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没用多大劲,木小桃要是想甩开简直轻而易举,总而言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愣头愣脑地就坐下了。
“到底怎么回事!”这已经是他问的第四遍了,他实在是不耐烦,语气里也都是烦躁。
谭简答非所问,直接从牛皮纸袋子里拿出两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往他跟前推了推,轻声说:“草莓蛋糕,尝尝。”
“......”
木小桃咬着牙深呼吸几秒,靠到沙发垫上,冷声道:“不吃。”
“不喜欢吗?这是我专门挑的两个草莓最大的。”谭简看向他。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自己让他去买的!狗东西。他不说话,装聋作哑地别过头不去看像变态一样盯着自己的死变态。
“木小桃——”谭简又默默把蛋糕往他那边推了推,“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木小桃悄悄嗅了嗅,还是不搭理他。
“很香,就是这味道——”
“滚!你他妈的......”木小桃倏地弹起身,退到了窗边,警惕地看他,好像他是什么很危险的......东西——他今天出门前洗了澡,谭简说的味道应该就是沐浴露的味道。
“木小桃,过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谭简语气沉下去,眼神里的光瞬间消失了,像一只野兽。
木小桃倏然抓起桌上的仙人掌,做出一个要砸向他的姿势,“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不吃,不吃!我也不过去!”
谭简眼睛都不眨一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臂,身体微微一弯,没等木小桃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双脚离地了。
“那我过来。”
抱着他走到沙发边,谭简好像不舍得松手一样,迟迟不动。
木小桃手里还举着那盆仙人掌,要是砸到谭简的脸上,这张漂亮的脸估计就要毁容了——不是!这他妈和他有什么关系?!毁容了正好,正好他就不会再对着这张脸动心心软了!
“太轻了。”谭简像是叹了口气顺着气说出的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只有在他咫尺之间才能听得到。
还没等木小桃反驳,他的背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是谭简在抚摸他的背——手里的仙人掌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然后是清脆的瓷器碎开,将他震醒。
他开始挣扎,双手使劲推了推抱着他的那人,只见那人纹丝不动,眼神里露出笑意,木小桃和他对视上,更加气急败坏,再一次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气喘吁吁地骂道:“变态!死变态!!滚啊!!”
“你好可爱,宝宝。”
木小桃身体僵住,像是被他这一声“宝宝”还是“可爱”给震惊住,脸上变得滚烫,像是要被烫熟了一样。
“好像小猫,宝宝,可以亲你吗?”
然而根本没给木小桃拒绝的余地,压根就没在和他商量!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忽然就贴上了木小桃的嘴唇,他又是下意识闭眼,然后猛地睁开,眼睛瞪得格外圆润,真的很像小猫。
三秒,五秒,十秒——二十秒。木小桃反应过来倏地张嘴咬住他的唇瓣,直到他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又甜又腥。那人也还是没松口他,反而变本加厉将他的嘴巴撬开,牙齿轻刮他的舌尖,很痒。
然后又一巴掌,但这一巴掌显然没使力,像是小猫用爪子推了推他的脸一样,软软的肉垫在他脸颊上踩了踩,整张脸都酥麻一片。
不过好在,谭简总算松开了他,他涨红着脸,气得又开始喘不上气,胸口起伏很大。谭简这才把他放到沙发上躺好,在他胸口搓了搓,又把脸伸到他手边,认错道:“别生气,气坏了没人替,打我解气好不好?”
他不敢打了,这人真的是变态!哪有人求着别人扇自己巴掌的?!死变态!死变态!!!木小桃蓦地翻了个身,脸冲沙发坐垫,心里乱七八糟,脑子里也七荤八素。
一只温热的手从他的发间穿过,木小桃头皮发麻,手猛地攥成拳,坐起身就要往谭简身上打——然而没成功,因为谭简就着他这个姿势抱住了他,他的手立在空中,滑稽得像是上课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
“我都不敢用力,你太瘦了,多吃一点饭好不好?谭晴杰现在都比你壮实——”
“?”木小桃语塞两秒。
“不可能!”木小桃终于将手往他背上一锤,气呼呼地说:“他那个小身板——”
“他现在一米八三,有一百四十斤了。”
“......”木小桃眨眨眼,他去年是一米七九,现在肯定一米八了...可是他确实瘦,不到一百三十斤...所以他现在居然比当时矮自己一个头的谭晴杰还要矮?……谭简现在也比他高一个头……他们兄弟俩肯定是吃激素了……
“他也很想你,木小桃——我们都很想你,对不起,不告而别是我的错...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谭简在他后颈捏了捏,亲昵地亲了一下。
又是一阵酥麻,木小桃身体微微一抖,他的发丝蹭在他喉结边,痒痒的,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一连串的骚扰让他深感无力,打又怕打爽了,骂也骂不走,真是不知道这几年这人去哪儿学的这些不要脸的下作手段。
“滚。”木小桃恶狠狠地说,手上却没有动作,他的手臂又僵持在半空,不敢碰他,直到手都开始发酸,发抖。
“——谭简,松开我,否则你就永远都别想再见到我。”
谭简呼吸一顿,这才听话地松开了他,脸上确是不大高兴。
“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我们没可能了,我不想原谅你,也不会原谅你,更不可能和你......重归旧好,甚至是朋友,也没得做。”木小桃绷着眼皮,冷冷地盯着他。
“要么你就好好当你的医生,要么,”木小桃看见他嘴唇上的血珠抓了抓头发,别开眼,声音更加冰凉:“要么就滚蛋。”
“不想滚。”谭简忽然凑到他脸颊边,声音很轻很轻,有点像是在撒娇,“喜欢你。”
这是在学他么?木小桃想,他突然就想起,以前的一个很冷的寒夜,他耍着无赖坐在谭简的身上,双腿紧紧箍着他,然而谭简却面不改色地写着习题,看了眼时间,就催促他回家睡觉,然后他就像这样,贴在谭简的耳边,小声说“不想回家睡觉......”然后谭简就不说话了,然后的然后,他也是这个语气,他是在撒娇。
木小桃哼哼唧唧地说:“喜欢你。”
回忆涌上脑海,木小桃愣怔片刻,忽然朝那人胸口上踹了一脚,骂骂咧咧道:“闭嘴!你他妈的!我!不!喜!欢!你!离我远点!”
