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克的三只眼睛观察着克因珐莉紧蹙的眉头,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慎太子穿这炎蜥王甲,威风是威风!但您看,这岛上建设,讲究个精细灵活,这甲……它有点……嗯……影响太子殿下发挥他那智慧啊……”
他灵光一闪,压低声音说:“要不把那月光袍子处理一下?比如,把上面那些花纹给烧了?或者用您的龙息染成您喜欢的颜色?这样既除了晦气,东西还能用,也不浪费!”
克因珐莉顺水推舟地“嗯”了一声,一把抓过月光铠袍,看也不看,另一只手的指尖腾起一簇暗红色龙息,在东方慎和所有怪的注视下,她将龙息按向袍子腰腹一处深海祝福纹。
嗤啦一声青烟冒起,伴随着焦糊的气味。那片祝福纹上瞬间被烙印下一个暗红色龙爪火焰印记。
她将带着新烙印的袍子展开,点着袍子腰腹处还冒着热气的龙爪火焰印记:“看见没?这是本王的印记!现在,它是本王的战利品!跟那条蠢鱼没半点关系了!”说完美目眯起,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怪物,“谁再让本王听见什么‘人鱼公主求偶’的话,我会让他去海里亲自跟人鱼解释!”
袍子被抛向东方慎。东他抬手接住,指尖触碰到那尚带余温的烙印,心头五味杂陈。解脱于那身刑具,却又要换上这身“专属标记”的袍子。他沉默着,迅速脱下笨重的火山皮甲,将那件带着烙印的月光袍重新穿上身,紧绷的神经略有松弛,但烙印的存在感却如芒在背。
克因珐莉看着恢复了顺眼装扮的东方慎,心里的烦躁终于平息大半。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那件丑笨的火山皮甲:“斯内克!把这破玩意儿收起来!等下次再有哪个不长眼的人鱼敢来波杰岛,让他穿上这个去当沙包!”
“都愣着干什么?!”克因珐莉提醒道:“水退了,衣服也换完了!盐场的烂摊子还堆在那儿呢!”她的尾巴尖指向远方那片亟待重建的盐场,目光牢牢停留在刚刚换好袍子的东方慎身上,“东方慎!带着你这副刚‘解了禁’的脑子,给本王去干活!”
她带着警告和催促的语气:“天黑之前,本王要看到盐场动工的详细图纸!别让那些智慧幸运手环,成了你唯一能干好的正事。”
东方慎深吸一口气,压下袍子上新印记带来的异样感。他目光沉静地投向盐场废墟,不再多言,径直走向临时堆放材料的地方,开始挑选合用的石块和木材。炭笔在他指间转动,眼神专注。
暮色很快来临,克因珐莉用龙息点燃火把,昏黄的光线在夜色中摇曳,映照着怪物们劳作的身影。
东方慎正全神贯注于石板上的线条,炭笔划过石面发出轻响。月光铠袍在火把光下流淌着光泽,腰腹处那个龙爪印记,像是在宣告她的所有权。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克因珐莉想。
“斯内克。”她声音不高,斯内克一个激灵,从引水渠口探出头。
“看着他们。图纸完成,带他回龙窟。”克因珐莉命令道,目光再次掠过东方慎专注的侧影,“本王先回去了。”说罢,她不再停留,化作龙形朝着龙窟方向飞去。留下斯内克忙不迭地应诺。
龙窟深处。
龙窟内残留着之前暴雨渗入的湿气,石壁摸上去冰凉。她轻吐龙息点燃了几处石灯,驱散了黑暗。
克因珐莉变回人形,暗红色的长发披散着。一袭暗红鲛绡战裙勾勒出高挑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她赤足踩在石地上,背对着洞口,站在龙窟深处一块较为干燥的空地上,尾巴尖轻轻拍打着地面。
波杰岛的自然灾害过去了,现在她又要面临新的苦恼:龙族的延续该怎么办?经过这么些天的朝夕相处,龙蛋还没有着落,她甚至不知道东方慎是否愿意……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脚步声和斯内克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慎太子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嗯。”克因珐莉并未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
东方慎的身影出现在龙息石灯的光晕边缘。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神依旧沉静。他手里拿着几块薄石板,上面是炭笔绘制的清晰线条。
他走进龙窟,步伐沉稳,目光快速扫过前方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随即垂下眼帘,停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微微躬身:“陛下,盐场重建图纸在此。”他将石板双手奉上。
“石板显得不够正式,明天叫斯内克给你换上石像鬼的石头纸。”克因珐莉转过身,光线勾勒出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暗红的竖瞳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深邃莫测。她接过了石板,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东方慎的手背。
东方慎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迅速收回,垂在身侧。
