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喊声,附近的御前卫军持刀赶到,噗通噗通,一个个如同下饺子一样跳入水里。
入夜前,太液池里热闹了一番,待皇后知晓时,皇帝已被挪回寝殿,裹着毯子瑟瑟发抖。
季明音匆匆赶来,院正正在给皇帝把脉,眉头紧皱,她走到皇帝榻前。
李珵脸色发白,容色憔悴,季明音心中揪了起来:“陛下怎地落水,太液池里的水最冷。”
太液池畔树木成荫,遮天蔽日,水色清澈,水下阴寒,晚间落入水里,如同寒冬腊月掉入水里。
李珵垂下眼,带着不经意间的愧疚:“鱼儿咬钩,似乎是太大,将朕拉入水里了。”
“莫不是有水鬼?”一侧的宫娥尖叫出声,“奴婢家乡便有人说,水鬼都是溺死之人,无法投胎,必须要拉活人入水,用活人的命换自己投胎的机会。”
一番话,让众人变色。
李珵悄悄抬眼,瞄了眼皇后,心虚极了,恰见皇后蹙眉,她不忍心她担忧,急急开口:“我无事,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待喝些姜汤就好了。”
院正收回手,朝着皇后揖礼:“陛下身子未愈,又遇阴寒水浸泡,怕是会感染风寒,臣先开药,若夜里发烧,臣再来。”
“会发烧吗?”季明音心口一颤,脊背挺得僵直,发烧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高烧不退会要人命。
尤其她自己醒来时候高烧不退,脑海里一片空白,过往的一切都因高烧而消散。
季明音害怕,捏了捏手心,院正面露苦色:“殿下是不知太液池的池水有多凉,尤其是连绵阴雨季,更要当心。”
一番话说得李珵愧疚得抬不起头,她惯来心善,不喜给人添麻烦,如今不仅是添麻烦,还让人跟着担心她。
“我下回不去钓鱼了。”她立即做出保证。
季明音沉沉地盯着院正半晌,道:“劳烦院正留下,若半夜发烧,劳烦您辛苦些照顾陛下。”
院正闻言,颔首答应下来:“臣让人去抓药。”
殿内立即忙碌起来,药童贴着药箱跟着院正一道出殿。
季明音担忧的目光落在李珵身上,自己是体弱多病,待入宫后才觉得皇帝才真是多病,身上有旧疾,还不知道收敛。
让人跟着操碎了心。
“你来坐。”皇帝朝她招招手,眼神清湛,小脸却是苍白的,唇红齿白,带着年少才有的稚气。
季明音走过去,在榻沿坐下来,凝着小皇帝:“陛下怎地想起来去垂钓?”
“闲来无事,想念太液池内的鱼肉了,自己钓上来的才觉得好吃。”李珵垂着眼皮,双手握着毯子,模样可怜极了。
二人虽说成亲,但季明音地位来源于她,哪怕她犯错了,自己都不敢责怪她。
“好了,先喝姜汤。”季明音无奈叹气,说不得又不敢骂,唯有伸手抱抱她,“没事儿,下水的时候害怕吗?”
人在溺水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内心惶恐,就算捞上来也会后怕。
皇后既然来安慰,李珵自然受用,歪歪倒倒地躺在她的腿上,慢吞吞地吐出一口浊气,开始装病:“我有些冷。”
闻言,季明音不疑,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凉凉的,刚摸一下,李珵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脖颈上带去:“你摸摸这里,是不是凉的,感觉一阵风灌进来。”
季明音被迫捏了捏她脖子上的软肉,触手温暖,不凉。
“冷的话就躺好,我让人给你加一床被子。”皇后心软,没有探出她眼底的笑容,吩咐人去拿被子拿热水。
忙碌一下午的李师傅终于心满意足地躺在皇后身上,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慢悠悠地闭上眼睛,享受着皇后的照顾。
榻前的烛火微动,一瞬间,极亮的明光落在皇后身上,金质玉相,美艳动人。
院正的话一语即中,后半夜时候,季明音醒来,怀中人身子滚烫,吓得她困意都消失了,披了衣裳让人去请院正过来。
李珵自己烧得浑浑噩噩,小脸通红,碎发黏在颊上,一眼看去,整个人憔悴至极。
院正诊了脉,开药方抓药,让人用冷帕子给小皇帝降温。
到了天亮,热度不减,反而烧得更厉害。
季明音展示出骨子里的气势威仪,吩咐人去左相府上传话,今日朝会暂免,端午事宜交给左相安排,端午宴取消。
皇帝高烧不退,没有心思开宴,但午时会赐菜,各府一道菜,算作取消端午宴的补偿。
消息送到府上,天色还没亮,沈明书闻讯从榻上起来,拨开腰间缠着自己的双手,紧张地掀开锦帐:“陛下高烧不退?”
“内侍是这么说的,旨意由皇后颁布的。”
沈明书眼神幽幽,怎么在这等关口上发烧呢。小皇帝身子不错的,平日里活蹦乱跳,她爱骑射,锻炼身子,不是体弱的病症。
“我知道,待我更衣入宫面见皇后殿下。”
见不到皇帝,见一见皇后也是一样的,她觉得就算皇帝昏迷不去,皇后也会稳住朝朝堂。
谁让她是曾经监国的太后沈怀殷呢。
屏风外的声音吵醒了睡懒觉的人,她抬起来头,脖颈下露出雪白中带着红痕的肌肤,美色诱人。
刚抬头,沈明书将她脑袋摁了回去,“我先入宫去,不要出府,今日有变。”
“你耍无赖,说好让我今日出门去玩儿的。”
姚瑶登时就醒了,气呼呼地看着沈明书,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这人真是无耻,昨晚诱她献身,由着她摆弄各种姿势换取今日出府看龙舟的机会。
没成想,清早起来就变了,当真是厚颜无耻。
沈明书深深看她一眼,忧心忡忡,心软地哄她:“陛下病了,我怕出事。”
“能出哪门子事,我好得很,是你、是你说话不做数。”姚瑶要气炸了,星眸圆瞪,“沈明书,你骗我……”
话没说完,沈明书用自己的唇角堵住她未完的话。
出门的事情晚了半个时辰,匆匆赶入宫,果然是皇后在寝殿内。
皇后没有避开她,甚至屏退众人亲自见她,敞开话说:“陛下昨夜落入太液池,半夜高烧,今日怕是无法起榻,劳烦左相代为主持端午事宜。”
皇后说得情真意切,沈明书面上谦逊,老狐狸的她听出些名堂,小皇帝没事去太液池做什么。
偏偏昨日落水,今日不用出席,皇后自然不会见人。
沈明书自己琢磨了下,想听其中名堂,她是帝党,扶持李珵到今日,李珵是她恩人,也是她的君主。就算知晓李珵的心思,她也不会揭破的。
相反,她会帮助李珵隐瞒此事,当做回报陛下替她隐瞒调兵一事的恩情。
“殿下言重了,您照顾好陛下,外面的事情臣去善后。”沈明书朝着皇后揖首,主动揽下此事。
沈明书匆匆入殿,匆匆出宫。
季明音低低叹了口气,心念乱转时,皇帝醒了,眼睛烧得发红,但目光殷殷地望着榻前的人:“皇后,朕要见左相。”
“臣妾让左相去主持相应事宜,左相也答应下来,您好好休息即可。”季鸣音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心口莫名一疼。
身体的反应很快,快到她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了?
季明音捂着自己的心口,心口阵阵抽痛,李珵却已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高烧烧得她唇角起皮,眼尾更是浸着一抹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陛下,喝水。”季明音选择上前将人扶起来,接过女官递来的水杯,小心地递到皇帝的嘴边。
李珵浑浑噩噩,皇后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让喝水就喝水,喝了一大杯水,喉咙依旧疼得厉害。
她喝得太快,季明音下意识开口:“还要吗?”
