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敞厅里回荡着,震得痛骂陈令安的人们张大了嘴,目光一齐望向声音来处,要瞧瞧这个公然维护万恶奸贼的小姑娘,究竟是何方人物。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俏丽的脸蛋上满是怒气,还带着几分娇憨倔强。
别人尚在思量这是哪家的姑娘,秦夫人已是勃然大怒。
好个张小满,倒叫陈令安那奸贼为“哥哥”!
刚要斥责,却被儿子暗暗阻止。
刘瑾书没有母亲那般愤怒,他的目光在陈令安和张小满之间扫来扫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令安也在打量面前的小姑娘,惊诧、猜疑、戒备……种种情绪从他眼中浮现,旋即消失,眸子又是暗沉沉一片,看不出一丝波动。
迎着众人的目光,张小满脸颊通红,整个人又激动,又气愤,又止不住替陈令安委屈,“你们说的不对,他是好人,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大好人!”
“你们冤枉人,只会仗着人多欺负他。”
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了哭腔。
欺负陈令安?这回不止是侯府的人,就连那几个锦衣卫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古怪,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小满!”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引得众人望向门口,蒋夫人喘吁吁赶到,后面跟着同样喘息不止的张君懿。
“母亲!”张小满眼睛一亮,指着陈令安道,“他是救我的邻家哥哥,当初要不是他,我早不知道卖哪儿了。在宣府那段日子,我可没少受人家照顾。”
蒋夫人吓得心脏都要爆了,这个傻孩子也不想想,且不论张家还能不能容他,这个恶煞岂是她能招惹的?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担忧战胜了恐惧,她一把推开扶着她的张君懿,急急抓住张小满的手腕,“你认错人了,快跟母亲回去。”
张小满忙道:“不会错的,他眉眼没怎么变,我记挂他九年了,天天在心里描画他的模样,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大块头校尉嘴角抽抽两下,眼光不禁瞄向上峰。
陈令安眼波微动,依旧没有出声。
沉默也意味着承认!
众人看张小满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
张君懿也没料到他俩居然真是旧相识,一时懵了,然偷偷觑了眼刘瑾书,心又冷硬起来。
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索性再添一把柴。
她鼓起勇气上前道:“三姐姐,你昏头了,你是来和刘家表哥相亲的,怎能帮着抓他的人说话?”
此话一出,厅内的气氛愈加古怪,别说脸色愈加难看的蒋秦二位夫人,便是刘瑾书也尴尬起来。
张小满没理她的话茬,只看着陈令安,眼睛闪闪发亮,“令安哥,我是小满啊,没想到我来了京城吧,我找到我亲爹娘了!你呢,这九年你都去哪儿了,总也不回来,连个信儿都没有。”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陈令安默默地听着,待她声音落了,方缓缓道:“你来,是给刘瑾书求情的?”
张小满一怔,万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
当然是为他而来!
可实话实说,刘家的面子算是彻底被她撕碎了,父亲一准大发雷霆。
应该说因为担心刘公子安危才偷跑过来,结果意外认出儿时的竹马哥哥。
这样就是对陈令安撒谎了。
她不喜欢。
更不喜欢他审犯人一样的语气。
张小满忍不住再次打量这个让她挂念九年的人。
他的脸比从前多了些棱角,眼神透着陌生,带着审视,甚至有些冷,没有丁点故人相逢的喜悦。
如果是九年前的陈令安,只会大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在她的抱怨声中,问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现在……
初夏的风把树荫摇得簌簌作响,屋檐下的铁马发出悠长清脆的撞击声,光与影在窗纱上纠缠不休。
沸腾的热情慢慢冷却,张小满突然觉得很委屈,“你也要抓我进诏狱吗?”
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了。
陈令安沉默少顷,然后微微弯下腰,“还和小时候一样不经逗。”
说着,拿出一方帕子递过来,“都到相亲的年纪了……”
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几分感慨,较之方才多了些许暖人的温度。
陈令安竟然会这样说话!人们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张小满的眼神闪烁不定。
“你想起我来啦!”张小满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接过帕子,又看了看嫡母,面上露出为难。
一般来说,这时候她应该把陈令安介绍给嫡母,再由嫡母出来说几句场面话,可看嫡母一副忌惮非常的模样,显见是她在痴心妄想。
果然,蒋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再看陈令安时,那眼神活像看拐跑自家闺女的人贩子!
陈令安不以为意,忽扬声道:“刘大人,既然来了,何故躲在后面偷看?”
人们这才发现站在堂前树荫下的刘方。
双方已是剑拔弩张要打起来了,刘方却那样的旭然。
他慢慢踱进敞厅,先安抚似地看了看夫人儿子,然后向陈令安一笑,毫无敌意,“陈大人做事还是这样刚毅果断。”
陈令安微一欠身,并不接言,等着他下面的话。
“都坐,都坐,怎么茶也没有?”
刘方从袖中拿出一个明黄色的小纸包,脸上还是那种笑。
“皇上刚赏赐的新茶,叫做冻顶乌龙,鸡笼山那边进的,统共只有两斤,我得了一两,陈阁老得了三两。来人,泡茶,请陈大人一同品鉴。”
听到“陈阁老”三字时,陈令安眉头动了下。
下人战战兢兢奉茶,刘方做了个“请”的手势,浅酌一口,连赞三声,才不紧不慢问起儿子的事。
陈令安道:“令公子潇洒倜傥,桃花遍地开,本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是牵扯上犯官家眷,就不是一句‘风流韵事’能糊弄过去的了。”
刘方立刻严肃了面容,“若犬子真触犯律法,不消陈大人动手,老朽亲自把他送到诏狱去!”
