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暗沉,卫昭直起腰,活动几下,听到几声骨头的咔哒声,这才觉得放松不少。
荠菜已经摘了不少,一次要够那个馄饨摊子用好久,她喊了一声:“奶奶,二爷爷,大伯大娘,这些够了,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忙活了一下午,肚子早就饿扁了。
哪怕楚恒干一会儿便歇一会儿,今日的劳作也比得上他平日的两三倍了,长时间弯着的腰有些酸,也有些僵,手脚亦有些发软。
下山的路上,樊桂花、卫大平、胡娟和楚恒的荠菜都被卫吉祥和卫吉勇瓜分了。
卫吉祥背了一个压的实实在在的,卫吉勇除了背着的一个,手里还提了俩没压满的。
他倒是没感觉,不过他爹好似觉得这么奴役他家小儿子不太好,踹着他大儿去接一个过来。
卫吉祥是真累的不行了,要不是靠晚上回家吃顿好饭吊着,他早就累瘫了。
他弟那是天生力气大,拎着三个还比他们所有人走得都快。
不过老爹都发话了,卫吉祥只能追上卫吉勇,接一个是不可能接的,他可以给他弟拎手里的那个背篓搭把手。
卫昭见状,本想去帮着提另外一边,没想到楚恒比她更快。
卫吉勇让了一下:“楚恒哥,我可以的,你歇着就行。”
楚恒没撒手:“无事,我现在也就能帮点这种忙了。”
这话怪让人不得劲儿的,当年村里的娃哪个不壮的跟个牛犊子似的。
卫吉祥拍了下卫吉勇的脑袋:“咋滴?你哥不用让啊?”
卫吉勇刚想揉揉脑袋,结果腾不出手,转头就叫他娘:“娘,你看我哥!”
胡娟正甩着胳膊呢,闻言看都没往他们俩那边看:“叫我干嘛?你揍他去啊。”
俩冤家儿子。
卫吉勇扭头又看向他哥,结果正对上他哥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微笑。
他老老实实地抓紧背篓,一声不吭往前走。
揍他哥这件事在他能打得过卫吉祥之后他就干过,结果天生力气大的他根本干不过他哥这个黑心肝的,他可是吃够了闷亏,长够了教训。
打过了是一时爽,但后面一个月他铁定没好日子过,那还是算了吧。
说说闹闹的,时间仿佛眨眼而过。
到了山脚下,楚恒本想告辞,却不想被樊桂花一把拉住,又继续向前走:“累了一下午了,你那里冷锅冷灶的,连个热水都没有,一个人也不值当再开火做饭,跟奶奶回家,正好凑够一桌吃饭的。”
樊桂花压根不给楚恒开口拒绝的机会,面子薄的年轻人在她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楚恒推辞不过,只能跟着一起回去。
卫昭心下暗忖,果然大家都拒绝不了长辈的热情邀请。
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结果一打开院门,铺天盖地的“要饭”声震得她下意识呆立当场。
天塌了,家里的一群“大爷”忘记喂了。
三斤大王也被整懵了,回过神来嗷嗷地冲着院子里圈着的那群“饿死鬼”吼。
叫唤啥叫唤,你狗爷今天的晚饭还没落着吃呢!
卫昭深深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灶房起锅烧水,赶紧和点食儿招呼这群“大爷”。
好不容易都养活了,饿出毛病来糟蹋的还是她家的银子。
本来就干了一天活了,这群“大爷”还叫唤个不停,卫昭被吵的眼角直抽,她那一把子力气将和食的木盆敲得邦邦响:“叫叫叫,就知道叫!一天天吃这么多,过年要是不能回本,我都给你们宰了炖肉!”
被突然换了个暴躁人设的小姑娘震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楚恒:“……要不,我来喂吧?”
卫昭狐疑地打量着他,一脸的不信任:“你会吗?”
楚恒认真思索后回道:“应该还行。”
卫昭都把东西和好了,他只需要按量去喂食,这活儿跟他整的厨房“烽烟四起”不是一个难度。
有人帮忙干活那可真是太好了,卫昭一股脑儿地把东西都给了楚恒,交代了一下每种牲畜的份量,转身又一头扎进了厨房。
做饭做饭,她今天饿的能吃下两头猪。
在猪圈里撒泼打滚老半晌终于等来了吃食的两头猪崽齐齐一个哆嗦。
咋回事儿?怎么感觉后背凉嗖嗖的呢?
时间也不早了,卫昭也没弄什么复杂的菜,她煮了一锅疙瘩汤,浇了一圈打散的鸡蛋液,又加了一把剁碎的荠菜,最后浇点酱油和香油,撒点盐出锅。
这一锅汤香的嘞……
楚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分食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一碟子白菜腊肉,一碟子炸好的小鱼杂,一旁的笸箩里装着几个馏好的大馒头,一人一大碗的疙瘩汤。
就着奢侈地点着的烛火,三人分坐在小方桌旁。
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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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一天的三个人也顾不上说客套话,直接开始吃饭。
楚恒碗里的汤是三人中最少的,毕竟接触过几次,卫昭对这人的食量也有了点了解。
就算这样,这一碗的汤也比他平时吃的多了不少。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今天的活动量有点大,他倒是把这一碗放平时够他一天三顿吃的汤都喝完了。
起身的时候才发觉肚子有些撑。
这是好多年没有过的经历了。
卫昭瞅了他两眼,便端着碗筷去了灶房。
楚恒没那个脸在这一家老小面前光吃不干活,跟着走了进去打下手。
小锅里有温着的热水,专门留着晚上洗涮用的。
楚恒要帮忙刷碗,卫昭便给他打了热水,自己则又去收拾锅灶。
她干活麻利,三两下便收拾完了,那边的读书人还在慢慢悠悠地洗碗。
卫昭抿了抿唇角,什么也没说,又去翻一旁的橱柜。
她记得去年留的山楂好像就放在橱柜里了。
等楚恒洗完了,问她有没有干净的布巾擦碗,卫昭将洗好的一小碗山楂塞给他,抬手推着他往外走,嘴里哄道:“去跟奶奶一起吃点,我马上就忙完了。”
楚恒直到被推出了灶房还没能回神,他愣愣地捏起一颗山楂,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咬了一口,被酸的打了一个激灵。
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坐在廊下,就着月光与烛火挑拣着荠菜的樊桂花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昭昭这个急性子啊!
成天嫌弃吉祥那小子毛毛躁躁,结果他们这一块长大的几个兄弟姐妹,哪个好了?
楚恒啃完了一个山楂,把碗放在了樊桂花手边的一个木桩上,自己拉了一个小凳子坐下,想跟着一起收拾。
樊桂花慢慢教他:“把土甩一甩,这种发黄的叶子是冻的,不影响……”
春林镇就这么大,要想生意做得长久,偷奸耍滑可要不得。
别看这些荠菜多,真收拾起来也没用太长时间,毕竟挖的时候便注意过了,如今这属于查缺补漏。
今日的月亮分外明亮,楚恒提着一盏灯,在三斤的护送下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倒影光怪陆离,三斤时不时便冲着他叫唤一声,好似在问他害不害怕。
楚恒一时失笑。
朗朗乾坤之下,人心可比鬼怪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