谭简退了两步,又不羞不恼地坐到他身侧,打开蛋糕盒子,往他嘴边一递,温声道:“吃一点。”
木小桃偏开脑袋,板着脸,“呼哧呼哧”喘着气,很是烦躁的样子。
“我不碰你了,你把蛋糕吃了,再和我说说话好不好?”谭简又凑过去,把奶油都蹭到了他的唇上。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不吃不吃不吃——”
谭简顺势将蛋糕喂进他嘴巴里,然后很期待地看着他,轻声问:“喜欢么?”
只见木小桃气呼呼地咽下蛋糕——味道确实还不错,不算很甜,奶油不腻入口即化。木小桃绷着眼皮瞪他,很嫌弃地说:“难吃死了。”
“嗯,喜欢就都吃了吧。”谭简装傻充愣地又喂了他一口。
“......”狗东西听不懂人话?!算了算了,不和傻逼争长短——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草莓蛋糕了,准确的说,是蛋糕和草莓,他都很久没有吃过了。从他十五岁的生日过后,他就没庆过生,每次过生日,都会让他想起他们,曾经的回忆席卷他脑海,吃不下饭,更是睡不着觉,噩梦缠身。干脆就不过了,简简单单吃一碗面条就好。
他恍惚的这几分钟,不知不觉竟然把两小块蛋糕都吃完了,他回过神,看着谭简将垃圾装进袋子里,脸上很是愉悦,似有所感,谭简扭头和他对视上。
他不可避免地陷进他的眼眸中。谭简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如一汪湖水,清澈明亮,湖面上映出他的影子——木小桃移开眼,慌乱地眨了眨眼,他呼吸乱了,如芒刺在背,他偏头看向窗外,不禁想到他曾看到的一句话。
一见钟情的人,无论分别多久,再见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动。
心动?他才没有心动,他是气急攻心!所以心脏才会乱跳一通!气得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做。”谭简话音刚落,忽然抬手凑到他眼前。
木小桃向后退了退,退无可退,他抵在沙发靠垫,仰着头,脖颈凸出分明的骨头,那人的手还是落在了他脸上。
谭简在他嘴角边一蹭,又朝他伸出手解释道:“奶油。”说罢就将沾有白色奶油的指尖伸到嘴边,奶油就不翼而飞了。
“......”木小桃睁大了眼,心脏骤停,他攥紧手,惊诧地说:“你......你吃了?”脏死了。
没等到谭简的回答,他的上上一句话像是网络延迟,现在他才收到,又皱起眉:“你做的?”
“还是吃太少了,我再点个外卖。”
木小桃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也不耐烦起来:“我都说了我不吃,我不饿!!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乖——你是我的。”谭简顿了一下。
“谁是你的?!我和你什么都不是!”木小桃瞪着他,脸上很是愤怒,咬牙切齿地说。
“男朋友,”谭简轻轻勾起最近,指尖探进他的白发间,瞥见红红的耳根在发丝的衬托下格外的鲜艳,又轻声说:“还是宝宝?小桃宝贝?”
木小桃眼睛倏地红了起来,‘小桃宝贝。’眼前忽然一闪,他仿佛回到了谭简十八岁生日的那晚,那个夜晚他其实压根没有睡实,本来他是打算等谭简回家他再偷偷跟过去,却没想到,意外听到了他的真心话,木小桃没能看见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只知道他当时的这一句情话,让他心跳声吵得他一整晚都彻夜难眠。
他说:“谢谢小桃宝贝——”
就是这句话让他知道了谭简对他的心意,而后他才敢愈发得寸进尺、有恃无恐,蹬鼻子上脸。可是好景不长,他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和他约定好考上大学就在一起,还叫他宝贝的人,就在半年后突然就不见了,和他的爸爸妈妈们一样,一声不吭,都丢下他走了——前两年他是恨他们的,恨他们不告而别,恨他们丢下他一个人,恨他们怎么那么狠心,那么无情,可是后来,他最恨的是自己,恨他想死却不敢死,恨他让外公外婆为他发愁,短短几天,两位老人就白了头,却还是要忍着悲痛,忍着失去孩子的剧痛来照顾他,恨他是个拖累,拖着时小平,如果没有他,这一切会不会都没有这么糟糕。
甚至,他还想过,要是爷爷前一天没有守着他,照顾他,为他忙前忙后,又是喂他吃药又是给他擦药,爷爷会不会就不会犯病了?爸爸妈妈也不会因为着急,赶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奶奶也就不会突发心梗,到现在都还在国外的医院里长眠——都是因为他,如果没有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没有他就好了,当初最该死的人就是他,当初死的人只该是他一个。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关系的,宝宝,我在,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木小桃的思绪一下被拽了回来,他眨了眨眼,身上压着一坨沉甸甸的东西,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意识到自己的手又开始颤抖,他垂下眼,试图推开身上的负担,好让他重重喘一口气,可心里像是也被沉甸甸的巨石压住,连跳动一下都疼痛难忍。又是这种无力——他很慢很慢才将刚刚的话读懂。
他哭了吗?——不可能,他都已经快七年没有哭过了,他怎么可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