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情本来以为九素会咬死了不承认,至少也该表现出一点慌乱的样子,然而完全没有。他连手上的纸桃花都没有错一丝折痕,仍旧好整以暇地继续折纸,只是抬起眼睛,是个很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的,”九素从容地问,“他告诉你的?”
舒情拈着那朵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说:“没有,我本来只是猜测,现在才确定。”
九素置之一笑,“我哪里露了破绽?”
“你说呢?”舒情一条一条数给他,“先是你脚上的伤口……天天在一起,你就算用幻术遮掩了我也看得出来。哪有那么巧的事,你脚上有一圈伤口用幻术遮掉了,小红尾巴上也有伤口?别跟我说没有,我从你泡的水里检测出了有血。”
九素眼里明显露出了疑问之色。
舒情于是拿了个杯子,重新给他做了一次用双氧水检测的实验,顺便给妖怪科普化学知识:“像这样,双氧水和正常的水混合就不会有气泡。如果有气泡,就说明水里面有血,你以为凭肉眼看不出来,我就真发现不了?”
九素对这等科技与狠活还真是毫无了解,他垂下眼睛自嘲一笑,感觉自己还是小觑了人类的智慧。
舒情从怀中摸出来那个白玫瑰似的小水晶挂坠。那挂坠已经有一片变成了浅灰色,好像一片枯萎的花瓣。
“这是你的鳞片吗?”她问,“你用鳞片给我做的?”
九素避开了这个话题,“就因为这个吗?”
这其实也就等于是默认了。
“还有九素出现之前,小红必然消失;你总在我看不到小红的时候回我消息;金万里那欲盖弥彰的各种反应,就更别提了。”舒情坐到了他身边,“反正有挺多迹象的,只要留心,就能注意到,更何况你那天还说,让我当做是你欠了我的债。”
九素沉默不语,嘴角兀自噙着一丝笑意,这神情实在复杂,以至于舒情没法判断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时半刻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如簧的巧舌短暂地僵住了,两人诡异地僵持了一会儿。
她一开始关心的还是“九素就是小红”这件事本身,然而在这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许多记忆后知后觉地涌进脑海。舒情回想起自己刚捡到小红的时候,甚至还在他面前洗过澡,别说继续交流了,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一钻。
她甚至还亲过小红!
难怪九素明示暗示地跟她说,让她不要把小红当小动物,把它当个人看……
他就不能直说吗?
九素眼看着舒情的脸色由白转红,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以小动物敏锐的直觉意识到,不能让这份沉默继续发酵下去。于是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说:“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舒情抓住了这个台阶,赶紧把球踢了回去:“我在想……你其实不是在我冰箱里孵化的小妖怪?”
“算是吧。”九素避重就轻地说道,“我是死过一次的妖怪,死时神魂未灭,重新孵化的只是一具新的妖身。”
舒情心说:难怪他对自己的年纪讳莫如深。
心理年龄不好说,这身体年龄么……咳。
她追问:“为什么会死过一次?”
“没什么,”九素看向她,轻描淡写地回答,“技不如人。”
舒情“哦”了声,她刚才其实挺害怕九素所谓的“死过一次”和她有关系。没办法,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里,他的出镜率实在是有点高,何况金万里还对她总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在心里重新复盘这段时日来发生的所有事:金万里的所作所为好解释了,这敌意也算有了来源,谁让九素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她名下的小妖怪呢。
“那你……”她忽然有些胆怯,掩饰性地喝了口水,“你和我,以前,是不是认识?”
九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说:“不认识。”
“可是,”她穷追不舍地问,“在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就曾经梦到过你了。”
九素把目光投向了远方,只留给她一个美好的侧脸。
假如舒情和他朝夕相处的时间再久一点,她就会知道这是他要说谎的前兆——他的眼睛有些太浅了,并不足以遮盖住心底的情绪。
“你是不是想说轮回转世、前世因缘?”九素平静地说,“其实那都是假的,人死之后,灵智随之湮灭,没有什么灵魂之说。我是妖怪,生而特异,才有一次神魂不灭的机会。”
“不过小孩子刚刚生出灵智的时候,容易看见我们这些非人之物,倒是真的。”他转过头来,朝她笑笑,“或许是你小的时候,遇到过我的神魂也说不定。”
舒情不太相信地盯着他:“是吗?”
她老家在千里以外的首都,工作以后,因为干了信息技术业,才跑到南方的H市。这么巧,他一个游荡的魂,也从南到北跑了这么远?
“也许是。”九素垂下眼睫,“也许还有别的可能,妖怪的事我懂得还多一点,然而生死之事玄妙难明,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他这么坦诚地说“我不知道”,反倒比一口咬死要可信多了。
舒情将信将疑,“信”倒比“不信”多了一点,情知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新的结果,放下了这个话题。
她转而去问另一件她更加关心的事:“那我们这算是什么关系,我算是你的……呃,”主宠关系肯定是不可能的,想想她自己还在租房过日子,也实在不好意思自称房东,于是说,“我算是你的室友兼债主?”