李珵摇首,靠着她的肩膀,整个人像是小小的火炉。
季明音微微抬首,示意女官去取药。
待女官出去后,季明音才伸手摸摸她的脸,脸颊比起身子更烫,也不知何时能退烧。
不知为何,她生起一股无奈,家中孩子不听话,调皮玩闹伤害了自己,而她还不能说不能责怪,只能捧在手心中哄着。
女官将汤药送来,季明音接过先试试温度,再喂给李珵。
李珵虽说病了,但很听话,一勺一勺地将汤药喝了,不忘嘱咐皇后:“遇事去找沈明书。”
“好,我知道了。”季明音颔首,她知道李珵前几日为沈明书周旋一番,沈明书愈发效忠她,不会生起二心。
李珵喝过汤药后便睡不着了,由着皇后扶着躺下,睁着酸涩的眼睛看着横梁,鬼使神差地说:“那年我病得快死了,你都没有来看我。”
烧得说糊涂话了。季明音摸摸她的脑袋,尽力去哄她:“这回我在你身边,我不会抛弃你。”
就当是哄孩子了。
李珵却转头看着她,眼睫发颤:“真的吗?”那会我病了半月,太医说我要死了,去禀明先帝,先帝都来看我,唯独你没有。
“真的。”季明音莞尔,替她掖好被角,声音温柔极了。
是梦是假象,李珵不愿去深究,浑身难受,忽冷忽热,紧紧闭着眼睛,呼吸都觉得烫。
皇帝高烧不退,今日的端午龙舟赛在规定时间内举行,许多世家贵族早早地定好看台,各自下注,赌哪家龙舟会赢了比赛。
如此盛事,不过一年一回,长公主与大长公主们都出面赏玩,李瑜亲自给沭阳大长公主剥了葡萄,葡萄是时令水果,眼下也是刚上市不久。
李瑜将剥过皮的葡萄放在碗里,一面笑吟吟地开口:“自从阿姐成亲后,我还未曾见过新皇后,听闻姨母曾是迎亲使,新皇后可貌美?”
烈日当头,沭阳无端生起一股冷汗,抿了抿唇角,侧过身子,随口应付:“貌美是自然的。”
“哦,是吗?”李瑜笑了一声,明光之下,漆黑的眼眸里浮现几分冷意,“是何模样?”
沭阳笑不出来,她得了小皇帝给的好处,不好乱说,再者只是相似,没有办法确认那就是死去的太后沈怀殷。
但李瑜咄咄相逼,她猜出几分名堂,便劝说李瑜:“你管你阿姐的房中事做什么,你看看你阿姐阿妹都成亲了,独你一人孤独,不如姨母给你拿主意,是喜欢郎君还是小姑娘?”
“我都不喜欢。”李瑜直接拒绝,用帕子擦擦手,转头看向护城河,未曾想到沭阳姨母也被李珵收买了。
想来坐在那个位置上,要什么便有什么,哪怕她做了大逆不道、颠倒人伦的事情也不会觉得她错,反而会高高兴兴地附和,替她隐瞒。
这就是皇帝。
赛事过半,李瑜离开,走下高台时,阳光落在她白净的面容上,照见她眼中的狠厉。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染恙,宫宴取消。”
“哦?”李瑜勾起唇角,语气淡淡,如今看来,当真是有问题。
端午宴是大宴,且今年是李珵登基的第一年,设宴彰显帝王威仪。按理来说,也是新后笼络朝臣家眷最好的机会。
皇帝染恙是不是真,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李珵心里有鬼,藏得了一时,难不成还能藏一世不成。
她不信,李珵可以将这位皇后藏一辈子不见人。
宫廷守卫森严,沈怀殷经营多年,李瑜压根无法插手,后沈怀殷‘死了’,李珵接手,将宫廷守得如铁桶,任由李瑜使出浑身力气也没有占得一丝便宜。
她越这么做,越透露出可疑。
午时,御前卫将菜送入各府,李瑜也得到一道菜,简单的笋子与肉。
她自然不会去吃菜,这一手,算是补偿朝臣,这种做法,倒与道貌岸然的沈怀殷有几分相似。
李瑜唤来一只狗,将肉挑出来丢在地上,狗立即扑上来,狼吞虎咽。
李珵,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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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染恙,朝政托于丞相手中,宫廷事宜由皇后打理,各部有条不紊的运转。
李珵醒醒睡睡,难受得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人后便又闭上眼睛。
她的高烧一直没有退,烧了一天,院正愁得不行,宫廷内气氛低迷。
临下值时,许溪被留下,副院正勒令整理库房的药材。
许溪疑惑地看着对方:“这些都是药童整理的。”
“药童们也忙,许太医无事,不如您来?”对方玩味地看着她,语气中带了鄙夷。
自从沈太后殁了,皇帝就再也未曾召见过许溪,她本就是毫无根基,凭借着太后与皇帝的喜欢才可入宫为太医。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对她不搭理,许溪的弱势便显了出来。
许溪游走四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怒怼:“我的职责中没有这件事,你若觉得药童来不及,你自己去做。”
“许溪,你是什么态度?”副院正被激怒了,“这是我命令你做的事情,你在太医院一日,便要受我命令一日。”
许溪讥讽:“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喜欢这里吗?不做也罢,我自与陛下辞官,岂会受你侮辱。”
言罢,她扫了一眼同僚,都是些酒囊饭袋,若是他们有用,陛下岂会千里寻她回京。
许溪当场撂挑子不干了,转身离开太医院。
同僚们上前劝说她:“别生气,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就是就是,整理库房就当做是熟悉药材,何必与上司过不去。许溪,你还年轻,岂可自毁前途。”
许溪游走四方,无拘无束惯了,任由旁人劝说也无动于衷,大步离开。
出了宫门,疾驰出城,一口气爬上道观,山间阴冷漆黑,她生生爬出一身汗。
至山门前,她没有敲门,而是靠着门坐下来,回京数日,她体会到从云端跌至谷底的滋味。
初入京,她是皇帝的座上宾,太后的御用太医,在太医院时人人捧着她,副院正对她更是十分和煦。
太后殁,陛下立新后,她便从云端掉了下来,长久*未曾召见她,她便成了无用的太医。
她初入京城,世家们觉得她年轻,故而来请太医时从不看她一眼。
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人人可欺的无名太医。
今日无月无星,山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这里让她感觉到安心,甚至靠着门,她都觉得一身疲惫舒缓,心灵得到抚慰。
她的初衷便是游走天下,救死扶伤,宫里不留她,她便出京,继续行医,岂会受那等小人欺辱。
许溪自己想通了,哼哼唧唧地站起来,转身敲门。
婢女闻声而至,提灯过来,“谁啊。”
“是我,许溪。”
婢女粲然一笑,上前拉开门:“是许姑娘,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观主还没有休息。”
“谢谢你。”许溪上前道谢,大步朝点灯的主屋走过去。
山间寂静,一呼一吸都听得十分清楚,许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粗重,甚至心跳到了嗓子眼。
看着眼前的屋门,她生起退却的心思,如果老师知道她在外丢人,会不会生气?
犹豫间,屋门打开,观主站在门口,身上披着青色的外衣,手中托着灯台,分明是被吵醒了。
许溪见老师这等模样,心中愈发不安,可她就是想过来,哪怕什么都不做,看一眼老师就够了。
“外面冷,先进来。”观主没有询问她为何半夜过来,只轻唤一声,又嘱咐婢女去做些吃的。
吩咐过后,观主转身回屋,不忘将烛台递给学生,冷风吹来,她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襟。
半夜来打扰人,着实是不规矩。许溪在外是沉稳的大夫,可到了老师面前,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希望可以得到重视与宠爱的孩子。
“老师,对不起。”许溪耷拉着脑袋,太医院内的豪情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进去后,提起衣摆朝老师跪了下去:“老师,我、我不想做太医了。”
“不想做就不做。”观主语气亲昵,她也曾是皇室中人,知晓宫内拜高踩低,更知晓许溪没有靠山,走得艰难。
阿念得到心上人,为保护秘密,自然不会再召见许溪。
没有皇帝宠爱的许溪,寸步难行。
她俯身在桌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时间,心中也是难受。
“老师,陛下病了,但她没有令我诊脉,副院正开始欺负我……”
许溪低头,絮絮叨叨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观主却觉得两耳嗡鸣,抓住许溪没有注意到的重点:“陛下病了?何症?”
