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景连忙掐自己大腿一把,发现不是梦后天都塌了。
他简单构想了当前的处境,还从那一个伙计口中得知,他是被人打晕后拖过来的。
伙计里有个厨师,神神叨叨地同海盗讲这是某大老板的船,万万劫不得。
海盗嫌他烦,举枪爆了厨师的头,准备扔海里喂鱼。
有胆子在国际公海打劫的都是罪恶滔天的亡命之徒,一个两个或多或少都背过几条人命。
苏卿景回过神时厨师已躺在他面前,几滴血水溅进缺口瓷碗,恍惚间,他的心跳得很快,一艘巨轮的虚影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心底燃起的愤怒让他下意识站起来。
不过只是几秒,他又莫名其妙坐下去。
他捎起地上的碗发怔,麻木片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清楚海盗入侵并非意外。
航线规划于国际安全路线上,有雷达实时监测,海盗不可能轻易劫船。
除非船早就偏离航线,雷达也因故失灵。
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船上有内鬼。
海盗刚运走厨师的尸体,苏卿景就瞟见门外匆匆路过的人影,还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血滴已在水中散作无色,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啪一下摔烂瓷碗,意料之内吸引了看守海盗的注意。
“干什么!干什么!”
苏卿景故意扯开嗓子叫唤:“这水不干净,能喝?就这点良心喂了狗狗都嫌少!”
“你宝贝的爱喝不喝!”看守举枪威胁,“信不信老子也一枪崩了你!”
外面的人进来了,苏卿景看准时机,鬼哭狼嚎地求救:“成哥救我!这垃圾要杀我!”
成哥面色凝重,摆手示意看守退下,走到苏卿景面前,“同为猎黥,我想你知道要活命就得安分点儿。”
他要走,苏卿景立马厚脸皮地拉住他赔笑,“成哥,拜托个事儿,前天打上来那条人鱼背上有伤,抽空去看看呗。”
成哥一双鹰眼里充斥着烦躁,“自己都快没命了,别管鱼了。”
苏卿景慑缩回手,“那成哥,给我整口干净水喝?”
成哥解下随身携带的水壶,塞到苏卿景手里,“你最好老实点儿,别打不该有的歪脑筋。”
“怎么会呢,成哥。”苏卿景接过水喝半口,“你会保我的,对吧?咱俩可是混一行的好兄弟呀。”
成哥冷哼一声,他一走,苏卿景立即换了副不屑面孔嘁嘁,还掂着水壶问那两个活着的喝不喝。
当晚,看守去巡岗,苏卿景将外套脱下来铺地上,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睡觉。
他明白,他现在能活着,绝对是成哥的意思。
试问猎黥如何能与海盗这种下三滥同流合污,除开有利可图,实在没有其他令人信服的理由。
国际法规定,除特殊情况和硬性规定外,人鱼交易定金不得超过全款的百分之二十,既然六百万是定金,那么人鱼的全款得在三千万及以上。
所以成哥为了钱想独吞银澜鱼。
如果假设属实,另外两名猎黥应该早就遭遇不测。
至于为什么苏卿景还活着,大概是成哥希望他能制作人鱼石,以便贩卖出更高的价格。
然而苏卿景却想笑。
猎黥指挥员确实会研习人鱼石制作过程,但多年来人鱼数量骤减,让他们上手实操是不可能的。
半夜,苏卿景睡得正香,海盗挨个踢门问谁是苏卿景。他让人摇醒,呵欠连天地说他是苏卿景。
他爬起来伸着懒腰,听海盗隔着牢门议论猎黥都是彪形大汉,为什么他细胳膊细腿儿,还怀疑是不是重名叫错人了。
苏卿景白眼一翻,一怒之下笑了一下。
海盗带他进了水池,张眼可见池边矗着一个体态雍肿,腰如桶粗的壮汉。
他们把苏卿景押上前,那壮汉是个中年老油条,神情严肃地问苏卿景是不是猎黥。
苏卿景昂声点头,琢磨对方这体态该是BOSS级别的海盗。
“好,好好,那这池子下边儿,关的是什么啊?”海盗瞧清苏卿景的脸,忽然神情温和了些。
苏卿景:“人鱼。”
海盗BOSS搓手,意味深长道:“听说猎黥指挥员能和人鱼沟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苏卿景瞥眼水池,水面恰好浮出一个小气泡,随即迎合说:“当然、当然是真的了。小菜一碟呀,哈哈,人鱼嘛!都是些大尾巴,小白脸儿,细皮嫩肉的……您感兴趣?”
