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ZLG基地。
刘小琦和几个队友三三两两围着桌子吃着夜宵。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沸腾的泡泡，几个人拿着筷子争先恐后地冲着桌子上的几盘肉一顿扫荡。
坐在一边看文件的经理KOKO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养得一帮小崽子们：“慢点慢点，肉还能少你们的吗？”
刘小琦塞了一大口肥牛进嘴巴，吃得满嘴油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坐在自己座位上带着耳机打排位的林帜。
他有些担忧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一边的徐言：“我说言哥，帜哥没事儿吧。回来就开始闷头打排位。”
说完又用他有些油兮兮的手去点开了自己的手机查了一下林帜战绩，随后就爆发出一阵更夸张的感叹：“我靠。17杀。帜哥回韩服开始爆杀。”
徐言无视掉刘小琦脏兮兮的手，他的视线越过刘小琦，聚焦在林帜身上。此刻的男生带着耳机，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专注，而手边的键盘和鼠标按得却被平时要响不少。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是这样。
不爱说话，戾气充盈着周遭。
徐言免不了也想叹气。输比赛是常有的事，甚至就算之前输给季哲林也从来没见林帜今天这副模样。
“输给季哲林就已经够要命了。你们没发现今天接受采访的有个粉丝，像是林帜那个小粉丝吗？”
徐言起初是没有认出来的，直到林帜站在那个转播屏面前许久都没动静，徐言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而屏幕上的人，也似乎有几分熟悉。
直到林帜的气压比之前输掉比赛时候更低一些，徐言才猛然意识到了事情的缘由。
徐言这话反问得直白，一时间把剩余几个人都问蒙了。过了半晌，章皓才结结巴巴地说：“所以……周年庆那个粉丝……这么快就跑隔壁去了？”
“我靠不是吧，这才多久。”
徐言没吭声，大概每个打得不太好的电竞选手都会经历粉丝流失这样的事情。谁都不希望支持自己的人，转头便去支持自己的对手。
“龟龟，见异思迁啊。”刘小琦啧啧地说了一句，难得的带了几分尖酸的意味。
“你看，这就是你和林帜的不同。”徐言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专心致志的林帜，“你会把这件事理解成粉丝都有自己的选择，但是林帜从来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大概只会自责，是因为自己打的不好，所以让喜欢自己的人不喜欢自己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下路，多多少少有些默契，而此刻林帜的心情，徐言自然是知道的。他想了想顺手拿起桌上摆着的一个面包，走到林帜身边。
恰巧林帜一把游戏打完，正坐在位置上放空。目光定定地看在某处，丝毫没有给徐言些许回应。
“吃点东西呗。输比赛也得吃饭。”见林帜没搭理自己，徐言索性把面包直接丢进了林帜怀里。
男生本能反应接住，轻声回了一句谢谢以后，却没有别的什么动作，就像是在想心事。
“不至于这样子吧。”徐言坐到林帜身侧，假装成漫不经心的模样，“再说了，之前粉丝跑了那么多，你现在怎么对一个人这么在意。”
尽管装得随意，但是画外音林帜还是听懂了。他扯开面包的包装袋，咬了一口。
面包干涩，并不太好吃。
过了一分钟以后，林帜终于说话了：“你不懂。”
隔壁饭桌上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得有几分聒噪。而仅仅是一个房间之隔的训练室里，徐言和林帜却相顾无言。
兴许是真的被看穿了有些尴尬，林帜松开了鼠标，一言不发地披上了自己的外套，顺手把桌上的烟盒塞进裤兜里：“我自己出去走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只留下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队员，求助似的望向站在原地的徐言。
-
冬日禾城的夜冷得很。
马路上的车已经不多了，林帜一手夹着烟，缓缓走在小道，步子很慢似乎在想心事。周遭汽车此起彼伏打断他的心绪，而汽车驶过泛起的尘土，沉闷又难闻的水泥味道呛入鼻子。
他手微微抬了抬，目光触及到沾满灰尘的烟，此刻正继续缓缓燃烧着，就快烧到尾了。走到最近的垃圾桶，掐灭烟头，在拧烟头的时候，顺带加重了些力气。
发泄一些无处发泄的情绪。
比方说，他又一次输给季哲林。
LPL从出道开始流传着一句话“既生帜，何生季”，同年青训营出道的天才AD，当年的双料状元。同样进入的是当年的豪门俱乐部，却不同人不同路。
季哲林一路顺风顺水，出道就拿下当年LPL冠军，世界赛亚军。而林帜出道那年就深陷在ZLG的假赛风波里。
明明他林帜是清白的那个，可是因为队友假赛被波及。加上世界赛上低迷拉胯的表现，自己也被观众扣上了假赛的帽子。
而出道至今，自己从来没有赢过季哲林这件事被人拿来当成“伤仲永”的案例。
自己从来不是不努力，可是面对季哲林的时候，似乎就是做不好。
永远都做不好。
因为永远都做不好，所以连一个来之不易的小粉丝，季哲林只需要勾勾手指，就可以轻易被勾走。
林帜想起女生怀里抱的那束花，格外讽刺。
还有她背的相机，上次明明拍的还是他，这回应该是满满的季哲林吧。