“啊……”
许溪怔了下来,脱口而出:“我听说是高烧不退。院正昨夜去了以后就没有回来,大概有些棘手。”
老师怎么会问陛下的事。
她疑惑不解,仰首去看老师。观主面色阴沉,若有所思,看得许溪不解:“老师,你怎么这么在意陛下的事?”
“她是天子,身上肩负天下。”
观主声音徐徐,带着一股缥缈,更多的唏嘘。
许溪被说服了,从地上爬起来,搬起一旁的凳子,挤到老师跟前坐下,絮絮地说:“陛下身子不算强健,但也不弱,院正过去后让人回来拿药,我悄悄看了药方,是高热、风寒的病症。药效下得重,我猜陛下这两日不会轻易退烧。”
身子弱的人,下药便会轻。
昨夜的药方,分明是药效重,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重度风寒。
观主沉默不言,前几日她去过宫里,阿念的身子被旧疾拖累,若不然,也是活蹦乱跳的。
“你将药方写给我看看。”观主起身去拿纸笔。
许溪不知老师的意思,依言行事,一一写出药材名与用量。
最后,递给老师。
观主细细揣摩一遍,由此推算出病人的症状,“你说得很对,高烧不退。”
说完这句话,观主不免忧愁,帝后还真是心有灵犀,两人今年都发高烧,真是多灾多难。
“罢了,不管她们,你去休息,自己想想日后的路怎么走。”观主无可奈何地放下药方,她刚出宫几日,不好再入宫,若再不退烧,皇后也会来请她的。
不到最后一步,皇后不会来找她的。
许溪唉声叹气,告诉老师:“我不想留在京城,老师,你随我一起出城去看看,如何?外面风光无限,您为何要独守在这里?”
她不明白她的老师为何固步自封,明明可以下山开药铺可以救治更多的人,偏隅一地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清风观太小了,这座山也太高了,老师的一生葬送于此,值得吗?
“老师,你可以下山去看看。这里有什么值得让您留恋的?”
观主浅笑,温柔地回应她:“我喜欢清净,不喜热闹,这里很适合我。小溪,你还年轻,你可以出去看看。去休息。”
许溪还想再劝,她想带老师去云游,“老师……”
观主起身,拿着药单往内室走去。在许溪看不到的地方,她蹙紧眉头,烧了一天一夜,再不退烧,对身子损害极大。
她忧心忡忡,同样的是皇后也跟着担忧,院正陪她一道守着,寒气似乎激发了李珵体内的虚弱,一瞬间,洪水扑近,将李珵彻底击垮。
吃过药后,李珵陷入昏睡中。
又烧了一夜后,沈明书求见皇帝。
皇后亲自去见她。
殿内威仪,寂静无声,皇后坐在主位上,气势大显,她的眼神多了一抹神采,与沈太后不同。
沈明书记得自己与沈太后的最后一面。
沈太后眼中死气沉沉,像是被人剥夺了希望,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她在黑暗中逐渐颓靡,至最后,只有绝望。
眼前的季皇后则不同,顾盼生辉,螓首蛾眉,骨子里散着威仪与气势。
眼睛是人的灵魂,季皇后的眼睛则赋予生的希望。
“殿下。”沈明书上前揖首,“不知陛下病情如何?”
“还未醒,左相可是有要事?”季明音神色不展,打起精神与左相交涉,“如有要事,可与我说来。”
这句话恰好说进沈明书的心里,测试眼前人是不是沈怀殷,只要给她一份奏疏。
若只是季皇后,对政事一窍不通。
若是披着季家女儿皮囊的沈太后,自然会给予完美的答复。
沈明书好整以暇地等着皇后答复。
季明音接过奏疏,是江南水患,阴雨连绵,多会引起水患。
“此事本宫一人难以决断,你先开小朝会,本宫也过去,与你们一道商议,如何?”
沈明书含笑,“殿下果断,臣立即去安排,不过您去后,需坐在屏风后,后宫虽说可以干政,但当年上官皇后立一道屏风彰显天子威仪。”
最后一句话是沈明书自己胡诌的。
季明音深信不疑,“好,沈相去安排。”
沈明书再度揖首,俯身退出去。
转身的时刻,她的嘴角出现一抹笑容,小皇帝胆子不小啊!
****
小朝会定在午后时分,皇后先到,坐在屏风后,朝臣陆陆续续过来。
但沈明书没有通知李瑜,只请来各部之长,兵部尚书不在其中。
人到齐时,沈明书说清江南水患,当务之急是拨兵前往,一则赈灾,二则是压制不法之徒,以免发生暴乱。
只是谁去合适?
众人商议人选,争论不休。
就在争论之际,内侍匆匆而至:“皇后殿下,晋阳长公主求见您。”
沈明书蹙眉:“正在商议要事,你让殿下回去,明日再见,水患要紧。”
内侍匆匆回禀李瑜。
李瑜知晓会是这句话,也不恼怒,只问:“是皇后否决的?”
“是左相大人。皇后未曾说话。”
李瑜倒是吃惊,没想到是沈明书。她以为皇后心虚,不敢见她,但出头的却是左相。
那沈明书也是内情人?
李瑜也说不清,都道沈明书为人清正,恪守规矩,按理来说,她不会让李珵做下这么荒唐的事情。
既然不见,她只能回去,不能硬闯。
李瑜走后,众人商议出合适的人选,很快便散了。季明音匆匆回到寝殿,皇帝醒了,热也退了些,正在喝汤药。
“前面有要事?”李珵端着汤药,眸色晶莹,直勾勾地看着皇后。
虽说是发烧,但她的精神还算不错,季明音微微放心,道:“有要事,沈相处理好了。”
“你见过沈相?”李珵咬了舌尖,疼得一颤,紧紧地捏着汤碗。
季明音上前,面色如旧,见她如此吃惊,温声解释:“见过,你若觉得不妥,我下回不见了。”
“不不不。”李珵紧张地结巴,一味摇首:“怎么会呢,该见还是要见的。”
李珵努力振作,沈明书那个老狐狸肯定已经发现皇后的身份,不过她既然未曾说,也是好事。
知情也无妨,只要闭口不言,自己依旧可以信任她。
李珵深吸一口气,握着皇后的手,慢慢地接过汤碗,自己一口将剩余的汤药闷下去。
女官将空碗带了下去,季明音扶着她躺下:“饿不饿,喝些清粥,如何?”
“嗯,听你的。”李珵揉了揉眼睛,眼睛酸涩不已,索性闭眼,转身去抱住皇后的腰肢,享受来之不易的温馨。
她身上还是有些烫,但比昨日好多了,季明音渐渐放心,伸手摸摸她后脑的长发。
李珵转首去蹭蹭她的小腹,有些痒,一股热意随之而来,季明音及时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别闹。”
“姐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圆房?”
