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瓦村文学事故》 第1章 第 1 章 珀黎斐,年芳十二,切尔斯与希瑟莉的爱子,金发绿眼。他对自己的评价是:一名平平无奇的英俊无双美丽无比农村小伙。此阶段人生目标是夺得希尔瓦村本年的村花桂冠——他的义姐诺薇拉是上一届村花,作为她最英俊的义弟,延续这份家族荣光简直是天经地义。 珀黎斐目前担任希尔瓦村小孩联盟的领袖(尽管他本人从未正式承认过这个头衔,但那些固执的小家伙们硬是把他推了上去)。此刻,这位领袖遇上了比八岁那年被小羊蛊惑上山疯玩一整天,回家险些被父母混合双打更大的危机。 新搬来的木匠女儿,海瑟薇,已经连续好几天红肿着眼睛来上课了。放学后,她不和任何人结伴,总是独自一人,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小鹿匆匆溜回家。有热心的孩子上前询问,换来的只是她的沉默和摇头。作为联盟的领袖(孩子们封的),珀黎斐认为自己责无旁贷。虽然平日里对这种虚名不屑一顾,但该扛的责任,他珀黎斐绝不推卸。 他牺牲了宝贵的除草时光,把联盟里所有孩子全都召集起来,准备进行极其严肃的“审问”。 “老实交代。”珀黎斐努力模仿父亲切尔斯那种不怒自威的眼神。“谁欺负了海瑟薇?坦白从宽!抗拒……”他顿了顿,想起母亲希瑟莉总说不能随便威胁人,“抗拒就让你见识见识赫伦希德家传剑法的厉害!” 可惜,调查结果令人沮丧。 “没有啊,珀黎斐老大!海瑟薇都不跟我们说话的!” “就是,她像个小蘑菇,一下课就缩回家啦!” “我……我上次想找她玩,她看了我一眼就跑掉了,我都没来得及说话呢!”最小的莉莉安委屈巴巴地补充。 审问了一圈,得到的全是否认和听起来相当合理的证词。珀黎斐有点泄气,看来问题不在这些小家伙身上。他摸着下巴,眉头紧锁。 想解决麻烦,还得从源头入手——海瑟薇本人。 据他观察,海瑟薇此人,谨慎得如同林间最警觉的兔子。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珀黎斐心里有点得意:那些勾心斗角的戏码、挑拨离间的手段。本人,无师自通,信手拈来! 他果断地挥退了簇拥在周围的联盟成员们,让他们自由活动。小孩们欢呼着跑了。他本人则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母亲希瑟莉烤制的酥脆小饼干,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海瑟薇家那座新盖不久的小屋。 到达目的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最友善、最无害的表情,抬手敲响了那扇门。 门开了,是海瑟薇。 “你好,珀黎斐。有什么事吗?”海瑟薇小手揪着裙子,客客气气地说。 “海瑟薇,下午好呀。”珀黎斐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像拂过田野的微风,“我看你这两天好像不太开心。”他适时地递上那个小布包,“喏,我母亲做的,特别香。” 海瑟薇的目光在那包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点心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抬起,审视着珀黎斐的脸。珀黎斐立刻露出最真诚的笑容,绿宝石般的眼睛清澈见底。 珀黎斐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分享秘密的姿态,“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我们聊聊吧。放心,就我们俩知道。”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营造出一种神秘兮兮的氛围。 珀黎斐这几句话和几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让海瑟薇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垮了一点,她迟疑地移开身体,让珀黎斐进门。 小屋的桌边,海瑟薇小口咬着饼干,低着头,轻声细语:“谢谢你,珀黎斐。但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成了!珀黎斐心中暗喜。他挺直腰板,神情庄严肃穆,然后把右手抚上心口——这个动作他模仿父亲切尔斯模仿了无数次,此刻施展出来,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不容置疑的凛然。 “本人!”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珀黎斐·冯·赫伦希德!”那个被他嫌弃过无数次、只在关键时刻才搬出来的冗长姓氏,此刻被清晰地、有力地念了出来,“以赫伦希德家族的荣耀起誓!