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万里的原身是一只金色羽毛的游隼——超管局是这么登记的,他自己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一只金雕——总之作为世上最快的飞禽之一,他赶路的速度惊人,别人打电话都是提前一两个小时预约,他这通电话,能当门铃使。
舒情把他请进来,他估计是渴了,“吨吨”喝了一瓶水,这才一抹嘴,开始卖关子:“你猜那个工作室和那商家,背后的控股人是谁?”
舒情嘴角一抽,九素似笑非笑,送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金万里的气焰顿时矮了,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好吧,就是你以前那个辉耀集团老总的妹夫。”
舒情第一反应先问:“哪个妹夫?”
老总不管有多少个亲戚,在舒情这样的底层牛马社交圈里都没有传播力。但老总只有一个妹妹,同时却有四五个年轻的“妹夫”,这八卦就很有传播力了。
就舒情所知,不少妹子们都摩拳擦掌,以老总的妹妹为奋斗目标——有钱有权有美色,属于全世界人们的共同理想,不因性别而有所区分。
“当然是那个正牌的妹夫了。”金万里调查的时候,当然也没有漏掉相关的八卦,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想,“你们人族不都相信契约、合同什么的吗?这想也知道是交给有契约绑定的人啊,这可是要命的事。”
辉耀集团是H市颇有影响力的一个企业,主打互联网相关,以做社交平台起家,踩上了十几年前的风口,一路又发展了直播、游戏等业务。过了几年,又合并了一家电商公司,合并的过程堪称浪漫,正是老总妹妹和这位“正牌妹夫”的商业联姻。
现在提起辉耀集团,已经可以被尊称一声“大厂”了。
作为大厂,辉耀集团对外的名誉还不错。掌舵人陈明辉对外是个精英企业家形象,勇于承担社会责任,慈善公益都没少做。
这种大集团养几个镇宅的妖怪也算常事,坏就坏在他们头脑过于灵活、过于具有开创精神,居然开发出了新的流水线——繁育妖怪幼崽,品相一般的就卖给如戚昀这样的冤大头们,好看的就拿去做直播工作室,有特殊能力的,用处就更多了,对付竞争对手,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条。
这可真是把道德和法律集体践踏在脚下了。
“按照‘现代’的法律,”九素虚心请教,“应当如何?”
“呃……”舒情也不太确定,但她不放过任何让九素适应当代社会的机会,边想边说,“应当起诉到法院,然后按罪量刑……”
“能杀吗?”
“当然不能了。”舒情说,“人家不是冲着杀人来的,何况还未遂。”
“你想得美。”旁边的金万里听不下去,嘲讽说,“你当受害者就只有你一个人呢?喏,这就有一个例子。受害者真的去起诉了,开庭当天当场发疯,被确诊成了精神病患者,好,无行为能力。后来是确认了有超常能量因素,但是谁干的也没有真凭实据,你想学他吗?”
这话没吓到舒情,倒是舒桐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动作,赵与清脱口而出:“那怎么办?”
九素和金万里对视了一眼。九素没说话,金万里翘起一条腿,接茬说:“接下来就是我的活了呗。超管局设这个‘特勤部’,不就是为了这种情况吗,武力压制,我先去打个申请。”
金万里一来一走,酒店就无声无息地进入了备战状态,一个白天过去,屋外的“特勤人员”守卫得越发严密。流浪猫从屋顶轻盈地跳上窗台,眼瞳闪烁着幽微的光;窗前的树枝上缠着两条小青蛇,隐匿在重重树叶之间,无声地吐着信子。
到了晚上,舒情再探头看看窗外,简直怀疑连地上爬过的蚂蚁都不是什么善茬。
她关上窗户,目光再落到电脑屏幕上,屏幕上是还没改完的广告分镜稿,寥寥几笔勾勒的小蛇正在快乐地嚼嚼。
她合上电脑,没心情再继续画了,手心里握住了九素给她的那个白玫瑰吊坠,两眼望着窗外,放空大脑,开始发呆。
九素不在。
金万里单方面地宣了战,九素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他轻描淡写地交代了她一句“不要担心”,人就没了踪影,到现在也没露面。
舒情岂能不担心,有心给他发个信息问问情况,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会不会这一条信息反倒叫他分心,到底忍住了没问。
她打开游戏试图分散注意力,然而心浮气躁,打三把输两回,只收获了队友的一串问号。她烦躁得把手机一扔,一头栽到床上,放任自己继续发呆。
她也说不好有多少是在悬心他们行动的结果,有多少是忧虑自己的人身安全,有多少是挂念九素。总之精神涣散,不管打游戏还是刷视频,统统如烟过眼,没一件事能坚持三分钟以上。
“我这是在干什么,”她痛苦地质问自己,“我这是在玩命内耗,听天由命吗?”
