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双手握在胸前微微发抖:“书里的情节是太后派到正派女主身边的胭脂,杀了挡道的奉侍女官兰宜,取代她成为贵妃唯一的心腹。”
奚汐没有反应,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胭脂摇着头:“我没有做过,或者说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她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奚汐语气平静,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胭脂低着头,连连叹了几口气:“我在想,这本书就像个不知内情的旁观者,这些情节是发生了,可是并不是这样的,该怎么说……”
奚汐替她补充完说不清的话,“你想说,这本书它只是呈现结果,只是表象。表象背后事情发生的原因,它并不清楚。它要么写得含糊不清,要么就是旁观者的恶意揣测?”
胭脂不失点头,“对对,就是这意思。贵妃宫中有掌事太监鲁瑾、奉侍女官兰宜就够了,可偏偏又多了我这个主事,我是太后派到你身边的人,要亲近你取得你的信任,那除掉兰宜的动机似乎就合理了。我想它就是这么揣测的。”
奚汐没有接着她的话,出神了许久,“你早就记起有这个情节对不对?所以你叫我不要与她亲近,你在宫里和别人有说有笑,唯独对她冷淡。”
胭脂小声道:“第三个了,已经是第三个了……”
奚汐没让她说下去,揽过她的肩膀靠向自己,“别想了,今晚你就在这儿睡,我陪着你。”
胭脂怔愣住。她太反常了,她往常遇事不是哭就是闹。这样骇人的事,大昭的后宫恐怕自开国以来也见所未见,却让她遇上了,而她没有抓着别人哭,反而这样冷静的安慰人。
胭脂看着她的脸,平静麻木、眼神无焦,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怕是不好了。
奚汐再没有入眠,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待宫女为她更衣梳洗后,早膳也不用就要回凤栖宫。
胭脂想劝的。这种捅破天的事,陛下会查,太后会查,必然绕不过去,也必然会查出来。如果最终确认凶手就是她,贵妃娘娘还会要查吗?
可胭脂终是没有劝她,她害怕奚汐如今的模样,再不做点事,这姑娘可能会疯。
凤栖宫的人在内刑司经过一夜问话,一早便被放了回来。等贵妃回宫,鲁瑾并未向她提及此事,其余人也无人敢声张,奚汐只觉得宫里一切如常。
“把凤栖宫所有人全部召集起来,一个也别漏掉。”她一边下令一边拨开晃到眼前的步摇,烦人的东西,索性一把抓了下来。
胭脂加快步子跟上,前面的贵妃却突然停住脚步,害她险些撞上。再看迎面来的几人,走在最前的是尚宫局的卢尚宫,身后是一名女官和几个提着食盒的宫人。
卢尚宫万没想到贵妃已从陛下的长明宫回来,她原以为贵妃至少会在那边多住几日。回头看了眼领来的女官,何尚宫心里暗叫糟糕。兰宜才暴毙,她便把新的奉侍领来,不知是否会惹恼贵妃。宫中皆以为贵妃更疼爱胭脂主事,可昨日之后才知兰宜奉侍也是她心尖上的人。
卢尚宫怀着不安躬身行礼,“拜见贵妃殿下,殿下安康。”说着她向身后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女官上前一步欠身行礼:“臣婢素菁拜见殿下。”
奚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抓在手里的步摇随着她颤抖的手晃动着。步摇落地时,尖锐凄厉的嘶叫声也冲了出来,“啊……”
“殿下?!”女官迅速退后,宫人们吓得不知所措。
奚汐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嘶声力竭地叫喊:“啊——!”
“娘娘!”胭脂扑上去抱住她,将她的脸藏在怀里不让人看到贵妃的‘丑态’。目光落在那名女官身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高声喊道:“素菁你快退下!别让娘娘看到你!”
素菁吓得不轻,“臣婢惶恐,不知是何处错了?”
