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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入侯门,暗流初涌

作者:未拆的晚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永昌伯府朱漆金钉的正门前,已是人头攒动。


    宋毅站在最前方,背脊挺直,神情间既有威严,又难掩激动。他身侧稍后半步,站着一位保养得宜、衣着素雅却难掩华贵的妇人,正是宋毅的妾室柳如梅。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谦卑的笑容,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探究。


    柳如梅身后半步,便是面色晦暗、眼神充满不甘与妒火的宋云雪。她精心打扮过,珠翠满身,试图压过即将归来的“姐姐”,然而此刻那份刻薄几乎要从精心描绘的眉眼间溢出来。


    一位身着绛紫色绸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肃穆的管事嬷嬷站在柳氏母女身后稍远些的位置,她是宋老夫人高氏身边最得力的徐嬷嬷,代表着宋府后宅的最高权威——老夫人高氏。


    府中的管家、管事嬷嬷们也按等级分列两旁,个个屏息凝神,姿态恭敬地等待着。


    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带有永昌伯府徽记的华贵马车终于在府门前稳稳停下。


    车帘掀起,顾蓉率先探出身,一眼看到站在最前方的丈夫,眼圈便是一红。紧接着,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带着无限珍重地拉着云旎一起下了马车。


    “父亲!”云旎目光扫过众人,第一时间落在一脸期盼的宋毅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找到亲人的孺慕和初来的怯生生。


    “哎!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宋毅大步上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伸手似想拍拍女儿的肩膀,又觉得不够郑重,最后只欣慰地连声说好。


    云旎的目光随即投向旁边的柳如梅和宋云雪。


    “这位是你柳姨娘。”宋毅在一旁介绍。


    云旎敛衽行礼:“柳姨娘好。”她感觉到柳如梅那温婉笑容下锐利如针的视线,似乎要将她里外看个透彻,不由得暗自警惕,看来这个妾室不容小觑。


    “大姑娘折煞妾身了。”柳如梅连忙虚扶,声音温柔似水,带着满满的“真心实意”,“大姑娘平安归来,真是苍天庇佑,老爷和夫人日夜悬心,如今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瞧这气度容貌,与夫人年轻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说话滴水不漏,处处奉承着顾蓉,眼神却不离云旎的脸庞,试图寻找一丝破绽,更是时不时的瞥向云旎的左耳后。


    “这位便是二妹妹云雪吧?我们在宫里见过的。”云旎看向宋云雪,脸上带着淡淡的、属于长姐的客气疏离,这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云旎可没忘记在宫里顾蓉昏睡时,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


    宋云雪不情不愿地行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见过大姐姐。”声音硬邦邦的。


    她看着云旎身上那身明显出自顾蓉之手、低调却极其考究的鹅黄云锦衣裙,再看看自己这一身打扮,高低立现,嫉妒之火几乎要将理智焚尽。


    “这位是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宋毅又介绍那位绛紫衣袍的嬷嬷。


    云旎同样恭敬行礼:“徐嬷嬷好,劳烦嬷嬷在此久候。”


    “老奴给大姑娘请安。”徐嬷嬷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语气不卑不亢,“老夫人听闻姑娘今日归府,心中甚是欢喜,特命老奴在此迎候。老夫人已在福寿堂备下茶点,请老爷、夫人、大姑娘移步,见过老夫人后,再行安顿。”


    “应该的,有劳嬷嬷。”顾蓉点头,随即自然地拉过云旎的手,柔声道:“霓儿,先随为娘去拜见你祖母。”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气派的前庭、曲折的回廊,往府邸深处行去。


    沿路亭台楼阁精致雅观,无不彰显着勋贵之家的底蕴。桃蕊抱着云旎的医药箱,紧跟在云旎身后,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深宅大院。


    云旎悄悄观察着顾蓉和宋毅。顾蓉虽然挽着她的手臂,对她嘘寒问暖,但自下车起,她对丈夫宋毅除了必要说话时的眼神交汇和一两句公事公办的话语(如询问安顿细节),就显得过分客气和疏离,全无夫妻间的亲密自然。反倒是宋毅,眼神总不由自主地瞟向顾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欲言又止。他们之间……似乎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福寿堂


