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
秦阳滚烫的、带着浓重喘息气息的嘶吼,裹挟着唾沫星子,狠狠砸在季夏烧得通红的脸上。那只沾着颜料污渍、指关节用力到泛白的大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季夏被迫张开嘴,干裂的嘴唇传来撕裂的痛楚。
一颗小小的、冰冷的白色药片,带着蛮横的力道,被秦阳粗暴地塞向他的喉咙!
是劳拉西泮。
镇定剂。
秦阳自己用来压制狂躁的药。
现在,他要把它塞进季夏高烧滚烫的喉咙里!
“给老子吃下去!!”秦阳的咆哮在耳边炸开,如同濒死野兽的嘶鸣,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疯狂和同归于尽的决绝!他的眼神狂乱充血,死死盯着季夏涣散的瞳孔,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需要被强行“镇定”下去的、失控的病灶!
那颗冰冷的白色药片,带着秦阳指尖粗暴的力道,猛地杵到了季夏舌根深处!
异物感!冰冷的异物感!混合着药片本身微苦的化学气味!
“唔——!”
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从胃底轰然翻涌上来!高烧灼热的身体对这冰冷的异物入侵做出了最原始、最激烈的反抗!季夏的瞳孔骤然收缩!涣散的意识被这剧烈的生理反应强行拽回一丝!
他猛地弓起身体!被钳制的下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甩脱秦阳的钳制!
“呕——!!”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冲破喉咙!
没有食物,只有滚烫的胃液和胆汁,混合着灼热的硫磺气息,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喷涌而出!
“噗——!”
滚烫的、带着腥苦气味的呕吐物,混杂着那颗未能被吞下的白色药片,如同失控的喷泉,狠狠喷溅在秦阳近在咫尺的脸上、脖颈上、胸口的衣服上!
灼热!粘腻!腥苦!
秦阳整个人僵住了!
他狂乱的嘶吼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脸上、脖颈上瞬间被滚烫粘稠的污物覆盖。那灼热的、带着强烈胃酸气味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留下大片大片的、令人作呕的湿痕。那颗小小的白色劳拉西泮药片,混杂在污物中,粘在他的下巴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而讽刺的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
秦阳脸上的狂怒和疯狂,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岩浆,凝固成一个极度扭曲、极度错愕的表情。他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季夏,瞳孔里映出季夏弓着身体、痛苦干呕、嘴角还挂着污秽的狼狈模样。紧接着,一种被彻底亵渎、被当众羞辱的狂怒,混合着灭顶的恶心感,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啊——!!!”
一声非人的、带着极致厌恶和暴怒的咆哮从秦阳喉咙深处炸开!他像被滚油泼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双手疯狂地、神经质地抹向自己的脸和脖子,试图擦掉那些滚烫粘腻的污物!他的动作幅度极大,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狂躁,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在身后的画架上!
“哐当!哗啦——!”
巨大的画架被撞得猛烈摇晃!绷着那幅浓稠深蓝画布的沉重画框,如同被激怒的巨人,发出危险的呻吟!它剧烈地摇晃着,重心偏移,朝着旁边堆放颜料和画稿的矮柜方向,轰然倾倒!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画框碎裂、木屑飞溅的可怕声响,在死寂的画室里猛然炸开!
季夏被这巨响震得身体剧颤!弓起的身体无力地跌回沙发,剧烈的呕吐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瘫软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撕裂感,喉咙里弥漫着浓重的腥苦。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一片狼藉的景象——
巨大的画框歪斜地砸在矮柜上,边缘碎裂,木刺狰狞地暴露出来。画布被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片令人窒息的深蓝底色被粗暴地割开,露出了下面绷布的粗糙纹理。矮柜上的颜料管、调色盘、铅笔、揉皱的废稿……被砸得四处飞溅,如同被炮弹轰击过的现场。
而秦阳,正跌坐在那一片狼藉之中,背靠着倾倒的画架。他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还沾着季夏呕吐的污秽,一片狼藉。他像是被刚才的撞击和眼前的混乱彻底击垮了,脸上的狂怒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茫然的、如同被抽掉了脊椎般的空洞和呆滞。他失神地看着自己沾满呕吐物和颜料污渍的双手,又茫然地看向沙发上瘫软如泥、嘴角挂着污迹、眼神涣散的季夏。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胃酸、胆汁、颜料和松节油的、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在画室里弥漫开来。
“呜……”
沙发角落传来“台风”被巨响惊醒的、细弱惊恐的呜咽声。
这微弱的呜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季夏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他看向角落里的“台风”,小猫缩成一团,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然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动,掠过满地的狼藉、碎裂的画框、撕裂的深蓝画布,最终落在了跌坐在狼藉中的秦阳身上。
秦阳也正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着浓烈怪味、一片狼藉的画室废墟中,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挡地撞在了一起。
秦阳的眼中,是巨大的茫然、空洞,还有一丝被呕吐物覆盖的、深不见底的狼狈和……恐惧?
季夏的眼中,是灼热的高烧、虚脱的疲惫、被强行呕吐带来的生理痛苦,以及一片死水般的、冰冷的荒芜。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胜利者的姿态。只有一片废墟般的死寂。
就在这时——
“嘀嗒。”
一滴粘稠的、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季夏身下的沙发布面上。
紧接着,又是一滴。
季夏有些迟钝地低下头。
视线落在自己那只无力垂在沙发边缘的右手上。
缠绕的纱布,早已被血渍、赭红颜料、白色药粉和刚才呕吐时无意识抓挠的污物浸透,变成一片肮脏不堪的、暗红与污秽交织的布条。此刻,在手腕上方一点的位置,纱布被刚才剧烈呕吐时的动作彻底崩开!一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浑浊的空气里!
那伤口很深,边缘红肿翻卷,皮肉外翻,像一张咧开的、丑陋的嘴。暗红色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深处涌出来!不是之前的缓慢渗血,而是汩汩地流淌!鲜红的血液顺着苍白的手臂内侧蜿蜒而下,如同一条条猩红的小蛇,流过手腕,流过手背,最终汇聚在指尖,然后——
“嘀嗒。”
滴落在沙发边缘,洇开一小片迅速扩大的、刺目的猩红!
高烧的灼热,呕吐的虚弱,伤口的剧痛……所有感官的洪流在这一刻轰然冲垮了季夏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视野里的血色、狼藉、秦阳呆滞的脸……一切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变暗!
他感到一阵灭顶的眩晕和冰冷,如同被瞬间抛入了万丈冰窟!身体最后的力气被彻底抽空。
季夏的头无力地向后仰去,重重地撞在沙发靠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
只有那只暴露着狰狞伤口、鲜血淋漓的右手,还无力地垂在沙发边缘。
暗红的血,依旧在无声地流淌。
一滴。
又一滴。
落在被呕吐物和颜料污染过的沙发布面上,洇开一片触目惊心的、不断扩大的猩红。
画室里,只剩下血液滴落的、微弱而清晰的“嘀嗒”声。
还有角落里,“台风”惊恐而细弱的呜咽。
秦阳跌坐在狼藉中,失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沙发上那个失去意识的身影,看着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流淌着鲜血的伤口,看着那不断滴落的、刺目的猩红。
他沾满呕吐物的脸上,一片死灰般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