明明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过去也从未在意过这些，可是今天却又控制不住。
林帜有些颓然地倚靠在马路边的墙上，此时天色沉沉，没有人注意到路边有个长相好看的青年，无力又丧气。
他没有恨过季哲林，好像是也不是嫉妒。
仅仅只是羡慕，仅此而已。
手机上消息弹了一遍又一遍。原本只是队友用聊天软件问他现在在哪里，三三两两安慰两句。连中文都不会说的小中单都用蹩脚英文给自己发了别伤心的话。
起先是消息，后来就变成一通又一通的电话。
林帜掐灭电话，给徐言回了一个【没事，等下就回来。】
徐言：【你再不回来，老子就要去报警了。】
刘小琦：【（微博链接）（微博链接）今天夸咱打得还可以的也不少，帜哥你别想不开。】
看到刘小琦的消息，林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矫情了。
过分在意过去、过分在意和季哲林的输赢，
甚至，过分在意一个粉丝。
点开微博链接，三三两两的评论里，夹杂着一些对今天ZLG的评价。
【其实他们今天打的还可以吧】
【对线期也算是稳住了】
【就是中期差了点】
这些中肯的评价，在刘小琦看来已经是很不错的夸赞了。看起来有些好笑，但是却过分惨淡。
林帜他手扶着墙站起来，随意掸了掸背后的灰，一边刷着刘小琦分享的微博一边往前走。待到退回到首页的时候，林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私信的那一栏。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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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意料，一水儿的谩骂和嘲讽。
笑话他比赛拉胯的，诅咒他这辈子都赢不了季哲林的。
兴许是被骂的多了，如今这些话尽管还是难过，但是林帜已经可以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了。
屏幕没有滑几下，他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
意外的竟然有新的红点。
是新消息。
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攥紧，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再点开。
依旧是最轻快的文字。
【HappyEnding：（图片）（图片）（图片）】
【HappyEnding：今天去看比赛了，虽然输了但是没关系，下把加油】
【HappyEnding：给你买了束花，不知道送到哪里。准备放在之前打游戏的网吧，你记得去拿。】
【HappyEnding：（女生自拍视角花的图片）】
而起初发的图片，是今天比赛时候的照片，林帜戴着耳机沉着的模样，双手握着思考战术的模样，最后站起来离开拿着外设背影的模样。
他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手机的消息，神色变得晦暗不清。
过了半晌，似是整个人被周遭的汽笛声叫醒。他换了个方向，往熟悉的网吧那条路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
意想不到的是，竟然在网吧门口碰到了熟悉的那个身影。
女生背影小小的，手里抱着一束花，正在网吧门口和网管说着什么。
远远看见，步子便不由得慢了下来。林帜定了定神，他低头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有些急躁，因为有了些褶皱的衣角。
又偷偷抹掉了额头上刚渗出的汗珠。
“好巧。”他走过去，主动打了招呼。声音沉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只是略略急促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刚才的心情。
女生正和网管说着话，看到面前出现的男生以后，显然是眼睛亮了亮，一瞬间就露出一个超级灿烂的笑来。
“诶！这么巧吗！”祝悦出花店就给林帜发了条私信，本来听尹菡说林帜这个人从来不看微博，因此抱着并不太大的希望。只准备把花交给网管，万一林帜近日能去网吧的时候可以碰上。
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巧，直接迎面就见上了相见的人。
“你……”林帜的喉结滚了滚，目光在祝悦抱着的那束花和女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脸上转圜。
欲言又止。
倒是祝悦很爽快，很大方地把花递到林帜跟前，女生笑得灿烂又无邪：“喏给你。”
意料之中的，递上了花。
林帜低头看了一眼花，和之前送给季哲林的那束碎冰蓝不太一样，是卡其色的玫瑰。看包装来看，甚至有些粗糙。
急匆匆的，似乎是临时买的。
男生没有动，又看了一眼祝悦，开口的话生涩又艰难：“给我的吗?”
“对啊”没有意识到林帜的异样，祝悦点头答应的很爽快，见林帜面露难色，想起今天的比赛，才收敛住自己的表情，认真解释道，“就是想送你花，给你加油的。”
“虽然比赛输了，但是我是你的粉丝嘛。就送一束花给你加加油。。”说着，祝悦又把手里的话往林帜跟前递了递。
林帜接过花，手不小心触碰到了祝悦的手。
祝悦的手因为没有带手套，长期露在外面，已经冰凉地冻僵了，林帜指尖划过，只觉得一阵凉意。
他俯身闻了闻花，一股淡淡的清香。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