她干脆就坐起来,打开了超管局后来给她追加的新学习资料包,重新开始自学。
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学习居然能比玩更有吸引力,舒情慢慢地竟然也学进去了,各种复杂神秘的符号,逐渐定住了她混沌的心神。舒桐进来了几次,给她送零嘴吃,看她学得起劲,倒是颇为意外,欣慰地发现女儿离家独自生活了这么久,现在还挺能沉得住气。
结果下一秒,“沉得住气”的舒情抬起脸,余光瞥见了一道白影从门缝边闪过,整个人瞬间弹起来,“小红!”
她有一大堆问题,汹涌地涌上了喉咙——去做了什么,行动顺利吗,对方很难缠么,你平安无事吗?
九素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半步,以免她们闻见了他身上沾染的阴森血气,朝她们一笑,解释说:“我去换一身衣服。”
能长期保持从头到脚一身白,说明多少有点洁癖,九素这个“换一身衣服”的流程里居然还包含了淋浴和洗头。好在他动作快,没让她们等太久,他出来的时候,银白的发尾兀自沾染着水汽。
舒情刚才还焦虑得只能靠学习定心,九素一出现,她居然就一点也不急了。她一颗心平平稳稳地放了下来,翻着资料等待的时候,甚至还有心情哼小曲。
她甚至还很有兴致地瞄了一眼他新换的浅绿色衬衣——前几天她亲自挑的,领口比别的衬衣少一颗扣子,九素感觉过于轻佻了,不肯穿出门,今天这还是头一次上身。
那微潮的发梢在领口打晃,舒情在心底吹了个不动声色的口哨。
哦豁。
这也算是良辰美景,良人相对……可惜这是个夜袭刺探的良夜,“良人”洗干净了外面沾染上的阴森气息,却洗不掉从内而外散发出的肃杀寒气。
她确定了:不管是九素身上挂着她的人身安全也好,还是他身上悬着行动的成败也罢;无论他是朋友,还是不曾挑明的情人,总之她挂念的就是他。
牵挂是一种又危险、又无可避免的感情,将人与人这样千丝万缕地系在一起,比虚无缥缈的缘分更绵密、更柔软、更无从挣脱。
九素身上洗不掉的森然气息,就在这绵软的牵挂之中软化了,他看向她的眼神格外柔和,几乎带着一点安抚的味道。
“我去探了辉耀集团豢养妖怪的地方。”九素语气放得很和缓,“有怎样的妖怪、如何布阵、地势如何、人手几何,大致都明白了。既已知己知彼,动起手来也不必怕,放心吧。”
他说得一切都轻而易举,好像不是去夜探敌方大本营,而是随随便便地看完了一篇文章,信手合上书页,告诉她“看懂了”。
舒情问:“你没事吗?”
“当然,”九素安抚地冲她笑笑,“只是去看看,又没有交手。”
好的吧,舒情在心里把超管局给她出示的那“6.9级超常生物”的论断打上了大大的叉。
金万里为人虽然风风火火,但超管局偌大一个国家机构,行事作风不得不严谨。拿到了九素提供的“底细”,当然不会全盘相信这来历不明且无法追责的热心市民,更何况这次指证的还是辉耀集团,属于纳税大户。
走了一轮流程,又经过几次刺探,也许还有几次不能宣之于口的权衡与争辩,金万里打的这个“申请”总算是批准下来了。
同时,这个酒店也不必再住了,当事人们集体被转移到了H市的超管局,接受更加严密的保护,连涂楠也不例外。
当夜是个阴天,月亮星星一概不见,路灯明灭,闷热得只有蝉鸣。
这次是真的除了等待别无他法,为了防止现代科技手段与神秘术法两相结合的攻击,连手机和电脑之类的也一概不能使用,只有几本纸质杂志,聊以打发时间。
赵与清这种常年浸淫于学术的中老年还好说,戴上老花镜,还能看得下去。小一辈的早就习惯于看电子屏幕,对纸质书的耐心不怎么充足,更何况她们亲身经历了事件全过程,对超管局的行动也就更担心,看不进去一点儿。
戚昀哗啦啦翻了两页,就扔到了一边,瘫在沙发上和涂楠聊明星电视剧,借此平复焦虑的心情;舒情和舒桐坐在另一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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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舒情心不在焉,一眼又一眼地往窗外瞥。舒桐迟疑了片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小情,”舒桐问,“你告诉妈妈,你和那个……那个九素,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情心里突地一跳,扯出一个笑容来:“妈,我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就是我意外买错了东西。那时候他还是枚蛋,不小心被我买到了啊。”
她说到这里,隐约觉得有点恍惚——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过得过于跌宕起伏,以至于刚遇到九素时的情形,现在想起来,好像已经隔了许久了。
好像他们已经认识许久、许久了。
舒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忧虑的眼神,几乎能看到她心里去。
舒情维持着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有点慌,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脸皮隐隐要失效,看来妈妈自带无视防御效果。
“我总担心你不开窍,真没想到……现在要担心的是这个。”半晌,舒桐极轻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偏偏在、在一个妖怪身上开窍呢?”