关于你所说之事,绝不透露半分!如有违背……”他顿了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海瑟薇目瞪口呆。 震撼过后,一种奇妙的信任感悄然滋生。海瑟薇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她熟练地从自己那个布包里掏出了一本书。那本书的封面是粗糙的深褐色硬纸壳,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透着一股神秘和古旧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推到珀黎斐面前,眼神里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珀黎斐接了过来。他带着疑问谨慎翻开有点陈旧粗糙的书页。 珀黎斐那双碧绿的眸子瞬间凝固了。 肃然起敬! 此等虐恋,令人心碎! 主线是两位小朋友的狗血文学创作之路,顺带一点父母爱情和乡村日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珀黎斐模仿着镇上那位吟游诗人的腔调(虽然学的不到位),努力为海瑟薇(还有自己)总结这段旷世奇恋的剧情: 美丽无比的亡国公主,英俊无双的落魄贵族。他们在破旧的城堡里偶然相遇了。 他们出身一国,他们是同类 。 他们血统高贵,伪装自我,只求活命。 可命运呐,偏偏让他们分别! 公主在分离中,愈发渴望那美妙的感情。 她守身如玉,十年如一日。 公主的心在思念中逐渐扭曲了,可她的容貌依旧绝色无双。 公主在破旧的城堡上看到了归来的贵族。 他战功赫赫,重要的是他依旧俊美无比。 公主欣喜若狂,她向贵族请求,那迟来的誓约。 而贵族只是摇摇头骑着马走了。 公主惊恐地发现:贵族的心,背叛了她! 嫉妒的公主开始寻找破坏誓言的罪魁祸首。 她疯狂的眼睛死死盯着每一位与贵族接触的女性。 很快,公主的目光锁定了一位少女。 可笑啊!可悲啊! 少女被毫不留情地碾碎丢弃在泥土里。 公主穿着华丽的长裙与贵族在城堡里相遇了。 她无比期待他的回心转意。 可命运呐,偏偏让他们决裂! 公主的请求再次被拒绝了。 “若你认为,同病相怜即是爱情。我无话可说。” 贵族冰冷地开口。 “因我无法否认苦难。” “可你的心本就扭曲无比。” “你将性命视作玩物,肆意践踏便丢弃。” “我绝不姑息!” 利刃出鞘,公主弦然欲泣。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定要回去,回到我们初遇的时候啊!” “若能实现的话——让我死去也心甘情愿!” 公主带着爱意一跃而下,飘摇的裙摆如同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 “然后呢?”珀黎斐完全顾不上自己那蹩脚的模仿是否“成气候”,身体急切地前倾。“公主跳下去了?就这样结束了?那个贵族呢?他后悔了吗?他看见了吗?” 海瑟薇点不好意思:“作者……作者就写到这里了……后面没有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巨大兴奋,“不过,我们可以一起猜猜后面的剧情啊!你说,那个贵族会不会其实有苦衷?他是不是也一直爱着公主,只是被什么威胁了?或者,那个少女会不会其实没死?会不会回来复仇?还有啊,你看这段描写公主心理扭曲的过程,是不是特别深刻?那种由爱生恨的转变……” 憋闷了许久的倾诉欲如同开闸的洪水,海瑟薇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滔滔不绝。她拉着珀黎斐,指着书页上她认为精彩绝伦的段落,分享着她对人物、对剧情、对里面那些华丽又悲伤的词句的理解和感悟。珀黎斐从未接触过如此惊心动魄、情感浓烈到几乎灼伤灵魂的文字,此刻也完全沉浸其中,眼睛亮得惊人,不时插嘴提出自己的见解,或是对某个情节发出惊叹。 一个下午的光阴,就在两个十二岁的孩子唾沫横飞、灵感迸溅的“文学探讨”中飞速溜走。 直到那夕阳几乎要沉到远处山丘的脊线之下,将天空烧成一片壮丽的绯红,珀黎斐才猛地从那个充斥着爱恨情仇的世界里惊醒。 “糟了!”他“噌”地一下站起来,脸色瞬间煞白。“完蛋了!再不回家就死定了!海瑟薇,我先走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本书还给海瑟薇,像只受惊的兔子冲向门口。 “珀黎斐!”海瑟薇追到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书,脸上写满了意犹未尽和不舍,“今天……今天谢谢你!真的!明天还能继续聊聊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珀黎斐闻言猛地回头,夕阳的金辉落在他金色的发顶,跳跃着火焰般的光。他用力点头,脸上炽烈的兴奋,完全冲散了恐惧。 “当然!海瑟薇……姐妹!”