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尽!”
“啊——”
大厅内瞬间一片混乱,有人好事围观,有人捂眼尖叫,人群中唯独有两道坚毅的身影,拨开重重阻碍,逆着流言蜚语,向杜鹃冲去。
片刻后,想象中的触柱声音没有响起,众人反应过来,战兢兢望去。
只见一个女孩紧紧地抱住了杜鹃的腰身,将她死死拖住,另有一高大男子配合着,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杜鹃身前,用身躯挡住她的去路。
众人未解之时,那女孩突然回头,她目光如炬,横眉怒视众人,厉声质问:“你们人间世道,竟连一个柔弱女子都容不得吗?出身青楼又如何?卖己求生又如何?若非各有难处,或家贫被卖,或遭人拐骗,哪个女子愿自甘堕落?你们自以为高尚,实则连他人苦衷都不能谅解,似这般合起伙来欺辱她一人,就是君子行为吗?”
女孩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似堂前惊木般震响在每个人的心里。
众人面露窘色,方才还指指点点,现下遇见了更强势的月芽,便又不敢较劲了,当即就有四散躲避的,也有推卸责任的。
“是你方才起哄着要抓人去衙门的吧……”
“我可不知道什么迎春楼,不认识什么杜鹃,什么鸟啊花啊的……”
“走吧走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人群一散,兰香才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早已是泪流满面。
“姐姐方才是要寻死吗?姐姐好糊涂啊,我们姐妹从前经过多少磨难,熬过多少日子,都不曾说过一个死字,今日让这小人污蔑几句,姐姐就要弃我而去吗?”
“我、我……”杜鹃愣愣地看着她,如失魂丧魄,茫然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兰香见她这般模样,心都要碎了,一把扑进她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似要用尽力气唤回往日坚强不屈的姐姐。
“姐姐就算是为了我好吗?为了我也不要去寻短见……姐姐若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杜鹃心口一刺,她呜咽一声抱住兰香,两姐妹同痛哭难止。
月芽看得鼻尖酸酸的,心里实不好受,也想哭的,但她好歹忍住了,劝说两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姑娘先起来吧。”
杜鹃颤抖着起身,低着头,捂住脸,仍不敢将伤口视人。
“阿巳。”月芽唤身旁男人。
萧巳正目光灼灼地瞧着她,忽见她使来一个眼神,立刻会意,将系在后背的一顶帷帽解下给杜鹃。
这原是月芽出门时戴着来遮阳的,因到了室内便脱下,随手叫阿巳替她拿着。
“谢谢二位好心人。”兰香替姐姐道一声感谢,杜鹃立刻将帷帽戴好,挡住脸上伤疤,方觉浑身放松一些。
“这算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闹一场,耽误了我们店里的生意,甩甩手就想走吗?”
那难缠的店小二竟还有理,要上前追人,月芽一个冷眼甩过去,他倒心虚地缩了缩手,又做作地抚了抚发丝,道:“方姑娘,你怎么帮这两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人都不知道有病没病的,你近了她们的身啊,自己迟早也要遭瘟的!”
他自认得月芽,她是前头碧水村的一个小妇人,因懂得调制胭脂,与掌柜的交好,她做的几款面脂,也确实在店里十分畅销,店小二不敢不尊重些。
月芽冷笑:“你不管管你这张嘴,我看先要遭瘟的是你。”
她在今日收获的荷包中取出两枚银锭给他,再将疑似是造假的两枚银锭拿回,警告道:“她若有心使假银子自是她的不对,可你不该侮辱人,更不该当众揭人伤疤,何况她二人显然也是不知情的。我倒是要提醒你一句好自为之,今日这位姑娘若真在店里触柱而亡,血溅当场,我看也不必掌柜的告衙门,自有差役来抓你,治你一个伤人害命的罪。”
店小二脸色白了白,再不敢嚼舌头了。
月芽四人离开芙蓉坊,杜鹃含泪,福身言谢:“姑娘菩萨心肠,今后必然福泽相随,杜鹃实不知该如何道谢,若姑娘不嫌弃,可告诉我家住何处,待我将帷帽洗净,再亲自送还姑娘。”
月芽与萧巳相视,两人心有灵犀,只需一眼彼此都知道各自所想。
“相遇既是缘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前头便是茶馆,正巧我这有一盒伤药,能治伤疤,不若姑娘陪我去坐坐?”月芽真诚地握住杜鹃的手邀请。
杜鹃眼中闪过诧异:“姑娘我不介意我等身份?我只怕连累姑娘和我一起被人说闲话。”
月芽淡淡一笑:“像这样难听的话我自小也听过不少。”
杜鹃便不再推辞,四人一道往前头的茶楼去,开了一座雅间。
跑堂的送上来一壶茶水并三碟子点心,月芽吩咐其不必随身伺候,便退下。
替杜鹃二人斟一杯温热的茶水,月芽柔声道:“这是金银花煮罗汉果茶,可以清热润嗓,两位姑娘方才哭过,喝些正好可以舒缓喉咙。”
“因我会制一些香膏胭脂什么的,往日与芙蓉坊的掌柜也有往来,杜鹃姑娘若信得过我,可以让我给你的伤口上些膏药吗?”