    踏入福寿堂正厅,一股浓烈得有些刺鼻的混合香料气息扑面而来。


    主位上坐着一位体态微胖、衣着极其华丽的老妇人——宋老夫人高氏。


    她头上戴着一支硕大无比、雕成凤凰展翅形状的赤金点翠嵌红蓝宝石步摇,鬓边斜插着两支累丝金蝶簪,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纯金镶硕大翡翠项圈,手腕上套着成色极佳的羊脂玉镯与赤金珐琅彩镯,十个手指几乎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金光闪闪,珠光宝气。


    身上的锦袍绣满了寓意吉祥却色彩过于堆砌的繁复图案,仿佛恨不能将整个珍宝阁都穿在身上。一张富态的脸庞红润异常,眼睑下方带着明显的浮肿,眼神精明地转动着。


    云旎被着浮夸的打扮吓了一跳:嚯!钻石怕是都没这老太婆闪耀啊!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响起一首英文bgm:“Shine bright like a diamond……”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孙女云霓,拜见祖母!”云旎上前,依着徐嬷嬷提前简略指点的礼仪,深深叩拜下去。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高氏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贵气腔调。


    她示意丫鬟扶起云旎,眼神像品鉴珠宝般在云旎脸上身上来回打量,满意地点点头:“嗯!瞧着就比雪丫头有福气,贵气!到底是咱们家正经的嫡长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又转向顾蓉,“雨慧(顾蓉小字)这事儿办得利索,找回咱家金凤凰是大功一件!”


    这话明着夸顾蓉,暗里却把宋云雪踩了一脚,还特意强调了“嫡长女”。宋云雪在柳如梅身后,气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是祖宗庇佑。”顾蓉淡淡应道,显然对这种浮夸的场面不甚热衷。


    “都是托祖母的福气,云霓才得以归家。。”云旎垂眸谦逊。


    高氏的目光带着审度和挑剔,在云旎身上逡巡片刻,忽然开口道:“过来,让老身瞧瞧你那胎记,当年霓姐儿那枚胎记,老婆子我也是见过的,当真是粉雕玉琢,活灵活现一朵桃花!来,走近些,让祖母仔细瞧瞧!”


    这话一出,顾蓉神色瞬间绷紧,眼神带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射向高氏。验看胎记! 这老封君果然没彻底信服!


    站在柳如梅身后的宋云雪也立刻竖起了耳朵,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她不信!一个来历不明的贱婢,胎记怎么可能和真的宋云霓一模一样!


    侧前方的柳如梅,在听到“胎记”二字时,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半步,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目光却如同淬了毒的针,牢牢锁定了云旎的耳后位置。


    云旎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维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温顺。她依言上前两步,微微侧身,抬手轻轻撩开左耳后柔顺的乌发。


    烛光明亮,清晰地映照出那片细腻肌肤上——


    一枚栩栩如生、小指指节大小、形状宛如精致蝶翼的绯红色桃花胎记!轮廓清晰,色泽明艳,边缘转折流畅自然,如同妙手轻描而成!


    高氏眯起眼睛,凑近了些仔细端详。她当年确实见过襁褓中的宋云霓耳后那枚胎记,记忆虽已模糊,但眼前这枚印记的形状、位置、颜色……几乎与她记忆中的那枚胎记一致,她心中虽仍有些说不出的疑虑,但面上却不显:“嗯!还真是!粉粉嫩嫩的,是朵桃花的样子!”


    柳如梅在云旎撩开头发的那一刻,身体也微微前倾,借着搀扶高氏的动作,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瞬间将那枚胎记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眼底!形状、大小、色泽、边缘的弧度……她的心脏猛地一沉!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当年明明……柳如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她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骇!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迅速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心中却已翻江倒海:这胎记……难道是真的宋云霓?不可能!还是……这贱人用了什么邪术伪造?!必须查清楚!