陈令安把一封书信扔到桌上,“茶就不喝了,今后还请令公子好自为之。”
刘方笑容更大了,收好书信,“改日请陈大人吃酒。”
这番对话听得众人如堕五里雾中,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他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瑾书脑子转得快,已然猜到陈令安此行的目标,不是他,是陈阁老。
前些日子陈阁老收了一房小妾,那小妾原是罚没入官的罪臣女眷,因与他有几面之缘,私下央求他寻个出路。恰逢陈阁老的爱妾没了,他便从中牵线,既助那女子脱离火坑,又解了陈阁老寂寥之忧。
可按太/祖爷定下的规矩,罪臣女眷只能赏给功臣,不可给文官。想必陈令安就是抓住了这点,才突然发难。
此事说大不大,朝中有数起的先例,这条规矩也早名存实亡。
陈令安抓他,无非是想屈打成招,罗织罪名好把陈阁老拉下马。
父亲定然提前得到消息,做了准备,方才那话是告诉陈令安,此事已在御前过了明路,追究无用。
陈令安再猖狂,也不敢违背圣意。
刘瑾书微微透口气。
一旁的青袍绿袍们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不妨陈令安冲那些人一抬下巴,“请这几位去北镇抚司喝茶。”
“陈大人!”刘方朗声道,“一时激愤,言辞多有冒犯也是在所难免的事,都是同僚,陈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别与他们计较了吧。”
陈令安:“不计较,那还是我陈令安么?”
刘方拦住暴跳如雷的小舅子,脸上笑意依旧,“既然你执意如此,就莫怪本官上奏皇上了。”
“请便。”陈令安一挥手,但听噼里啪啦一阵响,锦衣卫兴高采烈押走了那些随秦伯彦而来的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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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张小满欲言又止。
陈令安停住脚步。
“这就走啦,”张小满小声嘀咕,“知道我住哪里吗?”
“知道。”陈令安笑笑,“张家刚找回来的三姑娘,之前有所耳闻,没想到那人就是你。我现下有事,等忙完了再找你叙旧。”
他笑容很淡,若是放在寻常人脸上甚至不能称之为笑,可他平日里总是冷着脸,要么就是没有任何表情,因而这一笑,便有点“惊天动地”的味道了。
张小满重重点头,兀自望着陈令安远去的背影,丝毫没注意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蒋夫人无声叹了一息。
日影西斜,四时宴尽,蒋夫人带着两个孩子疲惫地回到张府。
张文早在小花厅等着了,一旁侍立的是姚姨娘,低眉顺眼的,蒋夫人进门时,她身子还颤抖了下。
蒋夫人见她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作这幅轻贱样儿给谁看呢?自己不检点,好孩子也让你教坏了!”
姚姨娘泫然欲泣,“千错万错都是贱妾的错,太太怎么责罚我都成,只求太太别迁怒四姑娘,更不要和老爷置气。”
蒋夫人冷笑,“废话,不是你撺掇能有今天这事?少在我面前耍心眼,三言两语就想挑拨离间,谁听你的谁才是傻子。”
正准备为爱妾撑腰的张文:呃……
蒋夫人阴着脸坐在北墙八仙桌左侧,把今日变故简短说了一遍。
张文只听到些锦衣卫抓人的风声,压根不知道自家竟牵涉其中,惊怔之下心里乱成一团,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瞠目盯着张小满问:“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没什么好隐瞒的,张小满坦然讲了两人的过往。
屋里静寂片刻,张文脸上掠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忽一拍桌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张小满也委屈着,“我是想说来着,可你不耐烦听,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他啊!”
蒋夫人忙从中劝道:“事发突然,过不了两天就会传遍京城,老爷赶紧想想如何应对吧。”
张文扶额长叹,“我有什么法子,儿女债儿女债,真是活活要我的命……”
蒋夫人冷冷瞥了张君懿一眼,“我还奇怪一件事,好端端的,小满怎么知道来人就是陈令安?”
张君懿惊出一身冷汗,忙道:“三姐姐先前托我找的人就叫陈令安,看她急得了不得,我才……我劝三姐姐不要去,会给咱家惹祸的,可她就是不听,我也是没法子。”
姚姨娘心思急转,想的是先把自己闺女摘出来,“小满你太冒失了,太任性了,怎能和那人相认?这下可好,不止得罪了刘家和侯府,只怕满朝的官员,都要把咱家视为眼中钉。”
她正说中了张文的担忧,霎时火气直冲脑门,“君懿把利害给你说得清清楚楚,你还去找他!一回京就让我张家沦为全城的笑柄,如今更是害得全家鸡犬不宁,当初我就不该认你。”
这话说得忒重,张小满纵想分辩一二,也知道父亲此刻根本听不进去。
索性沉默以对。
张文更气,叫人把她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不许她出门,不许私下联系,以后就当张家没这个女儿。”
蒋夫人立马拦住,“分明是四丫头心怀叵测,只顾争抢男人,不把你这个父亲的仕途放心上,你却全怪小满。问也不问清楚,就急着撇清关系表立场,好歹也是二品大员,有点魄力行不行!”
“你懂什么!”张文喝道,“不管前因如何,就凭她这般亲近那奸贼,不惩戒她,我如何在朝中立足?”
张小满猛然抬头,直直跪下了,“女儿不愿让老爷为难,也不愿一辈子关着不见天日。父女缘浅,请老爷将我从张家除名,此后生死荣辱,皆与张家无关。”
蒋夫人大惊,“别说气话,离了张家你去哪儿。”
“去找陈令安,”张小满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他说了,遇到任何难事,都可以去北镇抚司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