他不知怎么就把脑子里闪过的,书里某个女性角色对闺蜜的称呼给用了出来,“明天下课等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颗金色的炮弹,嗖地射了出去。 “姐妹?”海瑟薇站在门边,望着那个瞬间跑远的背影,困惑地眨了眨蓝色的眼睛,随即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晚风吹起她额前红褐色的碎发,连日来的阴霾似乎被这奇妙的下午驱散了大半。 珀黎斐在路上狂奔。风声呼呼,吹乱了他引以为傲的金发。 第3章 第 3 章 当珀黎斐气喘吁吁、头发凌乱地撞开家门时,迎接他的是温暖的灯火、食物的香气以及他的母亲希瑟莉女士那温柔似水却让他瞬间寒毛倒竖的绿眸。 希瑟莉身穿简单的亚麻长裙靠在椅子上,一头月光般的银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光。她手里还拈着几片药草叶子,听到门被撞开的动静,便望向门口。 “终于肯回来了?我们未来的村花大人。”希瑟莉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温和得听不出半点波澜,“今天跑到谁家里除草了?这么入迷,都没注意到太阳都快躲进山坳里了。” 父亲切尔斯男士从厨房走出来,他手里还端着一盘炖菜。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琥珀色的眼睛抬起,平静无波地扫过儿子,那目光仿佛藏着未出鞘的剑。 来了。 珀黎斐深知自己的撒谎段位极低,每次都会被戳穿,那几次惨痛的教训让他早已放弃挣扎,干脆烂罐子破摔,不装了。 于是,珀黎斐立刻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比诚恳,用带着一点“为民请命”的庄重和“事出有因”的无奈的语气向父母如实汇报部分真相:“敬爱的希瑟莉女士,切尔斯男士,我的晚归事出有因。作为小孩联盟的领导者,本人责无旁贷地调查并亲自深入敌后(海瑟薇家),成功解决了海瑟薇疑似遭受欺负的问题,效果显著!有海瑟薇本人的精神状态改善为证!”他挺起小胸脯,努力显得理直气壮,“恳请谅解!” 关于那本神秘书籍和一下午的“文学”讨论,他一个字都没提。毕竟他已经立下誓言。 希瑟莉的目光在他努力维持镇定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她嘴角弯起,大发慈悲地挥挥手:“嗯,助人为乐,值得鼓励。准备吃饭吧。” 切尔斯依旧沉默不语,他放下炖菜便转身走向厨房。 珀黎斐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他几乎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溜到餐桌旁。 感谢上天保佑,让我能够有幸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这是珀黎斐吃到晚饭的真实想法。 第二天放学后,珀黎斐行使“联盟领袖”的权力,干脆利落地解散了那群吵吵嚷嚷的小盟友。 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在村道拐角处成功与海瑟薇汇合。 “海瑟薇姐妹!”珀黎斐压低声音,绿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光芒,“关于昨日那部旷世奇作,本人彻夜未眠,思如泉涌,产生了诸多亟待探讨的学术问题!不知可否移步贵府,进行一场深入灵魂的文学交流?” 海瑟薇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绽开一个轻松又带着期待的笑容。 面对珀黎斐的再次拜访,海瑟薇的父母自然欢迎,他们之前因为无法完全安慰女儿的低落情绪感到内疚。 海瑟薇代替珀黎斐拒绝自己那过于热情的父母的招待,带着几盘点心、一壶茶、纸笔还有满满一肚子的“文学交流问题”,便迫不及待地溜进她的小书房,想要继续昨天未完的探讨。 两人的讨论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激烈程度远超昨日的温和试探。由于篇幅问题,以下仅能呈现珀黎斐与海瑟薇浩瀚“学术海洋”中的几朵浪花。 起初的问题还带着点浪漫的憧憬。 “一个问题!”珀黎斐用炭笔在白纸上重重戳了一下,留下一个醒目的黑点,“在破旧城堡初遇时,那位英俊无双的落魄贵族,面对惊为天人的亡国公主,究竟说出了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甜言蜜语,方能俘获公主的心?” 海瑟薇显然早有准备。她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努力模仿着书中描述的那种贵族腔调,面不改色地念道:“公主殿下,您的眼眸是这废墟中唯一的光亮,照亮了我早已死寂的灵魂。