘲的笑,但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最终,她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再次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干涩:“快回去吧。你们班主任要是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该发飙了。” 槡阙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她应了一声,恰好看到远处朋友在招手,便转身飞快地跑了过去,人未到声先至:“嘿!等等我!” 谢楠辞站在原地,看着槡阙跑向朋友,两人立刻有说有笑地并肩走远,那背影充满了属于她那个世界的喧嚣和热闹。一种难以言喻的沮丧和空落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她张了张嘴,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唤了一声:“槡阙……”声音轻得瞬间消散在风里,前方的人毫无所觉。 她知道槡阙的世界从不缺朋友。正是这种被热闹包围的生命力,曾经让孤独太久的她心生向往,甚至笨拙地尝试过融入。 但每一次尝试都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思想不同频,话题接不上,她的存在如同空气,即使鼓起勇气开口,也常常石沉大海。 更让她习惯性退缩的是,只要槡阙身边出现了别的朋友,她便会立刻成为那个被“忽视”的存在。 久而久之,只要槡阙身边有人,谢楠辞便会自动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哪怕最初是她先靠近,也会悄无声息地退回自己的角落,独自消化那份格格不入的酸涩。 这些翻涌的思绪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大脑。熟悉的刺痛感猛地袭来!紧接着是尖锐的耳鸣,如同金属刮擦般撕裂着神经。 谢楠辞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短促而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紧紧扼住。 好烦…真的好烦啊… 这无休止的孤独,这无法融入的隔阂,这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 不行!她的车快来了!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她咬紧牙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凭借一股狠劲强迫自己站了起来,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几乎是同时,谢兰的车平稳地停在了校门口。 谢楠辞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立刻降下车窗。微热的风猛烈地灌进来,拍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意识在尖锐的耳鸣和剧烈的头痛中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那嗡嗡作响、永无止境的噪音,仿佛要将她的头颅撕裂。 傍晚,谢兰临时有事出门了。谢楠辞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最后的天光。她蜷缩在床铺中央,像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纯白色的枕头,整张脸都深深埋了进去。 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枕头里闷闷地透出来,瘦削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疏离或强装的平静,只剩下最原始的、无依无靠的脆弱和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呜咽声渐弱。她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吝啬地洒下一道银辉,恰好落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颌处凝成一滴,最终砸在怀中的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没有去擦,只是睁着那双盈满水光、空洞茫然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里,死死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轮廓,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无解的答案。 目光无意识地移向床头柜。手机屏幕在充电时发出幽微的光。“RAINY…” 这个名字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带着温暖的诱惑。她想点开那个对话框,想听听阿雨的声音,想抓住这根遥远的浮木。 可是…说什么?说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在校门口崩溃?说自己现在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瘫在这里?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股巨大的、没由来的烦躁感猛地攫住了她,比之前的沮丧和头痛更甚。 指尖在冰凉的床单上蜷缩又松开,最终只是无力地垂落。她重新将脸埋进枕头,更深地蜷缩起来,仿佛要将自己彻底藏进这片黑暗的寂静里,连同那无法言说、也无人理解的烦躁和痛苦,一起埋葬。 故事前几章会有一点水,大多数都是铺垫与埋笔,文笔有些烂,轻点喷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无人在意 第5章 肆意生长的苍天大树 谢楠辞感到一种从骨髓里渗出的疲惫。她平躺在床上,房间的黑暗像一层厚重的绒布包裹着她,隔绝了外界,却放大了内部的喧嚣。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清晨校门口那一幕,槡阙身边那个女生刺眼的身影又浮现出来。 田青。 这个名字带着冰冷的棱角。谢楠辞记得她,那个总是对自己投来莫名敌意目光的女孩。 没有理由,没有冲突,仅仅是…存在本身似乎就冒犯了她。 这种无缘由的恶意,曾让谢楠辞陷入深深的困惑和自我审视。她甚至在某次槡阙实在按捺不住好奇,跑去追问田青时,屏住了呼吸,躲在几步之外——那些对话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像冰冷的针。 “你是不是和谢楠辞有矛盾啊?”槡阙的声音带着不解。 田青的回答带着一种轻佻的残忍,像随手扔掉一件垃圾:“矛盾?没有啊。”她甚至不屑于找一个借口,只是恶劣地耸耸肩,“我就是单纯看她不爽而已。” “单纯看她不爽而已。” 这句话此刻在谢楠辞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荒谬的回响。她突然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溢出几声短促、干涩的笑,眉头却紧紧锁着,形成一个痛苦的褶皱。原来如此。 