李珵旧话重提,不免沮丧,病中的容颜更显憔悴,季明音却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好起来再说,下回不许往水边跑。”
“晓得了。”李珵叹气,十分不满,但又不敢生气,只能语焉不详地埋怨一句:“就晓得糊弄我。”
好起来后就会圆房吗
这是不可能的。
李珵气呼呼地坐起来,凶神恶煞地看着她,捧起她的脸颊便亲上去。
季明音吓了一跳,热气氤氲,吓得她险些将人推开。
李珵看似凶狠,可动作很轻,舌尖微微扫过唇瓣,像是秋风拂过,掠起一圈圈涟漪。
惊吓后,季明音自己先缓和过来,伸手去抱着她。她的放纵,给予李珵勇气。李珵慢慢地撬开舌尖,纠缠她。
唇齿相贴的滋味让季明音徐徐安静下来,呼吸渐重时,她推开李珵,羞得面红耳赤。
李珵波澜不惊的面上添了几分得意,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尖,随后躺下来,害怕被兴师问罪。
殿内寂静下来,季明音的呼吸声粗重,慢慢地调整过来,她回头看着装睡觉的李珵,气得去揪她耳朵:“高兴了?”
“是高兴,我亲一亲你,觉得病都好了?”李珵被揪得歪了脑袋,扬唇浅笑,带着小小的得意。
季明音才不会信她的鬼话,花言巧语,一朝皇帝像是口蜜腹剑的伪君子。
女官端了膳食过来,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季明音扶着李珵坐起来,亲自给她喂粥。
眼前人,温婉如水,气质高华,要紧的是她心里只有她,李珵这么一想,快活极了。
很快,一碗粥见底,季明音替她擦擦嘴,“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其他的事情。”
李珵这一病,显出皇后处变不惊的能力,甚至可以调和前朝,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旁人不知她的能力,李珵深谙其魅力,安心养病。
皇帝病后,两位长公主前来求见,都被否决。
李瑜冷笑,李瑾纳闷,小脸上带着不满:“大姐姐怎地不见我。是不是怕过了病气给我。”
“许是吧。”李瑜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回头看向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殿宇,早晚有一日,她会将李珵从帝位上拉下来,踩在脚底下。
两人心思各异,一道入宫,一道出宫,李瑜贴心地将妹妹送回公主府,免得被人冲撞。
皇帝一病,便是半月,朝政由沈相代为处理,期间皇后也曾问话,但每回见面皇后都坐在屏风后,一问一答,皇后处理得十分妥帖,也让人心服口服。
半月后,皇帝还朝,朝政如旧,待散朝后,她想起许溪,令人去找。
找了一圈,皆不见许太医,副院正道许溪已辞官。
内侍震惊,来不及多想,急匆匆地回去禀报皇帝陛下。
“辞官?”李珵惊讶,她本想给许溪赐金银,令其离开,既然人走了,也没有必要再去追究。
从今往外,也不会有人提及此事。
烂进骨子里,烂到她带入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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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已见热意,待入仲夏,京城便会变成蒸笼。李珵自己热也不怕,但皇后身子弱,她想着,既然无事就让皇后去行宫避暑。
念头一出就被自己抛开,万一遇上不长眼的东西就不好了。
李瑜数度想拜见皇后,皆被她驳回,此人贼心不死。
李珵仰首,素净的面容上露出狠厉,既然她贼心不死,那就给她一次机会。
李瑜不死,她与皇后无法安定。旁人不会在意皇后是不是沈太后,就算见到了皇后,心中起疑,不会多管闲事。如同沭阳大长公主,如同沈相,事不关己,皆不会在意。
他们都很聪明,不会因为这些小事与她不和,甚至冒犯天子。
唯有李瑜,一心惦记着皇权,想要自己做女帝,处处寻找她的把柄。
李珵翻开下面呈上来的奏疏,粗略扫一眼,眼眸深深,既然李瑜想见皇后,那就给她机会,看她可能把握得住。
外面骄阳似火,唯独山中清凉,许溪闲来无事,去后院药圃里摘了些药草,整理好,放在前院晾晒。
做完这些,临近午时,累出一身汗,她擦擦汗水,直接跑进屋。
“老师?”
她钻进屋里,一阵清凉拂来,冷意钻入肌肤里,遍体凉快。
观主低头翻看医书,青衫衬得侧影缥缈,她悄悄走过去:“老师,您要出去走走吗?”
“不去,你如今也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
“不要,我想陪着您。我觉得您在这里埋没您一身才华,您的医术比宫里的院正都强。”许溪谄媚急了,笑呵呵地夸赞老师,一面哄她:“我们去山下开个药铺,救死扶伤,可以救治更多的人。老师,您的医术当真是很厉害的。”
观主蓦然抬头,生无可恋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许溪略显不满,语气低沉下来:“我不明白,从小到大,您都不肯迈出道观的门,您为何要困住自己呢?”
这么多年来,她劝过不下百回,希望老师可以脱离束缚,迈出那道门槛。
那时她不足二十岁,正是青春,偏偏整日一袭道袍,醉心于医术上。
学医本就是为了救人,可老师束缚自己,待在这里,哪怕旁人求上门,她都不愿出去。唯有病人自己摸索过来,她才会答应救治。
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26章 缠着她不放。
清风观的观主十五岁便入道观,如今已有十八年。
她不过三十三岁,却将自己困在此地十八年,如果只是十八年,许溪觉得自己也该认,可如今远远不止十八年。
甚至,她的后半生都将葬送在此地。
许溪深深凝着面前矜贵高雅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凭什么要被困在山上。
自她懂事起,老师不过花信之龄,本该是鲜活的年岁,可她终日一袭道袍,时常看着山门发呆,老师是想出去的。
那道山门似乎裹挟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的老师困住,如同绳索,深深捆住了她的心。
许溪倔强地看着老师:“您的医术有何用呢?”
观主沉默,低头看着自己一双干净的手,医术有什么用呢?
不过慰藉自己罢了。
告诉自己,自己还有几分用处,还可以救助来求医的百姓。
“小溪,你还年轻……”
“不,老师,您最年轻的岁月是在这里度过。不要说我还年轻,我年轻又怎么样,您年轻的时候也葬送在这里的。”
许溪怒吼,眼中闪着不甘与愤恨,“老师,您看看,山门那里什么都没有,您自己可以走出去,学生不知,究竟是什么让您止步不前,让您连那道门都不敢出去。”
许溪目光如火炬,沉沉刺来。
“您看看您……”许溪欲言又止,只见老师坐在暗中,衣袍干净,清正得快要羽化成仙,但她是人,会知疼知怕,会有七情六欲。
她再是激动,也换不来观主的一抹眼神,她面上波澜不惊,问学生:“你可知我叫什么?”
“不知,我连您姓什么都不知道。”许溪面露痛苦,她在想老师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这么多年来为何从未见到她的家人。
她若是孤苦一人,谁帮她在山中建造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占地广,前院后院,屋舍用材都是最好的,这里就像是一座精致的囚笼,将她的老师困住了。
她曾猜疑老师是哪家大户的女儿,做错事情被罚来此地陪伴青灯古佛。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来找她,就算是犯错的人,家人也该来看望。
没有!
从未有人来看过。
她的老师就像是孤家寡人,孤独地活在世上。
许溪撩起衣摆,深深跪了下来,仰首望着老师:“老师,您能告诉我,您为何不下山?”
观主沉寂多年的心终于轻轻浮动,她质问自己的学生:“小溪,为何要下山呢?”
许溪说:“因为您是人。您有感情,您有欲望,这里空寂,山下是人间。”
而观主深深摇首,眼皮轻翻,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我醉心于医术,想要超过以往的自己。”
“您不是醉心于医术,您是在逼迫罪自己在枯燥的生活中找些事情做。”许溪努力辩驳,情绪激动,“老师,您看看我,您要困住自己多久?”
她凝着老师的眉眼,老师的目色干净得如同清水中滴了墨,是什么脏了她?