纵使山河破碎,命运如刀,能与您同坠这深渊,亦是神明予我的恩赐。如何?” “不愧是你,姐妹!嗯……让我想想我的答案。” 珀黎斐摸着下巴,眉头微蹙,这显然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然后,一段记忆猛地撞进他脑海。某天午后,他因为沉迷于老师布置的“额外作业”,忘了午睡,悄悄路过父母房门口时,无意中捕捉到的一句低语。(珀黎斐:真的只有这一句,我很尊重父母**!)父亲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无措的温柔: “抱歉,希瑟莉……我不会……情侣间相处的戏码。请告诉我,指引我。我很擅长跟随你的指示。” 紧接着,是母亲那如同风铃般清脆、带着毫不掩饰愉悦的低笑声。 “有了!”珀黎斐决定将这段话进行改编和润色再抛出:“我熟悉刀剑的舞动,却不懂如何让心仪的玫瑰为我绽放。若您不弃,请予我指引。我虽愚钝,但我擅长跟随您的方向。” 海瑟薇那双蓝眼睛骤然发光:“天呐!姐妹!这太妙了!” 此类问题被提出几个后,两人的探讨欲被慢慢点燃。问题开始从浪漫的表层,直刺故事最扭曲、最黑暗的核心。 “一个问题!”海瑟薇抢过话头,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假设,只是假设。命运之神开了个玩笑,公主没有跳楼,贵族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么,结局会如何?” 珀黎斐抱着膝盖,用一种吟咏般的、带着毛骨悚然的语调缓缓道:“结局?有一种可能,那将是另一场悲剧的开端。公主的心,早已在漫长的等待和绝望的嫉妒中被毒液浸透,扭曲成了最锋利的荆棘。贵族,他或许强大,或许忠诚,但他终究是个人。而不是公主心中那个永不犯错、完美契合她扭曲幻想的爱人。只要他的言语和行动违反了公主的幻想,有时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无心的话语,甚至疲惫时未能及时回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凉的笃定,“那根名为爱的弦便会铮地断裂。等待贵族的,不会是理解与包容,而是公主带着扭曲爱意和占有欲的、最疯狂、最不留情面的毁灭。” 海瑟薇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真的看到了那血腥而绝望的未来图景。但紧接着,一种被这种极致黑暗设定击中的、病态的兴奋席卷了她。她猛地掏出更多空白纸页,开始畅想。 然后,他们讨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一个问题!”珀黎斐毫不示弱,“公主跳下城堡高塔的根本动机,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因为被拒绝后的绝望吗?” 海瑟薇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利刃。她身体前倾,字字珠玑,回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剖析快感:“绝望?那只是表象!将爱反过来呢?是恨!是报复!”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用最惨烈、最唯美的方式,将自己变成贵族心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鲜血淋漓的伤疤!她要成为他午夜梦回时无法摆脱的梦魇,成为他试图爱上任何其他人时,眼前必然浮现的、染血的蝴蝶裙摆!她要让他永远活在背叛的阴影里,永远无法获得完整的幸福!这才是她扭曲之爱的终极复仇!” 珀黎斐代入了一下那个英俊贵族的视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只想立刻拔腿就跑,离那个城堡越远越好! “一个问题!”轮到海瑟薇激动了,她几乎要跳起来,“那么,最终是什么导致了公主的死亡?” 珀黎斐不假思索,学着在某本书上看到的语句,语速飞快地回答:“导致她死的是爱吗?不是,爱本身无罪!她的爱养育了那啃噬心灵的毒蛇——嫉妒!她因为嫉妒而动手,让她直接与贵族决裂。但原因也不会只是是嫉妒这么简单!嫉妒只是表象,深埋在她心底的是得不到满足的渴求。她渴求那虚幻的、独占的、永不背叛的完美之爱,才导致了她内心的扭曲。可是归根结底,造成这一切的……”他深吸一口气,翠绿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天光,带着一种近乎悲悯又无比清醒的残酷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的答案:“终究,还是那最初将她点燃、最终又将她焚尽的——扭曲的爱本身!” 书房陷入了寂静。 