不是因为她做错了什么,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虽然她常常这样认为),甚至不是因为误会。仅仅是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点燃某些人无端的厌恶。 这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脆弱的自我价值感。以往那些渐行渐远的人,至少还留有“意见不合”、“误会”这样看似合理的遮羞布。 像田青这样**裸的、毫无理由的恶意,或许并不少见,只是能如此坦荡、如此不加掩饰地说出来,谢楠辞竟荒谬地感到一丝…佩服?佩服那份无需理由的残忍? 这念头让她心底涌起一股更深的寒意和自嘲。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令人不适的思绪,以及随之涌上来的、槡阙朝她飞奔而来的画面——那双眼睛里盛满的、真实的、带着温度的不舍。 别想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RAD患者惯有的自我保护式的疏离。没关系的。 她对自己说,更像是一种催眠。槡阙像一颗恒星,自信、耀眼、散发着温暖的光,身边自然环绕着无数行星。自己不过是其中一颗不起眼、轨道遥远、随时可能被引力甩脱的小行星。 忘掉这里的一切。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切断连接,退回自己的安全壳里。 继续生活吧…像一株在贫瘠土壤里自顾自生长的植物,不需要阳光,也不需要注视。她这样告诉自己,试图用理智的冰层覆盖住内心翻涌的酸涩和那挥之不去的、被排斥的刺痛感。 她摸索着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刺眼的光亮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显示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多。 疲惫感沉重如铅,困意却像狡猾的敌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清醒的折磨是常客。 她点开听歌软件,指尖滑动,点开那个名为“我喜欢的”的歌单,选中了那首《after 17》。轻柔的旋律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出来,填满了寂静的房间: > “一步一步走过昨天我的孩子气” > “我的孩子气给我勇气” > ………… > “When I am after seventeen” 歌声里唱着的“孩子气”和“勇气”,像是对她此刻状态最温柔的讽刺。 她早已失去了那种懵懂无畏的孩子气,而所谓的勇气,在日复一日的疏离和自我防御中,早已磨损殆尽,只剩下疲惫的躯壳和一颗布满划痕的心。她缓缓闭上眼,不再试图驱散那些纷乱的思绪,只是任由歌声包裹着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强迫意识沉入一片虚无的、暂时的死寂。 另一边。 月光清冷,透过宿舍楼的窗户,在黎裕身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她靠在床头,左手枕在脑后,右手拇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掌心那块温润的木牌。月光流淌在牌面上,映照出那独特而内敛的金色丝状纹理——一块上品的金丝楠木牌。 这触感,这纹理,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尘封的大门。 思绪被拉回遥远的二年级。学校举办活动,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糖果香和孩童的喧闹。 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一颗糖果,鼓励他们送给“心仪的小伙伴”。小小的黎裕低头看着掌心那颗大白兔奶糖,还在犹豫是送人还是自己满足口腹之欲时,老师一声“解散”,瞬间点燃了热情。 许多小女孩像被磁石吸引,呼啦一下围住了黎裕,争先恐后地想把自己的糖果塞给她。黎裕有些不知所措,刚想礼貌地摆手拒绝这过分的热情,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是白莉,那个总爱找她说话的同班女孩。白莉迅速将自己的橘子软糖塞进黎裕手里,然后像护崽的小兽,叉着腰对那群女孩宣告:“黎裕已经收了我的糖了!你们找别人去!” 看着黎裕手里确实有两颗糖了,女孩们失望地一哄而散。 黎裕低头,看着掌心那颗多出来的、橙黄透亮的软糖,有些茫然。就在这时,一阵略高的、带着点无奈的女童声音从左边三年级的区域传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白莉立刻凑到黎裕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立刻浮现出明显的嫌弃:“咦,那不是我们班的XX吗?她怎么跟那个三年级的人在一起?” “你好像…不太喜欢她?”黎裕的目光依旧锁在那个三年级女孩身上,委婉地问。 “你不知道吗?”白莉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紧张,“不只是我,班上好多人都离她远点呢!” “为什么?”黎裕终于收回目光,看向白莉,眉头微蹙。 白莉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恐惧和排斥:“她爸爸前几天…杀了人!谁知道她会不会遗传什么…反正很可怕!小裕,我们也离她远点!” 白莉的语气斩钉截铁。 黎裕沉默了,没有回应白莉的警告,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方向。 不远处,那个穿着三年级校服、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正微微弯着腰,对着一个低头啜泣的低年级小女孩说着什么,表情无奈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笨拙的耐心。那个小女孩,正是白莉口中“我们班的XX”。 黎裕看见那个黑发女孩说了好一会儿,哭泣的女孩依旧抽噎不止。最终,黑发女孩似乎叹了口气,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一颗糖果,塞进了哭泣女孩的手里。 “别哭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黎裕这边。 哭泣的女孩止住哭声,看着手里的糖,带着浓重的哭腔问:“你…你不吃吗?” “我不爱吃。”黑发女孩回答得干脆,甚至带着点无所谓。她抬手指了指远处老师聚集的地方,“你不能待在这太久,去老师那边吧。她们就不敢抢你的糖了。”哭泣的女孩点点头,攥紧糖果,小跑着奔向老师的方向。 看着这一幕,黎裕低头,默默地将白莉塞给她的那颗橘子软糖,轻轻放回了白莉手里:“你去找别人玩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白莉愣住了,脸上写满失落和不解:“啊?小裕…” 但黎裕的目光已经再次投向那个黑发女孩,白莉只好悻悻地走开,觉得今天的黎裕格外冷淡。 白莉离开后,黎裕深吸一口气,像下了某种决心,迈步朝那个独自站在原地、望着哭泣女孩跑远方向的三年级女孩走去。她悄悄走到女孩身边,轻声开口,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安慰她?你不怕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显然惊到了那个女孩。