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县丞说:“奸臣严氏一党已灭,朝中上书恳请燕云王登基,大典将于下月举行。”
程媺问:“燕云城的王府如今岂不是在准备搬迁?往后此地还会有燕云王吗?”
黄县丞摇头。
程媺也知,燕云王占了在此地为王掌领军队之便,他往后怎么会把这种权利让给别人。
王府事宜搬到京城是个大动作,时间紧迫,估计也不是个把月能搬完的。肯定人先过去,把登基大典一应事宜弄完再说。
原身的家人程氏一族鸡犬升天,应该也会搬到京城去。且燕云城不少富贵人家都会举家往京城去。
想来正月间宋员外急着搬走,还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他应该也属于升天的鸡犬一类,能到京城富贵窝,谁愿守在边关苦寒地。
程媺只在心里道,黄县丞在蒲阳城有些政绩,说不定等新皇登基后,也会被召回京城,重新任官。
走吧,都走吧,大家都有美好前程。
黄县丞听说程媺买了百亩地,提出要去看看。
程媺已经学会骑马了,小六小七还小,身量也未长成,而飞雪已经长大,飞雪如今是程媺的坐骑,她让余氏给她做了一身骑装,骑马穿很方便,有马代步更方便。
“在平县,自唐起,有跑马习俗,马匹不装鞍,巷道撒灰渣,你这技术已可跑马。”
黄县丞笑问,“怎么不配个马鞍?”
牧云在的时候,程媺没想过学会骑马,可能是一种心里依赖,当他弃她而去的时候,她便第一个要把骑马学会啦,在这西北边陲,不会骑马寸步难行。
飞雪虽然是个两岁的马驹子,但它已经比程媺高,程媺站在它身边的时候,眼睛刚能从它背上平视出去。
第一次骑马,也是飞雪第一次被骑,她们装上马鞍,刚踩脚蹬飞雪就往前走,它从没被骑过,还不懂配合。
余氏和桂儿都怕摔了程媺,程媺确实决心很大,让她俩牵住飞雪,在她上去之前稳住它。养了飞雪一年,飞雪与她们感情很好,不是那种烈脾气的野马,只一次就成了。
后来桂儿骑飞雪,渐渐地就不用马鞍,说能更好地让飞雪感受到腿的信号,然后程媺也不用了。
现在马鞍只用在小六小七骑的时候。
连余氏也能骑飞雪了呢。
现在有二十亩地专种苜蓿,程媺还想多养两匹马。
程媺骑马与黄县丞在新买的百亩田间转了转,给他说了将来的种植设想。
一年收获两三次说到了黄县丞心里,他对程媺产量高的粮种就有这种期望,种到南方去,水稻在南面能做到一年两熟,程媺告诉她,更南面的琼州,能做到一年三熟。
“后世繁育种子,基本都选在琼崖,充足的阳光条件可以缩短育种周期,一个新品种的出现要经过六七代的试验,从选育到审定品种,至少十年的时间。”
作为一名农人,最怕的就是时间不够。
好在现在对于她来说完全不是事儿。
黄县丞却不想她受制于这里的气候条件,“你想去吗?你若想去那里育种,我来想办法。”
“啊?”去海南?没必要,她有空间啊。
“这几年,南面连年灾荒,新皇登基已确定要赈一批粮,先前运到定义仓的军粮,因战事迅速推进基本都是就地征粮,没用多少,现在都要往中原,两湖两广地方运去赈灾。”
黄县丞一脸忧色,“相比之下,我们燕云地区反而粮丰。干旱和洪灾,这几年饿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程娘子,你有超前的办法,也是一心为民,可否出去看看这天下,看看百姓?”
“黄大人言重了。”不是程媺自私,这类明的朝代,压迫女人至深,她往礼教森严的地方去,能做什么,“这朝代处处都是桎梏,民智未开,我不过是一介妇人。”
黄县丞意识到自己冲动了,“黄某失礼。”
黄县丞走后,程媺也在思考,面对黄县丞的提议,她犹豫了,下意识地后退,是不是她真的很自私。
她没有匡扶天下的大志,她虽然也想通过自己的能力造福百姓,让大家都能吃上饭,吃饱饭,但她不想把自己落入水深火热的境地。
她很佩服如黄县丞前世那样,在黑暗中用自己的生命为信仰点灯的人,高山景行,但她一直生长在和平年代,世界已运行在公平公正的轨道上,她身上可能真就少了那点为大公的劲儿。
或许……也许是因为她对徐家王朝无感?