海瑟薇猛地爆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有此姐妹,夫复何求!”她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对!就是这种一环扣一环的递进!爱是起点,也是终点,但中间的过程,早已被毒液浸透!太深刻了!太扭曲了!太棒了!” 于是,两个小小的灵魂,在这片由他们共同开辟的、充满狗血与思辨的文学疆域里,兴奋地、不知疲倦地策马狂奔。 直到天色彻底暗沉,珀黎斐再次猛然警觉,不回家,恐怕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匆匆告别了同样意犹未尽的海瑟薇,抱着他那本与海瑟薇一同创作的写满了“惊世骇俗”理论的宝贵笔记,一头扎进了暮色里。 最后一个问题改编自游戏《密教模拟器》中的一本文献《寂灭之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这几天,珀黎斐与海瑟薇的“狗血文学创作”事业如火如荼,两人沉浸在亡国公主与落魄贵族的爱恨情仇中,灵感如泉涌。他们放学后的时光被彻底征用,两人不是在小溪边、大树下激烈讨论,就是在海瑟薇家的书房里奋笔疾书。他们为角色撰写背景故事、推演心理动机、设计更狗血的冲突桥段,笔记本上写满了扭曲的情感、阴暗的算计和令人心碎的决裂,以及各种基于虚构史观的“造谣”。其内容丰富程度,远超田里长势最好的稻草。 然而,过于沉迷“文学创作”的珀黎斐犯了一个领袖不该犯的错误——他忽略了“小孩联盟”其他成员的存在和感受。 连续几天被无情“遣散”的孩子们看着珀黎斐和海瑟薇形影不离、窃窃私语、时而激动时而沉思的模样,好奇心和失落感早已在他们心里堆积成了小山。 还好一切还不算太晚。 “此等失误,实在不该!”从亡国公主扭曲的爱欲深渊里爬出来并良心发现的珀黎斐痛心疾首地自我检讨到。 他立刻冲向他亲爱的义兄阿尔戴那座深受全村小孩(和大人)追捧的雏菊面包坊,目标直指那款最畅销的奶油小蛋糕。 这蛋糕,没有珀黎斐深得面包坊实际老板——嫂子黛西的欢心,以及自愿当几天廉价劳动力的牺牲,根本不可能抢到这么多。珀黎斐抱着一盒来之不易的蛋糕走向村口的老树——联盟的集会圣地,在那里找到了无所事事的联盟成员们。 香甜的蛋糕瞬间抚慰了小孩们的心灵。看着孩子们脸上满足的笑容,珀黎斐松了口气,打算发表一段简短而诚恳的道歉演讲给这场意外“事故”画上完美句号。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领袖!”胆子大的鲁弗斯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抢先发问,小眼睛闪烁着精光,“您和海瑟薇……是不是在那个啊?” “哪个?”珀黎斐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嘛!”梳着小辫的安娜兴奋用手比划着,“你们一起回家还躲起来说悄悄话,不就是谈恋爱嘛!” “对对对,您与海瑟薇的……呃恋爱进程,进行得如何了呀?是不是快私定终身了?” 小胖子托伦刚说完,其他孩子立刻将眼睛齐刷刷聚焦在珀黎斐身上,里面充满了纯真的求知欲和……八卦之光。 珀黎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因为害羞,纯粹是气的。 “住口!”珀黎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此等诋毁!简直是对本人与海瑟薇之间神圣的、充满辩证与思考的、关乎人性深度与文学表达的友谊的玷污!无法原谅!”(海瑟薇后来官方定性:纯纯的姐妹情!上次去镇上买纸笔顺便想带点小玩意时,珀黎斐对头饰的挑选眼光精准独到,深得她心!) 被彻底点燃怒火的珀黎斐将发表道歉演讲的想法统统抛却,切换至“希尔瓦村青少年辩论赛头名”状态,火力全开,誓要荡清这谣言。 “哈!”珀黎斐双手叉腰,扫视全场,“你们那贫瘠的小脑袋瓜里除了这些浅薄至极的爱恨还有什么?你们的脑子容不下辩证的锋芒和思考的重量,怪不得策论写起来像羊啃过的草皮(不及格也没关系,只是课外拓展),辩论赛次次垫底!” 他顿了顿,看着孩子们懵懂的小脸,便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开始劝慰:“等你们哪天能把脑子里那团浆糊换成清澈的泉水,真正具备了思考的能力——而不是想今天玩什么游戏、掏哪棵树鸟窝。便可加入我们真正的、智慧的讨论!” 小孩们被这一番疾风骤雨、毒舌拉满、夹枪带棒、精准打击的演说彻底说服(或者说被小蛋糕收买了),纷纷点头表示理解,谣言在联盟内部被成功“荡清”。 但珀黎斐低估了八卦在希尔瓦村肥沃土壤上的传播速度和扭曲能力。 孩子们的头脑或许被说服了,但他们的嘴巴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关于“珀黎斐与海瑟薇在恋爱”的谣言,早已被这群充满活力的小八卦播种者撒遍了村里的每一寸土地。 