她猛地转过头,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 初春微寒,她围着一条围脖,小巧的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像点缀在白玉上的珊瑚珠。黎裕的目光瞬间被她的脸吸引——尤其是右脸上那两颗痣:一颗点在眼尾下方,为清冷的眉眼平添一丝妩媚;一颗落在颧骨上方靠近眼睑,像不小心溅落的墨点。 年幼的黎裕还不懂什么“克夫”的世俗标签,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在清冷的空气里,像一幅会呼吸的画,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女孩看清是个比自己矮一头的二年级小豆丁,眼中的警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和…茫然?她无所谓地撇撇嘴:“为什么要怕?她也还只是个比我小的孩子。” 声音清亮,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直率。 黎裕想了想,试探着问:“嗯…因为…那些传言?” 她没提“杀人犯父亲”,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女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微微歪头,反问道:“你和他们的想法一样?” 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黎裕立刻摇头,小脸上神情认真:“我不认同他们。但是…我也不会像你那么勇敢,去…去和他们对立。”她用了“对立”这个词,感觉那些排斥的目光就是一种无形的战场。 “勇敢?”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词,眉头微挑,随即双手叉腰,下巴微扬,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纯粹的骄傲,“我才不是勇敢,我只是做了我想做、并且我认为对的事!我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她的眼睛在那一刻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星光,“就算是棵树,我也要按自己的心意长,成为一棵肆意生长的苍天大树!” 这番掷地有声、带着蓬勃生命力的话语,像一颗种子,猛地砸进了黎裕幼小的心湖,激起巨大的涟漪。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仿佛在发光的女孩,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谢楠辞(那时黎裕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见这小不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疑惑地眨了眨眼。 黎裕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孩的眼睛(清澈而倔强)、鼻子(挺翘,鼻尖微红)、嘴巴(此刻正说着让她震撼的话语)、还有脸上那两颗独特的痣……每一个细节都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印刻在她幼小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黎裕的目光下意识地滑向女孩围脖下露出的校服外套胸口——那里别着名牌。 她的视线努力聚焦在那小小的方块字上:“谢…楠…辞…” 黎裕在心中默念,舌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谢楠辞…谢楠辞…” 这个名字,连同这个人此刻鲜活无畏的模样,瞬间填满了黎裕的整个心神。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了上来。她不再犹豫,郑重地伸出双手,将那颗一直紧紧攥在手心、带着她体温的大白兔奶糖,捧到谢楠辞面前。 小脸仰着,眼神清澈而认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赤诚: “我喜欢你。请你收下这颗糖。” 黎裕回忆:嘿嘿,好可爱,小时候的她真的好可爱(已被萌死) 谢楠辞回忆:…感觉小时候的自己好像傻子(活人微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肆意生长的苍天大树 第6章 木牌 谢楠辞微微一怔,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在了黎裕摊开的手掌上。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给…我的?”她的语气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黎裕用力地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谢楠辞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接过那颗糖,指尖触碰到糖纸时稍微停顿了一瞬。 她慢悠悠地拆开糖纸,把糖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的糖啊,刚刚给了一个女生,没啦。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黎裕先是摇了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直视着谢楠辞的眼睛,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分量:“你…可以吗?” “我?”谢楠辞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反问,“为什么想要我?”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思路清奇,似乎有点呆呆的感觉,木讷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黎裕忽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对你有好感呀!”她的声音清澈又真诚,像是直接从心底流淌出来的一样。 “轰——”一股热浪毫无预兆地从耳根直冲上脸颊。谢楠辞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滚烫的烙铁贴了一下,“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火烧云般的红晕瞬间蔓延开,连小巧的耳垂都未能幸免。 她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捂住了滚烫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把那羞人的热度压下去。她低下头,声音又急又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颤抖:“笨、笨蛋!