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清志得意满的回了谢府,胸口揣着一卷明黄色的密诏。
只不过才刚迈进扶风斋,就被人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通。
嗷嗷直叫。
谢庭彦背着手在扶风斋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内心一片焦灼烧的他心肝脾肺肾都燥,燥的无法言说。
他甫一回家,还没下马车,就听到下人急急来报,说是二爷使了个鬼主意,哄着二少夫人给他来了门,跑了出去。
谢庭彦觉得自己差点当场中风。
一边叫下人赶紧去城门、账房处找,一边又下意识地往扶风斋过来,看到弟妹眼圈红红的坐在屋子里,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责怪又说不出来了。
谁的弟弟谁了解。
谢庭清保准是一早就没歇下心思,满肚子憋着要跑的坏水,就等这一天发作,叫谁来也关不住他的。
他只能气恼自己,怎么就那么自信自己能看住他,被弟弟给迷惑了没用上一些强硬的手段,还疏忽了那些利器。
等了许久也不见下人回禀消息,谢庭彦担心的眼前直发黑。
他坐不住的走来走去,心里恨恨的骂那臭小子可千万别让他逮回家了,不然必定家法伺候,势必叫谢庭清半个月都下不了床才是!
正咬牙切齿着,一抬头就看到那小子大摇大摆、十分得意的迈着龙虎步走了进来。
谢庭彦一瞅见他,就觉得有股火正往上冒,压都压不住,烧的他脑仁都疼。
左右看看,顺手抄起手边的破扫帚,谢庭彦拎起衣服下摆系在腰间,下一刻就迈开大步就冲了上去。
“你还知道回家来?!让你好好在屋里反省,你还敢说谎骗人,叫弟妹放你出来了?!真是欠收拾了!”
谢庭清自知理亏,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心理安慰,抱着头满院子乱窜的躲他大哥,躲来躲去,扫帚是一下也没打空,全都落在他身上了。
谢庭彦崇文武弱,追了两圈便气喘吁吁的停了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庭清揉揉搓搓自己挨打的地方,敢怒不敢言的看了他哥一眼。
谢庭彦举起扫帚扔了过去,“总之,你休想南下收粮,这事没得商量。”
谢庭清却立刻反驳道,“诶,大哥,这话你说了可就不算!”
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布帛来,得意洋洋的在谢庭彦面前晃一晃,“圣上都允了!”
谢庭彦顿觉天旋地转,他捂着额头,身形晃了晃,硬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谢庭清还在得意,却发现谢庭彦一动不动的捂着自己的头,他看了几眼,不由得有些担心了,“大哥?你怎么了?”
见谢庭彦迟迟没有回话,谢庭清也顾不上炫耀,随便把密诏塞进胸口,快步上前去扶着谢庭彦坐下。
谢庭彦缓了缓,才伸手找他要密诏。
谢庭清老老实实的把密诏放在他手上,自己站在一边当个摆件。
谢庭彦慢慢打开来仔细看了看,看了很久才还给他。
谢庭清忐忑的收起密诏,看着一言不发的谢庭彦,小动物一般的直觉叫他没敢出声。
良久,谢庭彦才沉沉叹了口气,“你就非得去?你难道不知道收粮这条路会有多危险?”
“我知道,但我得去。”谢庭清也缓缓坐在他身边,正色说道,“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没人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做。”
“是,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谢庭彦闭着眼睛,突然感觉到一阵挫败感,“你是不是还在对儿时的那些事情耿耿于怀?”
“你是不是……还是在恨我这个大哥?”
所以才不愿意听我的话,为了与我作对才执意要逃跑?
