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十点十阳光最浓烈的时候,青禾中学的所有学生都排着队在操场上站着。红色的塑胶跑道被太阳晒得软软的,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沈淮序因为身高被安排在了队伍的末尾,姜溯就在他的左手边。
姜溯拿着稿子,时不时抬手看看手腕上的手表,他真的很紧张。沈淮序转过头看着他,微微低头:“你要上台了吗?”姜溯回答:“嗯,快了吧。”姜溯一米七五的个子,在和沈淮序聊天时还要微微仰头才能和一米八多的沈淮序平视,否则就会显得他不是很礼貌。
没一会儿,司令台上的校长发言完就到了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这是姜溯第一次在台上发言,面对青禾中学全校三千多人,他害怕在台上出错,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在全校同学的注视下站上了演讲台。
“老师们,同学们早上好,新学期从今天就要开始了,我们都要立刻投身进入学习状态,迎接挑战,作为一名高二的学生也更应该好好学习,才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等姜溯演讲完,台下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姜溯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下台。等他发言完,开学典礼也要结束了,同学们纷纷回到教室。
宋清明坐到位子上,用作业本当成扇子一直给自己扇风:“好热啊,为什么下节课是体育课啊!”
沈淮序抬眼看了一眼课程表,第三节果然是体育课。
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照在操场上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热浪。姜溯站在跑道最外侧,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安地调整着运动裤的松紧带,感觉喉咙发紧。
“完了完了,又是开学第一节课就测长跑。”宋清明在旁边哀嚎,白皙的脸因为紧张而泛红,“我这暑假连楼都没下过几次,今天肯定要死在跑道上了。”
姜溯苦笑着点头,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作为Omega学生,体能本就不是强项,再加上他天生肺活量小,每次长跑都像上刑场。他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前排的Alpha同学们,他们个个身姿挺拔,肌肉线条在短袖校服下若隐若现,尤其是体委周野和转学生沈淮序,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全体都有!”体育老师王教练吹响哨子,手里晃动着那块已经掉漆的银色秒表,“男生先测一千米,女生八百米。周野,带大家做热身运动!”
周野大步走到队伍前方,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都打起精神来!“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先跟我做颈部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姜溯机械地跟着做动作,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加速到不正常。当做到压腿动作时,他的大腿肌肉已经开始发酸。宋清明在旁边龇牙咧嘴,显然也好不到哪去。
“最后三十秒高抬腿!”周野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人耳边,“把心率提上来!”
姜溯勉强抬起腿,感觉肺部像被火烧一样。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惊讶地抬头,对上了沈淮序那双深邃的眼睛。
“站在外道跑起来会很累。”沈淮序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内道会好一点。”
还没等姜溯反应过来,他就被拉到了内道第三的位置。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引来周围同学一阵窃窃私语。姜溯感觉脸颊发烫,他注意到周野往这边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各就位——”王教练举起哨子。
姜溯深吸一口气,摆出起跑姿势。他能感觉到沈淮序就站在自己斜前方,Alpha信息素若有若无地飘过来,是清冽的血橙味道,莫名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嘟——!”
哨声刺破空气,十几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姜溯还没跑出五十米,就已经被大部队甩在了后面。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宋清明同样沉重的脚步声。
“呼...呼...我就知道...”宋清明在旁边断断续续地说,“这才半圈...我就想死了...”
姜溯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机械地迈动双腿。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模糊了视线。跑过弯道时,他看到前方已经分成了明显的三个梯队:最前面是沈淮序和周野,两人几乎齐头并进;中间是大部分Alpha和少数Beta学生;而他和宋清明则孤零零地吊在最后。
“坚持住...”姜溯对自己说,感觉肺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第二圈开始时,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姜溯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宋清明已经落后他十几米,脸色苍白得吓人。而前方,沈淮序和周野的竞争似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两人不断交替领先。
“最后两百米!冲刺!”王教练的吼声从终点线传来。
姜溯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加快步伐。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前方的沈淮序突然加速,修长的身影如猎豹般冲了出去,瞬间拉开了与周野的距离。周野显然没料到这一招,虽然立刻提速追赶,但已经来不及了。
“3分48秒!”当沈淮序冲过终点线时,王教练按下秒表,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好小子,比校纪录只差6秒!”