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随便乱说啊…”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窘迫,“我们…我们都是女孩子啊…” 这句话像是在提醒对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黎裕却像是完全没接收到她混乱的信号,反而歪着小脑袋,一脸纯粹的好奇,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关切:“你的脸好像比刚才红了好多好多哎,是…冻坏了吗?” 她的语气天真无邪,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表白只是随口一句“天气真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投下的那颗惊雷在谢楠辞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被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盯着,谢楠辞感觉脸上的热度不退反增。她猛地别过脸去,后脑勺对着黎裕,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戳破的羞恼和强撑的倔强:“没有!” 两个字硬邦邦地砸出来。 “真的吗?”黎裕继续追问,眼神中满是探究。 谢楠辞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她索性不再纠缠,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径直把手伸进校服口袋,摸索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将一块温润微凉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黎裕手里,动作快得像在丢什么烫手山芋。 黎裕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木牌,小声念道:“木牌?” 谢楠辞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脸上的热意。她故意伸出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刻意拖长了腔调,模仿着某种老气横秋、故作高深的姿态:“咳…此乃上好的楠木所制,蕴含天地之精华。”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煞有介事地继续,“能带给你…嗯…勇敢、坚强、乐观,还有…爱。” 最后那个“爱”字,她说得极快极轻,带着点强装的随意和不易察觉的别扭,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黎裕的反应。 黎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像受惊的蝶翼:“就这么…给我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接过的不是一块木牌,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谢楠辞侧过脸去,声音低了些:“嗯…你可能比我更需要它。”她的语气平静,但隐约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黎裕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牌,又抬起头与谢楠辞的目光对上,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谢谢,我们这算是朋友了吗~”她的语气里藏着期待,像是在等一个确认。 谢楠辞盯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算吧。” “那…”黎裕刚想再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喊叫:“小裕!”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朝她们跑过来。不一会儿,白莉就冲到了她们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小裕,那边有个活动,任务好难,你帮帮我吧。”话音未落,她就已经弯下腰大口喘气,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谢楠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小遇?她叫小遇吗? 白莉终于缓过一口气,直起身子。她抬手抹了把额头的细汗,一抬头,毫无防备地正撞上谢楠辞那双审视的、带着一丝探究和冷意的眼睛。刹那间,白莉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明显僵住了。当她的视线聚焦,彻底看清站在黎裕旁边的是谁时,那点残留的焦急瞬间被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所取代,眉头立刻嫌恶地蹙起,形成一个尖锐的“川”字。 谢楠辞看得分明——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闪过的是**裸的、如同看到什么脏东西般的厌恶,是毫不掩饰的反感,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她怎么会在这里”的疑惑。然而,当白莉的目光像变脸一样飞快地转向黎裕时,那些冰冷负面的情绪如同被阳光蒸发的水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真诚关切,以及一种让谢楠辞感到陌生又刺眼的、近乎占有欲的复杂情愫。那种瞬间的切换,流畅得令人心惊。 谢楠辞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了然和淡淡讥诮的弧度,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细缝。 白莉将黎裕拉到自己身边,满脸戒备地盯着谢楠辞,语气里带着责备:“小裕,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啊?” 黎裕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谢楠辞挑了挑眉,声音懒洋洋地响起:“认识我?” 白莉冷哼了一声,没理会谢楠辞的提问,转身拉着黎裕就想走。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拉,黎裕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小裕…”白莉转过头,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我们不要和她玩。” 黎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谢楠辞身上,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她皱了皱眉,语气认真地问:“为什么?” 白莉还没开口,谢楠辞已经皱起了眉头,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切,我妈不让我和傻子玩。”她说完转身就朝三年级队伍的方向走去。 “你妈?你有妈吗?我猜她根本不会管你吧!”白莉听到这句话,指着谢楠辞的背影冷笑出声。 