    顾蓉将高氏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母亲,霓儿的胎记,儿媳绝不会认错。当年您也是见过的。”


    高氏收回目光,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眼前这枚胎记确实让她难以挑出明显错处。


    她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似乎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又问:“听说你在外头学了点岐黄之术?还给宫里的贵人治过伤?哎呀,这可是好事儿!我早说那些大补之物吃得才金贵,你瞧瞧我这气色,人参灵芝都是当饭吃!那些没见识的庸医还总说不让多补,哼!来来来,正好你给祖母瞧瞧脉象,看祖母身子骨多硬朗!” 她带着炫耀和考验的心态伸出了戴满戒指的手腕。


    云旎再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好家伙!您这脸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还透着不正常的潮红!这一看就是大补出来的“福泽深厚”啊!这长期高盐高脂高糖外加猛灌补药,把肝肾都干废了,典型的水钠潴留加高血压危象!搁现代ICU里都算危重病人了,还在这儿炫耀当饭吃的人参灵芝?这哪是养生,分明是作死小能手啊!


    云旎面上恭敬应下:“是,祖母。”她上前两步,净手后,从容搭上了高氏的手腕。


    指尖下的脉象圆滑流利如珠,却又有些绷紧之感,典型的弦滑有力脉象。她仔细观察高氏的面色,潮红明显却透着油光,眼睑下的确浮着不易察觉的水肿,呼吸看似平稳,但吸气到深处似有不易觉察的急促。再结合空气中那过分浓郁的香料都无法完全掩盖的一丝……口臭。


    片刻,云旎收回手,斟酌了一下词汇才开口,语气带着晚辈的恭谨与医者的笃定:“祖母福泽深厚,自是与常人不同。只是……”她微微一顿,看向高氏探究的目光,“云霓观您脉象弦滑有力过甚,显见体内气行壅滞,阴阳偏亢。面赤如妆,按之虽暂褪却易复,此乃阳浮于上,非真火之象。且眼睑浮肿,提示脾土受困,水湿不化。气息之末略有短促,恐是胸中气机不得畅行所致。”


    她迎着高氏开始有些不确定的眼神,继续清晰地说道:“祖母日常是否偶有感觉:即便休息足够,晨起时亦或觉头晕沉、头部两侧或后颈胀痛?尤其在食罢油腻滋补或动怒之后?有时眼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些许黑花闪动?”


    高氏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僵住。因为云旎说的症状,她或多或少都感觉到过!头痛、眩晕、眼前发花……她只当是上了年纪难免如此,或是那日补品吃得还不够!


    “这……这些都是人老了都有的小毛病!”高氏强作镇定地挥挥手,但那语气已不如之前洪亮,“你说这么多云山雾罩的,到底是个什么症候?那些太医也是,吞吞吐吐!你直说便是!”


    云旎目光平静,清晰吐出三个字:“祖母此乃‘三高’之症。”


    “‘三高’?”高氏一愣,这个词闻所未闻,眉头紧紧皱起,“何为‘三高’?听着就不像好话!”


    旁边的柳如梅和宋云雪也是一脸茫然。


    “‘三高’,意指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此乃富贵人家长者极易罹患之疾。”云旎解释道,同时将诊断与其症状一一对应,“所谓高血糖,对应您体内津液输布失衡(消渴),口舌常有干燥黏腻感(口臭),易渴而易饥。高血压则主责头晕、头痛、目眩、面赤胀满、烦躁易怒诸症。高血脂则责之血液浓浊粘稠,致使胸中清气运行不畅,气息发促,更可郁结脉络引发胸痹疼痛(心绞痛),甚者,若逢情绪剧烈波动或外力震荡,易致血脉破裂,卒然中风、偏瘫失语,乃至危及性命!凡此种种,究其根本……”


    云旎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医学逻辑,目光直视高氏骤然显露出恐慌神色的眼睛:“皆因饮食过度,膏粱厚味、肥甘滋腻之物摄入无度,加之名贵补品如人参、鹿茸、灵芝等峻补之物长期累积,导致脏腑负担过重、气血逆乱所致!这些‘毒’,远胜于寻常病邪!若长此以往不加以节制……”


    “住口!休得危言耸听!”宋云雪尖叫起来打断云旎,她脸色发白,指着云旎的鼻子,“你……你刚进家门就诅咒祖母!祖母红光满面分明是福相!什么‘三高’‘中风’,我听都没听过!分明是你学艺不精胡说八道!”


