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朝堂重臣分列两侧,肃穆而立,气氛凝重。
兵部尚书出列,“陛下,北戎又夺一城,现已连破三城,今已至青州。”
元隆帝贺兰穆闻言立即恼怒,重重拍案,龙案上奏折哗啦散落一地,“废物,朕要你们有何用?连一个北戎都拦不住。”
此刻全然忘记正是他联合北戎杀了谢家军,而北戎野心昭昭,暗中撕毁盟约,继续进攻,他才是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
大殿内霎时噤默,只有贺兰穆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殿内。
朝城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开口,左相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出列,“陛下,军情紧急,还请陛下尽早定夺。”
贺兰穆掀翻案桌起身,“定夺什么,这没了谢永,朝中竟无将可赢北戎了?”
“一群废物,”贺兰穆手指扫过诸臣,“要朕怎么做?割地?赔款?求和?还是朕亲自上阵?”
群臣顿时分为两派,主战派与主和派吵作一片。
贺兰穆被吵得心烦,更为暴躁。
帝师高声道,“臣愿出使北戎议和,豁出老命也要…”
“不可!”清朗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众臣回头,殿门逆光站着一个少年的身影。
谢暄一身玄衣闯入殿中,格外醒目。
“谢暄?”贺兰穆皱眉,“未经宣召,擅闯朝堂,该当何罪?”
谢暄大步上前,跪地作揖,“臣知罪,但臣有话要说,臣愿领兵前去青州。”
“北戎狼子野心,议和不过缓兵之计,长此以往,国不将国,我大周颜面何存?”谢暄声音坚定有力。
安远侯赵严冷笑道,“谢公子说得轻巧,如何能赢?”
“够了,”贺兰穆喝斥,打断两人的话,疲惫地捏了捏山根。
谢暄扣首,声音清亮,“臣以命作保,定击退北戎,收复失地。”
就于此时,殿内又闯进一道身影,是贺兰毓。
啪嗒一声跪在谢暄身旁,张口就道,“儿臣愿请命出征,请父皇成全。”
朝堂上一片哗然,贺兰穆神色一变,怒斥道,“胡闹!你这是做什么?”
“荒谬!”赵严气得胡子直颤。
礼部尚书朱焕也出列反对,“陛下,这成何体统!”
谢暄急得侧目,低声道,“不可。”
贺兰毓重重叩首,“儿臣绝非胡闹,儿臣愿以性命作保,不退北戎,以死谢罪。”
贺兰钺本不欲横生多事,在看清贺兰毓的那一刻脸色骤变,也跪在地上,“父皇,战场凶险,皇妹毫无经验,怎可冒然前去。”
“皇兄此言差矣,我自幼随舅舅习武学兵法,此危难之际,为何不能上阵迎敌。”
贺兰钺内心气恼至极,这还不如天天在宫里酗酒得了,低声警告,“闭嘴。”
“父皇,皇妹一时…”
“够了,”贺兰穆一掌拍在案桌上,发出巨响,“都给朕安静。”
谢暄焦急叩首,“战场凶险,守国重任,臣一人前去即可。”
谢暄又言,“臣自幼随父南征北战,臣是最好的人选。”
闻言,朝臣议论纷纷,御史刘宁颤颤巍巍地走岀来,三朝老臣,最是刚正不阿,把能得罪的人得了个遍。
“朝堂重事,谢公子和公主万不可当儿戏,你们可知战场情况如何?”