舒情抿抿嘴,干脆坦然地说:“他是比其他人好。”
“不,”舒桐一口否决,她惯于做主,一向也和“贤惠”“温婉”等词不搭边,而这一次还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强硬,更不容违逆,“你哪怕是永远不想成家,你想做你自己的事业,甚至你哪怕是看上了一个女孩子,我都不拦着你,可那是个妖怪啊。”
舒情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这怎么还物种歧视呢?
“我不是看不起妖怪。”舒桐不等她开口,就说,“是人和妖怪实在太不一样了,连法律都不承认这样的关系。你也许愿意陪着他适应人的生活,彼此去适应彼此的习惯,可是以后呢,你难道要一直负担你们两个人的生活成本吗?”
“那我要是找个女生,现行法律一样不承认啊。”舒情无奈,“再说了,怎么会是我一个人负担生活成本,我做视频赚的钱都有他一份呀。”
“好,生活成本问题不是最重要的,暂且不提,”舒桐说,“但是你看看他,他和超管局特勤部一起出外勤,特勤部那些‘超常生物’们各个都听他的,连那个据说是最强的特勤部长,也不例外。”
舒情想起上次公寓管家破门而入的事件,笑说:“这不挺好吗,镇宅。”
“你们要是相处得好,是能镇宅。”舒桐好像是真的着急了,偏暗的光线里,她眼睛里几乎闪着水光,“可万一有什么冲突,那怎么办呢,咱们就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年少的女孩子还怀抱着勇气,向往海阔天空与情深意长;而看遍生死的老医师,见过了太多鲜血淋漓的前车之鉴,在提早一步居安思危了。
王子与灰姑娘的故事,尚且叫人担心齐大非偶,更何况是一个不爱锻炼的亚健康宅女,和一个不可控的高等级妖怪呢。
“再说了,像他那样的妖怪,珍稀、罕有,法律都没有办法约束。就算是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舒桐连声音都在微不可察地发颤,“他就算是杀了人,都未必要偿命啊!”
猛虎嗅蔷薇,看个热闹,挺好。
但假如那是自己养的“蔷薇”,其中的心惊肉跳,外人岂能感同身受?
“杀人不偿命”的妖怪,此时轻轻地从一个人腹中抽回了匕首,侧过脸,想避开迸发的鲜血,无奈还是被溅上了几滴。
对方挣扎着倒下了,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羽毛,短短几秒之间,变成了一只翎羽狼藉的大鸟,倒卧在H市郊区泥泞的土地上。
九素手指一转,轻巧的凶器悄无声息收入掌中。他暗夜杀人,连身便于隐蔽的衣服也不肯换,还是从头白到脚,一步步踏上高速公路下的旷野,像提前抵达的告丧。
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任何同伴能帮着围追堵截,他也不需要——潜逃到此的辉耀集团掌舵人仍然带着十几个打手,和一群精心培养出来看家护院的妖怪。他不觉得这孤身一人找上门的大妖能突破重围,把他怎么样,因此压根没有逃。
陈明辉想把这嚣张的大妖杀了,或者抓起来蓄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奋斗十几年,最后栽在了个微不足道的底层员工身上,恨得眼睛里要滴出血。
幸而他在海外,还有产业。留得青山在,不怕不能卷土重来。至于送上门来的这只妖,大可以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
九素无声地笑起来,踏入了对方严阵以待的包围圈。
纯白的寒气在夜色中弥漫,今晚气温破了30度,而河面上结起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