“老师,您有苦衷,对吗?您告诉我,我帮您。”
观主就当听不见学生的嘀嘀咕咕,“我厌倦了山下的生活,小溪,你还年轻,你可以去领略山河风光,见识人间美景。”
她的再次拒绝,让许溪颓然,落寞地起身,不发一语地走出去,走到门口,迎着刺眼的目光。
老师的过往,究竟是什么呢?
看到阳光的一刻,她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屋舍,究竟是什么困住老师。
是老师家族背后的势力吗?
如果她可以与之对抗呢?
如果自己有权有势,是不是就可以逼迫对方卸下老师身上的枷锁呢?
一向不问权势的人心中生起强烈的欲望,她觉得自己遍体生寒,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可双手手心生寒。
她必须要回太医院,她要努力爬上去。
阳光炙热,山间觉得热,宫里与之相比,热意更加让人坐不住。
李珵让人在殿里摆了冰块,赈灾一事过半,人员已到江南,诸事平顺。
沈明书不敢揽功劳,屏住呼吸,揖首言道:“是皇后沉稳,及时安排下去。”
提及皇后,李珵眼神陡然凌厉,直勾勾地看着沈明书,“沈相有话想说?”
“陛下,臣不敢贪功。”沈明书故作惊讶。
李珵变换一副模样,朝她眨巴着眼,一副无辜之色,沈明书心中恨不得撕开她扮猪吃老虎的皮囊。
君臣博弈,沈明书老谋深算,李珵终究嫩了些,若是太后在,沈明书必然会乖觉。
小皇帝轻蔑地看她一眼,松口气,巴巴地问她:“沈相,你夫人还跑吗?”
姚瑶就是一江湖骗子,会些拳脚功夫,整日里招摇撞骗,可惜不长眼,骗到了沈明书身上,不仅没讨到好处,还被人家锁起来,狠狠收拾一顿。
沈明书揖首,转身走了,姚瑶就是她的逆鳞,谁都不可提。
李珵觉得有趣,这人竟然也会动心,还是小十多岁的小姑娘。
念此,李珵嗤之以鼻,唤来礼部的人,去打扫行宫,皇后不日去山中避暑。
消息不用特地去传,很快传到李瑜的耳中。
正常刹那光亮,少女的身影落于一角,李瑜捏起一枚黑子,久久没有落下,沈怀殷可从未去过行宫避暑。
如今改换头面,变娇气了?
李瑜阖眸,细细思索,李珵对沈怀殷万般维护,送去避暑也在常理中。
若趁此机会擒住皇后,逼迫她承认自己就是沈怀殷,李珵还有何面目见人?
李瑜嘴角抽动,心情大好。
与她的的心情相比,中宫的季明音也是如此,见到三千内廷使,骑军步军,演练时露出女子威武强练的一面。
陆真陆假陪着皇后演练,魏令与萧慎陪同。
魏令与萧慎对视一眼,两人领的是文职,是皇后与前朝的纽带。因此,前朝动向都由二人向皇后转达。
三千兵马,足以撼动朝廷。尤其是深宫中的兵马,由皇后独自调遣。
枕边人如此强悍,小皇帝不会觉得脖子发凉吗?
今日演练主要是迎接皇后,结束后,皇后在中宫设宴招待四人,李珵知晓后,便没有回去,而是等四人离开后,自己才从紫宸殿回去。
皇后已歇下了,今日高兴,饮了酒,早早地歇下。她惯来自持,知晓自己酒醉,便不与人说话,躺在床上看着虚空。
酒醉的人没有睡意,听着耳边轻轻的脚步声,接着眼前一黑,一只脑袋探来。
李珵还小,未曾敷脂粉,面上素净,可一双眼睛,犹如揽住星辰,粲然一亮。
季明音朝上伸手,袖口而下,露出一截嫩藕般的肌肤,准确地揽住小皇帝的脖子。
这一举动,吓得李珵不敢动了。而她不知,酒醉后热意涌动,吻上了面前人。
酒香虽说撩人,可不及美人,季明音主动去吻,学着上一回李珵吻她时的动作。
唇角先碰一碰,舌尖探出,勾着酒香,落到对方柔软的唇瓣上。
一瞬间,一股酥麻落在心口上。
酒香、酥.麻,齐齐涌上心口,纠织成一张情.欲的网,将她紧紧困住。
前两回不过是小打小闹,李珵止步于浅浅的吻,哪里见过这等架势,面前的人像是被什么附体一般,紧紧地缠着她,去吻她。
美人如玉,无暇而光,顾盼生辉,一瞬间,小皇帝把持不住了,继而反客为主。
她俯身,靠近酒醉的人,挥手将一旁呆呆的女官般若赶了出去。
殿内熏香袅袅,温馨生光。
李珵被纠缠着吻过一通,唇角发麻,陡然发现皇后只着一身中衣,还是晨起的衣裳,约莫是酒醉后无人敢碰她。
她抿了抿唇角:“我给你换衣裳好不好?”
季明音摇首,无意识地伸手抚上她的唇角,眼神怅然若失,像是受到了委屈。
李珵立即缴械投降,忙哄她,“不换了、不换了。”
季明音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生光,引得李珵烦躁不安。李珵俯身跪了下来,轻轻拨开她的手。
眼前稚气的面容,像是一张网,困住了季明音。
酒劲上头,晕晕乎乎,耳畔忽而响起声音……
有人说:“你不要端着,要去承宠,让陛下喜欢你,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就是上官皇后的替身,端什么架子。陛下可以立你,也废你。”
“你要让陛下高兴,去伺候她……”
“你得学会侍寝,你不是上官皇后,要去伺候陛下。”
季明音难受得摇首,侍寝……她蓦然睁开眼,凝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嘴,李珵起身要走。她急了,伸手去抓住她的手,“阿念。”
李珵诧异地回头,季明音被那股力量困住,挣扎不出,她直起身子去看李珵。
李珵年轻,比她还小,如花骨朵一般,鲜艳、娇嫩。
季明音心中叹息,那抹声音逼着她去承宠,去侍寝,她的后位才会稳固。
谁在说话?
季明音伸手拽住了李珵的袖口,李珵被弄糊涂了,但还是乖乖地坐下来,她直起身子,两人对视,季明音伸手去抚摸她的双颊。
少帝面若芙蓉娇艳,眉似新月,颜色好看。季明音盯着她看,脑海里的声音搅得她烦躁不安,她不想侍寝,不想做引诱皇帝。
“你得去伺候陛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皇后应该做的。”
“你不要端着,你的一切来自陛下,笼住陛下的心才是长久之计。”
季明音酒醉,思绪恍惚,但她掌心下的肌肤柔软极了,一时间让人心动恍惚,她歪头看着李珵:“李珵,你日后还会有其他女人吗?”
酒醉的人十分大胆,今晚三千内廷使显赫的一面让她生起野心。
她想一人占有李珵。
但她心里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李珵是皇帝,将来还会有其她女人,不会有人觉得她不对,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
季明音深深无力,但她开始喜欢面前的少帝。
喜欢的同时,占有欲蓬勃、
李珵笑了,道:“姐姐想什么呢,我日后自然只有你一人。”
酒醉开始胡思乱想,她努力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姐姐,怎么会抛弃呢。
李珵伸手抱住她,感受到阵阵浅浅香气,“你是不是害怕?”
“我不怕,我有内廷使。”
李珵:“……”
她推开季明音,转身想走,季明音倔强地拉住她的手,“不许走。”
皇后比皇帝更蛮横。李珵也听话,乖乖坐下来,季明音安定,她是酒醉,是矜持,但不是无欲无求的人。
季明音依靠着比她年岁小的皇帝,酒劲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话。
“你必须要侍寝、你想活着就要侍寝……”
“你不会做吗?你看书,书上会教导你的。”
季明音蓦然睁开眼睛,被一股力量催促着,鬼使神差地去脱李珵腰间的玉带,一瞬间,李珵羞得捂住她的手:“你、你你……”
怎么还上手了呢?