加上这几天多位在田间劳作、门口唠嗑的村民多次目击到珀黎斐和海瑟薇放学后结伴回家、路上还激烈讨论的身影……种种“证据”叠加,这谣言如同快速发芽生长开花的蒲公英,迅速随风飘散,精准地飘进了珀黎斐最害怕的那个人耳朵里。 这天清晨阳光正好,还不用去上课。珀黎斐心情愉悦揣着他最新的创作笔记,打算溜出去和海瑟薇进行“学术会晤”,刚蹑手蹑脚摸到院门口,一句话从他背后传来。 “珀黎斐。” 语调不高,毫无波澜。但落在珀黎斐耳中,却如同冬天里被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定住他所有的动作。 珀黎斐缓缓转过身。 他的父亲切尔斯只是随意倚在院墙的阴影里,一缕浅色金发垂落至肩头,他手里空无一物,甚至表情都称得上平和。但珀黎斐就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弥漫开来,如同一把收入剑鞘的剑,看似无害地蛰伏着收敛了所有锋芒,可那种压迫感却比任何明晃晃的利刃袭来更让人窒息。珀黎斐毫不怀疑,只要切尔斯愿意,就可以在下一瞬间从任何一个匪夷所思的角落里摸出一把足以让他英年早逝的“凶器”。 珀黎斐瑟瑟发抖,上一次见到父亲还有阿尔戴哥哥这般模样,还是诺薇拉姐当众宣布她爱上了镇上那个花言巧语的学者、并且“此生非他不可”的时(后来证明那学者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差点骗走诺薇拉的感情和金钱。幸亏她及时醒悟,当着另一个被骗姑娘的面把那混蛋揍得哭爹喊娘。珀黎斐因为要上课错过了这场“盛事”,后悔至今,不然他绝对要冲上去补两脚。) 难道说,他,珀黎斐·冯·赫伦希德,年仅十二英俊无比美丽无双的农村小伙,下任村花桂冠的有力竞争者,狗血创作事业的明日之星……就要因为一场莫须有的绯闻,陨落于此了吗? 千钧一发,就在珀黎斐疯狂左右脑互搏一边想着要不要直接摊牌一边思考墓志铭上的遗言之际,一道天籁般的救赎之音,如同春风般拂过冰冷的冻土,怯生生地从院门外传来。 “请问珀黎斐……姐妹在家吗?” 是海瑟薇。 一场无形的风暴迅速消弭。 珀黎斐无比感动:海瑟薇姐妹!本人幸甚有你! 切尔斯的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带着一种玩味的了然,他将目光慢悠悠地扫过那本珀黎斐下意识捂紧的笔记。最后他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十分温和的微笑——只是那温和底下,似乎藏着点让珀黎斐寒毛直竖的东西。 “在的,孩子。”切尔斯声音平和,甚至带上了……诡异的慈祥。“快进来吧,外面的太阳有点大。”他上前打开院门,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把蓄势待发的“凶器”只是珀黎斐的错觉。 “早上好啊,海瑟薇。老爸,我……我去浇浇花,你们先聊。哈哈!”珀黎斐几乎是连滚带爬逃离了这诡异的现场,冲向院子角落里的水桶。他现在急需冰冷的井水将自己那颗因为惊吓而狂跳不止的心脏冷静下来。 第5章 第 5 章 珀黎斐认为,经过此次“磨难”后,这场始于造谣的各种“恋爱”事故已经彻底平息。然而事实证明,命运对他的“厚爱”远未结束。 那是一个寻常的傍晚,夕阳将道路染成暖金色。珀黎斐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他的思绪正沉浸于一个关乎生存的人生终极难题:今晚是吃母亲炖的香喷喷的羊肉,还是啃父亲煎的加了秘制酱料的河鱼。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思考。 “珀黎斐!” 珀黎斐下意识停下脚步,循声望去。那是同村的一位女孩,平时也算相熟。小姑娘脸蛋微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清澈得像山里流淌的泉水。 “下午好,科莉亚。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珀黎斐友好询问。 科莉亚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小嘴一张,吐出的字眼却像淬了毒的小刀,精准地扎向珀黎斐的命门:“珀黎斐!听说……听说你和海瑟薇分手了?(珀黎斐内心疯狂吐槽:不是,这谣言迭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再次重申,纯属造谣!没有开始的感情哪来的分手!)我……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空气瞬间凝固。珀黎斐感觉自己亮闪闪的金发都要吓得褪色了。事关小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立刻拒绝或答应,十分谨慎且认真地发问:“为什么喜欢我呢?科莉亚姐妹?” 