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珀黎斐与海瑟薇的“狗血文学创作”事业如火如荼,两人沉浸在亡国公主与落魄贵族的爱恨情仇中,灵感如泉涌。他们放学后的时光被彻底征用,两人不是在小溪边、大树下激烈讨论,就是在海瑟薇家的书房里奋笔疾书。他们为角色撰写背景故事、推演心理动机、设计更狗血的冲突桥段,笔记本上写满了扭曲的情感、阴暗的算计和令人心碎的决裂,以及各种基于虚构史观的“造谣”。其内容丰富程度,远超田里长势最好的稻草。
然而,过于沉迷“文学创作”的珀黎斐犯了一个领袖不该犯的错误——他忽略了“小孩联盟”其他成员的存在和感受。
连续几天被无情“遣散”的孩子们看着珀黎斐和海瑟薇形影不离、窃窃私语、时而激动时而沉思的模样,好奇心和失落感早已在他们心里堆积成了小山。
还好一切还不算太晚。
“此等失误,实在不该!”从亡国公主扭曲的爱欲深渊里爬出来并良心发现的珀黎斐痛心疾首地自我检讨到。
他立刻冲向他亲爱的义兄阿尔戴那座深受全村小孩(和大人)追捧的雏菊面包坊,目标直指那款最畅销的奶油小蛋糕。
这蛋糕,没有珀黎斐深得面包坊实际老板——嫂子黛西的欢心,以及自愿当几天廉价劳动力的牺牲,根本不可能抢到这么多。珀黎斐抱着一盒来之不易的蛋糕走向村口的老树——联盟的集会圣地,在那里找到了无所事事的联盟成员们。
香甜的蛋糕瞬间抚慰了小孩们的心灵。看着孩子们脸上满足的笑容,珀黎斐松了口气,打算发表一段简短而诚恳的道歉演讲给这场意外“事故”画上完美句号。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领袖!”胆子大的鲁弗斯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抢先发问,小眼睛闪烁着精光,“您和海瑟薇……是不是在那个啊?”
“哪个?”珀黎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嘛!”梳着小辫的安娜兴奋用手比划着,“你们一起回家还躲起来说悄悄话,不就是谈恋爱嘛!”
“对对对,您与海瑟薇的……呃恋爱进程,进行得如何了呀?是不是快私定终身了?”
小胖子托伦刚说完,其他孩子立刻将眼睛齐刷刷聚焦在珀黎斐身上,里面充满了纯真的求知欲和……八卦之光。
珀黎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害羞,纯粹是气的。
“住口!”珀黎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此等诋毁!简直是对本人与海瑟薇之间神圣的、充满辩证与思考的、关乎人性深度与文学表达的友谊的玷污!无法原谅!”(海瑟薇后来官方定性:纯纯的姐妹情!上次去镇上买纸笔顺便想带点小玩意时,珀黎斐对头饰的挑选眼光精准独到,深得她心!)
被彻底点燃怒火的珀黎斐将发表道歉演讲的想法统统抛却,切换至“希尔瓦村青少年辩论赛头名”状态,火力全开,誓要荡清这谣言。
“哈!”珀黎斐双手叉腰,扫视全场,“你们那贫瘠的小脑袋瓜里除了这些浅薄至极的爱恨还有什么?你们的脑子容不下辩证的锋芒和思考的重量,怪不得策论写起来像羊啃过的草皮(不及格也没关系,只是课外拓展),辩论赛次次垫底!”
他顿了顿,看着孩子们懵懂的小脸,便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开始劝慰:“等你们哪天能把脑子里那团浆糊换成清澈的泉水,真正具备了思考的能力——而不是想今天玩什么游戏、掏哪棵树鸟窝。便可加入我们真正的、智慧的讨论!”
小孩们被这一番疾风骤雨、毒舌拉满、夹枪带棒、精准打击的演说彻底说服(或者说被小蛋糕收买了),纷纷点头表示理解,谣言在联盟内部被成功“荡清”。
但珀黎斐低估了八卦在希尔瓦村肥沃土壤上的传播速度和扭曲能力。
孩子们的头脑或许被说服了,但他们的嘴巴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关于“珀黎斐与海瑟薇在恋爱”的谣言,早已被这群充满活力的小八卦播种者撒遍了村里的每一寸土地。
加上这几天多位在田间劳作、门口唠嗑的村民多次目击到珀黎斐和海瑟薇放学后结伴回家、路上还激烈讨论的身影……种种“证据”叠加,这谣言如同快速发芽生长开花的蒲公英,迅速随风飘散,精准地飘进了珀黎斐最害怕的那个人耳朵里。
这天清晨阳光正好,还不用去上课。珀黎斐心情愉悦揣着他最新的创作笔记,打算溜出去和海瑟薇进行“学术会晤”,刚蹑手蹑脚摸到院门口,一句话从他背后传来。
“珀黎斐。”
语调不高,毫无波澜。但落在珀黎斐耳中,却如同冬天里被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定住他所有的动作。
珀黎斐缓缓转过身。
他的父亲切尔斯只是随意倚在院墙的阴影里,一缕浅色金发垂落至肩头,他手里空无一物,甚至表情都称得上平和。但珀黎斐就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弥漫开来,如同一把收入剑鞘的剑,看似无害地蛰伏着收敛了所有锋芒,可那种压迫感却比任何明晃晃的利刃袭来更让人窒息。珀黎斐毫不怀疑,只要切尔斯愿意,就可以在下一瞬间从任何一个匪夷所思的角落里摸出一把足以让他英年早逝的“凶器”。
珀黎斐瑟瑟发抖,上一次见到父亲还有阿尔戴哥哥这般模样,还是诺薇拉姐当众宣布她爱上了镇上那个花言巧语的学者、并且“此生非他不可”的时(后来证明那学者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差点骗走诺薇拉的感情和金钱。幸亏她及时醒悟,当着另一个被骗姑娘的面把那混蛋揍得哭爹喊娘。珀黎斐因为要上课错过了这场“盛事”,后悔至今,不然他绝对要冲上去补两脚。)
难道说,他,珀黎斐·冯·赫伦希德,年仅十二英俊无比美丽无双的农村小伙,下任村花桂冠的有力竞争者,狗血创作事业的明日之星……就要因为一场莫须有的绯闻,陨落于此了吗?
千钧一发,就在珀黎斐疯狂左右脑互搏一边想着要不要直接摊牌一边思考墓志铭上的遗言之际,一道天籁般的救赎之音,如同春风般拂过冰冷的冻土,怯生生地从院门外传来。
“请问珀黎斐……姐妹在家吗?”
是海瑟薇。
一场无形的风暴迅速消弭。
珀黎斐无比感动:海瑟薇姐妹!本人幸甚有你!
切尔斯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带着一种玩味的了然,他将目光慢悠悠地扫过那本珀黎斐下意识捂紧的笔记。最后他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十分温和的微笑——只是那温和底下,似乎藏着点让珀黎斐寒毛直竖的东西。
“在的,孩子。”切尔斯声音平和,甚至带上了……诡异的慈祥。“快进来吧,外面的太阳有点大。”他上前打开院门,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把蓄势待发的“凶器”只是珀黎斐的错觉。
“早上好啊,海瑟薇。老爸,我……我去浇浇花,你们先聊。哈哈!”珀黎斐几乎是连滚带爬逃离了这诡异的现场,冲向院子角落里的水桶。他现在急需冰冷的井水将自己那颗因为惊吓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