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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心动但动的是杀心

作者:铃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此后半月,藤萝坞中难得热闹了起来。


    小碗每日寅时便守在竹檐下,青白晨光里翘首盼着那位会变戏法的仙子姐姐给她带来新的典籍。


    之前那些,她早已背下来了。


    小盆劈完当月的柴薪,总要去帮其他杂役挑水运货。待忙完活计,便摘片新嫩的芭蕉叶挨着小碗坐下。


    两个小小身影映着朝霞,看金乌从东山慢慢爬上来。


    燕决明白日里总不见踪影,天南地北地寻些奇花异草。有时带回来几株沾着露水的灵药,有时袖中藏着几粒谁也叫不上名的种子。


    暮色四合时,才见他踏着满坞药香归来,衣袂间总挟着些山野清气。


    南星每日踏着虹桥薄雾,循着那条熟悉的山径往药斋去。


    偶尔突然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也不着急,随手掐起一道避水咒。指尖凝起一点灵力光晕,在昏暗的黎明时刻为她映出脚下的路。


    转过紫藤缠绕的山门,太湖畔那株百年银杏便映入眼帘。


    若她此时抬眸,定能瞧见那个日日锦衣华饰,从不肯换上天外天统一门服的张扬少年。


    雨丝穿过叶隙沾湿他的衣袍,墨发间缀着晶莹水珠,难得显出几分狼狈相。


    南星唇边浮起浅笑,谢澄从银杏树上纵身跃下,掀起满地金黄。


    “我发现修咒道是最实用的,帮我也掐个诀呗。”


    “你是不是又突破了?”


    “呵,真是恭喜啊,天才。”


    “不过,以后我会一直比你强的。”


    谢澄总会这么说,如今的南星已经不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她一言不发,就静静听着。


    只是在心底想:以后,会是多远以后呢。


    等从藤萝坞回来,日头已缓缓坠到另一边。


    “我们找个时间打一架。”南星对着谢澄如是说。


    二人为这突如其来的约架停下脚步,谢澄只是摇头:“我不想对你动手。”


    南星瞥他一眼道:“你那日不是还说,你是最合适的练剑人选吗。”


    谢澄语塞:“练剑和斗法是两码事。”


    南星如今堪堪踏入锻体五重境,而谢澄已在八重境滞留多时,始终寻不到破境契机。


    二人之间还差得有些远,况且长生剑就算是“神明之下最强剑”,也未必能敌过真正的神剑纯钧。


    前世坊间留名的神剑剑主不过几十余人,她与谢澄是唯二年纪轻轻便得神剑认主的。


    若真枪实战地比试,她未必会输给谢澄,谁知道这小子有老天给他开后门,手握两柄神剑就算了,偏偏得到轩辕剑认主。


    那可是曾经斩杀蚩尤的上古第一神剑,开万剑之先河,有破除万法的神威。


    自己输得不丢人,他也赢得不算光彩。


    谢澄在剑道上的领悟天赋惊人,他剑风纯正,一招一式皆显名门气象。


    南星基础太差,则更侧重技巧,经常剑走偏锋出奇制胜,惊得皇甫肃长吁短叹道:“剑照人心,你这般离经叛道的路数,当心走火入魔!”


    他的剑意在“纯”,她的剑意在“奇”。


    南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二人谁更胜一筹。


    偏生谢澄这个榆木疙瘩,死活不肯接招。


    南星足尖轻点,身形如燕回旋,一记凌厉的劈腿直取谢澄天灵。见他侧身闪避,当即屈膝变招,足底携风雷之势直击心口要穴。


    这已是二人第二番较量。


    昔日黄泉鬼市上一搏,谢澄便领教过南星最爱使的“声东击西”,故而此刻早有防备。


    他双腕交叠成桥,稳稳架住南星左腿,企图让她收势。


    谁料南星越战越勇,竟是单手撑地而起,腰肢如柳折转,右手已解下长生剑,径直刺向谢澄。


    南星轻喝道:“拔剑。”


    长生剑薄如叶片的剑锋几乎要贴住谢澄的咽喉,他未曾后退一步,只是冲着南星笑道:“别闹了,今日膳堂有你喜欢的胡炮肉,去晚就被他们吃光了。”


    太近了。


    剑离他的咽喉太近了。


    南星从驭妖司一路厮杀出来,杀过妖,也杀过人。


    所以最清楚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只要她现在出手,谢澄必死无疑。


    尤其是此刻谢澄全然不设防的姿态,只要她轻轻一推,这个前世她最大的敌手就会彻底消失。


    以她的手段,自有把握做得天衣无缝,不被查出来。


    杀了谢澄,那场七年后屡屡出现在她噩梦中的杀戮浩劫,兴许将不复存在。那个搅动三界风云的谢氏家主,将永远止步于此。


    长生剑上溢泛出流萤点点,南星眼底晦暗难辨,喉头滚动。


    谢澄只当她嘴馋咽口水,又补充道:“焦香辛辣,刚烤完泛着大油香,被盐豉腌得黄亮……”