季明音困惑,不觉反感:“吵死了。”
李珵诧异:“我、我……”我就说了几个字呀。
被莫名训过,李珵只好松开她的手,她倒好,轻车熟路地给李珵脱了衣裳,十分娴熟。
一瞬间,李珵心中的不甘被刺激上来,皇后常年伺候先帝更衣,熟悉各种衣襟款式,更衣的事情几乎日日都在做。
娴熟是因为给先帝更衣……李珵越想越不甘,反握住她的手,蛮狠地将人压在榻上,伸手去褪皇后的中衣。
季明音撩.拨过后,自己反应过来,觉得羞耻,并紧双.腿。
然后,李珵动作也快,轻易脱了中衣,窥见春景,自己反而愣住了。
两人皆是羞耻。
季明音也是一愣,肌肤微冷,想起伸手抢被子,那道声音再度想起:“你要侍寝、该留住陛下的心。”
声音急急而来,似要将季明音的心防击碎。
酒劲、声音,齐齐涌来,将她定在了原地。
她的沉默,让李珵误以为是同意。
姐姐同意圆房了。
李珵喜不自胜,俯身去吻她的唇角,将她的声音逼回去。
她虽说扯下锦帐,遮掩榻上风光,逼仄的空间内让两人身上的温度急急上涌。
季明音没有拒绝,像是被声音蛊惑住了,任由李珵为所欲为。
很快,身上有了快感,像是一种奇妙的情绪,将她包裹住。
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
季明音阖眸,让自己处于酒醉中,也放任李珵,李珵并不是莽撞的人,相反,她的温柔如一重重山水,让人置身其中,享受到不一样的快乐。
渐渐的,劝说的声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自己的声音,带着羞耻,带着放纵。
季明音反应过来,可身体的反应更让她羞耻她。
又羞又恼中,她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心中想着明日与李珵算账。
她怎么可以趁着她酒醉欺负人呢。
殿内灯火亮了一夜,酒劲过后的人有些头疼,竟然率先醒了。
季明音伸手捂着额头,昨夜高兴不免饮多了,此刻想来是兵权让她放松下来。
待抬眸,瞧见了侧身而睡的李珵。
时辰未至,李珵睡得正是香甜,脸色微红,唇角微抿,目光往下,肌肤雪白,她轻轻撩开被子,身上的寝衣松松垮垮,露出脖颈下莹润的肌肤。
那里柔软白嫩,像是白色的面团。
季明音羞得闭眼,深吸一口气,耳后也红得不成样子,下一息,外面传来般若唤起的声音。
几乎是声音落地,李珵便睁开眼,而季明音闭眼,两人视线错开。
李珵立即起身,悄悄掀开被子,一息都没有耽搁,匆匆去更衣。
季明音松了口气,拥紧了身上的被子,片刻后,又有脚步声靠近,她未经思索便闭上眼睛。
李珵更衣后,再度折回,掀开锦帐,偷偷看一眼,甚至俯身在皇后眉眼上落下一吻,心满意足地走了。
走了还要偷亲。季明音气得睁开眼睛,这个小东西太猖狂了。
确认李珵走后,季明音掀开锦帐:“般若,备水,我要沐浴。”
女官上前,不敢多看,屏息应声:“臣这就去安排。”
浴室在偏殿,不需出门,可直接从寝殿过去。
季明音等了片刻,般若领着人将两侧的锦帐调开,然而皇后却闭上眼睛:“出去。”
闻言,般若识趣,匆匆揖首,领着满殿宫人退下去。
等殿内无人后,季明音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地,姿态蹁跹,往浴室而去。
浴室无人,她脱下衣襟,低头看见胸.前的痕迹,深吸一口气,装作没有看到,慢慢地入水。
热水浸润,徐徐包裹着身子,抚慰身体上的疲惫。
季明音感觉到一阵疲惫,像是极度奔跑后,累得倒地,休息过后,双腿无力。
等水凉后,她自己起来,擦干身体,胸.前的痕迹不止一块,就连肩上都有,都是李珵咬的。
怎么就那么爱咬人呢。
季明音穿好衣裳,自己回殿,做到铜镜前时,眼前一黑,脖子上也有,三两日无法消退。
李珵当真是过分了。
如今已是初夏,穿高领衣裳也不得体,如今盛行对襟袖衫,脖颈露出来。
季明音气得阖上眸子,想着如何与李珵算账。而大殿上的李珵心情很好,无论李瑜以及党羽如何挑衅,她都没有生气。
殿内的沈明书已是老狐狸,见到皇帝神清气爽之色,暗自一笑,*小皇帝得手了。
当真是大逆不道的东西。
散朝后,李珵留下几人继续商议要事,沈明书坐下,静静看着皇帝面上的笑容。
皇权、美人,皆在手中,潇洒极了。
皇帝忙得脚不沾地,皇后用了早膳后,浑身没什么力气,歪在榻上休息。
至午时,皇帝没有过来。
季明音下午睡了会儿,黄昏时处理公务,萧慎送来情报,事关各府动向。内廷司说是对内帮助皇后处理事务,私下里却可以搜罗各地情报。
看到情报后,季明音的心情好了许多,一一翻看,询问萧慎:“这些,陛下知道吗?”
“知道。陛下说过,她不会沾染内廷司的事情。”萧慎低头,由此一句话可以看出皇帝对皇后十分喜爱。
内廷司的态度取决于皇帝对皇后的态度。
皇帝将皇后奉若珍宝,她们自然忠心侍奉。
季明音让人退下,自己撑起身子来处理。
暮色四合时,天色昏暗,殿内宫娥点了灯火,小皇帝踩着灯火走入殿,步履轻快,远远地瞧见书案后的倩影。
呼吸骤然加重,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情意,故作姿态般走过去。
眼前倏然一暗,皇后抬首,视线中闯入一人,面色素净,温软无比。
“姐姐在看什么?”李珵哪里知晓她的心思,昨夜得了便宜,今晚心情自然好,语气好,喊人也很甜。
可惜季明音闷在宫里一人,压根不敢出殿见人。
啪地一声合上书册,她看着皇帝,“陛下昨夜可是高兴?”
李珵:“……”你昨夜也高兴呀,你都缠着我不放的。
李珵不敢说,厚着脸皮笑了笑,随后季明音抓住她的手,寻了戒尺在她的手掌心狠狠敲了一下。
被打了下,身体一个激灵,有心推开她,但还是摁住了自己反抗的心。李珵讪讪一笑,想说昨晚是你缠着我的,她敏锐的察觉姐姐也是要面子的。
她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执念得到化解,她不怕疼的。
“姐姐再打两下也可以的。”
听着软软的声音,季明音又气又恼,羞得不敢抬头见人,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欲打,李珵怕得眼睛眨了眨。
果然还是怕的。
更多的是有恃无恐。
季明音当即又敲了两下,戒尺落在掌心上,她倒好,一声不吭地忍着。
“陛下,回去吧,臣妾累了。”
季明音意兴阑珊地丢开戒尺,闭了闭眼睛,试图赶人走。
李珵凑过去,一点点地落在皇后身上,照亮了她肩上的凤凰,凤凰于飞,权势天下、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我昨夜为何会放肆?”
季明音整个人的气息变了,重新睁开眼睛,目带狐疑:“你想说什么?”