卢尚宫即刻拉着她跪下地去,“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胭脂抱紧缩成一团的贵妃,大叫道:“你们快走!走啊!”
卢尚宫再也不敢迟疑,拉着素菁飞快奔出走廊,消失在假山后。
素菁与兰宜同为七品女官,今日也是同样的靛蓝外袍鹅黄月裙的宫装,同样梳着元宝髻,连珠花也十分相似,胭脂猜测是她的穿戴和模样刺激了贵妃。
“人已经走了,看不见了,走了,已经走了。”胭脂不断安抚她,眼见四周围满了人,不知如何是好,“芳华,传太医……”
“魔障了!成何体统!”随着一声呵斥,胭脂被人一把拉开,不等她看清是谁,那只手又将蹲在地上的贵妃拽了起来。
来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手打在了贵妃脸上。
响亮的耳光止住了贵妃的喊叫,在场的人也都跪了下去。胭脂摔在一边,看着一身华衣的妇人,动也不敢动。
妇人掐住贵妃的肩膀,“清醒了吗?”
这巴掌扇得脸皮刮掉了一层,但也让奚汐从幻魇中挣脱出来。她按住火辣辣的脸颊,茫然地盯着对方,然后机械地唤着:“母亲……”
与那日的谨小慎微全然不同,今日的侯夫人像头暴烈的母狮,那锐利的眼眸扫过,宫人们个个低下头去把脸贴在了地上,“贵妃无恙,无需传太医。”
如何能传太医,倘若诊出一个被吓疯的贵妃,楚氏不敢想象那是什么后果。
※
母女俩进了贵妃的寝房,门窗关的严丝合缝,无人敢靠近。
见女儿的脸上红印仍未消退,楚夫人好生失悔。平康侯府的嫡女,她唯一的亲生女儿,从小风大了点都怕刮着她,可如今先是她父亲说要她的命,接着又是母亲狠狠掌掴她。
一想到这些,楚夫人禁不住落下泪来,“你兄长催促我进宫,我想着此事并未伤及你,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谁曾想进宫一看女儿竟是这样的模样。楚夫人抹掉眼尾的泪光,又道:“你是贵妃,她是臣婢,她虽可怜,可你为了一桩小事便失了心魂,叫宫里宫外今后如何看你这贵妃。”
奚汐本是垂着头,听了这话蓦地抬起来,“小事?”她盯着楚夫人,半晌后说道:“母亲说得对,是小事。”
兰宜是谁,小小的七品奉侍,早亡的母亲出生商贾,父亲还不如她,只是太史局的从八品小吏。可不就是小事。
她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母亲。楚夫人拧着眉,试探着问:“你莫非已知晓背后是谁的毒手?”
奚汐摇头,她要是知道此刻便不会坐在这里。
楚夫人反倒松了口气,“你兄长说此事关天,交给太后和陛下便好,不是你能沾手的事,切勿有太多主张。”
奚汐点出她的矛盾,“母亲刚才说是小事,而今又说此事关天?”
楚夫人被她堵得愣了下,“你明白意思便好,何苦来抓我的错处。”
奚汐闭上了嘴。她感激侯夫人的巴掌帮她叫回了魂,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女儿对她少言寡语,楚夫人唯有心酸。外人只知平康侯府对这嫡女如珠如宝,却不知她与一双父母并不亲近。她也怪不得女儿,当年是她自私,只顾自个儿。已是十岁的大女儿家了,她竟交给了儿子看顾,全然不顾男女大防,让京中看了不少笑话,更有窃窃私语议论侯府家风不正。想来庶长女议亲不顺,最终只嫁得寒门,也是她这嫡母做的孽吧。
庶长女姻缘不如意,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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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回过神来对亲生女儿的婚事再不敢懈怠。她张罗了数年,最终选定了晋王。身份尊贵人品端正这就很好了,至于别人口中的不事朝政游手好闲,于晋王来说更是好事。可谁想她又错了,当侯爷决意让女儿进宫时,她便知她又害了女儿。
“是女儿不懂你的苦心,母亲别伤心。”奚汐有点慌乱,她怎么又哭了。
楚夫人泪涌得更利索,“你哥哥这些年为你筹谋博来的名声,说不准又是母亲坏了事。莫怪你父亲说我是那守着米缸的硕鼠,只盯着几粒陈谷子便沾沾自喜。”
奚汐气得,“你听他的鬼话!”