月芽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头装的是用三七、黄柏等几种药物制成的消肿止痛的膏药,寻常带着,有个小伤小痛都可以方便应对。
杜鹃十分感动,忙道:“姑娘好意我怎敢推辞,只是……”
她望了望月芽身后如寒山松柏般矗立的男人,终究还有犹豫。
月芽立即明白是有男子在场,杜鹃觉得不自在,于是看了看阿巳。
萧巳领会其意,在月芽身旁耳语几句后,再道:“我去门外替你们守着,不会让旁人进来,尽可放心交谈。”
他出了门去,再细心掩上,门上贴盖的素白油纸上映着他挺拔的背影。
杜鹃卸下戒备,取下帷帽,任月芽为其上药。
那破开的伤口瞧着已经有些时日了,血色已经凝固,只是因为处理得不好,所以没能好好愈合,倒是那红肿像是近日新添。
这样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上被人弄伤成这样,月芽怎能不心疼?
若叫她来治疗,定要弄得完好无损,恢复杜鹃的美貌才安心,只是今日条件有限。
她挑着膏药,细细地敷上,再轻轻吹拂,让药性发散。
“今日出门在外,身上没带得太多东西,这盒药膏杜鹃姑娘拿着,每日抹个两三次,等结痂了之后我再给你换一盒去疤的,尽力让你复原如初。”
月芽又想起那店小二说的话,体贴问道:“是了,你还想要一些能遮疤痕的胭脂对吗?我也能做,待我回去制好了给你送去?”
“姑娘……”杜鹃愣愣地看着面前女孩诚挚的双眸,原本已经平复的情绪瞬间又翻涌起来。
两行热泪滚下。
月芽手忙脚乱,实在见不得美人落泪,“别哭别哭,眼泪对伤口不好的……”
“我自离家二十年,除了兰香,再没有人惜我疼我……”杜鹃禁不住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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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月芽再问,她便想要将所有委屈都倾诉出来。
“我本名不叫杜鹃,兰香与我也并非亲姐妹,至于我原来叫什么,父母亲人是否健在,全都忘了,只知道是四岁时就遭人卖了,原本是在人伢子手里的,辗转几回,认识了兰香,我俩便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直到一起被迎春楼的金妈妈看中,买了回去。”
杜鹃恍惚地看着杯中茶水,思绪陷入了回忆:“少时学舞练琴,虽然辛苦却也不觉得难过,后来长大,因我二人相貌略比别人好些,金妈妈也肯给点体面,所以即便被迫卖了身子为她赚钱,也不敢有所抱怨,毕竟若无金妈妈,只怕我俩下场更惨,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熬下去吧,盼着终有一日能得自由,可是后来……”
杜鹃忽然声涩哽咽,双拳握紧,眼中涌现痛恨之色,“直到后来我竟被陈表那人渣败类看中……”
杜鹃咬住下唇,艰难道:“他逼着我卖与他,若不相依,便使人来大闹迎春楼,金妈妈劝说我从了他,可他若只是同寻常客人一般要我陪寝,我不会抗拒,毕竟这幅身子也早就要不得了,可他、可他简直不是人!他在床上千方百计地折磨我,他咬我、打我、拿绳子勒我,不到快死的那一刻绝不松手,这脸上的伤就是他用鞭子抽的……”
月芽心中的惊惧与哀怜无以复加,自上次去陈府后,她便知道陈表不是什么好人,可实没有想到他卑劣至此。
有这样的夫君,巧娘这些日子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杜鹃仍沉浸在悲伤中:“我无数次想死,却怕我死之后,他不肯放过迎春楼所有人,更怕兰香因我遭罪,我不敢死啊……我就等着那烂人有下地狱的一天,我还想过毒死他,一了百了,可又找不到下手之机,今日、今日,众人谩骂指责,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若陈表的凌辱是倾頽的泰山,那众人的非议就是超过她所能承受之重外的一块小石头,瞬间将她压垮,生不如死。
月芽听得泪痕盈袖,她怎么不知道众口铄金的威力,从前她也被人这样误会、污蔑过。
明明她们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只是想要生存下去罢了。
月芽握住她的手,湿漉漉的双眸中闪烁着清辉一般的光芒,“杜鹃姑娘振作起来,你说得不错,恶人自会下地狱,早晚而已,你方才所说的陈表,可是知县陈升的二儿子对吗?”
杜鹃于泪光中怔怔地看着月芽:“怎么?姑娘也识得陈家的人吗?”
月芽没有立即说出与陈表之妻林巧娘的关系,也并未言及碧云山上的意外发现,只道是被举荐到陈府为女眷们做事,得了赏钱,偶然在其中发现了怪异之处。
杜鹃捏着那两枚使她今日受辱的小小银锭,神色复杂:“所以这真是假银子?”
月芽点了点头。
不等杜鹃再言其他,一旁的兰香嗔目切齿,愤然怒骂:“他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那样折辱姐姐,竟还有脸给□□!”
她急道:“姐姐,不然我们将此事告诉金妈妈,下回她便不再逼着你去陪那人渣了。”
“不成。”杜鹃按住她的手,“金妈妈虽然唯利是图,但也不过是一介妇人,陈表背后是其父知县陈升,常言道民不与官斗,金妈妈即便知道了也未必会与陈表翻脸,反倒有可能激怒陈表。”
“那可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由着他欺负吗?”兰香垂泪。
杜鹃转而望向月芽,“除非,有可以将陈表及其父势力连根拔起,彻底铲除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