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耀集团的董事长陈明辉先生,于6月13日早上7点,被发现死于H市郊区。致命伤口位于咽喉,形似蛇类咬伤,具体死亡原因有待进一步调查。此前,辉耀集团刚刚被爆出囚禁、虐待超常规生物的消息……”
舒情糟心地掐断了手机里正在播放着的新闻视频,面无表情地瞪九素。
九素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无辜地回看。
昨天凌晨,在她们都遭不住困意,睡得七倒八歪的时候,金万里黑着脸带队回来了,宣布警报解除,现在各回各家。舒情没看到九素,不放心,特意找金万里打听,被一句“谁有事都轮不到他有事”怼了回来……好在这句怼人的话也颇有信息量。
戚昀打着哈欠,把司机喊起来送人,舒情因此就先回了公寓,舒桐和赵与清在公寓隔壁的酒店暂住。
直到早上快六点的时候,舒情睡得迷迷糊糊,才隐约听见洗手间里传来水声,过了一会儿,果然是九素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舒情叫:“小红?”
她还没完全睡醒,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九素走过来,坐到她床边。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根本盖不住血腥味,舒情瞬间清醒了,坐起来细看他的面孔。
他看上去比平时更苍白,神色虽然未变,但眉眼间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连浅檀色的眼瞳都显得黯淡,仿佛褪了一层颜色。
“你去做什么了,”舒情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找绷带和药,“你伤到了?”
九素“嗯”了声,接过绷带,顿了一下,没有动作,抬起眼睫望了舒情一眼。
“呃……医疗箱是我妈强制要求我常备的,我其实不太会弄。”舒情误解了他这一眼的意思,自觉得让伤员自己动手确实不好,无奈她完全不会,只得摸摸鼻子,“处理外伤这个,我只能给你打打下手。或者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是这个意思。”九素无力地说,“我是想说,你能转过去吗?”
“……”
舒情默默转身背对着九素,盯着雪白的一堵墙,面壁去了。
其实还不如看着,听觉和嗅觉有时候比视觉还敏感,她闻见散发出来的血腥气,听见背后衣料簌簌摩擦的声音,甚至九素偶尔加重的呼吸声……心情更混乱了。
她忍不住问:“你伤在哪儿了,严重吗?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
“一点小伤,我自己就能处理。”九素笑问,“剪刀呢?”
忙中生乱忘了拿剪刀,舒情赶紧又跳下床去取。她背着身递给他,趁着这个机会,悄没声地瞄了一眼。
就一眼,九素就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似笑非笑地迎上了她的眼睛。
舒情干脆就转身正面面对着他,因为到这会儿,她回避不回避的,也都无所谓了——他已经处理完了自己的伤口,左半个身体缠满了绷带,不存在被她看去的危险。肩膀和腰侧都沾染了血迹,还有没有别的伤口不知道,但目前来看,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认知范围内的“小伤”。
九素索性也不接剪刀,把绷带往前一送,递到了她眼皮子底下。
舒情帮他剪开了绷带,本来想给他打个蝴蝶结,但被那双眼睛盯着,还是没有皮这一下,十分遗憾地打了个普通的结。
她又确认:“真不用去医院?”
“不用。”九素随手把衬衣披上,挡住了右半边裸露的部分。可能因为是条白蛇,他肤色异常的白,看着不是那种莹润生光的白法,透着一股隐约的冷白,和绷带几乎是一个色。他安慰她,“妖怪和人不一样,这种程度对妖怪而言不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了,你放心。”
“哦……”舒情对妖怪的体质确实所知甚少,九素既然这么说了,她选择相信,伸出手去,隔着绷带,小心地碰了一下他肩上的血痕。
九素意意思思地躲了一下。
舒情还以为她手重了,赶紧缩手,问:“疼吗?”
“我只是自愈力比较强,不是没有感觉。”
舒情于是又扒拉出来一盒布洛芬,“吃一粒吗?”
九素表情不太自然地摇摇头。别说他没有用药物镇痛的习惯,就冲着他亲眼见过舒情吃这药的时机,他今天也得把讳疾忌医坚持到底。
他知道舒情现在想为他的伤做点什么,于是说:“我记得冰箱里有酒。”
“你不能喝。”舒情拒绝,“受伤了不能喝酒。”
九素笑,“我是妖怪啊。”
舒情狐疑地打量他两眼。按理说九素一向是个靠谱的人,不至于对自己的伤势如此没数,但他有时候毕竟也会干出来一些她理解不了的事——比如说放着双箭头不肯要,执著于扮演苦情男配,以至于她对他的信任多少都要打个折扣。
九素毫不心虚地回望着她。
舒情到底给他拿了一罐啤酒,还贴心地给他打开了易拉罐,并排和他坐着,这次问到了正题:“你是去干什么了?”
九素轻轻摇了摇手里的啤酒罐,喝了一口,懒懒地说:“杀陈明辉。”
舒情吓一跳,差点蹦起来,“什么玩意儿?”说完意识到自己音调拔太高了,才刚六点,这一嗓子出去有扰民的嫌疑,压低音量结结巴巴地问,“杀……不是……既遂还是未遂?我意思是……他死了吗?”