士为知己者死,这天下是徐家王朝的天下,该徐家王朝自己操心,她又不是他们的拥趸者,还犯不着身先士卒。
先顾好自己吧。
过了一些天,黄县丞托人给小七送来了书籍。
《幼学琼林》、《千家诗》、《声律启蒙》、《尔雅》、《说文解字》等等,随物来信一封,详细写了每个阶段要学哪些书。目前他送来的这些书都是内容浅显的书,小七可以边认字,边学一点为人处世的道理,等到认字、写字的功夫精深,就可以开始上“小学”,学习音韵训诂。
余氏一脸喜色,“有个中了进士的大人指点,少走好些弯路,日后小七必能高中。”
这是上次黄县丞来的时候程媺厚着脸皮求的。
每人都觉得自己家孩子是天才,余氏比程媺陷得深,至少程媺能意识到这点。
“先学了这些书再说,要是小七真是读书的料子,再拜师学四书。”
余氏觉得小七肯定能很快学完,“到时候程娘子再请黄大人来考校。”
赵大田给小七打了个书架,就放在东厢房的炕对面,余氏擦了又擦,小心地把书放上,她用杀鸡留下的鸡毛,选漂亮的做了个鸡毛掸子,专为书架而生。
她叮嘱小六,“这里都是小七的书,黄大人好不容易弄来的,你可要仔细了。”
其实小六相比小七也不差,小七会的她都会,余氏就没觉得小六能有什么造化。
程媺搂着小六感慨过,“要是女子能考科举,我们小六肯定也能高中。”
小六捧着她的脸认真地回道:“娘,小七考科举要花很多钱,我来挣钱供他。”
程媺失笑,“有娘在呢,要你费什么心,娘供小七考科举,你想干什么,娘都供你。想想,你想干什么不?”
“我要娘开心啊。”
程媺揉搓她,女儿真是贴心小棉袄,这话没错。
这天,小六吵着要和桂儿去镇上,程媺怕桂儿带着小六不安全,特地叫后山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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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跟着一道。
从镇上回来,小六开心地甩着一串铜板,“娘,你看,这是我挣的!”
什么?程媺眼睛大亮,“你挣的?你怎么挣的?”
小六抿着嘴偷偷笑,桂儿系了马来回道,“她吵着去镇上,是去卖她的荷包去了,跟着娘缝了十来个荷包,空的十文钱一个,装了赤豆的十五文一个,一会儿就卖完了。”
“哟!”程媺抱住小六,使劲挤她,“你怎么这么有主意啊,都瞒着娘挣钱去了?”
小六咯咯笑,十足自豪,“我只是第一次想给娘一个惊喜,以后可不敢瞒着娘了。”
程媺刮一下她的鼻子,“你才五岁,你还是个小孩子,没啥自保能力,心可不能大了。”
“有桂儿姨姨陪着,李鱼他们也都是会功夫的。对了,娘,”小六把程媺拉过来,用小手拢着,在她耳边悄声说:“李鱼他们要找桂儿姨姨比武,他们现在可厉害了。”
程媺看了一眼桂儿,桂儿正在洗手,警觉地撇过头,“小六你在使什么坏?”
“我没有,我在和娘说悄悄话。”
“什么悄悄话?”
“既然是悄悄话,可不能这么大声说,而且我是对娘说的话,不是对你说的。”
“跟我牙尖嘴利……”桂儿撩起一捧水去砸小六,小六连忙往程媺怀里钻,大声喊娘救命。
比试的事情桂儿没跟程媺提,程媺还在悄悄观察,猜想他们莫不是要偷偷比试,不久骚狐就来找程媺了。
他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哥儿几个这两年也有长进,寻思找桂儿比试一番,请程娘子做个见证。”
程媺只说,“你们几个要比,桂儿愿意吗?”
“请程娘子做主。”
程媺把桂儿叫来,“他们几个要和你比试,你心下如何?”
桂儿瞥了哈腰的骚狐一眼,“随时恭候。”
骚狐问她,“我们一个一个来,你心中可是先怯了?”
桂儿呸一声,“谁怕!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骚狐回到后山冈子,李鱼几个人一齐围过来,问:“怎样,定好了没?”
骚狐一只手拍在李鱼肩膀上,“哥几个为了你可谓是——用尽精力,费尽心思,这一仗,只许赢,不许败。”
“那当然,到时候不会忘了你们的功劳。”
李鱼信心满满,拿下桂儿不容易,但他今非昔比。
几个人都到了想女人的年纪,李鱼自从开始想女人,就没办法想别人,都怪桂儿先撩他,这座山他非翻过去不可,有了这心思后,这大半年来,他被骚狐哥儿几个按着训练,这里吃喝不愁,光是打熬气力,吃得多,长得更壮,气力自然日进一点,一进千里。
那日去镇上,有辆马车冲过来,他一把护住桂儿,发现他或许已经超过她了,所以试着对她提了比试之事。
为了保险起见,骚狐他们一早就定好了策略,五个人一个一个与桂儿比试,他们四个在先,先消耗一半她的气力,等他最后一个上场,稳收渔翁之利。
李鱼回手拍在骚狐的肩膀上,“等我赢了,我们一齐请程娘子做主。”
另三个一齐起哄。
骚狐少见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