九素“嗯”一声。
“只是这样吗?”
九素轻轻叹了口气,退让道:“之前你已经追问过我了。朝夕相处,总有朋友之谊,何必这样一点余地也不留给我?”
舒情心里又酸又软,简直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一攥。
她对九素那点若有若无的绮念,至此彻底消散于无形——不管他是什么传奇的高等级妖怪,说到底是她亲自养着的小红,让她对小红生出什么念头来,无论从情感还是道德上,怎么都觉得别扭。
好在她的“喜欢”,是对他的喜欢的回应,是见色起意,很稀薄,拿得起,也不难放下。
“那,”她笑吟吟地问,“我就把你当化形的小红对待啦?咱们接下来应该是怎么个章程,金万里既然都知道了,我应该不用特意再去超管局报备一次了吧?”
九素点点头。
“好嘞,那就省事了。”舒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毫无形象可言地往沙发上一瘫——其实没记错的话,她在人形的九素面前还是会尽可能保持形象的,现在这身份一戳穿,形象什么的就彻底无所谓了,反正她什么样小红都见过。
于是九素就见到她在沙发上一骨碌,翻身趴着,两手支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他,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九素从心所欲,伸手摸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了?”
舒情眨眨眼,“我真的把你当成小红啦?”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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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舒情试探着问道,“快中午了。我能指使你去做饭吗?”
九素:“……”
所以,她探索新关系的尝试,就从“以后谁做饭”开始?
倒也不错。如果单凭本心而论,他愿意投喂她一辈子。
只要她不再追究什么“前世之缘”,也别再计较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就谢天谢地了。
戚风影楼里是有个厨房的,之前戚昀叫了一帮大厨来请她们吃饭,现在食材和调料等都有现成的,省事。舒情看着九素真的进到了厨房里去给她准备午饭,心里却有些发沉,远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就压在她舌根底下,然而她害怕那问题的答案不是她希望听到的那一种,终于没敢问出口。
她就拣了一些边边角角的问题,插科打诨地问:“那我以后叫你九素还是小红?哦对,你说过不要叫你九素。那就叫小红,行吗?”
“好。”九素无奈地看她一眼,“你非得站在这吗?”
哦对,她身上还挂了个诅咒debuff,虽然挂了一身护身符,但现在这位置,等会开了火,搞不好还是要被热油袭击,确实是危险。
舒情往后退开了两步,站到了厨房门口,接着刚才的话题没话找话:“你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吗?我感觉这名字比我取得讲究多了。有点像那种游戏治疗门派的名字……哦我是说,中医世家,会取的名字。很好听啊。”
“我生来没有父母,被养父收养,是他的第九个孩子。”九素在鱼身上切了个漂亮的花刀,也不耽误他说话,“我的排行加上我是条白蛇,所以有了这个名字,确实称不上喜欢。”
“那……”舒情尴尬地说,“我取的名字好像也挺随便的。”
九素侧头看看她,再次笑起来,这个笑容比之前的所有笑容都要真心:“你不一样。”
舒情被美色所惑,脑袋里迷糊了片刻,就听他好整以暇地继续说:“你是受水平所限。”
“……”
午饭是一条红烧鱼,以及各种花样的配菜和配汤。
九素好像对菜色的花样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不管是她发烧只能喝粥的时候,还是他俩都活蹦乱跳能吃能喝的时候,都得荤素搭配有菜有汤有甜点,否则仿佛就不配上她的桌。
他要是能做小红留在她身边,那她的生活质量必然会有巨大的提升。
舒情心里虽然揣着心事,但这顿饭还是吃得颇为愉快,连往日里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的习惯都抛下了,直到吃完,才发现金万里已经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跟你之前得罪过的那个主播有点关系,”金万里说,妖怪们效率奇高,一顿饭的工夫,就搜到了蛛丝马迹,“但这回也不是她本人,是她背后那个工作室。”
“她那个工作室和你们说的那个商家,就是养出那小猴崽子的商家,背后控股的是同一帮人,你说说你拍那个广告,那么得罪人的事,你也不说小心点,你能机灵点吗?”
这位金部长实在是长了一张不适合当公务员的狗嘴,舒情看得眉角直抽抽。
那是她想这样吗?她一个遵纪守法好公民,上哪知道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去?
九素朝她伸出手,“说了什么?”
舒情把手机给他看,随口说:“我还以为他会先跟你说呢。”
“不会,”九素专心看金万里的信息,舒情问得随意,他也就随意回答,“我没买手机,他找不到我。”
舒情怀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