    高氏此刻却再也顾不上去呵斥宋云雪了。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眩晕、头痛、眼前黑花、胸中偶感憋闷……这些症状像刀子一样剜着心!


    她之前只当是小事,被云旎这么清清楚楚地一一对应,还点出了太医也曾隐晦提过类似担忧!尤其是那“卒然中风、偏瘫失语”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她这样一个处处都要拔尖、要体面、穿金戴银显示富贵的老封君,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瘫在床上口眼歪斜、无法说话、无法动弹、甚至屎尿失禁的样子!那比死还可怕!


    “你……你……”高氏指着云旎,手指都在哆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新认回来的孙女一针见血,句句都切中要害!恐惧感瞬间盖过了被顶撞的不悦和对“断粮”的愤怒。


    顾蓉适时上前一步,再次将云旎护在身后,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雪儿!休得对你长姐无礼!霓儿所言病症与太医署张医正先前隐晦提过的担忧几乎一致,绝非虚妄!母亲,”她转向脸色煞白、心神巨震的高氏,放软了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事关您的安康,霓儿的诊断不得不信!且她句句要害皆是经验之谈。太医署顾忌身份不敢明说,霓儿是自家人,实言相告正是孝心一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望您以己身安康为重,务必谨遵医嘱!这饮食,必须调整了!”


    柳如梅也吓得不轻,但反应极快,赶忙上前扶着高氏的手臂,声音无比“关切”:“哎哟老夫人!您可别动气!大姑娘……大姑娘这说的……固然是惊人了些,可也是为了您好啊!您这身子骨可是咱们阖府的倚仗!”她一边拍抚,一边用眼神飞快地在云旎和高氏之间逡巡,心中却是惊疑不定:这小贱人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些词儿她是编不出来的!难道姑母真病得这么重?


    高氏只觉得眼前发花,胸口堵得慌,那股被当众扒皮、又深知对方所言非虚的羞恼和被巨大死亡威胁笼罩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她看了一眼神色冷静、目光清正的云旎,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的顾蓉和忧心忡忡的儿子宋毅(他此刻是真急了),连柳如梅那“真心的”劝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想再说什么强硬的话,却发现嗓子眼堵得严严实实。


    场面一度僵持尴尬,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后怕。


    最终还是宋毅重重地咳了一声,沉声道:“都别吵了!母亲乏了,需要静养!霓儿的诊断,儿子认为极为重要!此事改日……改日霓儿再仔细为你祖母把把脉!”他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带着一丝急切,“徐嬷嬷!快扶老夫人进去休息!好生伺候着!”


    徐嬷嬷也是面色凝重,连忙和几个丫鬟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脸色灰败、仿佛瞬间老了几岁、不再有精神炫耀“进补成果”的高氏,将她几乎是半架着扶回了内室。高氏失魂落魄,连象征性的“哼”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一场针对“宋云霓”的“考校”,就这样在一场巨大的惊惧风暴中草草收场,暂时压下了高氏挑刺的气焰,但也埋下了更深的忌惮和恐惧。


    沁月阁


    顾蓉拉着云旎的手,脸上的温软笑意才重新真切起来:“霓儿,来,娘带你去看看你从前的院子,娘一直给你留着呢,今儿一早就布置好了。”


    宋毅本想跟着,却被顾蓉不着痕迹地以“闺女大了,做父亲的去她院子不合适”为由婉拒了,宋毅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默默看着母女俩离开。