“当然。”
舒情僵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了九素之前恍若无意般说过的一句——“既然有人动了杀意,我也只好不死不休。”
她当时隐约就觉得不太像是在放狠话,没想到,今天他还真的兑现了!
舒桐昨晚和她说的话,也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掠过她脑海:“他就算是杀了人,都未必要偿命啊!”
是真的。她恍惚地想,他杀了一个知名的企业家,还是她的前老总,也许还不止这一个人。他还可以几乎是全身而退,悄无声息地回到她的住处,甚至丝毫没有潜逃的打算。
然而她现在的恐惧却和舒桐背道而驰,舒情惊慌地瞪着九素,不知道这到底算是“高等级超常生物故意杀人”,还是“嫌犯因拒捕被警方协助者击毙”。
九素猜到了她的想法,安抚说:“没关系,万里会处理。”
难怪凌晨金万里回来的时候是那副表情,难怪金万里说什么“轮不到他有事”。
超管局八成是已经把善后的事宜接了过去,甚至已经和九素全都谈好了,所以他比她晚回来一步……
超管局打算怎么善后,善成什么样?死者毕竟是个公众人物,无论如何,总得给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还有,他怎么这么意气用事?她必须得好好地给他加强一下普法教育!
满脑子焦虑的念头乱飞,花了足有三分钟的时间才各自落地。舒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把事做得这么极端啊。”
“斩草除根。”九素仍然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说出来的话却堪称凶残,“谁知道他还有多少手段。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舒情说不出话来,和一个昨晚才刚杀过人的妖怪同坐在一张床上,她觉得她应该寒毛倒耸、毛骨悚然才对——现代法制社会了,换了谁,都不敢想象自己身边的人手上有一条人命。
可她就是不觉得,她甚至连害怕都不觉得。她知道自己一向胆子是挺大的,管家非法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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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也没被恐惧占据理智,可她也没想到,现在自己能胆大到这种程度。
她破罐子破摔似的想:“可能我和他就是差不多的人吧。”
她很轻易地接受了“我们是同类人”的论断,仿佛接受的是经年生死镌刻在灵魂里的一个直觉。乍然听闻法制新闻的诸般思绪,此刻,总算是潮水似的退去了。
然后,她看清了自己掩藏在内心深处,最放不下的一个念头。
她那天拒绝了那个“不要喜欢我”的请求。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九素杀了陈明辉,选择为她永绝后患。那说明什么,说明他打算离开她了,所以在走之前最后一次来保障她的安全?
九素从她的眼神里看懂了她在想什么,他微一踌躇,交代说:“我会在超管局留一段时间。”
舒情虽然神思不属,但仍然敏锐地反应过来,“善后的代价?”
九素“嗯”了声。
就算是劳动改造吧,那超管局也是一份编制。这就是他善后的代价,不愧是珍稀的高等级超常规生物。
舒情苦笑了一声,咕哝说:“真让我妈说中了。”
“什么?”
“我妈说你就算杀了人都未必偿命。”舒情复述说,事实证明舒桐担心得确实没错,只不过他杀的是意图伤害她的人,“昨天晚上,她还跟我说了好多别的……大概就是你和我很不一样,劝我早早把你放生之类的。”
九素垂下眼睫,平平淡淡地说:“她说的是。我本来就——”
舒情下一句话羽毛般轻轻地落了地,在他听来,如惊雷在耳,“但我还是想试试。”
“我知道我妈说得都对。”她说,“你是个我不能掌控的妖怪,危险,神秘,还凶。到现在,你的来历我都还没完全搞清楚,以后可能会遇到更多问题。但我们也可能会很快乐,一起拍视频,一起吃好吃的,还有更多有意思的事。所以我想,为什么不试试呢?”
“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能保证一切都尽在掌握。出去旅游,可能被车撞;待在家里,可能遇上地震火灾;工作可能遇上坏老板,吃饭可能有食品安全问题。但也没人说因为这些不可掌控的风险,干脆就不活了的,人生的乐趣不就是在于各种事情都去试一试吗?”
她转过头来,望着他的面孔,问,“你想要试一试吗?”
九素无声地抬起头,仰望着她的眼睛。
昨晚是阴天,今早乌云却散尽了,朝阳无遮无拦地洒进窗子里,她的眼睛比天光还明亮。她刚睡醒,一直忙着给他扎绷带、找药、了解情况,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洗漱,头上还翘起了一撮呆毛,一晃又一晃。
而他自己半身是伤,衣冠不整,衬衣甚至只穿了一半。两个人的形象都只靠原生颜值撑着,真不是个有仪式感的开始。
想试一试吗?
或者往更深一层说,是要再次做她的人,还是从此离开,头也不能回?
慢慢地,九素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握住了舒情伸给他的手,展开了她的手指。
人在有伤的时候、脆弱的时候、被酒精催逼的时候,做出的选择总更接近于真情与本心,而不是瞻前顾后的理智……这一点,其实妖怪也一样。
更或者,妖怪本来就更随心所欲,更遵循本性,更不讲究什么理性与克制。
他低下头去,珍重地吻了吻她的掌心。这个动作下,她可以轻易地抓握住他,不必担心他不受她掌控。
这个亲吻很温柔、很郑重,清凉柔软,而孤注一掷。
那就去试一试吧,他想。
谁说这一次的结果,一定会和上一次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