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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偷听

作者:章珣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陆晏听垂眸,忽觉嗓子有些难受,只抿紧唇,无声地沉默着。


    他本应有个亲妹妹。


    定安五年,永安侯府的氛围忽然变了,以往琴瑟和鸣的父母不知为何,频频爆发争吵。


    四岁的小晏听撞见过两次,可每一次,都是李泓吟冷着脸,唤来奶娘,将他抱走。


    他心中莫名不安起来,父亲只让他跟着夫子好好习课业,别的也不多说。


    那日小厮同他说角门处溜进一只猫儿,奶白色的,还会挠人,只是没吃的。下了课,他便跟着人去将那猫儿抱了回来。


    那猫儿圆溜溜的大眼睛,朝着他一眨一眨,不时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他的指腹,它全身的毛绵绵软软,顺下去,像是块奶糕。


    他将猫儿藏在房中,溜去厨房想取些吃食。


    再回来时,却是母亲摔在地上,身旁趴着那只饿极了的猫,还有一碟翻了的糕点。


    李泓吟流产了,一摊血迹。


    是个未成型的妹妹,四个月。


    再后来,他的父母分道扬镳,一个回了阳州封地,一个两年后又娶了新妇。


    *


    陆昭宁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了。


    四周已非眼熟的陈设,她瞧了好一会儿,直到感到身下传来的阵阵疼痛,方才惊觉所处之处。


    她费力扭过脖颈,眼前是一层蝉翼般的天丝纱帘,雾蒙蒙的,映出一个小丫鬟的身影。


    那人发觉她醒来,忙忙上前,将帘子挂上,一张镶着红眼眶的小脸清晰地凑到眼前,问她可有何不适之处。


    “有什么好哭的,”她说着,发觉神色别扭,索性撇过脸去,“把眼睛敷敷,别让人看了笑话。”


    云黛哽着喉咙,点点头,退到外间收拾去了。陆昭宁这才抬起脸,面目扭曲地摸向身后。


    伤处已是处理过的,却仍传出不容忽视的疼痛。她“嘶”一声,蠕动着调整姿势。


    晕倒时似乎模模糊糊听到了什么,却有些想不起来。


    她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梦。


    不远处忽然凑近几道脚步声。几个陌生丫鬟走进内间,朝她福身行礼:“陆小姐,我们是殿下派来服侍的——”


    “阿兄如何了?”


    领头的一愣,眼珠一转,又立马答道:“昨日小姐晕倒后,殿下便也停了刑,大公子到底在军中历练过,修养几日便可无大碍。”


    陆昭宁沉默着,难说信或不信,只脑海中又想起昨日情形。李泓吟太狠,她如今才明白,为何阿兄以往从未同她细说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外边忽来丫鬟禀报,道是延庆公主前来探望。


    陆昭宁微微皱眉,这延庆公主,乃是当今皇后唯一的亲女儿,名为李慎仪,她以往从未打过交道,却不知今日这番探望,有何用意。


    她摸了摸左眼,云黛不敢碰她的眼睛,因而昨日没有取义眼。眼眶微微有些泛酸,她用力眨了眨,让丫鬟将人请进来。


    山水小屏外走进个十四五岁的女子,不短不长的细身段,搭一身雪青刻丝水纹袄,头上只梳着简单的高椎髻,缀几片白玉花形华胜,垂一支银丝圆珠步摇。


    陆昭宁细看两眼,那人面如满月,眉犹远山,眼似丹凤,唇若红豆,仪容不俗,倒与李泓吟有几分相似。


    她身前身后拥满了宫人,进内间时,微微扫去眼色,方才留了大半在外头。


    “臣女见过殿下。”


    她作势起身,对方抬手止住:“陆姐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了。”


    对方话语亲切,也不摆公主的架势。她口中谢过,让人沏了茶水。李慎仪坐下,只不过说些无关紧要的慰问之语,搅得陆昭宁神思外游。


    “我方才去了林府。”


    闻言,她回过神来。想来,李慎仪此次出宫,应是圣上之意。


    “她的伤势倒比陆姐姐好些,”李慎仪挥挥手,身后的宫人端上一个青瓷罐,“听闻我要过来,托我给姐姐捎来伤药。”


    陆昭宁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林闲月不甘的神情。


    “为何偏偏鞭笞我,不去打你那好哥哥!”


    “你也说了,那是我的好哥哥,”她理了理已然染血的长鞭,俯下身来,“再者,林家谁肯为你担那圣怒?就连你那俏郎君,也不一定做得到吧?”


    对方明显一愣,霎时没了方才的怒气。


    “左右不过是条死路,你若敢争,就豁出半条命来!”


    她借着这番罪名,抢在圣上开口前闹了出来,这才阻住赐婚。不过虽说是计谋,但她那鞭子也是实打实地落了下去,私心里含着对其不守诺言的怒气。


    早知圣上罚的刑棍这么疼,她就将林闲月与那书生私会的事抖出来了,免得他们兄妹二人遭这番罪。


    她想来愈发生气,但碍于圣上劝和之意,到底没拒绝这罐膏药,只板着脸点点头。


    “殿下,长公主回来了,请您过去。”


    李慎仪点头,让宫人将药罐放在案几上:“我先去了,闲月外祖曾是太医院院判,如今退隐,一药更是千金难求,你好好养着,想来伤势也能好得快些。”


    眼看人终于走了,陆昭宁才觑向那小巧的青瓷罐,撇过脸,口中嘀咕道:“谁稀罕!”


