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脚下生风,未理会身后春刀娘的怨毒言语,拉着南星冲出阴缘殿。
殿外黄泉静默流淌,载他们前来的纸船没了踪影。
半跪在黄泉旁,南星提起衣角浸入又捞出,拎到鼻子前闻了闻。
像刚从泥土里挖出的铁锈,还有股硫磺味。
“此处应当和鬼市相仿,载人渡过河后,船便会沉回水中。”
谢澄将纯钧剑递给南星,手探入试探河水温度,说道:“神剑与主人心意相通,你拿着纯钧,便知我是死是活”。
未等南星回答,他没有犹豫,憋住一口气跳入黄泉中。
黄泉岸边似乎是断崖,没有寻常河流由浅至深的缓冲地带。谢澄扎到水里,激荡起几朵水花,很快就连涟漪也无。
阴缘殿外的四角纸灯勉强照亮一隅,南星提着两柄剑守在岸边,警惕地观察四周。
就着暗光,南星余光瞥到自己的影子刚刚往前挪了一寸。
猛然回头。
也许是错觉,但她隐隐觉得,阴缘殿和黄泉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仿佛这座六层朱漆小楼,也要跳入黄泉。
南星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河心。
终于,她看到一截手指浮出水面,又立马消失。
南星迅速插剑在地,手抓着剑柄固定下盘,上半身倾斜而出,在河水中果断一捞。
精准抓住了谢澄勉强伸出的手。
她没来得及思考,此时谢澄死死攥住的,正是她被撕掉一层皮肉的右手掌心。
南星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调整借力点,一鼓作气将谢澄拽上岸。
人拉到半截,才发现谢澄腰间还绑着一根绳子,另一端拴在船舷上。
南星调整身形,单脚倒勾在长生剑柄上,用纯钧插进谢澄腰与绳子间的空隙,用力将谢澄完全拽出水面。
她手臂发酸,把纯钧连带着它主人一起插在长生旁边。
万幸这船分量不算太沉,否则即便谢澄是力量超乎凡人的仙士,也无法顶着水压将其带出水面。
安顿好昏迷的谢澄,南星总算腾出手来。她顾不得再次裂开的伤口,借助身体后仰的力量试图将船拉出水面。
尝试数次,总差一点力量,南星已然精疲力竭。
她回头望去,阴缘殿已近在咫尺,它的确在前移。
突然,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覆上她的手背。
刚刚苏醒的谢澄从背后环拢住她,轻拍她受伤的右手,无声示意:别用这只手。
二人一齐用力,终于把纸船扯出水面。
无名禁制下,纸船刚露出半身,其中盛满的河水便自动退去。
谢澄与南星互相搀扶着倒入纸船中,顺河水飘走。
回首望去,阴缘殿已紧贴着黄泉,春刀娘斜倚着门框,死死盯着南星的眼睛。
南星不甘示弱,也一瞬未移地注视着她。直到纸船飘过弯道,那抹血腥的朱红隐入浓雾,南星才放下心来。
原本包扎好的伤口越发严重,南星叹了口气。
“你的手得再处理一下。”谢澄还有些虚弱,许是刚才力竭。他又从储物腰带中掏出生肌膏,坐到南星身边。
“咚——”
生肌膏脱手砸入水中。
“谢澄!”
南星扑向前,把差点同样掉进黄泉的谢澄揽回。
出鞘的纯钧剑摆在一旁,为纸船上的二人照明。失去意识的谢澄轻靠在南星怀里,此时她才发现,谢澄面白如纸,全无血色。
“你这也不像溺水的症状,累晕过去了?”
没得到回应,南星两指并拢探到他颈间,跳动微弱如风中残烛。
谢澄的双耳与口鼻相继流出黑色的浓血,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南星蹙眉,挥手拨散阻挡视线的雾气,可下一瞬,她忽而想起些什么,手僵在半空中。
她赶忙找出测毒纸,这还是回渔州前沈酣棠送给她的。雪白的测毒纸静置在掌心,吸饱雾气后呈现出诡异而艳丽的紫色。
南星暗自反省,近来在天外天的日子过得太舒服,警觉性大不如前,竟没关注到这雾气。
不过她有百毒不侵的舜华翎护体,谢澄却中了招。
好在她留了个心眼,正打算从储物锦囊中拿出掏出那样东西,南星犹豫了。
靠在她怀里的谢澄气息已不太摸得到,纯钧剑感受到主人的虚弱,正在变弱的剑光不规律闪动,兴许下一瞬就会彻底熄灭。
届时,谢澄也就没命了。
她的心中有两股意识在打架。
谢澄拿你当朋友,你的锦囊里还装着一堆人家送的礼物,现在有救他的办法,你还在等什么?
可是。
妖王白泽一日不死,你二人就是立场相悖的宿敌。前世他将你一剑穿心,莫非你就这般心胸宽广,弑命仇恨也能抛诸脑后吗?
