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干儿,吃吗?”
陆昭宁举起手,手上被咬了半截的干瘪肉干在跳跃的篝火上竟也闪闪发亮。
“你这小丫头,竟敢拿小小一截肉干糊弄——”
“咕咕——”
这精怪话未说完,肚子就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叫声。
“吃不吃?”
她又晃了晃手中的肉干。
“嗷!”
身侧一阵风声穿过,陆昭宁脸上收了笑,侧身一转,堪堪与一团巨大的毛茸生物擦肩而过。
手上空落落的。她稳住身子,定睛一看,一团土黄色的猛虎正嘎吱嘎吱嚼着刚刚夺走的肉干。
那双淡白色的眼珠从眼皮底下露出来,竖成线的瞳孔冷漠地盯着她,闪出一丝寒光。
牙口真好。她看着那没几下就滚进腹中的肉干,又觉着正常,毕竟那看起来也不够它塞牙缝的。
“你若再不识抬举,它嚼碎的可不只是肉干了。”
“那你可算是为虎作伥?”
精怪皮下似乎变了脸色,再开口时,半分笑意也没了。
“黄虎儿,去吧。”
那猛虎得了号令,张开五爪,纵身一跃,便似张金黄的毯子铺天盖地而来。
陆昭宁拔出手中的刀,寒光乍现。她将刀刃朝上,翻身朝外侧一滚——
篝火仍然噼里啪啦的,只是烧得没有方才那般旺了。几颗火星跳跃出来,在黑夜中划过一丝金黄的亮线。
陆昭宁眯了眯眼。
刀尖留下一丝血痕,滴落几颗鲜红的血珠,融入无声的雪地。
那老虎的爪子……似乎有些修剪的痕迹?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
那猛虎后腿被划伤了道细长的口子,竟似只大猫一般,哼哧哼哧跑回去,赖在雪地上撒起了娇。
它那只布满黑纹的尾巴委屈巴巴地蹭在精怪身上。
“黄虎儿!”
精怪厉声一喝,又慌慌张张地扭过头,看了眼她的反应。
陆昭宁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训虎。
“狐假虎威?”
话音刚落,那精怪已知露了馅,迈着鬼步,转身便往外飘去。
“黄虎儿,还吃不吃肉干?”
大老虎顿时调转脑袋,叼住她抛来的肉干。
陆昭宁不紧不慢地打开口袋:“这儿还有呢,你过来。”
黄虎儿迟疑地看着她,又在雪地里蹭了蹭受伤的后腿。
“黄虎儿!”另一端是女人气急败坏的喊声。
它不情不愿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扭头走了。
“还怪认主的。”
陆昭宁笑了一声。话音刚落,精怪便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她往后一拉。
“啊——”
这一次,她再也没了方才阴阳怪气、诡谲妖异的嗓音,只是像一个受了惊普通人一般大叫一声,嗓门直冲云霄。
“莹娘!”
精怪中忽然传来个男子的声音,声色急切得似要把肝胆都喊出来。但陆昭宁毫不理会,揪着精怪的后脖颈便拉了下来。
原本一人半高的精怪瞬间被硬生生分作俩人。
陆昭宁将人抱在怀中,方才跃起的双脚稳稳落在地上,怀中人的衣裙长长,随着晚风飘在空中,露出裙角里瞪着眼睛的男人。
“装神弄鬼,好玩儿吗?”
“你是什么人?来丘洛做什么?”
“我不过是个来祭祖的,恰巧同人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谁料你们这么草台班子。”
陆昭宁将怀中的女人放下,但却紧紧扣着她的手腕:“这世上哪有什么神鬼精怪,蠢人才会信这些。”
“你——”
男人刚开口,便被女人笑着截断了:“姑娘这嘴,可真不饶人,在下莹娘,敢问姑娘作何称呼?”
“在下……虞娘。”
这个字是她自个儿取的,从未外传过,除了……恐怕没人知道。
“不打不相识,咱们二人,也当结个姐妹之交——今日天色晚了,咱们明日再聚。”
说完,她笑笑,转身走开。
只是没走几步,又被陆昭宁拉着手腕扯了回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儿装神弄鬼?这丘洛的城门又为何紧闭不开?”