灯火下,季明音的羞涩慢慢浮现出来,脸上带来一抹不正常的红,眼尾的红也十分明显。
李珵的眸色越发明亮,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腕,丝毫不在意自己刺疼的掌心。
到了此刻,李珵也不会说出是她主动诱惑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手腕内的肌肤,慢慢地说:“我的错,姐姐,原谅我。”
季明音眸色越发暗沉下来,小皇帝乖乖认错的模样,像极了小狐狸故意卖可怜,分明就是图谋不轨。
“滚出去。”她真的生气了。
李珵将她的反应看在心中,不免沮丧,还是昨晚醉酒好。酒醉了会拉着她不放,不仅手拉着不放,双.腿也会缠着不放。
第27章 那晚姐姐喝醉了,姿态妩媚,勾着她不放,可好看了。
李珵厚着脸皮留下来。
她知道皇后只是口头上说一说,绝对不忍心真的将她赶出去。
无视皇后的横眉冷对,李珵选择稍远一处的坐榻坐下来,不时地看向皇后,偷偷瞄一眼,很快便会收回视线。
瞄了几眼后,感觉手心的刺痛。掌心有些红肿,看着吓人,甚至影响弯曲。
刺痛给人带来几分真实感,证明自己是活着的,会有七情六欲。
李珵哀叹一声,反反复复地弯曲掌心,那股灼烧感越发热烈。她无事可做,太过寂寞,疼意慢慢扩大。
这些小伤不足为惧,她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岂会惧怕小痛小病。
她冷冷地笑了起来,再抬头,却见皇后看向她,淡淡的一眼,吓得她忙坐好。
那一眼,太过熟悉了,让她想起以往。
小孩子八九岁的时候正是好动,摸鱼爬树下河,上官皇后离去后,无人管她。
那时的沈怀殷入宫时日渐久,颇有威仪,逮住她一顿好打。
打过手板后,让她跪着反省。那时沈怀殷坐着,她跪着,沈怀殷便用这种无奈又带着震慑般的眼神看着她。
李珵哀叹一声,磨磨蹭蹭地再度凑过去,与她道歉:“我下回不敢了。”
季明音冷笑,尝过甜头岂会放手呢?她是不信小皇帝的鬼话。
“你不信我?”李珵愤恨不平,小声嘀咕,“昨晚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昨晚是你主动的,不是我勉强的。
季明音依旧不理她,起身要走,李珵岂肯放过她,伸手去拦,鼓起勇气对上她的眼睛:“昨晚是你拉着我不放的。”
“荒谬。”季明音不信。
“真的,不信你去问问般若,你亲我的时候,她在。”
李珵的声音如蚊子哼哼一般,双手抱住皇后的肩膀,如同孩童撒娇一般,心安不安地想要寻求她的信任:“你信我呀,我不会骗你的。”
她低着头去蹭,恰好露出后颈处雪白的肌肤,而那里,也有一抹红痕,
季明音一眼就看到了,旁人不敢在陛下身上留下痕迹,只有自己了。
不用李珵再撒娇解释,季明音知道是自己主动的,心下懊悔又羞涩,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了,我信你。”季明音不得不走下李珵给她留下的台阶,深吸一口气,拍拍她按着自己的胳膊,声音跟着软了下来:“陛下也饿了,我让人去摆膳。”
“啊?”李珵被打了措手不及,这么快就相信自己?
不待她反应过来,季明音将她推开,匆匆走了。
李珵眼神闪烁,一时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罢了,姐姐不生气就好了。
明月腾空,星辰暗淡无光,窗外枝叶轻曳,姚瑶蹲下来,拖出窗下大大的木箱,然后从自己荷包里拿出小小的钥匙。
钥匙插进孔里,咔哒一声,钥匙开了,掀开盖子,露出里面一堆金银珠宝。
珍珠项链泛着银光,红色的宝石步摇熠熠生辉,下面还有一层黄金,厚重的木箱里摆满了姚瑶刚攒下来的家业。
她攒了三回,跑路的时候都被沈明书没收了。
这是第四回了,她决定换个办法,将东西先一点点挪出去,找个地方安置好,逃出来再回来拿,若不然跑路都碍事。
就在她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中时,外面传来婢女请安的声音:“家主回来了。”
姚瑶眼皮一跳,迅速给木箱上锁,然后塞进去,翻上床,躲进被子里。
若无其事的躺好。
近日皇帝身子康复,沈明书的事情少了许多,故而每日里可以早些回来。
她习惯先入内更衣,脱下官袍,换上柔软的家居服,然后再走进内室。
姚瑶歪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翘着二郎腿,白净的脚趾一晃一晃,脚指甲上染了色,如同枝头上的红果,被风吹得四下摇曳。
沈明书上前,看着她,目光扫过床底下,面上生起淡淡的笑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心情好,你过来。”姚瑶献媚似的朝她勾了勾手指头,摇曳生姿。
她正年轻,海棠花色娇艳,恰是绽开最美艳之际,一颦一笑都勾得人心头柔软。
沈明书淡笑,垂眸看过去,伸手握住她晃动的脚趾,轻轻地一扯,将人拉过来,按在榻上:“怎么会这么高兴?”
藏到一笔钱,自然就高兴,但姚瑶不会说,挑衅似的抬起她的下颚:“就是高兴,看到你会更高兴。”
一句话听得漏洞百出,但沈明书信了,甚至露出满意的笑容,扣住她的双手,置于头顶,“接下来,你会更高兴的。”
姚瑶蹙眉,想要挪开目光,对方的眼神像是旋涡一般,吸引她进去,一瞬间,她被吸了进去。
沈明书自己脱下刚穿上的外袍,露出雪白的中衣,姚瑶低哼一声:“你不吃饭吗”
“阿姚如此盛请,我若置之不理,岂不是会对不起你。”
沈明书不矫情不扭扭,顺遂她的意思,姚瑶却后悔了:“我没有诱你。”
“你有。”沈明书俯身,吻上少女细白脖颈。
姚瑶忍不住低哼一声,这人当真是自觉,她不满,道:“你就骗骗你在罢了。”
道貌岸然。
下一息,回应她的是胸前的刺痛。
一片接着一片的梅花印烙成,每留下一片,姚瑶都会不满地哼一声。
穿得衣冠禽兽,实则就是重.欲的伪人。
夜色已深,屋外放着冰块,一股凉意轻轻拂来,将花瓶里新摘来的芙蓉花瓣吹得遍地都是。层层叠叠,暗室盈香。
沈明书知晓分寸,知晓如何折腾她,如何拿捏她,更知道如何让她高兴。
姚瑶喜欢钱,她便给她钱。
姚瑶喜欢好看的首饰,她日日给她买。
只要姚瑶想要的,她都会竭尽全力送给他。
她的吻滑动一寸,姚瑶的声音便会重一分。
落在敏感处,姚姚彻底软了下来,欲言还休地看着她,眼中沾染着水色,沈明书低笑,额头抵在她的胸.口上,“阿瑶。”
“阿瑶你个鬼。”姚瑶唇间溢出不甘心的低吟,而沈明书回之一笑,掌心由腰间回落到脊骨上。
她的动作,让姚瑶紧紧咬着唇:“你在干什么?”
“哦,你想要我干什么?”沈明书反问她。
姚瑶:“……”你这个时候来问我?