谢楠辞猛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阴沉。她死死盯着白莉,语气冰冷:“谁告诉你的?” 白莉不满继续指着谢楠辞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谁告诉你的?”谢楠辞没理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白莉嘲讽地笑了笑:“需要人告诉吗,你们三年级的事情都传到我们一、二年级了。” 黎裕一直注视着谢楠辞,她看着谢楠辞的眼角有些泛红,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是此刻的黎裕真的很心疼她,黎裕转头看着白莉,眉头微皱。 白莉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便看到了黎裕手上的木牌,她拿过木牌扔到谢楠辞的脸上,嫌弃道:“我们不要你的东西。” 白莉的行为让黎裕猝不及防,“你、你没事吧?!”黎裕瞬间回神,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焦急地冲到谢楠辞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变调,伸出手想要查看谢楠辞被砸中的地方。 谢楠辞却在她靠近的瞬间,猛地偏过头,动作幅度大得几乎带着风声,精准地避开了黎裕想要触碰她的手。她的眼神空洞了一瞬,仿佛灵魂被抽离。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脚边那块静静躺着的木牌上。阳光照在楠木温润的表面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泽,却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没有看黎裕,也没有看白莉。只是沉默地弯下腰,动作缓慢得像一个提线木偶。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块木牌。 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小小的木牌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手背上纤细的血管清晰可见。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 然后,她一言不发地、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沉默,将那块沾了些许灰尘的木牌,用力地、深深地揣进了自己校服裤子的口袋里,仿佛要将它藏进身体里,藏进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 白莉看到黎裕站在她对面,有些生气:“小裕,你快过来我这,我们…” 白莉话还没说完,谢楠辞就一拳挥过来,俩人扭打起来。黎裕在旁边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试图上前拉开两人,可她们却像两只争夺地盘的猛兽,互不相让,招式也愈发激烈。最终,黎裕没有办法,只好请老师过来。 老师匆匆赶来的时候,正看见谢楠辞骑在白莉的身上,双手还紧紧地揪着白莉的衣服,而白莉也不甘示弱,奋力挣扎着,想要翻转过来占据上风,两人头发散乱,脸上都带着几分狼狈。 老师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愤怒地大喊:“谢楠辞,赶紧给我起来!”那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操场里炸开。 看到老师来了,周围围观的同学也都纷纷散开。谢楠辞慢吞吞地从白莉身上爬起来,白莉也赶忙站起身,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物,两人的目光依旧充满怒火地瞪着对方。老师严厉地看着她们,然后挥了挥手说:“都给我到办公室去,准备好好做思想教育。” 一路无话。三人跟在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的老师身后,沉重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闷响。空气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明晃晃地洒在光洁的地板上,跳跃着金色的光斑,却丝毫照不进她们三人之间那片阴云密布、低气压盘旋的区域。阳光越是明媚,越衬得她们之间的气氛冰冷刺骨。 办公室内,充斥着粉笔灰和纸张的味道。老师砰地一声关上门,巨大的声响让谢楠辞和白莉的身体都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老师坐回办公椅,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她开始了冗长而严厉的训诫,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打架的野蛮、对身体的危害、对同学情谊的破坏,以及团结友爱的重要性。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谢楠辞和白莉并排站在办公桌前,都深深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像两尊沉默的雕像。看似在“虚心”接受批评,实则内心波涛汹涌,远未被这官方的说教浇灭。 谢楠辞的眼神倔强地、死死地盯着地板上一道细微的缝隙,仿佛要将那里看出一个洞来。她紧抿着唇,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所有的委屈、愤怒、被戳中痛处的巨大痛苦,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黎裕反应的茫然,都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 老师的话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那块被夺走又被扔回来的楠木牌,此刻正像一个滚烫的烙印,沉甸甸地揣在她口袋里,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心。 而白莉,嘴角则挂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不服气的冷笑。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觉得自己没错,是谢楠辞先挑衅,是谢楠辞先动手!凭什么自己要在这里听训?还有小裕…她竟然…想到黎裕刚才站在谢楠辞那边的样子,一股更深的怨毒和委屈涌上心头。 老师那些关于团结友爱的大道理,在她听来虚伪又可笑。她心中的怒火和委屈,如同闷烧的炭火,在老师喋喋不休的声音下,反而越烧越旺。 办公室的窗台上,一盆绿萝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生机勃勃,与室内这片压抑的、充满无声对抗的僵局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不是所有小朋友都像白莉同学一样皮哈,现实中一定要和同学好好沟通啊,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哦[狗头叼玫瑰][橙心](本章无不良影响) 黎裕:呜呜呜,楠辞同学给我的木牌… 谢楠辞:打架打赢了,不丢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