周野紧随其后,3分50秒的成绩也相当惊人。他双手撑膝大口喘气,抬头看向沈淮序的眼神中既有不服又带着欣赏。
姜溯几乎是爬过终点线的,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只感觉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草坪上。青草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味道涌入鼻腔,他只想就这样永远躺下去。
“起来。”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接着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拉了起来,“跑完步不能马上躺下。”
姜溯勉强睁开眼,看到沈淮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我...走不动...”姜溯气若游丝地说,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沈淮序没说话,只是将姜溯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地带着他慢慢走动。姜溯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那股特有的血橙气息,莫名地让他心跳加速——虽然这很可能只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的缘故。
“你...跑得好快...”姜溯断断续续地说,“比周野还快...”
沈淮序嘴角微微上扬:“平时有锻炼的习惯。”
两人沿着跑道边缘缓慢行走,姜溯注意到不少同学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特别是几个Omega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轻笑。他感觉耳朵发烫,不自觉地想拉开距离,却被沈淮序牢牢扶住。
“别乱动,”Alpha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再走两圈。”
与此同时,跑道另一侧的宋清明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周野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麦色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小宋,你是不是又虚了?”周野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宋清明的小腿,“这次比上学期还慢啊。”
宋清明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做了个粗鲁的手势:“滚...你个...未成年...小屁孩...”他每说一个词都要大喘一口气,“我可是...比你大...两个月...”
周野蹲下身,近距离欣赏宋清明的狼狈相:“大两个月也是大,我尊敬的''老''学长。”他故意把“老”字咬得很重,“不过说真的,你这体能也太差了,连姜溯都跑得比你快。”
宋清明翻了个白眼:“姜溯...有沈淮序...给他开小灶...”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挣扎着支起上半身,“等等...沈淮序居然...跑得比你快?你不是...市里长跑...冠军吗?”
周野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扭头看向远处正在搀扶姜溯走动的沈淮序:“是啊,没想到转学生这么厉害。”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我去会会他。”
当周野走近时,沈淮序正低声对姜溯说着什么,后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这个画面让周野莫名感到一丝不自在。
“嘿,哥们!”周野大声打招呼,一把搂住沈淮序的肩膀,“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
沈淮序微微皱眉,但并没有推开他:“运气好而已。”
“运气?”周野夸张地瞪大眼睛,“比市冠军还快叫运气?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哪个体校转来的?”
姜溯这时已经恢复了些力气,好奇地望向沈淮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完美的侧脸线条。
“不是体校,”沈淮序平静地回答,“只是平时喜欢跑步。”
周野松开手,上下打量着沈淮序:“不管怎么说,你实力很强。有兴趣加入田径队吗?下个月有市里的比赛。”
沈淮序摇头:“我更喜欢一个人跑。”
“那至少一起打篮球吧?”周野不死心地追问,“我们班篮球队正缺人呢。”
这次沈淮序没有立即拒绝,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周野露出胜利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说定了!放学后球场见!”
等周野走远后,姜溯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打田径吗?你跑得那么快...”
沈淮序看着远处正在集合的队伍,声音很轻:“跑步对我来说...是种自由,不是比赛。”
这句话让姜溯怔了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转学生了解得太少了。沈淮序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就像一本合起来的书,只露出冰山一角。
“姜溯!沈淮序!集合了!”宋清明在不远处喊道,他已经勉强站了起来,但走路的样子像只企鹅。
四人汇合后,宋清明夸张地拍着沈淮序的后背:“我们的新晋跑神!居然打败了周野这个体育生,太给我们长脸了!”
周野假装生气地瞪眼:“喂喂,我还在呢!”
“就是当着你的面说,”宋清明做了个鬼脸,“让你平时老嘲笑我跑得慢。”
姜溯看着他们斗嘴,忍不住笑出声来。沈淮序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也微微上扬。阳光照在四个年轻人身上,勾勒出一幅生动的画面。
“好了,都别闹了,”周野看了看表,“快下课了,王老师让我们测完的先回教室。”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向沈淮序,“对了,放学后别忘了篮球场。”
沈淮序点头:“记得。”
回教室的路上,宋清明凑到姜溯耳边小声说:“沈淮序真挺厉害的,对吧?不仅学习好,体育还这么强。”
姜溯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高挑背影,轻声道:“是啊,感觉他什么都很擅长...”
“我决定了!”宋清明突然提高音量,“我要立沈淮序为榜样!”
走在前面的周野猛地回头:“什么?那我呢?”
宋清明坏笑:“你啊,就勉为其难当我的备胎榜样吧。”
周野作势要打他,宋清明赶紧躲到姜溯身后。打闹间,下课铃声响起,新学期第一节体育课就这样结束了。但姜溯有种预感,这只是一个开始,关于沈淮序,关于他们四个人,还有更多故事等待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