他故意装出一副为难模样,请海盗和水池保持一定距离,再打开水阀,让水位下降直至排空。
海盗BOSS伸长脖子找人鱼,刚上前就被一扇银色大尾巴怼脸扇。
啪!啪!啪!
海盗BOSS被扇得晕头转向,软了腿直往前摔,还惊慌失色地大叫道:“人鱼鱼鱼、鱼!”
苏卿景见势,勉为其难委身扶人。
海盗指着水池哆嗦,苏卿景背地里道扇得好,面上歉意浓浓,“哎呀,抱歉抱歉,我这就去训训他,要他好生听话些。”
他靠近水笼,银色大尾巴悠然垂下,人鱼探头探脑地爬到池边,顶出白色小脑袋瓜环视四周。
翼歌别有怨气地仰视苏卿景,像在质问他方才把什么丑东西赶过来了。
苏卿景蹲下来偷偷给翼歌竖大拇指,“扇得够狠,脑浆都给人摇匀了。”
随后手势一变,食指抵住翼歌额头,轻轻往后一弹,呵斥他:“这是老板!能扇吗?你呀,赶紧给我把尾巴收好!再扇人我就扇你!”
他的莫名奇妙让翼歌也莫名奇妙,甚至有些厌恶。
人鱼蔚蓝的眼睛瞟过油腻老男人,不屑嘟囔,“老板,恶心,不要。”
说完,反手扇苏卿景一巴掌,还对他指指点点,“水,翼歌,休息。”
人鱼滑入池底,苏卿景暗自叹息,从身上拽下成哥给的水壶,“喏,水。”
翼歌上视投来鄙夷目光,单是眼神不屑地哼哼。
“六百万!”苏卿景尽量压低音量,“您配合配合!回去了我请你吃大蚌壳好吗?”
翼歌噘嘴不理他,甚至拿尾巴挑了丈泥甩上去。
一番好言好语还是劝不动,苏卿景无奈,身后忽然让人一拍,回头竟和海盗BOSS贴脸相见。
“人鱼脾气都那么暴躁吗?”
苏卿景强忍恶心,“对对对啊,脾气都差得很,又拽、又狂还不理人,您能否稍等片刻?”
海盗BOSS皱紧眉头,伸出食指和中指:“两天时间,两天后,如果看不到一条听话的人鱼,我就把你扔海里喂鱼。”
海盗挥手派出两个手下监视他,转身离去,苏卿景含笑送走海盗BOSS。
其实半天时间,就足够他计划一个逃跑方案。
如果只是自己逃跑倒也犯不着来水池,不过要带翼歌一起走,就必须和翼歌打好照面。
他尝试和人鱼沟通,奈何后者对他不闻不问。
得,猎黥这一世英名迟早得栽呆鱼蹼上。
夜色渐浓,苏卿景觉得明天再办也不迟,给鱼放好水了才离开水池。
苏卿景被安排到一间独立包房,虽然里面仅有一张窄床,朴素至极,让人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苏卿景花去三秒跟自己和解。
有床睡,比睡地板强太多了。
吃得苦中苦,知足吧。
翌日清早,哐啷推门声惊醒了苏卿景。
他没有第一时间醒过来臭骂对方,而是继续装睡。
因为感觉有人正死死盯着自己,那是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实在让人背后发凉。
好一会儿,那目光仍然没有消失。苏卿景无计可施只能装睡,耳边忽而飘过一句:“装,接着装。”
他不禁感叹,有意思,大清早还找事儿。
不过也该醒了。
苏卿景装模作样地打俩呵欠,嘴里呢喃,“谁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
话音未落,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答应海盗训鱼?”
