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一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原本一日半的路程,两人赶了整整三天,方才进入燕州的地界。
“小二,来两碗面,二两酱牛肉!”
客栈里的人不少,不少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陆昭宁脱下藏青的棉布斗篷,将上头的雪拂去。
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小二咧着嘴放下:“二位姑娘,如今大雪天的,小店的吃食都涨了几文钱……”
“你端上来便——”
云黛话说一半,忽然被陆昭宁打断了。只见她家从不关心柴米油盐的二小姐似乎突然被大小姐上身了似的:“原来是多少,如今上涨多少?”
“阳春面原本是十文一碗,如今是十四,牛肉原本八文一两,如今便是十一文一两。”
“是因着过年的缘故吗?怎么涨了四成?”
“今年燕州有几个县稍微欠收了些,物价自然也上涨了。”
陆昭宁点点头,眼底却并不信任。菜价几乎都上涨了四成,这可不是简单的几个县稍微欠收了的原因了。
这背后,定然大有文章。
“再上壶热茶吧。”
“姑娘要什么茶?”
“你家最出名的便好了,”出门在外,陆昭宁也没了挑剔的心思,“诶,大哥,这大雪天的,到丘洛县,还要多久功夫。”
“你们去那儿做什么?”店小二睁大了眼,“那儿如今正有精怪闹着呢,旁人可都不敢进城。”
“精怪?”陆昭宁皱皱眉,嘴边却没闲着,“我姐姐嫁在那边,今年刚生了外甥女,我还想着去探望呢,怎么信中没见她提起过?”
“诶呀,这事儿就是咱们这儿也没几个人知道,我还是前些日子在店里遇上一个去丘洛的,还没到城门口,就被精怪吓了回来。”
“那精怪究竟是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我那客人被吓晕了,也没记个清楚,只说快两人高了,青面獠牙的——二位姑娘快吃吧,这面都得坨了。”
陆昭宁点点头,云黛会意,从荷包里多取出几块铜板,递给小哥。
这世上哪有什么精怪?陆昭宁饥肠辘辘,一边想着,一边狠狠扒了两口面。想来怕是那丘洛县的糊涂官想出来瞒天过海的法子吧?
“云黛,待会儿买些肉干儿白饼之类的,咱们明早赶去丘洛!”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
一夜的风雪终于停了,冷色的阳光刺破了重重叠叠的云层,落至高大紧闭的城门上。
“这城门究竟开不开呀?”
城内聚集着一群紧紧裹着薄袄子的百姓,面色都有些发白,下巴骨突兀地杵在脖颈上,像是皮包着的枯木。
他们一个接一个,一团接一团,挤在城门后,像是一群困在日渐干瘪的蜂巢里的蜂。
一群士兵持着长刀,手指攥着刀柄,肃脸抵在门前。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淡色的阳光总算带上了一丝暖意,原本还在苦苦等候的群蜂忽然嘈杂起来。
“不是说好了雪停了,便能出城门了吗?再不出放我们出去,是要把我们活活饿死吗?”
“暂未收到命令,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士兵嘴上虽客气,面上却瞪着一双眼,试图将人恐吓回去。
“雪停了,县太爷,该开城门了!”
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喊声便如潮水般响了起来。人群紧紧拥着向前,连持刀的士兵都被推得连连退后几步。
“乡亲们,乡亲们!”忽然,城门上跑来个身着浅青色官服的瘦老头,“乡亲们,庙里施粥了,各位先去把午饭吃了吧。”
“所以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出去?”
“乡亲们,这也并非是我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咱们去年丰收时祭祀的牛是死了一天的,神仙发怒,今年又是欠收,又是雪灾,城里还闹精怪……总之大家伙先去把粥领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一个青年人张开嘴,刚想要说话,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哭声。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眼眶红成了兔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爹爹,我饿……”
这声哭号像是什么信号,顿时,四下里响起了大大小小的孩提的哭声,同样面黄肌瘦的大人叹了口气,纷纷拉着孩子往回走,拥挤的人群又成了四散的鸟雀。
这不知是第多少次了。
“朱大人,这米恐怕也只够得上明天一天了……”
朱嶂擦了擦额头,大冬天的,他额角竟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扭过头,面上再无方才讨好的笑脸,只冷冷瞥了一眼:“想法子把粥再煮稀一点儿,怎么也要再撑三天。”
“是——”
“大人,大人!外边有人叩城门!”
“什么人?”
“是两个女人,说是亲人葬在这儿,来上坟的。”
“上坟?”朱嶂冷哼一声,“我看还是先给她们自己上坟吧!”