科莉亚的回答直白得让他无言以对:“因为你好看呀!” “……” 我的魅力如此之大!下一届村花评选的第一名桂冠,本人势在必得!——这个自恋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立刻被珀黎斐强烈的求生欲压了下去。 好看?就因为这?!珀黎斐感觉无力却又无法反驳。 他仔细观察着小姑娘的神态——干净、纯粹,如同看到花朵那样单纯的憧憬,完全没有母亲希瑟莉看父亲切尔斯时那种仿佛沉淀岁月、交织着温柔、默契如同融化蜜糖般的温度。 电光火石间,一个绝妙且保命的念头闪过。珀黎斐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带着点循循善诱:“科莉亚姐妹,其实你是想跟我单独玩吧?下次想一起玩的话,早点说就好啦!我们可以约好时间,一起去河边找漂亮的石头或者抓鱼什么的。”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 科莉亚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几秒钟后,她脸上绽放出笑容:“嗯,好啊!下次我找你玩!再见啦珀黎斐!”说完,她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劫后余生的珀黎斐站在原地,悄悄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感谢科莉亚姐妹单纯的脑回路让本人再次成功保住小命!珀黎斐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 但科莉亚那句“因为你好看呀”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珀黎斐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自家父亲切尔斯那张风华绝代、帅得“惨绝人寰”总而言之极具杀伤力的脸。 父亲年轻时是否也经历过这种纯粹“看脸”的、简单粗暴的告白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有点压不下去。 “你是没看过他拔剑的姿态!”珀黎斐的内心忍不住嘀嘀咕咕:“嚯!那身段,挺拔无比!嚯!那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嚯!那剑气……呃,记得离远点,避免被误伤!”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感受到了剑气掠过的寒意。 但切尔斯男士已婚,这个事实如同磐石般稳固。那枚朴素的银戒,如同长在他手指上一般,从未摘下过。在珀黎斐看来,这简直就是最高级别的炫耀。且其人对希瑟莉女士的感情,更是忠贞得日月可鉴。给村民家难产的母猪接生都要提前报备;阿尔戴结婚时,切尔斯男士更是私下“温和”地警告过:胆敢背叛,大可试试。 不然…… 珀黎斐十分笃定地得出结论:以切尔斯男士那条件,他收到的告白数量,绝对能稳居本村第一。 不过,对于父母那些或是平平淡淡或是惊心动魄的往事,珀黎斐虽然好奇但并不执着。毕竟,知不知晓那些过往都不影响他们对彼此的爱意。未知,有时也是一种乐趣嘛。 才怪。 某天下午,珀黎斐看到母亲希瑟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身的朴素裙子,哼着不知名小曲在阳光和煦的院子里动作轻快、心情很好地挑拣着各种草药时,脑内的疑问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珀黎斐状似随意地凑过去帮忙整理,小心地将药草归拢到一旁。他一边动作,一边偷偷观察着母亲宁静柔和的侧脸。终于,在整理一捧气味独特的叶子时,他按捺不住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装作漫不经心地,用一种刻意轻松的口吻,发出了灵魂拷问:“希瑟莉女士,容我请教一个……呃,纯学术性的问题。” “问吧,亲爱的。”希瑟莉没转头,继续专注整理。 珀黎斐拖长了调子,眼睛充满探求的光芒:“您当初,是否也是被切尔斯男士那惊为天人的美貌所倾倒,才决定与他共度余生的?” 希瑟莉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转过头,那双绿眸带着明显的错愕,定定地看着他。几秒钟的沉默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她最后甚至弯下腰,扶着架子,笑得喘不过气。 这突如其来的大笑不仅把珀黎斐笑懵了,也成功地将另一个“风暴中心”人物——切尔斯男士本人从屋里引了出来。 “怎么了?”切尔斯那双琥珀般的眼睛此刻带着询问和关切,看向笑得花枝乱颤的希瑟莉与一脸无辜的珀黎斐。 