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县丞派人来的时候,正好程媺带着小六小七登高望远,瞧见了。
两匹马,三个人,一辆马车。
一人自称是上观马场的管事,邱明,另两人一个是黄县丞的随从青玉,程媺见过几面,还有一个十岁小儿,他们共乘一马,马背上挂着一只兔子,来的路上打的。
那小儿是黄县丞的儿子,名叫黄崇,小名虫儿。
黄县丞的儿子这么大了。
黄县丞到马场既为公务,又有闲暇,来请程媺可以说一是为公务,二也是与她一叙。
程媺没办法丢开小六小七,索性一起带去了。
去的路上程媺问马场邱管事,“我们村有位寡居的妇人,与你们马场的王三是表兄妹,因离得近一直互相帮衬,前段时间过继了个孩子,便给她三哥去信,一直也没回音,一会儿到了能不能叫他来见一见,我亲自与他说。”
邱管事说,“前马场主走的时候,把那些老人都带走了,那位王三走的时候没给她说?”
“没接到信。”
“我们也不知道前头那位马场主转了马场之后往哪儿去了,如今马场里的人都是后头来的,那位娘子想问也没处问,只有等她表哥来信。”
“若是如此,只有这样,多谢告之。”
程媺确定了,果然是一锅端了。
见到黄县丞之后,黄县丞给的说法是,正经转让。
县衙有文书存档,王府接手马场花了大价钱。
程媺问他是上官端亲自去办的吗,黄县丞却是不知。
到底其中发生了什么,有何内情,黄县丞也是不知的。
说黄县丞请程媺来,不若说是徐场主借黄县丞请程媺过来。
黄县丞本来打算办完马场这边的事,再去赵家村拜访程媺,徐场主便说把程娘子接过来,他来好生招待,他诚意十足,黄县丞便也没拒绝。
去年黄县丞换走的五十石谷种,今年秋天收了,产量表现很好,都是亩产两三石,黄县丞如今还想继续换谷种,把整个蒲阳县贫瘠的地方都种上程媺的谷种,让每家每户都能收个满仓。
他听说了再生麦的事,也要问她再生麦的麦种。
两相搭配,能种水稻的地方种水稻,不能种水稻的地方种春小麦。
程媺这里高产的玉米和土芋,他也都想推广出去。
这两年北旱南涝,中原地区颗粒无收,两湖地区人们流离失所,庄稼收成寥寥,饿殍遍地,人们易子而食。
光是今年下半年,蒲阳城就涌入了不少流民。
黄县丞只是蒲阳一地的官,他只能顾着这里。
知道程媺的来历后,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便与她详细画了蒲阳县的地图,哪里的地形情况如何都一一详述,这些都是他这几年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黄县丞是个勤勉的劝农官,他很庆幸遇到了程媺,能让他的设想全都成为现实。
程媺也很庆幸遇到黄县丞,他一心为民,倾尽全力让每个人都能吃饱饭,能把她育出的好种带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在他们谈正事的时候,黄崇带着小六小七玩,陈虎和李鱼跟着,桂儿守着程媺。
牧云被邱管事带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和乐融融的场景。
桂儿正无聊到眼皮打架呢,看见牧云瞬间就精神了,“你怎么来了,家里没对联写了?”
议事厅内的两人聊得忘我,牧云看了一会儿,问桂儿,“阿嫂他们聊什么呢?”
“这个种子那个种子,都聊了大半天了,黄大人也来要种子。”
等到天黑用食,程媺抱小六的时候,才从她口中得知牧云来了。
“写一天字够累的,你怎么还赶来了。”
“今年的对联写不完,不写了。乘风要踏雪,顺便就来这里接你们。”
“你嗓子怎么有点哑,没有感冒发烧吧?”
牧云耳根有点发热,往后退了两步,摇头。
可是外面天已经黑了,程媺说,“路上危险,白天再上路吧。”
当夜牧云也歇在马场。
当夜马场出生了一匹小马驹,第二日小六小七都被抱去看新出生的小马驹。
小马驹生下来没多久就会走路,小六指着小马驹说,“马宝宝的腿好长。”
养马人把小马驹带过来,让小六小七伸出手,给小马驹闻闻他们的气味,小六却害怕地别过身去,紧紧抱住抱她的桂儿。
程媺鼓励她,“小六别怕,小马驹不会咬人,它还没有牙齿。”
小七很淡定,伸出一根食指,轻戳小马驹的鼻子。
不愧是生下来就和老虎呆过的小崽子。
程媺叫小六,“你看,小马驹记住小七了,你要不要它也记住你啊?”
小六终于转过身来,程媺已经在摸马驹的脖子,程媺对她笑,“要试试吗?”
马场主从程媺这里买走了苜蓿种子后,就为她准备了一匹马驹,刚断奶,可以带回去养了。
此时已将它牵过来,枣红色的小马,毛茸茸的。
牧云接过来后,用手指摩挲它的耳朵根部,小马驹十分享受的模样。
程媺对小六说,“小爹有乘风,往后这匹小马就是你们姐弟的,你说叫它什么呢?”