*
“别敲了,”城门外,陆昭宁翻身下了马,将小探花绑在一棵还算粗大的树干上,“他们是不会开门的。”
“那我们……”
“安营扎寨,”陆昭宁卸下马背上的包袱,似乎觉着用的词语有些不对劲,但她没认真读过多久书,也懒得多想,“雪停了,咱们清出块空地,晚上必然能见到所谓的精怪了。”
精怪被抓了,这丘洛县的县太爷也总该给个解释。
说罢,两人便开始寻找一片安全些的雪地。
燕州虽地处北方,但往年也没有如今这般大雪。陆昭宁扫了眼城门,只见门前被堵了十之一二了,已经快有一人的高度了。
城外的雪地好几日没人走了,松松软软,一脚踩上能陷下去不少。云黛从一旁被雪埋了半截身子的树杈上折下一根枝干,反复压实雪地。
陆昭宁本想多带些人过来,可李泓吟却不让,只许她挑一个。如今主仆二人,冰天雪地,也不能将这么多活儿全堆给陪着她风餐露宿的云黛。她叹了口气,学着云黛的模样,一点儿一点儿地干起活来。
“小姐,您歇着吧。”
陆昭宁摇摇头,又想到什么,微微抬起头:“云黛,你怎么不好奇陛下为何给我派这等活?”
“小姐杀贼有功,陛下定当信任小姐,况且又是这等有勇有谋的人选,陛下还能去找谁呢?”云黛说着话,看着陆昭宁笑了笑,两只眼弯成两角月,“连着云黛也沾了福气,说不准也能跟着小姐立个小功。”
陆昭宁笑笑,又故作严肃地用沾了凉雪的手弹了弹她的额头:“怎么?想着升官发财,不想着留在你小姐身边了?”
云黛羞涩地笑了笑:“云黛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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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也是一样忠心。”
“那你可得机灵点儿。”
冬日的太阳总是归心似箭,没上多长时间的工,便匆匆跳下山脚,眨眼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云层中。紧接着,白日换黑天,又替上一轮同样不甚明亮的月亮。
帐篷外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烧着,两人没有河鱼野味,只就着买来的肉干在嘴里嚼吧。
“小姐,”云黛凑近了几分,紧紧挨着陆昭宁,小声道,“咱们好像没买鞭子。”
陆昭宁眼皮一敛,脸上神色莫辨:“不用鞭子了,我带了刀。”
自宫门一战后,陆昭宁的长鞭便镶在了李憬的脖颈上,也不知他的下属是如何处理的,战后便找不着了。她本想再去请人做一条,可要弄一条同以往一般好的,光是寻找原料都得费不少功夫。
陆晏听给她的东西,从来都不容易。
干肉在牙齿间颤抖,硬邦邦的,硌得她牙疼。
算了,反正以后也不想再用鞭子了。
陆昭宁摇摇头,摸紧了手中的刀。
她眼前一花——不远的山林间……似乎诡异地滑过一道黑影?
“云黛,”她拍上身旁人的肩,“去帐篷里,没事别出来。”
说罢,她提起身旁的酒壶,猛地灌入一大口烈酒。
她平日酒喝得少,但这冬日天寒,总得来些烈酒暖暖身。
再者,人家精怪都大名远扬了,也该壮壮胆,给它个面子。
“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忽然传来一串笑声,是个女人的声音,空灵鬼魅,妖异诡谲,确实很符合所谓“精怪”的形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又近了几分。
陆昭宁放下酒壶,一副没有听见的模样,又扯下一块肉干,放在嘴里硬邦邦地嚼。
这家肉干做的真不行。她想着,又怀念起京都的珍馐美味来。
“大胆刁民,竟敢用死牛来祭你姑奶奶,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伴随着这句阴森森的话,身后的山林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虎啸。
“嗷——”
虎啸威猛,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精怪声,可是实打实的,夜间寂静的山林都被震得抖上几抖。
几只早已熟睡的鸟儿迅速扑棱着翅膀,尖叫着飞过夜空。
陆昭宁握着肉干的手一顿。
这丘洛县外还有猛虎?可没打听到这个情报啊?
她的右手将刀柄抽出半截。身后忽然扑来一阵冷风,她迅速将脖颈朝后扭去。
“哇——”
一双黑洞洞的瞳孔猛然扑到她眼前,在她看到的那一眼,瞳孔里缓慢地流出了深红的血。
惨白的脸庞上,血流一股接着一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慢慢的,铺满了眼下的整个半张脸,像是一片血色瀑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陆昭宁心中冷笑一声。要知畜生的血也是能吃的,能这般浪费,看来这个县太爷还真挨不上饿。
她伸手去揭那张惨白的脸皮。那精怪见她动手,身子往后一躲,直直站起身来。
五尺、六尺、七尺、八尺……眼前的人一寸寸升高,逐渐成了个足有一人半高的庞然大物。
“小姑娘,明日此时来给我祭祀一头活牛,我便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