更别说今生还要找混沌珠,谢澄若知晓你贪图神明至宝,绝对毫不留情地再送你去死。
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让南星杀了谢澄,她自认下不去手。可此刻天意如此,不必她亲自动手,只是见死不救。
只是见死不救而已。
天人交战,南星心乱如麻,她拿出一枚铜钱,心道:那就顺应天意吧。
铜钱被弹起,旋转几圈后落回南星右手掌心,伤口还是谢澄为她仔细包扎的。
纯钧的剑芒已然极暗,南星眯着眼辨认出铜钱上的月牙纹。
是花面,不救。
水朱红色的舜华翎轻轻拂过她的侧脸,南星闭上眼靠在船边,坦然接受上天做出的决定。
无端忆起谢澄约她碰面那夜,芝兰坊中的魇妖梦境。
幻梦中,垂丝海棠下荡秋千的小谢澄满脸泪痕,却还是傲娇地在人前遮掩,仰起头告诉她:“娘亲说过,舜华翎很重要,只能送给心上人。”
纯钧剑如回光返照,突然发出极其璀璨的华光,而后化作流星钻回到谢澄手掌的剑印中。
主人的生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它现身,身为最美的神剑,这是它献上的挽歌。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绝对的、彻底的黑暗劈头袭来。
“咚——”
有东西被丢入河里,打破死寂。
橙黄色的光芒从碗里升起,散发出油脂燃烧的香气。
神奇的是,毒雾竟被这光芒驱散,围绕着南星与谢澄形成一个安全区。
南星的手背贴上谢澄额头,感受到回暖的体温,这才放下心来。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最恐怖的是人几乎丧失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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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无声记数来估算时刻。
纸船明明一直顺流而下,可他们却莫名其妙靠岸,看样子是回到了起点。
等南星把纸船拉上岸以防再次要用,被放到一边的谢澄也悠悠转醒。
他捧起放在脑袋旁的油碗,轻咳几声道:“这灯真亮。”
南星也顾不得其它的,她早已累瘫倒在谢澄旁边,面朝看不到顶的上空出神。
“这可是灯笼鱼妖的鱼灯油,连永夜深渊都能照亮。”
谢澄自己把脉,疑惑道:“我刚在水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毒入肺腑,猜测是雾气的原因,怎么现下已痊愈了?”
阿灯和她讲了自己误入冥界的故事,可一只鱼妖又是如何逃离黄泉?
南星自然而然往它最特别的东西上猜,这才讨了碗鱼灯油。
可南星不能告诉他阿灯的事情,便三分假七分真地讲道:“我以前为赚钱,第一次进鬼市,就得罪了人。慌不择路跑到鬼市深处,很黑很吓人。你还记得鬼市上空黑纱缠绕的渔灯吗?冥河之中也有许多,可鬼市外圈却是一盏都没有。”
“鬼市也有毒雾,只不过被大量渔灯驱散了?”谢澄在得到南星认可的点头后,却抿嘴追问:“那你跑进没有灯的地方,居然能活下来。”
轻笑一声,南星满不在乎。
“我那时还未看穿毒雾和灯油的秘密,迷路加上中毒,只是本能地想死在亮堂点的地方。撑着最后一口气往前爬,还真就误打误撞得救了。”
她摇摇头,似乎要把前世的记忆从脑海中甩出去,抬眼却对上谢澄复杂的神情。
有惊讶、困惑、钦佩,更多是心疼。
南星莫名被他的神情刺痛,别开脸去,听见谢澄轻声开口:“你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吃过这么多苦。”
她正想反驳,谢澄没给她留空隙,拉过她的右手解下破损的包扎带,慢慢地重新上药。
可惜生肌膏丢了,他另寻其它药物替代,边涂边说:“不过现在的你惊人得强,已经不会轻易被欺负了。况且,我和沈酣棠那个笨蛋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南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适才那点伤春悲秋的愁绪荡然无存。
这人自夸起来一点不害臊,还“有点”威慑力?
谢澄给南星伤口换上新布,注意到她腰间冒出的一角翠绿,突然想起来件事情。
纠结许久,他抿嘴道:“南星,事出紧急我把玉佩塞到你腰带里了,你别……生气。”
南星闻言讶异,从腰间拽出那枚麒麟黄玉佩,丢还给谢澄。
将玉佩系回腰间,谢澄手扶侧颈。
“你说不喜欢我这样,但当时花轿来后你突然消失,我怕再也找不到你,一慌就做了。凭这枚玉佩上施加的血缘咒律,天涯海角,我都能赶到。”
南星“嗯”了一声,不知怎么接话。
二人沉默良久,南星说道:“春刀娘要的三件冥界圣物,我会帮忙找,现在你该告诉我混沌珠的下落。”
原本谢澄想问问她打听这作甚,可南星刚救他一命,还答应帮他找圣物,自己再怀疑未免太多心,会惹她不开心的。
相处这段时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谢澄正色,“混沌珠由五颗宝珠组成,其中一颗就在轩辕剑上。”
南星闻言,猛地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