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黎斐认为,经过此次“磨难”后,这场始于造谣的各种“恋爱”事故已经彻底平息。然而事实证明,命运对他的“厚爱”远未结束。
那是一个寻常的傍晚,夕阳将道路染成暖金色。珀黎斐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他的思绪正沉浸于一个关乎生存的人生终极难题:今晚是吃母亲炖的香喷喷的羊肉,还是啃父亲煎的加了秘制酱料的河鱼。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思考。
“珀黎斐!”
珀黎斐下意识停下脚步,循声望去。那是同村的一位女孩,平时也算相熟。小姑娘脸蛋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清澈得像山里流淌的泉水。
“下午好,科莉亚。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珀黎斐友好询问。
科莉亚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小嘴一张,吐出的字眼却像淬了毒的小刀,精准地扎向珀黎斐的命门:“珀黎斐!听说……听说你和海瑟薇分手了?(珀黎斐内心疯狂吐槽:不是,这谣言迭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再次重申,纯属造谣!没有开始的感情哪来的分手!)我……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空气瞬间凝固。珀黎斐感觉自己亮闪闪的金发都要吓得褪色了。事关小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立刻拒绝或答应,十分谨慎且认真地发问:“为什么喜欢我呢?科莉亚姐妹?”
科莉亚的回答直白得让他无言以对:“因为你好看呀!”
“……”
我的魅力如此之大!下一届村花评选的第一名桂冠,本人势在必得!——这个自恋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立刻被珀黎斐强烈的求生欲压了下去。
好看?就因为这?!珀黎斐感觉无力却又无法反驳。
他仔细观察着小姑娘的神态——干净、纯粹,如同看到花朵那样单纯的憧憬,完全没有母亲希瑟莉看父亲切尔斯时那种仿佛沉淀岁月、交织着温柔、默契如同融化蜜糖般的温度。
电光火石间,一个绝妙且保命的念头闪过。珀黎斐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带着点循循善诱:“科莉亚姐妹,其实你是想跟我单独玩吧?下次想一起玩的话,早点说就好啦!我们可以约好时间,一起去河边找漂亮的石头或者抓鱼什么的。”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
科莉亚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几秒钟后,她脸上绽放出笑容:“嗯,好啊!下次我找你玩!再见啦珀黎斐!”说完,她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珀黎斐站在原地,悄悄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感谢科莉亚姐妹单纯的脑回路让本人再次成功保住小命!珀黎斐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
但科莉亚那句“因为你好看呀”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珀黎斐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自家父亲切尔斯那张风华绝代、帅得“惨绝人寰”总而言之极具杀伤力的脸。
父亲年轻时是否也经历过这种纯粹“看脸”的、简单粗暴的告白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有点压不下去。
“你是没看过他拔剑的姿态!”珀黎斐的内心忍不住嘀嘀咕咕:“嚯!那身段,挺拔无比!嚯!那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嚯!那剑气……呃,记得离远点,避免被误伤!”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感受到了剑气掠过的寒意。
但切尔斯男士已婚,这个事实如同磐石般稳固。那枚朴素的银戒,如同长在他手指上一般,从未摘下过。在珀黎斐看来,这简直就是最高级别的炫耀。且其人对希瑟莉女士的感情,更是忠贞得日月可鉴。给村民家难产的母猪接生都要提前报备;阿尔戴结婚时,切尔斯男士更是私下“温和”地警告过:胆敢背叛,大可试试。
不然……
珀黎斐十分笃定地得出结论:以切尔斯男士那条件,他收到的告白数量,绝对能稳居本村第一。
不过,对于父母那些或是平平淡淡或是惊心动魄的往事,珀黎斐虽然好奇但并不执着。毕竟,知不知晓那些过往都不影响他们对彼此的爱意。未知,有时也是一种乐趣嘛。
才怪。
某天下午,珀黎斐看到母亲希瑟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身的朴素裙子,哼着不知名小曲在阳光和煦的院子里动作轻快、心情很好地挑拣着各种草药时,脑内的疑问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珀黎斐状似随意地凑过去帮忙整理,小心地将药草归拢到一旁。他一边动作,一边偷偷观察着母亲宁静柔和的侧脸。终于,在整理一捧气味独特的叶子时,他按捺不住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装作漫不经心地,用一种刻意轻松的口吻,发出了灵魂拷问:“希瑟莉女士,容我请教一个……呃,纯学术性的问题。”
“问吧,亲爱的。”希瑟莉没转头,继续专注整理。
珀黎斐拖长了调子,眼睛充满探求的光芒:“您当初,是否也是被切尔斯男士那惊为天人的美貌所倾倒,才决定与他共度余生的?”
