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外喧哗?”
梁文景正拿着本奏章在看,隐约听到外头有女子惊呼,不由得皱眉问道。
高公公心里一咯噔,赶紧低眉顺眼道,“圣上息怒,奴才这就去看看。”
他甩着袖子飞快的走了出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那群太监宫女已经到了元青容身边,正试图在惊扰他人之前,把她抓回去。
挣扎拉扯间,高公公已经走了出来。
“发生了何事?竟敢闹到銮心殿来,咱家看你们一个个是不想活了!”
为首的太监赶忙陪笑道,“老祖宗息怒,这不是有个不听话的下人跑了出来,奴才奉二皇子的命,正要将她带回去呢!”
高公公闻言看向他身后挤挤攘攘的一群人,“这次便算了,下次再惊动圣上,你自己提头谢罪吧!”
那太监陪笑道,“是是是,老祖宗说的是,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高公公这才哼了一声,准备回去复命。
不过走之前他还是又看了一眼那围的紧紧的人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元青容奋力挣扎着,宫女太监的手重,按着她直不起腰来。
听到高公公要走,她心里凉了半截,原本力竭而变弱了许多的挣扎又剧烈起来。
趁着那宫女不注意,她挣脱开,使劲道,“高公公留步!”
高公公顿时转过头来。
这声音他认得,是今天刚进宫的谢家二少夫人的声音。
这二人不是已经出宫去了?
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此地?
怎么还出现在一群宫女太监里头?
高公公顿时头皮一紧,意识到这事情可能不一般。
圣上速来看重谢家,若是谢家二少和二少夫人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他狠狠剜了一眼那已经变得心虚的太监,快步走到那群宫女太监面前,“都给咱家让开!”
那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的没动。
高公公气了个仰倒,“怎么,咱家是使唤不动你们了?掖庭都是怎么教人的?!”
听到掖庭,他们有些畏惧,这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
是圣上最亲近信任的大伴。
这下立刻都松了手。
高公公这才看到被他们围在中间,发髻散乱,妆容凌乱,连衣裙也有褶皱的元青容。
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赶忙上前去扶起元青容,“二少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元青容顾不得其他,紧紧抓着高公公的衣袖,“高公公,求求您,让我见圣上一面,求圣上救救庭清!”
高公公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将元青容带到殿门附近,“咱家这就去禀明圣上,您且稍候片刻。”
说着便急匆匆的进了銮心殿,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竟然是梁文景亲自出来了。
他皱着眉,看起来锐利逼人,对元青容问道,“庭清如何了?你们二人遇到了什么,竟要如此狼狈求救?”
元青容心中转过万千答复,最后咬了咬牙,猛的叩俯在地,“此事千错万错皆由民女独自承担,但夫君他现在正是危机时刻,还请圣上怜悯,先救我夫君。”
圣上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短暂停留几息后便离开了,但元青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高大伴,带上侍卫,和元氏去救人。”
元青容激动的叩了头,随后便带着一行人飞奔而走。
而这边,二皇子脸色阴沉,“谢庭清,你娶的这贱妇可真是如你一般不识好歹,若是叫我逮住她……”
拳脚没有片刻停歇,重重砸在脸上,谢庭清闷哼一声,“那又怎样?你若敢动她一分,我都会加倍从你身上讨回来。”
“嘴硬。”
二皇子听的恼火,干脆让他们下手再重一些。
顿时拳头更密集的落在身上,谢庭清依旧是一边闷不吭声,一边抓住空当便马上回击一拳。
“住手!”元青容的声音远远传来。
谢庭清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她怎么回来了?
不待他挣扎看去,就听到高公公的声音,“圣上口谕,传召在场人等觐见!”
身上的拳头瞬间消失了,谢庭清咳嗽几声喘了口气。
他抬头一看,这群往日高高在上的人,一个个都愣愣的看着高公公的方向,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是可笑。
下一秒他就被搂进一个温热又柔软的怀抱里。
“庭清!你没事吧?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元青容抱着他的脖子,十分慌张,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他的面颊流进脖领。
谢庭清恍惚了一刹那。
他抬起手拍了拍元青容,“我没事……”
元青容心疼的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啊……疼不疼?”
谢庭清强撑着啧了一声,这时候还在耍帅逗她笑,“我是谁?我可是谢二爷!我能有什么事?”
元青容心疼,可是又气不过,伸手按了一下他眼眶的淤青。
“嘶!你这女人!好狠的心!”谢庭清顿时龇牙咧嘴的怪叫起来。
“疼不疼?”元青容这才轻轻的吹了吹刚才的地方,“叫你瞎逞强。”
谢庭清这才老老实实的承认,“好疼哦……”
他说着不算,还下意识的往元青容怀里挤了挤,撒娇道,“真的好疼哦…我感觉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元青容更是心疼坏了,还没等她说话,二皇子已经走了过来,阴沉沉的低声道,“贱妇!”
