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萧肃的心里。
他知道,太子说得没错。
他的身份,他的名声,他与俞家的婚约,都是横亘在他和阿沅之间的大山。
就在这时,内间传来一声轻响,阿沅竟披着被子,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殿下……” 她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却还是福了福身。
“阿沅?你怎么出来了?” 萧肃连忙上前扶住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李维民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露的亲密,眼神越来越冷。
“好,好得很!” 他忽然拍手,“孤的太傅和孤的通房,竟在孤的东宫,上演了一出情深似海的戏码!”
阿沅吓得浑身一颤,靠在萧肃怀里,低声道:“殿下息怒,奴婢……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是他!” 太子指着萧肃,眼中怒火熊熊,“他身为帝师,竟勾引太子侍妾,成何体统!”
萧肃将阿沅护在身后,挺直脊背,迎向太子的怒火:“殿下要罚,便罚臣一人,与阿沅无关。”
“罚你?” 太子冷笑,“孤若将此事禀明父皇,老师可知后果?”
萧肃脸色煞白,却没有退缩:“臣自知罪孽深重,甘愿受罚。”
“萧肃!” 阿沅拉了拉他的衣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要……”
她知道,一旦事情闹大,萧肃不仅会身败名裂,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太子殿下!太傅大人!”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焦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进来。
是萧肃的未婚妻,俞家千金俞梅霜。
“梅霜?你怎么来了?” 萧肃见状,脸色更加难看。
俞梅霜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到太子面前,盈盈一拜:“臣女参见殿下。”
李维民皱了皱眉:“俞小姐为何到此?”
俞梅霜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萧肃和他身后的阿沅,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奉上。
“臣女今日前来,是为了呈上这封信。”
内侍将信笺递给太子,李维民疑惑地打开,越看脸色越凝重。
萧肃心中一紧,不知道俞梅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沅也紧张地看着,手心微微出汗。
良久,太子才放下信笺,看向俞梅霜,眼神复杂:“这……此事当真?”
俞梅霜点点头,语气平静:“千真万确,家父也是刚刚得知,特命臣女前来禀报殿下。”
萧肃忍不住开口:“梅霜,到底是什么事?”
俞梅霜这才看向他,眼中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淡淡的疏离:“萧郎还不知?你那位在江南任职的叔父,因贪墨舞弊,已被御史弹劾,下了大狱。”
萧肃如遭雷击,踉跄一步:“什么?!”
他叔父一向清廉,怎会……
“不仅如此,” 俞梅霜继续道,“弹劾的奏疏里,还牵扯到了你,说你……利用太傅之位,为叔父行方便。”
“不可能!” 萧肃猛地抬头,“我从未……”
“信不信由你,” 俞梅霜叹了口气,“如今圣上震怒,下旨彻查,恐怕……你自身难保了。”
殿内一片死寂。
萧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叔父出事,还牵扯到自己,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是谁?
太子看着萧肃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笺,眼神变幻不定。
阿沅扶着萧肃,心中又急又痛,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俞梅霜忽然走到阿沅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你就是顾阿沅?”
阿沅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果然是个美人。” 俞梅霜轻笑一声,然后转向太子,“殿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俞小姐请说。”
“萧郎如今身处险境,自顾不暇,” 俞梅霜语气平静,“臣女与他的婚约,就此作罢吧。”
萧肃猛地看向她:“梅霜,你……”
“萧郎不必多言,” 俞梅霜打断他,“强扭的瓜不甜,况且,你心中已有佳人,臣女又何必强求?”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阿沅身上,带着一丝深意:“只是这位顾姑娘……殿下,她跟着萧郎,怕是没有好下场。”
太子沉默了,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阿沅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心中一紧,上前一步,挡在萧肃身前:“殿下,奴婢愿意跟着太傅,无论生死!”
萧肃看着她纤弱却坚定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
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婉的女子,竟有如此勇气。
太子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一旁神色淡然的俞梅霜,忽然叹了口气。
“罢了,” 他挥了挥手,“萧肃,你叔父之事,孤会帮你留意,你与阿沅的事,孤也不会再管。”
他看向阿沅,语气缓和了些:“阿沅,你既愿意跟他,便去吧,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孤的通房。”
阿沅喜极而泣,连忙跪下磕头:“谢殿下恩典!”
萧肃也跟着跪下:“谢殿下!”
俞梅霜看着他们,微微一笑,福了福身:“殿下,臣女告辞。”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挺直,没有一丝留恋。
萧肃扶起阿沅,看着她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阿沅……”
“萧郎,” 阿沅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萧肃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嗯,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尽管前路依旧坎坷,叔父的案子还需解决,他的名声也可能受损。
但此刻,他拥有她,便拥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
几日后,萧肃递交了辞呈,称病归家,专心处理叔父的案子。
太子虽有不舍,但终究准了。
离宫那日,天朗气清。
萧肃骑着马,阿沅坐在马车里,离开了那座囚禁了她十几年的紫禁城。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阿沅掀开窗帘一角,看着渐渐远去的宫墙,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或许前路仍有风雨,但只要他们携手同心,便无所畏惧。
宫墙月冷,但太傅心热,宫女情真。
从此,江湖路远,与君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