    穿过花园,绕过一段抄手游廊,一处位置极佳的院落便出现在眼前。“沁月阁”三个清雅的字挂在月亮门上。这里地势高敞,视野开阔,离顾蓉的主院“宁馨苑”不过一箭之地,显然是府中数一数二的好院子。


    推开门,只见庭院疏朗雅致,新植的几株玉兰含苞待放,廊下摆放着精致的藤椅茶桌,显然是特意收拾过。正房窗明几净,装饰用具一应俱全,色调淡雅又不失精致华美,尤其是那张拔步床,用料名贵,雕工繁复精美。


    “看看,可还喜欢?若有缺什么,或哪里不合心意,尽管告诉你周嬷嬷。”顾蓉指着一旁一位衣着干净利落、面容慈和但眼神清明的中年嬷嬷说道,“这是周嬷嬷,在我身边做事多年,最是稳妥。娘把她调来给你做这院子的管事嬷嬷,往后这里上上下下的事,都由她帮你管着,你也能省心些。”


    “谢母亲费心,女儿很喜欢。”云旎由衷地感到温暖,这布置显然是花了极大心思的。


    “见过大姑娘。”周嬷嬷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眼神里透着温和与坚定。


    “周嬷嬷不必多礼,以后还劳烦您操持了。”


    顾蓉又唤人带进来二十几个看起来十一二岁出头的小姑娘,个个收拾得干干净净:“霓儿,按规矩,你自己的院子要配上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和几个粗使丫头。这些都是娘着人牙子新买的,家世清白。这四个大的位置你自己挑,其余的就交给周嬷嬷安排。”她顿了顿,看着桃蕊,露出赞许的笑容,“至于桃蕊,既然跟了你来,以后就是你贴心的身边人了。”


    云旎目光扫过那群小丫头,见其中几个眼神灵动,便点了三个看起来最稳重机灵的,询问了周嬷嬷的意思后,当场给她们起了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白苏,你就叫青黛,你就叫菘蓝。”三个小丫头得了名字,又惊又喜,连连磕头谢恩。云旎让周嬷嬷安排人教她们规矩和差事。如此,加上桃蕊,四个大丫鬟便齐了。


    待下人退下,顾蓉又拉着云旎的手,眼中充满了计划的光芒:“霓儿,既然回来了,便要正正式式地让全京都都知道!娘让你父亲询问了宫里钦天监算个好日子,好好办个盛大的‘归宗宴’,届时遍请京中达官显贵、世家命妇名媛,定要让我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宣告天下,我永昌伯府嫡长女回家了!”


    云旎吓了一跳:“母亲,这是否太过张扬了?女儿初归,只想安安静静地侍奉在您和父亲膝下……”


    “这是大事,不能草率!”顾蓉语气不容置疑,眼底却闪着泪花,“你父亲也很是赞同的。这些年……娘亏欠你太多,这宴席,你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谁也别想小觑了我的霓儿!这也是告诉所有人,你是我们宋家的千金!安心等着,娘自会安排妥当。” 她摩挲着云旎的手背,语气带着补偿的急切和对爱女的决心。


    云旎感受到顾蓉深沉的爱意,心中暖流涌动,同时也感到一阵沉甸甸的压力。


    如此高调,必如烈火烹油,恐怕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然而看着顾蓉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也只能点头应下。


    顾蓉见安排妥当,又细细叮嘱了一番周嬷嬷和桃蕊好生伺候,才带着赵嬷嬷离开沁月阁。


    云旎目送顾蓉离去,坐回窗边软榻,回想方才一路所见,尤其是顾蓉对宋毅那看似相敬如宾实则隐含疏离的态度,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她看向一旁正悉心指点小丫头们擦拭摆设的周嬷嬷,轻声开口:“周嬷嬷,请留步。”


    周嬷嬷停下动作,示意小丫头们继续,自己走到云旎近前:“大姑娘有何吩咐?”


    云旎斟酌着措辞:“嬷嬷无需多礼,我……只是方才一路行来,见父亲对母亲甚好,关怀备至,可母亲待父亲,虽也是敬重有加,但……”她微微蹙眉,似乎不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总觉得客气有余,而……亲昵不足?这……是为何?”