克因珐莉并未立刻看图纸,目光反而落在东方慎身上,落在那件月光铠袍上,落在那龙爪烙印处。白天盐场上契约彼端传来的复杂情绪,此刻在昏暗寂静的龙窟里,似乎被放大了。他身上的疲惫感也通过契约传递过来。
她随意地翻看了一下石板上的图纸。线条精细,标注清晰,考虑周全。连标注的文字都被贴心地翻译成了龙语。不得不说,这又一次印证了他的价值。
一种混合着更满意和更棘手的感觉在她心头盘踞。满意于他的“好用”,棘手则源于那挥之不去的“愿意”难题。她将图纸随手放在一旁,目光重新盯住东方慎。
“你……”克因珐莉盯着东方慎胸口被鲛绡袍覆盖的契约烙印区域,语气带着一种质询:“成为龙族的伴侣,感觉怎么样?”
东方慎微微一怔,抬起头,对上那双在幽暗光线下如同深潭般的暗红竖瞳。他看到了审视,也看到了一丝困惑。伴侣?不,这是恶龙的试探,她视他为玩物,他只不过是她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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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波澜,声音平稳无波:“陛下威武,以契约赐我身,‘擢升’为‘伴侣……无论如何,陛下满意就好。”他“赐”字咬得极重,回答得滴水不漏,恭谨无比,却将个人情绪剥离得干干净净。
契约传来他此刻的平静,一种刻意维持着平静的疏离。底下那深沉的又复杂的情绪被死死压住,但克因珐莉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这平静让克因珐莉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她不喜欢这种隔着一层的感觉,尤其是通过契约能“感觉”到,却“抓不住”的时候。
就在这时,斯内克细长的身影在洞口探头探脑,似乎想汇报什么。
“滚。”克因珐莉看也没看,一个字眼砸过去。斯内克吓得一缩,瞬间消失。龙窟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寂静再次弥漫,甚至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张力。火光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阴影。
东方慎能感觉到克因珐莉一直盯着自己,导致他神经绷紧。他维持着姿势,手指在袖中微微蜷起。腰腹间那处烙印的位置仿佛在发烫。白天盐场上的触碰记忆,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
克因珐莉也在看着他。月光袍衬得他身形修长,那份沉静的气质此刻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但又不像猎物对她的吸引。她想起他教她用筷子时,隔着一层鲛绡传来的紊乱心跳,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她心底出现。
繁衍……龙蛋……也许需要更近的观察?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距离瞬间拉近,属于她的香气扑面而来。东方慎瞳孔微缩,本能的警觉让他后退。
“别动。”克因珐莉的声音响起,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又带着纯粹的好奇。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庞,落在他紧抿的唇线上,又缓缓下移,落在他随着紧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最后定格在他胸口那个契约烙印处,那契约彼端剧烈波动的核心位置。她想要亲手按住它,感受它的搏动,看看他真实的感受。
“这里……”克因珐莉又向前逼近了小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她身上那股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完全笼罩了东方慎。她的目光紧紧锁住烙印的位置,手指朝着他的胸口按了下去。
“陛下!”
东方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他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猛地后退一大步,“契约烙印所在,臣不敢劳烦陛下探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克因珐莉的动作顿住,她的手停在半空。眸子里的好奇和探究立刻替换成烦躁和茫然。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该死的抗拒!她只是想看看!只是想弄清楚这契约联结到底和生龙蛋有什么关系,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为什么像面对天敌一样!
东方慎表现出的极度的“不愿意”,浇灭了她探究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