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谢庭清连连小声絮叨着,“别怕,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要是严重的话就不是高公公来请了......”
“那就得是卫军来抄家了,没事的没事的......”
元青容原本还有些忐忑,但看着谢庭清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也一定是很害怕的。
元青容小心的、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果然摸到一手的汗,“我不怕,有你陪着我呢。”
“我也陪着你,你也不要怕,不管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担着。”
谢庭清下意识的反握住伸进自己手里那只细腻柔软的手,他定了定神,“我才不怕,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嗯。"元青容轻轻的笑,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信任和依赖。
马车不急不缓的从正南门进了巍峨森严的皇宫,谢庭清胡乱瞥了一眼,从风吹起的帘子缝隙处看到,这里处处都有面无表情的卫军正在巡逻。
他默默的深吸一口气,极缓的吐出来。
这时高公公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谢二少爷、二少夫人,麻烦请下马车吧,宫中禁行车马。”
二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高公公见他们神情紧张,想着谢夫人递过来的那几张银票,有心卖他们一个好,便边走边低声提醒道,“二位不必紧张,圣上只是听闻二少爷为二少夫人写了首诗,觉得新奇,想见见二位,这才叫咱家去接您二位进宫。”
谢庭清闻言松了口气,但元青容却瞬间脸色苍白。
原是因为这首诗才...
谢庭清见她脸色不对,但此时高公公就在不远处,他不便言语安慰,就只能牵起她的手,用眼神安抚她。
元青容怕他担心,便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来,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
行走间便到了銮心殿,高公公让他俩在门口候着,自己进去通报。
没过多时,便听见圣上宣见的通号声。
谢庭清不觉更紧的拉着元青容的手,小声道,“别怕,你就跟着我,知道吗?”
元青容也紧紧拉着他,郑重的点点头。
二人一路心提在喉咙口,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元青容根本不敢抬头看,见身旁谢庭清跪下,自己便也跟着跪下,忐忑不安的等着叫起。
圣上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威严,很快就叫他们起来了。
两个人垂着眼睛,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圣上的问话。
“你就是庭清?”
“原来都如此大了,可曾加冠取字?”圣上带着笑意问道,“朕还记得,你刚刚出生那会儿,武国公可是特别高兴,还说要请朕喝你的满月酒来着。”
“回圣上,草民今年十八岁了,还未曾加冠取字。”谢庭清斟酌着小心回答道,“能得圣上垂青,是草民的福分。”
圣上听他说的好听,顿时乐道,“果然是子肖父亲,你倒是和你爹一个样子,就会捡些好听的话来哄朕。”
谢庭清听他脾气似乎很是温和,不想是想问罪的样子,顿时心里放松了些,“是圣上英明。”
圣上又看了一眼他身边一直低着头的姑娘,“你旁边的,便是你那妻子元氏?”
“确是草民爱妻。”谢庭清答道,不动声色的伸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人。
元青容也规规矩矩的回答,“民女元氏,叩见圣上。”
圣上见她粉面杏腮、貌若春水的模样,顿时赞道,“初读你那诗,朕还以为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看来,倒确实如你那诗中所写,是个好模样。”
若是其他人这样说,元青容定会感觉到冒犯不悦,但是圣上如此说话,她却只感觉到了长辈一般的赞叹与关爱,并无丝毫不适。
这叫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看向圣上。
圣上长相并非十分出尘俊美,他面色有着些许疲惫 ,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含威似电般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似乎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他洞察到心底深处的秘密。
这时圣上目光扫来,她连忙低下头去。
“唤你们来,也只是听说了庭清写了首诗,叫朕很是好奇,”圣上见他两个紧张的样子,便温声安抚道,“并无其他原因。”
他顿了顿,想到武国公平日里对小儿子的抱怨,又说道,“武国公向来很是发愁庭清,朕也略有耳闻。既然如今你已有心上进,谨记千万保持,勿要懈怠。”
谢庭清顿时心里哀嚎,但还是很知时务的应了下来。
圣上又随意问了几句话,这才叫他们二人回去。
出了銮心殿,谢庭清立刻深深的出了口气,“唉......吓死我了。”
元青容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才发现他背后都湿了。
“不过好在圣上只是想见见咱们,我还以为是我平日里太嚣张了要被警告了呢,”谢庭清小声说道,“既然无事,咱们这就回家去吧。”
元青容心里还记着事,胡乱点了点头。
刚走出御花园进了夹道,不远处就出现了几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这边,似乎已经等候他们很久了。
元青容敏感的发现身边的谢庭清神色变了。
“哟,这不是咱们谢家二爷?”为首的公子率先说道,眼神却没有看着谢庭清,而是盯着一旁的元青容。
刚刚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惊鸿一瞥,没想到府都里竟藏着如此绝色,以前怎么没见过?