不问小七是因为他还没开口说话。
小六:“雪。”
此时又有雪花从天上飘洒而落。
程媺点头,“飞雪,很好的名字。”
徐马场主比之前的上官会做人,不仅送马驹,走的时候还塞了一袋子黄橙橙的橘子。
这可是难得的东西,北方哪里能吃得到,有钱没地儿买的好东西。
只能是从王府而来。
橘子的酸味略大于甜味,从后世的口感来说有点涩,但如今非常难得,闻之提神醒脑,酸甜滋味让人胃口大开。
每瓣橘肉都有两三颗籽,程媺叮嘱每个人小心地吐在手上,可别浪费了。
她在空间中改良改良。
不出几日,空间中种出来的橘子就更甜了许多,她拿一个给牧云尝,让他对比对比。
前一个的橘肉初次入口能酸得人不见眉眼,后一个的酸保留了提味的作用,汁水已经是十分甜了。
“来,就吐我手上。”
程媺小心地去接牧云要吐出来的籽,牧云心上一紧,嘴里的全咽了下去。
程媺的手由摊着转为拍在他身上,嗔道,“吞下去做什么。不怕在你肚子里发芽?”
还拿他当小孩骗,她对小六小七就是这样说的。
牧云把越来越突出的喉结藏在衣领中。
这半年来他都是埋头干活,话也越来越少,他也觉得他现在的声音有点难听。
大年初一,程媺给每人发了两个橘子,祝大家新年大吉。
三头河边把地给程媺种的那几家可眼巴巴地瞧着呢,他们想把地要回来自己种,一年每亩才得五斗,今非昔比,如今每亩能收近四石,去年秋看到程娘子的收成他们就有想法了,一直私下里嘀嘀咕咕,直到翻过年,眼看又要育秧种地了,终于忍不住,正月里没少往赵八爷那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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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八爷也想啊,可是程娘子当初收这些地的时候,早就有言在先,“说好三年就三年,少一天都不成。”
赵八爷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劝那几人,“立了契约,黄县丞亲自做的见证,你们哪个想毁契,亲自找黄县丞说去。”
谁敢去呢,赵林子说,“我们就去问问程娘子,万一她答应了呢?”
赵八爷斜着眼瞪他:“问问?你去问问啊,撺掇到我跟前来了!”他把每一个人都扫过,“修堤筑堰,开沟挖渠,引水洗盐,这都是人程娘子牵头做的,你们一分钱没花,做工还挣了钱,现在眼热了,吃着别人的饭要砸别人的锅了?!”
“程娘子这一身本事,不是非要在咱们赵家村种地,你把人赶走了,最后吃亏的谁!”
赵阿富嘟囔道:“我们现在和别家比就很吃亏啊……”
赵八爷霍地站起来,背着手走了,话都懒得再与他们说。
赵林子与赵阿富对个眼,无声询问,怎么办?
他们可不敢自己找上程娘子的门去说,特别是在县衙派人来了之后。
黄县丞年前与程媺说好的各个农作物种子的数量,程媺都准备好了,等他安排的人一到,就让后山冈子那里一样一样地称出来。
依旧不是买卖,是换种。
这一年五月,小皇帝薨。
六月,燕云王发表讨伐檄文,打着“除奸臣,清君侧”的旗号发兵南下。
九月,官府在各地征粮。
程媺的所在虽然靠近国土边关,但属于战事后方,完全没有受战事的影响,中原及京畿一带如何水深火热她完全不知,日子还和从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黄县丞来是换粮种,这次来是游说她捐粮。
她现在属于本地的产粮大户,别的每家每户缴纳里正摊派的任务数量即可,她则是被游说捐更多。
黄县丞把她当自己人才给她出的这个主意。他根据自己严谨的判断,燕云王必胜,这是站好了队,让程媺也来押宝。
小六手上拿着一颗大葡萄,背着手,让小七猜在哪个手上,猜对了给他吃,错了没有。
余氏在天井中数落桂儿。
程媺让桂儿带小六小七出去玩。
她问黄县丞,“前辈,你追求的是什么?”
人前都是喊他大人,现在屏退人,喊他前辈,黄年安知道她在问他的道。
他们身处燕北,在燕云王的治下,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的立场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朝廷。
民国时期,内外交困,为追求民族独立,人民解放,他不怕牺牲。如今不是民族存亡之际,这样封建社会的权力争斗隔几百年就会来一次,一乱一治,兴衰交替,在这样的洪流中,你说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没有土壤,他更没有这个能力。
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沾。
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让苛捐杂税少一些,人民生活得容易一些。
他来此世十八年,呆过不少地方,南方豪强大族兼并土地,京中官宦窃国弄权,只有燕北燕云王戍边有功,吏治清明。他现在站队燕云王,是因为看透了,掌权的人很重要,不怕贪,就怕昏。
如果没有能力,怎么为百姓谋利。如果王朝衰退,社会动荡,就算能种出亩产十石的粮,有多少能到百姓手中,他怕程媺太过理想主义。
程媺自然知道这些道理,黄年安特地来对她征粮,一直以来受他庇佑,她肯定会奉上。
她怕黄年安太过着相。
济国惠民,不忘本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