    周嬷嬷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心疼的复杂神色。


    她深深叹了口气,示意桃蕊去门口看着些,这才压低声音,用只有云旎能听清的语调缓缓道:“大姑娘……您有所不知……老爷和夫人原本是极其恩爱的。”


    她目光中流露出对往事的追忆与痛惜:“夫人出身名门,与老爷是少年结发的情分。那时节,老爷眼里心里都只有夫人一人,连先老夫人在世时给的通房丫头都打发了,一心只想与夫人白头。那时……这府里上下谁不羡煞了夫人?”


    “那……如今为何会……”云旎疑惑更深。


    “都坏在现在的老夫人身上!”周嬷嬷提到高氏,语气带了几分压抑的不忿,“如今的宋老夫人高氏,一开始并非是这伯府执掌中馈的女主人,她是先太爷的填房继室,出身……原也算不得高门,当年能坐上继室之位,全仗着生下了老爷,母凭子贵,先老夫人又去世得早,这才……”她顿了顿,声音更低,“这位老夫人啊,自己出身不足,偏又最喜排场讲究,生怕被人看轻了去,她娘家有个侄女,就是现在的柳姨娘。”


    “柳姨娘是祖母的侄女?”


    “正是!”周嬷嬷点头,神情凝重,“老夫人总想着抬举自己娘家人,尤其是这个侄女柳氏。老爷年轻时有阵子仕途有些不顺,她就硬说是府里正房位置不正,太过高贵,压了夫婿的前程,非要老爷纳个‘旺夫’的贵妾。那柳氏被老夫人接进府来,说是住些日子,实则……唉!”


    周嬷嬷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老夫人明里暗里总是撺掇老爷接纳柳氏,老爷为了孝道,也为了府宅安宁,对柳氏一直是疏而远之。偏生一次老爷在官场上应酬吃醉了酒……”周嬷嬷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些,“当时夫人正怀着小姐您……谁承想,竟出了事!老爷酒后不知怎的,竟……竟宿在了柳氏的院子里!事后夫人私底下查过……是柳氏给老爷送了一碗醒酒汤,这汤被人动过了手脚!谁敢在老爷喝的东西里下药?莫不是老夫人默许,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后来……柳姨娘就有了身孕?”云旎心中已隐隐猜到。


    “是。”周嬷嬷痛心疾首,“夫人那时本就临近产期,听闻此事后急怒攻心,竟致早产,差点血崩,老爷这才去宫里求了太后娘娘身边的春嬷嬷……还落下了病根!一到天阴下雨,夫人夜里就咳嗽不断!”她看着眼前的云旎,眼中含泪,“夫人痛极、恨极,对老爷自然也就……生分了。再后来,老夫人更是以‘宋家不能没有长嫡女’为由,逼着夫人将柳氏所生的二姑娘记在了名下充作嫡女……这些年来,夫人虽强自支撑着体面,但心中的刺从未拔除,与老爷……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夫妻情分了。”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那柳姨娘,看着温婉,实则心思深沉,最会伏低做小讨老夫人欢心。姑娘您刚回府,凡事……都要格外当心些才是。” 周嬷嬷最后一句,带着恳切的提醒和担忧。


    云旎听完,沉默良久。原来这看起来富丽堂皇的永昌伯府深处,掩藏着如此不堪的往事和一触即发的矛盾。


    顾蓉心中的痛,宋毅的无奈与愧疚,柳姨娘的处心积虑,宋老夫人的偏执跋扈……还有那个被她夺了位置的宋云雪,如同一盘摆好暗棋的棋局,而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嫡长女,刚一入局,便已置身旋涡中心。


    窗外,暮色渐沉,笼罩了雕梁画栋的沁月阁。这座繁华府邸的夜,注定不会平静。


    “Shine bright like a diamond……”


    Rihanna于2012年发行的歌曲《Diamon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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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入侯门,暗流初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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