楚夫人望着女儿,一时间忘了哭,等缓过神,泪如雨下。女儿近来言词粗俗如村野之妇,何尝不是她造的孽啊!
天爷,奚汐服了。她总算能理解胭脂对她的无奈,搞不好侯夫人和她真是亲母女。奚汐自己爱哭,却见不得别的女孩子哭,侯夫人这种老女孩哭起来更叫人揪心。
奚汐连忙为她擦泪,“母亲别哭了,你说什么,女儿都听话。”这伎俩她还不清楚,奶奶的绝杀技。
楚夫人握住女儿的手舍不得放开,多年的心结似乎快解开了。未出阁时,这亲生女儿晨昏定省嘘寒问暖一样都不缺,可她心里明白,那些都不过是侯府嫡女的分内之事,女儿心里可曾真正有过她这个母亲?她不知,也从不敢去问。前几日在那偏殿,女儿虽什么也没说,但在丈夫面前护她之心是那样明显。
那日,平康侯被忤逆的女儿敲打了一顿,一路念叨岂有此理,回到府中一连病了几日。楚夫人则不同,她也是辗转难眠,却是因心中欢喜。女儿是欠了恭顺孝敬,可心里到底有她这母亲。接着又骂自己蠢妇,又是这么自私不替女儿着想。
“溪溪,把你心底的话说给母亲。贵妃之位,中宫之主,你都不想要么?”
每当她叫这名字,奚汐心中就像注入了暖流,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可她的话侯夫人可能不觉得暖。
“都不想。”侯夫人这样问她,她心中忽然生出希望,莫非有法子让她不去争那皇后?“母亲,你让说女儿便说了,你不许生气。女儿讨厌这深宫,活得难堪得很。”
其实不是,如果能让她一生安稳地做个吃喝不愁的贵妃,她觉得日子也很不错。她本来就宅,什么向往外面的天空要当自由的小鸟,她没那向往。这不是她的时代,她这种四体不勤的小废物,出去外面颠沛流离,一天都活不成。再不济把她接回侯府养着也行,但如果要嫁给公府侯府那些世家,她宁可当这个贵妃。看看侯夫人便知,日子远不如她这个皇帝的妾室。
浅薄无知的话,也只有侯夫人听得进去,换做他人只觉得这侯府嫡女怕是痴傻的。
楚夫人轻抚着女儿的脸颊,感叹多好看的小娘子,与小姑当年的俏模样真像,连笨脑袋也像,“陛下纵非天子也有天日之表,如今你隆宠正盛,即使不求圣眷长久,你眼下当真没有半分不舍?”
奚汐的希望坠机。她傻的,侯夫人和高侯爷一荣俱荣,怎么可能不为侯府着想。她该如何回答?人家说有了温饱才思淫.欲,她现在温饱都没捞着,还在为小命挣扎,谈什么舍不舍得。
“那时我拦着你父亲,劝说他不让你进宫来,你父亲说‘宝船既已入海,若要纵身而下,我高家终葬鱼腹’。这些话我听多了,也不想听了。可后来母亲想明白了一个理。”楚夫人牵过女儿的手合拢在掌心里,有如捧着她的掌上明珠,“溪溪,你这侯府嫡女便是一丛刺人的荆棘,不仅馨宁郡主,天下没有哪个女子容得了你在她座下,你若不能在其上,便只能被人践踏在脚下。兰宜那小丫头,还不够你瞧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