    最后,南星收回长生剑,叹了口气道:“走吧。”


    流萤逐渐消散,谢澄忽然伸手去捉空中残存的灵光,掌心却只余晚风微凉。


    二人并肩走在虹桥上,谢澄笑道:“南星,你戌时来钓雪亭找我好吗,有个小玩意给你。”


    南星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几分距离。


    一路无话。


    日暮时分,未央殿中只剩铁锅啄食灵粟的声音。


    南星伏在桌上奋笔疾书,袖口处还沾上不小心泼洒出来的朱砂和墨汁。


    画符原是件极耗心神的活计。


    其实以南星的本事,已能不借助黄符使出咒律,但这不是一个十七岁的新弟子该有的实力。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人前她还得多这么一道工序。


    也罢,黄符可以赠予他人,也不算无用功。虽说辛苦,亦可备不时之需。


    待灵力将要耗尽,她搁下狼毫,揉着发酸的手腕,忽见案头符箓已堆作小山。每次使用时她总大手大脚,画起来才知道珍惜。


    松活酸痛的手腕,南星望着眼前满满当当的几沓成品符咒,她唇角微扬,像只囤满松果的雪貂,将符咒仔细收入乾坤袋中。


    细碎的沙沙声里,连指尖都透着欢喜。


    “铛铛铛——”


    问仙岛上的自鸣钟连响七下,已然是一更天了。


    想起和谢澄的约定,南星叹了口气,还是和衣起身。


    南星指尖在长生剑鞘上徘徊再三,想起白天自己骤起杀心,差点抑制不住。她有些后怕,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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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着手推开了殿门。


    三更天,钓雪亭。


    一湾烟水夜三更,月色澹如许。


    却迟迟不见那个说好要送“小玩意”给她的家伙。


    南星无聊地轻敲着桌子,她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屡次起身想走,可最终都坐回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走到亭边,攥紧了亭栏,冰凉的露水渗进掌心,心越跳越慌。


    若说旁人,南星可能会猜他忘了,亦或是耍自己,但谢澄不会。


    他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


    “吱吱——”


    一只耳鼠从菖蒲丛中跳出来,落在亭子边缘。


    看见眼前熟悉的小妖,南星却神色一凛,连忙后退起身拉开距离。


    她曾在耳鼠身上设下蔽气咒,可保它七日内不散发妖气。


    如今蔽气咒早该失效,可它非但未离开天衍,距离这般近,南星还没有闻到一丝妖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南星指尖掐起一道护身咒,灵力的辉光映得她半张脸明暗不定,始终与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耳鼠保持距离。


    那小家伙蹦上青石案几,竖起绒尾想要攀上她肩头。


    见南星不让,它急得原地打转,兔耳朵一抖一抖的。


    最终,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指向远处的芝兰坊,然后拼命摇晃脑袋,又窜回菖蒲丛中,徒留沾在地上的几道湿漉漉的爪印。


    芝兰坊是天外天所有内门弟子的居处,若非沈酣棠这个大小姐胡搅蛮缠,她也该住在那里。


    这耳鼠是在说,不要去芝兰坊?


    耳鼠可聆千里之音,它定是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思极迟迟未赴约的谢澄,南星神色一凛,以极快的速度朝芝兰坊赶去。


    夜色中的芝兰坊屋舍俨然,千百院落如星罗棋布。


    此刻静得骇人,唯见零星几盏灯火在黑暗中明灭。


    南星穿梭于重重院落间,终于截住一名巡夜弟子。


    凑着灯火,南星隐约辨明此人身份:“王进宝?”


    被突然出现的南星吓了一大跳,王进宝捂住胸脯给自己顺气,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你每晚就是跑到这里来练功?”


    二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同时响起,王进宝手中的灯火照在南星脸上,窥见一丝严肃。


    情况不明,南星没心思去澄清关于她不睡觉只修行的谣言,她语气很冷:“谢澄住在哪里?”


    见南星一副要去杀人的样子,王进宝稍微比较了一下出卖谢澄和惹怒南星的下场,便毫不犹豫道:“从前边大树边的鱼塘左转第五间,那小子特讲究,单间。喂不过你别冲动啊,有话好好说,别轻易抹人脖子。”


    开玩笑,他从小被谢澄揍不也活得好好的,南星可是真拿剑架过他脖子。


    谢澄都要哄着的人,自己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别怪他不讲义气。


    夜露渐浓,南星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鱼塘附近。除却游弋的锦鲤和愣在原地的王进宝,无人得见此地曾有人来过。


    芝兰坊中,谢澄的门扉紧掩,南星轻轻敲门。


    “咚咚咚——”


    她的手劲更重,敲得也更急促些。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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