倒是便宜了谢庭清这家伙。
谢庭清难得沉下了脸,脸色冷漠道,“原来是二皇子,真是好久不见。”
元青容见二皇子一直盯着自己,便皱着眉往谢庭清的身后藏了藏。
二皇子兴致盎然的笑了一声,这才看向谢庭清,“确实许久不见,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十年前吧?”
他的笑容里恶意浓稠,“看来谢家二爷是不记得了还是记不清了?周同,要不你来帮他回忆回忆?”
他身后走出来一名男子,穿着紫色长袍,看起来像个长条茄子一般。
周同摇头晃脑道,“谢二爷对二皇子出言不逊,我等定是要听从二皇子的吩咐,教教谢二爷学学规矩才是......”
元青容心中顿时不安,她看向谢庭清,发现他已经紧紧咬着后牙,腮侧都绷紧了,一副立刻要暴起的样子。
她不由得伸手攥着谢庭清的胳膊。
“够了,”谢庭清突然出声打断周同,“陈年旧事,提起来有什么意义?过去便过去了,那又不是现在的我,不知二皇子拦住我夫妻二人,究竟有何要事!”
二皇子啧啧两声,一脸的遗憾戏弄,“谢庭清,你可真是学不会服软。”
“我当年就告诉你了,你谢家不过就是我们家的奴才,是我手下的一条狗,你不乖乖听话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对着主人狂吠呢?”
二皇子一脸惋惜的伸出一只手,对着他挥了挥,“你们去,好好教教他。”
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几名男子便走了出来。
元青容见状有些慌,“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宫里,你们敢放肆?”
二皇子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哎呀,宫里?宫里就是我家,我在我家里打我的奴才,那不是天经地义?”
谢庭清拉着元青容,“别跟疯狗讲理,你乖乖的,走远一点等我,我马上就来。”
元青容不肯,谢庭清挽了挽袖子,笑了,“乖,我不会吃亏的,你在这里我反而束手束脚,怕伤了你。”
元青容这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后退几步。
“真是伉俪情深,”二皇子嘲弄的说道,丝毫不掩饰对元青容的兴趣,“过两日定要请谢二夫人去我府上坐坐,好好谈谈心才是......”
谢庭清压着怒气笑了声,捏了捏手指,动了动脖子,“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的小孩子了。”
话音刚落,他便主动迈出一步,“来吧。”
元青容担忧的捏紧了手帕,惴惴不安的看着谢庭清握着拳头在人群中矫健翻飞,心提的高高的,生怕他受伤。
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谢庭清又不是多么武艺高强,很快便落入了下风,好几个拳头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砸在他身上。
元青容心急如焚,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推开那些笑的一脸猖狂的人。
“别过来!我没事!”谢庭清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好好的待着,听见没!”
元青容听他闷哼出声,脸上也挂了彩,一咬牙,转身冲着来时的路跑了出去。
二皇子一愣,刹那间明白她要干什么,立刻叫道,“来人!给我拦住她!”
身边的太监愣了一瞬,便飞快的追了上去。
元青容远远地听见后,更是头也不回,提着裙子跑的飞快。
她不能被抓住,她得快点跑,才能救谢庭清。
这样想着,元青容跑的更快,她顾不上礼仪教养,也顾不上规矩体统,她只想跑快点,她只想救谢庭清。
那太监眼见着面前女子越跑越快,眨眼间就已经跑出夹道、穿过御花园,马上就要到銮心殿,不由得心中一凛。
要是惊动了圣上,二皇子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他也咬紧牙关加快了速度,还低声呼和身边的其他宫女太监一起,想要拦住她。
元青容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杂乱,她咬了咬牙,高声呼喊道——
“高公公!民女元氏,求见圣上天颜!求圣上怜悯,救下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