谢庭清顿时火大,按捺不住地要跳起来打他一顿,却被元青容微微用力抱住了。
她擦掉脸上挂着的泪,坚定的望着二皇子,眼睛里熊熊燃烧的满是愤怒和厌恶,“妾身是不是贱妇,圣上自有评定,还轮不到您说话。”
二皇子更是阴沉地盯着她,半晌后竟笑了,“很好,我记住你了。日后,咱们再见。”
元青容也不惧怕,而是回敬道,“那妾身在谢府恭候二皇子大驾。”
谢庭清憋了半天没憋住,快到銮心殿的时候,才小声在元青容耳边道,“你刚才好厉害!”
元青容顿时不好意思的抿抿嘴,“也没有……我只是太生气了……”
谢庭清不知道想到哪里,突然说了句,“我以后一定不会惹你生气的……”
进了銮心殿后一片安静沉默,谁也没敢说话。
梁文景安静坐在龙椅上,正拿着本书在看,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开口问道,“谁先说?”
二皇子立刻迈出一步,“父皇,此事儿臣可以解释,是谢庭清出言不逊在先,更是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儿臣这才气不过,想着小惩大诫一下。”
梁文景点了点头,“嗯,小惩大诫。”
“元氏,你呢?”
谁也没想到圣上没有问谢庭清,而是问了元青容一句。
元青容刚要跪,圣上便挥了挥手,叫她站着回话。
“我夫君虽然顽劣,但他并不算道德败坏之辈。相反,我夫君他性子纯善直率,对人也真诚相待,他绝对不会率先对二皇子出言不逊。”
元青容一边思索着一边小心回答。
“照你所说,是二皇子在撒谎不成?”圣上的声音沉稳而平和,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见状心喜,立刻说道,“父皇明鉴,儿臣绝不会欺君!”
元青容心中忐忑,她应该害怕才是,毕竟圣上的意思来看,是要相信二皇子。
但是不知怎的,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圣上会相信自己。
她觉得圣上未必不知发生了什么,能坐上龙椅的人,哪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圣上英明神武,民女绝不敢欺君罔上,民女只是相信庭清,他平日里是跳脱了些,可他毕竟是武国公的儿子。”
“谢家世代忠烈,几代先祖都为守国门而战死沙场,谢家对圣上忠心耿耿,又怎么会教出一个不忠不孝的儿子?”
梁文景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堂下瘦弱的女子,这也是他第一次正视这女子。
能说出这话的人不少,他听的多了,也听得烦了。
不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口中说出。
大臣们私下里上谏,要他收缴兵权,防着武国公造反。
可这些人不明白,他们虽然是君臣,但也是好友。
谢润从幼时便是他的伴读,后来替他征战沙场,驱除贼寇,平定战乱后便一心一意留在府城,从不拉帮结派,他知道谢润是个什么样的人。
谁都有可能反,但谢润不会。
只要他是个明君,谢家便永远不会反。
想到这,梁文景微微叹了口气。
堂下二皇子脸色已经慌了,他身边那群公子们更是六神无主,叫梁文景看了都心生厌烦。
“老二,你三岁时是朕亲自给你开蒙,你可还记得,朕教给你的第一句是什么?”
梁文景闭着眼睛,脸色很平静,却又透露着一股叫人心惊的失望。
二皇子哪里还能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梁文景也没指望他还记得,“我告诉你,人之初,性本善。你是皇室子女,受天下万民的供养,更要格外明白,不可作恶。”
“你是半分也不记在心上。”
二皇子心里一咯噔,立刻跪在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开恩,儿臣日后定会谨记,绝不会再犯!”
梁文景却是心绪复杂,失望极了,他微微摇头,“你若是真的知错,又何须等到我亲自问你,你都还不肯说?”
“这么多年来,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你不会反省,你只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他不再说朕,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教导自己的儿子,“我对你心软,我想着你幼时懂事听话,一次又一次的给你机会,可是你只觉得我不知道。”
“我对那些受你欺凌的人,很是愧疚,”梁文景叹了口气,“我念着你是我儿子而装聋作哑,我庇佑你,但朕也得庇佑朕的百姓,你且去吧。”
“罚俸一年,禁闭三月,闭门思过,身上的差事先交由吏部尚书,待你何时醒悟了,再回来见朕。”
二皇子紧咬着牙,“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
“至于这些人,一人二十板子,以儆效尤。”梁文景看着堂下拿着两股战战的富家子弟,只觉得嫌恶。
侍卫很快上来,把这群喊着饶命开恩、痛哭流涕的公子们带了下去。
元青容和谢庭清对视一眼,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自己,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毕竟这也算圣上的家事,圣上教育儿子,他们哪敢插话。
梁文景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你们也退下吧。”
两个人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看着元青容努力撑着谢庭清走远的背影,梁文景突然说了句,“谢家小子有个好媳妇儿。”
高公公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只能当没听见,安静的在一旁侯着。
元青容扶着他上了马车才松了一口气,“我们终于能回家了。”
谢二:回家咯!
谢母:我准备好了!(磨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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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当庭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