希瑟莉好不容易止住笑,轻轻朝切尔斯摆了摆手,语气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却异常清晰果断:“没什么,切尔斯。别打扰我们说话,爱干嘛干嘛去吧。” 切尔斯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委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看了珀黎斐一眼(那眼神让珀黎斐莫名心虚),然后真的转身走开了。 将“无关人士”轻松打发走后,希瑟莉这才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同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化作温和。她将一缕散落的银发别到耳后,声音清晰而平静,直接碾碎了珀黎斐关于“父亲靠脸征服母亲”的浪漫幻想。 “美貌?”她摇头,“我第一次遇见你父亲的时候,他啊……压根没有形象可言。” 珀黎斐立刻肃然起敬。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能把切尔斯男士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根本不存在。 “伤痕累累,满身血污。”希瑟莉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那段记忆,“气息微弱得几乎没有,就那样倒在我外出时常经过的那片荒野乱石堆里。” 珀黎斐屏住了呼吸,想象着那个画面。 “然后我把他拖回了我在村边那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希瑟莉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可是,一个靠着村民善意和挖点草药勉强存活长大的孤女,哪有什么珍贵的资源?我连干净的布条都稀缺。只能把平时攒下的那点草药,捣碎了,熬成最苦最涩的汁,一点一点给他灌下去,用溪水一遍遍擦洗那些可怕的伤口。说实话,我当时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想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有口气的人倒在那里吧?” 希瑟莉顿了顿:“结果,他竟然奇迹般地从冥河的怀抱里苏醒过来了。” “然后呢?”珀黎斐急切地问。 “他醒来后……”希瑟莉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完全感知不到温柔,也感受不到温度。对于任何触碰,他都充满疑虑和本能的攻击性。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头刚从陷阱里挣脱、对一切都充满敌意的野兽更为贴切。没有多少知性,全靠本能活着。” 珀黎斐倒吸一口凉气,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位平时沉稳可靠偶尔有些笨拙的切尔斯男士失去理性模样。 “可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希瑟莉的声音很轻,“在那个年代,人类、野兽、甚至路边的花草,谁不是在苦难里匍匐,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对孩子来说过于沉重,希瑟莉迅速收敛了情绪,话锋一转,脸上重新挂起那让珀黎斐心里发毛的、洞悉一切的笑容。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八卦地问道:“说起来,你与海瑟薇姐妹的……嗯,文学创作事业,进展如何了呀?” “!” 珀黎斐浑身的寒毛瞬间炸起,希瑟莉这话题转换得太快太突然,还精准地戳中了他最大的秘密!“还……还在构思阶段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干笑着,眼神飘忽,脚下已经开始悄悄挪动。 笑话!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和海瑟薇在纸上都写了些什么“扭曲阴暗的爱恨情仇”、“基于虚构史观的疯狂造谣”等等,他这条小命是否还能保住是未知数,但成为村口八卦集团一周的话题绝对是板上钉钉! 在希瑟莉那双充满揶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绿眸注视下,珀黎斐果断选择撤退。 “哈哈,我忽然想起田里的草还没拔呢。那什么,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珀黎斐飞速转身落荒而逃,只留下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