希瑟莉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转过头,那双绿眸带着明显的错愕,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钟的沉默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她最后甚至弯下腰,扶着架子,笑得喘不过气。
这突如其来的大笑不仅把珀黎斐笑懵了,也成功地将另一个“风暴中心”人物——切尔斯男士本人从屋里引了出来。
“怎么了?”切尔斯那双琥珀般的眼睛此刻带着询问和关切,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希瑟莉与一脸无辜的珀黎斐。
希瑟莉好不容易止住笑,轻轻朝切尔斯摆了摆手,语气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却异常清晰果断:“没什么,切尔斯。别打扰我们说话,爱干嘛干嘛去吧。”
切尔斯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委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看了珀黎斐一眼(那眼神让珀黎斐莫名心虚),然后真的转身走开了。
将“无关人士”轻松打发走后,希瑟莉这才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同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化作温和。她将一缕散落的银发别到耳后,声音清晰而平静,直接碾碎了珀黎斐关于“父亲靠脸征服母亲”的浪漫幻想。
“美貌?”她摇头,“我第一次遇见你父亲的时候,他啊……压根没有形象可言。”
珀黎斐立刻肃然起敬。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能把切尔斯男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根本不存在。
“伤痕累累,满身血污。”希瑟莉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那段记忆,“气息微弱得几乎没有,就那样倒在我外出时常经过的那片荒野乱石堆里。”
珀黎斐屏住了呼吸,想象着那个画面。
“然后我把他拖回了我在村边那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希瑟莉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可是,一个靠着村民善意和挖点草药勉强存活长大的孤女,哪有什么珍贵的资源?我连干净的布条都稀缺。只能把平时攒下的那点草药,捣碎了,熬成最苦最涩的汁,一点一点给他灌下去,用溪水一遍遍擦洗那些可怕的伤口。说实话,我当时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有口气的人倒在那里吧?”
希瑟莉顿了顿:“结果,他竟然奇迹般地从冥河的怀抱里苏醒过来了。”
“然后呢?”珀黎斐急切地问。
“他醒来后……”希瑟莉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完全感知不到温柔,也感受不到温度。对于任何触碰,他都充满疑虑和本能的攻击性。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头刚从陷阱里挣脱、对一切都充满敌意的野兽更为贴切。没有多少知性,全靠本能活着。”
珀黎斐倒吸一口凉气,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位平时沉稳可靠偶尔有些笨拙的切尔斯男士失去理性模样。
“可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希瑟莉的声音很轻,“在那个年代,人类、野兽、甚至路边的花草,谁不是在苦难里匍匐,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对孩子来说过于沉重,希瑟莉迅速收敛了情绪,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挂起那让珀黎斐心里发毛的、洞悉一切的笑容。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八卦地问道:“说起来,你与海瑟薇姐妹的……嗯,文学创作事业,进展如何了呀?”
“!” 珀黎斐浑身的寒毛瞬间炸起,希瑟莉这话题转换得太快太突然,还精准地戳中了他最大的秘密!“还……还在构思阶段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干笑着,眼神飘忽,脚下已经开始悄悄挪动。
笑话!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和海瑟薇在纸上都写了些什么“扭曲阴暗的爱恨情仇”、“基于虚构史观的疯狂造谣”等等,他这条小命是否还能保住是未知数,但成为村口八卦集团一周的话题绝对是板上钉钉!
在希瑟莉那双充满揶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绿眸注视下,珀黎斐果断选择撤退。
“哈哈,我忽然想起田里的草还没拔呢。那什么,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珀黎斐飞速转身落荒而逃,只留下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