苏卿景定神,啊啊几声,连忙摇头否认。
“胆儿挺肥的,”成哥贴着苏卿景的耳背挑明,“当着海盗的面请我帮忙照看人鱼,让他们知道船上有鱼,你故意的,苏卿景。”
苏卿景心里白了个白眼。
谁跟你一条船,叛徒。
随即摇头否定,从夹冒烟的嗓子里吐出稀稀落落的哀求,“没有……我没有,成哥……”
苏卿景本就生得好看,是猎黥堆里不可多见的眉眼俊俏、身段高挑瘦弱的美少年型男青年。
因为被锁喉,就只剩微微翕动的唇,衬得那张脸多出一丝我见犹怜。
成哥抱着一丝怀疑松手,苏卿景便捂着脖子轻咳。
“我不会训鱼,海盗以为我会而已。”苏卿景低头解释,“我没有故意向海盗透露人鱼的消息,只是那条鱼伤得很重,若是病死了……可就赚不到钱了。”
“你最好是。”
成哥奉海盗的意思把苏卿景扯到水池,临走前还不忘告诫他,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苏卿景虽然泄气,但十分庆兴没有死在今早。
回想昨晚草拟的逃跑计划,他多了些求生的力气,踱至池边催翼歌起床。
呆鱼正酣然大睡,就吐了一个彩色泡泡,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苏卿景不得不跨门而入,恰是那刻翼歌翻身扑击,他才意识到鱼哪里是叫不醒,这是在假寐捕食!
整条鱼怼脸而上,苏卿景后退几步,差点让翼歌的爪子挠一下。
鱼再要挠他,他没辙拿小臂格挡两只鱼蹼,卡住人鱼生有锐利指甲的双手,再借由自身重心一把拽紧对方,横竖齐齐滚进泥水里。
翼歌失策,妄图反攻,可回身刹那,一把寒光骤闪的刀说迟不迟地抵在他的脖根处。
苏卿景浅笑,嘴上半分不饶鱼:“来,上前啊?不是挺狂的嘛,多大的鱼了,一天天净琢磨搞偷袭。”
翼歌懊恼,有一下没一下地弹动耳鳍。
但见苏卿景收了刀,又一头扑过去。
偏偏苏卿景料准翼歌不是条老实鱼,机灵着往右撤步,轻松躲过扑击。
翼歌啪叽一下落地摔疼了,窝成一团哐哐掉小珍珠。
苏卿景凑近,发现鱼在气鼓鼓地骂他坏。
什么坏人啊,坏蛋啊,坏东西啊。
可把苏卿景能耐着了,不禁双手叉腰,“哎呀,你不会骂别人只会说坏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也能叫骂人?”
翼歌哭得更大声了。
逗够了,苏卿景难得善良哄鱼,抱抱呆鱼说:“别哭了,实话告诉你,整条船只有我一个好人。”
话音未落,翼歌梅开三度再次袭击,可惜苏卿景也不是吃素的,轻轻松松卸了翼歌的攻击。
鱼一边哭,苏卿景一边问:“老实了没,没老实可以再收拾一顿了讲事。”
翼歌抱着尾巴可怜兮兮。
不过多时,才缠着苏卿景乖乖听他讲东西。
可人鱼的注意力并没有聚集到讲话内容上,而是盯着苏卿景的上衣口袋,然后捎出里面的黑卡。
翼歌把卡叼嘴里衔好,估摸这东西在苏卿景心目中的地位,一字一顿问,“六百万,对苏,很重要?”
苏卿景沉默不语。
他继续说:“苏是,翼歌养的。六百万,比翼歌,重要?”
苏卿景冒昧一笑:“你想要啊,那给你好啦。”
翼歌:不理,苏。苏坏,hen_(_(oωo」***)β
苏卿景:不理就不理,你真的很装,你很好看吗?你是我什么鱼?有必要一直黏着我吗?_(‘^`」 ∠)_
Two hours later——
苏卿景:?鱼呢?你是不是钓到新的人了?真不理我了?翼歌我错了错了别不理我嘛_(I‘n`I」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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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