“这就说来话长了……”
篝火的火焰又窜高了半尺。云黛从帐篷里钻出来,搬出一旁捡来的木柴,添上好几根。
四人一虎安安静静地蹲在篝火旁取暖,每人手上抱着半块白面饼,只有老虎格外优待地啃着一根肉干。
“很久很久以前,丘洛有一个戏班子……”
“明白了,你二人是其中的师兄妹,这戏班子又养了头老虎作噱头,下一个问题。”
“师姐弟,”莹娘严肃地纠正道,待反应过来,又干笑两声,“姑娘着什么急,话是如此不错……”
“你们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我们也是受人之托,不,受神之托,说起那日风和日丽,我正在庙里拜神,耳边忽然就传来一阵声音——诶,诶,别拿走啊!”
她话未说完,陆昭宁便站起身来,一个接一个地收白面饼,轮到那黄虎儿的时候,这狡猾的老虎一口全吞了进去,半点肉星子也没留。
“你们半点儿实话没有,我何必给你们吃食?要知外边的吃食价钱都涨了四成了。”
“四成?”女人似乎吃了一惊,手指蜷在腰间,“涨这么多啊……”
他们这些在市井街坊过日子的,自然比陆昭宁更清楚涨四成的意味。
“虞娘小姐,您这气质,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吧……”
“家里是做米面生意的,祖父去世了,临终前念着葬在丘洛县的兄弟,我便替他来瞧瞧——丘洛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这般遮遮掩掩的?”
莹娘尴尬地笑了笑,迟疑着朝身旁的男人看了一眼。
“算了算了,你们不想说我也不多问,反正同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二位能不能把我带进去,我祭过先人便离开,也算全了祖父的夙愿。”
“妹妹啊,这事儿可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这一袋子面饼肉干你们全拿走,要银子的话,我身上也还带着些。”
说罢,陆昭宁便从荷包里掏出两块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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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估摸着各有五六两重,抛给身旁二人。
莹娘接过银子,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袋满满当当的面饼,眨了眨眼:“我二人恐怕还得去请示一番,不如虞娘你先在这儿等着,待有了消息,我们立马回来。”
“留个人,”陆昭宁不容置疑地开了口,眼神觑向莹娘,“还有这头虎。”
望着远去的身影,陆昭宁回过头来,看着云黛将黄虎儿拴在一旁,又把男人严严实实绑在树桩上。
“名字?”
“茗山。”
“委屈你了。”陆昭宁留下一句话,跟同云黛入了帐子。
“你可有瞧出些什么?”
“这二人中,恐怕莹娘才是主心骨,小姐怎么放心让她走?”
“没错,”陆昭宁摸上方才在篝火上烧开的热水,暖着手心,“但她的话肯定比茗山更有分量。”
“小姐就不怕她跑了?”
“不会,”陆昭宁摇摇头,“他们二人虽强撑着,在我们面前没什么饥饿之状,但比起银子,显然更看重粮食,丘洛县受了这么久的雪灾,县令不上报,粮食下不来,百姓都挨着饿呢,我把家中做米面生意的鱼饵抛出去,不信他们不来咬钩——至于留人质,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云黛点点头,默默从包袱里掏出一床还算厚实的褥子,铺在陆昭宁身上。
“所以你呀,用不着担心,今晚安安稳稳睡着便是了,用不着去看那两个没什么分量的人质虎质。”
陆昭宁伸手拉过被褥,严严实实裹在两人肩上。
月色皎皎,黄虎儿张开大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嘴边的胡须颤动着,它闭上眼皮,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身下的雪松松软软,散出银光,映回天地之中。
借着这缕雪光,姜鸾琴踩着碎雪,回到了流西园。
腹中的孩子快要六个月了。她摸摸已经显怀的孕肚,眼神慈爱地落在小腹上。
“夫人,今日的安胎药——”
“放这儿吧。”
眠儿应声,跨过门槛,将药碗稳稳当当放至桌案上。
她抬眼瞥了瞥姜鸾琴,夫人却没再看她,只有留英冲她点了点头。
这个小丫头片子,真不知道给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眠儿掩下怒色,转身退了出去。
“留英,你去取根银针来——谁?”
里间厚重的帘幕突然动了动。姜鸾琴警惕地望了望紧闭的门窗,给留英使了个眼色。
留英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猛地掀开青绿的门帘。
“姜鸾琴。”她那个向来有分寸的继子忽然出现在帘后,一双锐利的鹰眼森森扫来,带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我们应该单独聊聊。”
一股巨大的恐慌宛如密密麻麻的蛾虫般爬上心头。姜鸾琴看着眼前这个黑衣罗袍的男人,心中无端浮现出先前留英的话语。
她咽下那股恐惧,喉咙滚动一圈,唇角动了动,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从容镇静。
“留英,你出去吧。”
她说着,眼神淡淡落下去,停留在凸起的小腹上。
那只不再细腻的手掌紧紧搭在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