有其一开头,自有人接下去附和。
“是啊,那北戎将领乃是乌耶达亲率的十万大军,战功赫赫,你们岂是他的对手 。”
谢暄反问,“仗还未打,怎能妄下定论。”
贺兰毓只作不闻,伏身,“儿臣并非戏言,不退北戎,以死抵过。”
刘宁俯身作揖,“陛下,谢公子和公主既如此坚定,不如就让他们一试。”
兵部尚书站出,“陛下切不可由着二人胡闹,战场不是可以闹着玩的地方。”
贺兰毓只复道,“不退北戎,以死抵过。”
谢暄侧望着贺兰毓,眼神似说不可,贺兰毓只作没看见。
贺兰穆闭上眼,坐回龙椅,“好,谢暄贺兰毓二人领五万援军前去青州,三日后出发。”
“记清楚你们今天说的话,北戎不退,就别回来丢人了。”贺兰穆语罢一挥衣袖,措然发难,“退朝,都给朕滚出去。”
诸臣不敢抗议,齐齐告退,一出殿门,谢暄和贺兰钺便一左一右拉住了贺兰毓的手腕,闪身至隐密处。
“皎皎,你不该这样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谢暄的目光是掩不住的担忧。
“小九,你简直在胡闹。” 贺兰钺气得头上青筋直跳。
贺兰毓沉默,按后来发展,谢暄大败北戎,夺回三城,班师回朝之际,惨遭暗算,坠崖身死。
不论以后谢暄如何,现在的谢暄还是从小就处处爱护她的表哥,她要试试,是不是不能改动前世轨迹。
贺兰毓瞟一眼左边的谢暄,又瞟一眼右边的贺兰钺,一个面色严肃,一个满面怒火,但都牢牢挡在她的身前,此时开溜明显是做不到的。
“呃…”贺兰毓想着编个好点的理由,她其实上过战场,也打过胜仗,但那是后来发生的事了,现在的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公主,他们担心实属正常。
既然没有好的理由,那就…
贺兰毓零帧起手,一把推开两人扫在面前的身体,先是用眼神狠狠刀了右边的贺兰钺。
又把头转向左边快速留下一句,“表哥,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们俩可都是一起学的,虽然有两年没学了。”
然后刷一下用轻功溜了。
贺兰钺和谢暄两人面面相觑,贺兰钺长叹一声,谢暄摇了摇头。
贺兰钺头疼的对谢暄嘱托道,“阿止,小九劳烦你多废心保护了。”
谢暄郑重行了一礼,“我定当尽全力保护好公主殿下。”
而此时的贺兰毓已经溜出宫了。
贺兰毓年幼时总爱去谢府,爱谢府舅舅挥舞的长剑,耍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带着无尽的奥妙,爱谢府表哥对她的纵容,母后不让做的玩的,表哥总会偷偷带着她去做去玩。
在这,有一段独属于贺兰毓的美好,她不爱学世俗让女子必会的知识,她独爱学武,舅舅就在后院教她和表哥。
她学得比表哥还快,舅舅常夸她是武学奇才,天生当将领的料。
学武很苦,汗水数不清流了多少,身上的淤青,夜里偷偷在宫中点上一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她终于得到回报,学有所成,却无意被母后发现舅舅在教她习武。
那天,母后的神情是生平仅见的生气,母后训斥了舅舅一顿,不许舅舅再带她学。
自那以后将贺兰毓看管得很严,不许她再碰和武相关的一切,幼时的贺兰毓不懂父皇对谢家的忌惮,不停哭闹。
往常在她哭闹时总会顺着她的母后,出乎意料的坚持,双方僵持,谁也不肯低头,母后气得病倒了。
贺兰毓满心愧疚,在母后的病床前,她发誓说她再不练兵法武功,希望母后能早日康复。
母后显得开心,久久不痊愈的病慢慢转好。
贺兰毓只当是誓言起了成效,她把她的剑亲自埋在了谢府幼时居住处的树下,此后无论多艰,从未再拿起。
哪怕后来北戎来犯,边疆无援,她请命出征,用的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
贺兰毓大胜而归,然而在建宁,等待她的也不是庆功宴,是父皇给的一道选择题,要皇兄还是要权,取其一。
这道选择题,贺兰毓选择皇兄,因为那是她这世间最后一个亲人了。
贺兰毓上交兵权,喝下毒药,寒毒浸入骨。
每每毫无征兆发作的疼痛,每个被痛到难以入眠的夜,是起身就会剧疼的双腿,再也用不了的武功,她终于明白,母后为什么不让她习武。
回想前世的一幕幕,贺兰毓不断挖着掩埋的剑。
贺兰毓打开剑盒,里面的剑覆着一层冷白光芒,指尖划过剑刃,凉意顺着指尖向上窜,她的剑还如初。
贺兰毓捧起她的剑,幼时拿着还显大,如今却是正好。
记忆变得鲜活。
她的泪滴落在了剑锋上,此剑乃传世名剑——澄元剑。
舅舅觅良久才得到,舅舅把剑交给她时对她言只有名剑才配得上她。
她亲手放弃,几经波折,又亲手寻回。
十三岁立下的誓言,终归还是食言了。
“母后,儿臣食言了,来日相逢时,儿臣再亲口向您赔罪。”
贺兰毓将澄元剑系在腰间,转身离去,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此一路,危险重重,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