谢庭彦真的感觉到疲惫了。
他与谢庭清相差五岁,几乎没有什么一起相处玩闹的时候。
他早熟知事,性子爱静,七八岁便早早的外出求学,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够优秀,就可以帮着父亲分担一些责任。
可他没有注意到一直仰望着自己的弟弟,更没有发现自己的优秀已经变成了足够伤害谢庭清的武器。
谢庭清听他这么说,沉默片刻,“我之前会很讨厌你,因为你太优秀了,所有人都会用你作为一种激励的手段,他们总说谢庭彦怎么怎么样好,可说到我的时候便是一副惋惜的语气,我那时很不开心。”
“但是现在不会了,你的优秀是你自己努力来的,我知道你年幼便独自一人去求学,每天从凌晨读书到深夜,你不曾有过玩乐放肆的时候,你也付出了很多,所以我不嫉妒你。”
“大哥,我之前没说过,但是不代表,我不为你骄傲。”
谢庭清轻轻的说道。
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庭彦都曾是他的阴影,他有时候会害怕见到大哥,有时候会憎恨大哥,但是他又很别扭的会因为别人夸奖大哥而高兴。
他之前不愿意说,仿佛说出来会叫人耻笑一样了,可现在他可以坦荡的说出来了。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只是太想追上谢庭彦。
他只是太害怕追不上谢庭彦。
谢庭彦听到这话,猛的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谢庭清。
他不知道,原来谢庭清心中是这么想的。
谢庭彦有些反应不及,他心口熨烫,像是燃起了火堆一般,可面上也只是喃喃道,“那就好……”
可望向谢庭清年轻朝气的脸,他又担忧起来,“实在是太危险……”
谢庭清打断他,“我都考虑好了,路上可能会遇到的风险,如何应对,几时返程,我都考虑好了。”
他是想把那份谋书给谢庭彦看,奈何圣上拿走之后就没想再还给他,谢庭清便只能简单的口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叙述,谢庭彦的表情时而沉思时而惊叹时而恍然大悟,最后等他说完后,谢庭清神色复杂又兴奋,最后赞赏的看着他。
“不愧是我谢家子,我就知道,你也定是麒麟才。”
谢庭彦毫不吝啬的夸奖让一向脸皮厚的谢庭清都有些不自在,他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那我准备准备,南下宜早不宜迟,我明天就动身。”
谢庭彦再是不想让他去,圣上也都下诏了,他也只能答应下来,随后忧心忡忡的去给谢庭清准备好离家的东西。
穷家富路,还有暗卫,都得安排妥当才是。
谢庭清哄走了他,看着卧房打开的门和两边目光躲闪的下人,着实有些踌躇。
他徘徊两步,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元青容背对着他坐在桌子旁,一向挺拔姿容的身影也微微弯曲了些,日光斜斜,透过窗柩照在她身上。
谢庭清定定的望着她,第一次轻声喊她的名字,“……青容?”
元青容动也不动,就坐在那,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谢庭清慢慢踱步过去,站在她面前,然后缓缓蹲下去,抬头看她的脸。
她没哭,就只是低着头,目光很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庭清动作一顿,抬手想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她轻轻躲开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骗了你。”谢庭清温声说道。
元青容听着他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脑子很乱,一会儿怪谢庭清骗她,叫她不小心把他给放了出去。
一会儿又怪自己又坏了事,非要来插一脚害了谢庭清。
她在心里怪来怪去,声音吵的震耳欲聋,像是根本听不清谢庭清在说话。
谢庭清慢慢握住她冰凉的手,“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出这个屋子,就算不是你,别人也是一样。”
所以别再怪自己了。
谢庭清笨拙的想安慰她,却始终不见她回话,这才有些慌了。
“你和我说话吧好不好?你别不理我……”他着急的坐在了地上,把脸都埋进两个人交握的掌心,“我知道我过分了,你和我说说话?”
“你和我说说,也许你就不难过了……”
谢庭清祈求的小声说道。
元青容的手指头动了动,她终于有了反应,“为什么?”
“你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的要我和你说话?”
元青容又是迷茫又是不解的问道。
谢庭清也不知道,但他想说,“我也不知道,可是不管是难过还是委屈,你和我说话我就觉得没什么,也不过如此。可你若是不理我,我害怕……”
至于害怕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会心慌。
就像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全巢穴,突然对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关上了门一样。
谢庭清无法形容,也说不清楚。
但他唯一明白的就是,他不想元青容不理他。
元青容微微挣扎,挣脱他的手,转而去摸他的黑发,“你非去不可吗?即便是可能丧命?”
谢庭清点头,“诏书已下,我不能抗命。”
他停了停,“况且,我想过了。”
“你之前同我说,如果不知道往哪里走,不如试试你给我选的路。”
“我现在依然很难抉择,但是我觉得,等我南下回来,这个问题就会有答案了。”
他抬起头看着元青容,目光澄澈又直白,“到那时,你还愿意再为我选一条路吗?”
来迟了来迟了……连着上了七天班快给我上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