    她又想起什么,指向一旁的云黛:“你,想法子去偷听一下,看看她俩聊些什么。”


    此话一出,云黛霎时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被发现了就说我想吃揽月阁的八宝肉圆,向她请示。”


    她正处于禁足期间,哪能吃上什么八宝肉圆。可云黛深知劝不动她家小姐,只得依命前去听墙角了。


    “还有,这药膏,给阿兄送去吧,别在我这儿碍眼。”


    *


    “你说什么?”


    云黛屈身蹲在床头,一字一句禀报着所探听的消息。李慎仪不知如何知晓了林闲月的私情,报给了李泓吟。


    陆昭宁霎时瞪大眼,险些忘了身上的伤,滚下床来。


    云黛忙忙扶稳人,接着道:“延庆公主还询问长公主为何中意林家,长公主只道是旧俗,没有不依的道理。”


    闻言,她冷哼一声。别说李慎仪了,她都不信这番说辞。李泓吟如今也算得皇上眼前的红人,区区一个旨意未定的婚约,连她都敢去动点手脚,她不信李泓吟就没半点法子。


    皇家无情,倒是连自己亲侄女都瞒着。


    “那长公主作何反应?”


    “你既想知道,何不来问孤?”


    帘幔窸窣掀开,李泓吟掠过小屏风,走至陆昭宁榻前。她特意摈开下人,身后只跟了一位女官,一路进来,悄无声息。


    “我若问,你便会答?”


    陆昭宁侧过脸,话语中的尖锐丝毫不掩。昨日之事仍在她心中盘旋,她自也没心思同李泓吟讲些虚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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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黛早已跪了下去,陆昭宁瞧不清她的脸,但想来也是吓坏了,她心中暗暗骂道没出息,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脸不红心不跳地看着李泓吟。


    李泓吟不紧不慢,悠悠坐于榻前的红木小圆桌边,视线略过云黛,径直看向床上趴着的陆昭宁:“自然。”


    闻言,陆昭宁狐疑地望去。


    “你是圣上亲命教导的,孤自当不负所托,”她眯起一双凤眸,微微打量陆昭宁的脸色,“不过,趴墙根听墙角,可并非君子所为,陆晏听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此言差矣,你不也是未经允许便闯入客人厢房吗?”


    李泓吟难得笑笑,也不同她争辩,只转了话头:“你可知,皇上为何把你送到我手上?”


    陆昭宁心下冷哼一声。天下女子,当以皇后为表率,可有了林美人那番话,皇上总不至于真把她放到宫中。而李泓吟大权在握,是除了皇后之外最宜行教诲之权的女子。


    对方却看透她心中所想,摇摇头,端起盏黄绿的毛峰。茶水的热气晕于空中,雾气蒙蒙,她轻轻吹了吹,悠悠抿上一口,似乎仍在等待她的回答。


    “那便是为着阿兄了,我母亲毕竟是继室,难免被疑苛待了继子,皇上将我放过来,除罚我之外,也有敲打她的意思。”


    “你看得太窄了,”她放下茶盏,青瓷碰上红木,发出半脆不脆的闷响,“永和中乱,陆家几乎全族都上了战场,就连孤当年流落在外,都是你父亲救回来的。”


    话到此处,陆昭宁也不是个蠢笨的,自然明了。永和七年,献灵帝骄奢淫逸,广营宫室,以致国库空虚,彼时百官多谄媚,倡导十税三之策,以足皇室奢用,民多怨怼,祸乱渐起。


    起初不过蚁聚之乱,至永和十年,已成燎原之势,起义军一夜攻破京都,献灵帝携皇室出逃仓州,只留个弱冠的太子监国。


    彼时陆家家道中落,陆昭宁的祖父只是仓州一个正八品的兵司参军事,逢此大乱,六个儿子全参了军,奈何去时容易回时难,陆家虽因乱世重整旗鼓、步步高升,却也只余了陆吾山这一支独苗。


    定安元年,平明帝李淮即位,遂大清吏治,休养生息,大晟总算从那场大乱中恢复些许,可定安七年,禹州边境胡人作乱,迎娶继室不足一年的陆吾山临危受命,受封禹州司马,出征禹州。


    陆家赫赫战功,虽说比不上开国大将,但到底曾几度力挽狂澜,况且陆吾山击退胡人后,受命驻守禹州,为表忠心,留下一家妻儿在京都,三年方才一回京。


    今年陆吾山不久便将抵京,皇上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却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她轻轻放过。


    于是,他借教导之名,将她放入曾与陆吾山有过夫妻关系且最后又闹得并不愉快的李泓吟府上,连杖刑也移至此地,不过是为了转移矛盾。


    只是……


    “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你倒是不客气,就连晏听有时都还称孤一声殿下,”她摇摇头,却是自己也改了称呼,“我不过受命而已,这三月,你若安分些,我也无意与你为难。”


    “那你前边说的话可还算数?”


    闻言,李泓吟轻轻按住太阳穴:“你是要我行这教导之责?”


    陆昭宁敛眸,没有回答。想来,从李泓吟口中,是问不出东西了。


    “你无非是想问林家罢了,可林家,已是陆晏听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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