深吸一口气,心口乃至身体都十分难受,她上瘾了,沈明书的温柔像是染了蜜糖的刀刃,让她沉迷让她无法自拔。
她坐起来,仰首去吻上沈明书的唇。
她衣衫落地,而沈明书的中衣一丝不乱,她不甘,伸手去扯乱沈明书身上的衣襟,毁了她清正不阿的表面。
沈明书装出一副禁欲的模样,实则呢,骨子里重欲,恨不得夜夜笙歌。
灯火噼啪作响,惊得两人眼皮一颤,沈明书恢复如初,表面波澜不惊,而姚瑶早就是面红耳赤,她咬咬牙,盯着沈明书,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衣襟撕碎,狠狠踩在地上。
然后,她做不到。
姚瑶闭上眼睛,缓缓分.开双.腿,面上一片滚烫,沈明书俯身吻上。
……
晨光撒进来时,屋内一片寂静,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睛,年轻的她经过半夜时间已经恢复过来,匆匆披上衣裳,跳下地,登时有些不适。
但她还是立即打开自己的木箱,再度数一数自己的宝贝,心满意足地回床上去躺着。
她在想,怎么将这些东西运出相府。
很难办。尤其是在沈明书的眼皮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姚瑶心大,想不出来就先睡一觉,指不定梦里周公会给她指点方向。
时近中午,阳光最热,日头正当空,阳光下行走的人也少了。
礼部入内,与皇帝商议皇后去行宫避暑一事,奉上章程。
皇后一人过去避暑,皇帝不去,皇帝的事情多,无暇去避暑,同样,朝臣也不会过去。
所有的部署只为了皇后,不仅内廷使随行,还有宫里的御前卫,前后千余人,如此笼罩奢侈,彰显皇帝对皇后的喜爱。
皇帝赶走礼部的人,转身去中宫找皇后商议。
皇后半信半疑地扫了一眼,顿时不喜,太过奢侈,前后千余人只为让她凉快些。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不觉得热。”她徐徐摇首,不忍拂了李珵的好意,宽慰她:“我在宫里陪你,整日在殿内,不觉得热,反而是你来回跑,会更热。你撤了旨意,我二人搬去清凉殿居住,如此可好?”
李珵自然舍不得与皇后分开,但大事在前,她还是要部署。
她坦然告诉季明音:“不是让你真去,为了引蛇出洞,晋阳蠢蠢欲动,我以你出行诱她上钩,你拒绝后,朕会削减跟随的人,不足三百人,李瑜必然会上钩。”
她说得动听,季明音听到的是用她做诱饵……
季明音垂眸,心中失望极了,道:“好,我听陛下的。”
“嗯,你搬入清凉殿,我让陆假扮作你。”李珵未曾注意到她的失落,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安排,“你在宫里,不要出去走动,委屈你几日。”
“我不去?”季明音疑惑地看着她,“我若不去,晋阳岂会上钩。”
李珵不以为然:“那也不能真让你去。”
闻言,季明音垂眸,迟迟不语,李珵不知道她的心思,挨着她,想要与她靠得近。
“她想见你,图谋不轨,所以,朕就让她如愿。”
听到这里,季明音终是生疑:“她见我干什么?”
“朕喜欢你,她想掳走你,威胁朕。”
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怎么信,一国长公主掳走国母做什么?
季明音迟疑地看着李珵,李珵拿走奏疏,十分自得:“你长得好看,她喜欢你。”
季明音:“……”
李珵高高兴兴地走了。
隔日再度召见礼部的人,缩减用度,人数减至三百,令人去安排。
消息传到李瑜耳中,李瑜嗤笑:“窝囊废,为博好名声,连自己心上人的安全都不顾了。”
沽名钓誉。
李瑜唤来心腹,立即针对皇帝的部署去做最好的安排。
而沽名钓誉的李珵则忙着处理政事,争取早日回去陪着皇后。
李珵干劲十足,不忘派人去道观问候生母的安宁。
她高兴得很,亲自给生母写信,提及自己娶妻,又说皇后温柔,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她将自己的喜悦分享给观主,竟写了满满三页纸,字迹透着锋芒,力透纸背。
观主前后看了三遍,通过字里行间,明白了她的喜悦。
更像是苦熬多年,熬出了头,得到自己的意中人。
她的女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观主将信收好,找来一只木箱,妥善地放进去,但她不会回信。她答应过上官皇后,这辈子不与阿念见面,不与她联系。
她无法阻止阿念来找她,但可以压制自己,不让自己去犯错。
信放入木箱,她知道,阿念有了第一回后就会有第二回,信还会再寄的。
刚收拾好屋里的一切,许溪匆匆进屋,“老师、老师。”
“这里。”观主答应着许溪的呼唤声,话音落地,人已至跟前:“老师,我的药铺明日就可以开张了。”
“好事呀,恭祝许大夫日进斗金。”观主笑了笑,拍了拍许溪的肩膀:“日后压着自己的脾气,这里是京城,遍地都是贵人,不是穷乡僻壤之地,懂吗”
许溪负气离开太医院,何尝不是一种新的教训呢。
她散漫惯了,随心所欲,突然遇到束缚人的规矩,便会暴露自己的短处。
“我记住了,老师。那您日后会去给我坐诊吗?”
许溪忐忑地看着老师,想借此机会让她下山。
“我不去,她二人可以去。”观主温柔地拒绝她。
许溪叹气,自己知道老师会拒绝,可还是不甘心,想要去试试。
真试了,得到结果,心里便会涌起不甘。
许溪耷拉着脑袋,转身看到桌上的补品,她咦了一声,上前去看,这时老师拉住她:“你赶紧回去忙你的事情,我将她二人给你,帮你的忙。”
“那不成,人走了,谁来照顾您。”许溪的心思立即被转移,眉眼含笑地看着老师,上前抱住她的臂膀:“老师,我自己可以处理的,我只想您过去。”
观主望了她一会儿,心中不忍,自己如何不知她的好意呢,只是,她不能。
许溪落寞地走了。
观主站在山门后,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慢慢地融入山间。
她知道许溪留在京城是因为放不下她。
这个孩子太傻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熬到女儿长大,熬到女儿成为帝王。她是寂寞,但不是孤独一人。
就算将来她死了,皇帝也会好生地派人来收敛她的尸骨,清明寒食都会来拜祭她。
不用怕。
只是寂寞了些,好在这些年来都成为了习惯。
这条路是自己选的,走得艰辛,也走得稳妥。
人活着就成,阿念也活着,这是最好的办法。
观主莞尔一笑,便又觉得轻松下来。
****
一日热过一日,皇后的凤驾出行,前后三百余人,宝盖如云,高头大马,百姓争相去观望,只见到凤驾上的凤凰图形。
车驾离开京城时,季明音搬入清凉殿,殿内阴凉,阵阵凉风,十分舒爽。
午后好眠,她躺下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黄昏,皇帝也来了,坐在窗下剥葡萄。
李珵规矩好,教养得宜,夏日里穿得也厚,将自己遮掩得密实。
少帝双手洁白,她正用签子将葡萄的皮一点点剥离,指腹沾染着紫色的葡萄汁水,破坏了那份美感。
十八岁的皇帝留下了年少时的稚感,也带着女子独有的韵味。
季明音没有惊动她,只静静地看着她,她剥了一颗葡萄,手指头沾染着汁水,控制不住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粉红的舌尖探出,轻轻勾起,舔过以后发现不对,不能舔,忙拿起帕子擦着手。
擦过手指头后再去剥,如同对待珍贵的宝贝。
剥了两三颗后,她似是又忘了,舌尖再度舔过手指头,眉眼弯弯,下一息,懊恼不已。
季明音抿了抿唇角,压制自己的笑声,想看看她还要舔几回。
当真是不长记性。
好在经历过两回,李珵很好地控制自己,没有出现刚刚的错误。
剥了一碗葡萄后,她让人拿了酥酪过来,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肉放在酥酪上,酥酪的甜味浸入葡萄肉中。
葡萄又甜又冰,适合午睡醒来口干舌燥的人。
为了得到验证,李珵自己用银色的签子去插起一个,放入嘴里,眉眼疏散开来,可见结果让她很满意。
看到这里,季明音待不住了,自己坐起来,细碎的声音传入李珵的耳中,她立即捧着葡萄酥酪,巴巴地送到皇后的面前。
“姐姐,试试这个。”
季明音不好拂了她的意,试着吃了一个,冰冰凉凉,带着甜味,入口柔软,口感很好。
“好吃。”季明音给予自己的评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觉得她私下里莫名可爱,但出了中宫,身上则会添起威仪,故作冰冷。
李珵不是冷冰冰的人,相反,她的性子柔软,唯有逼急了她,才会引起她的反击。
很难这样的人当年会大逆不道地与先帝抗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提醒先帝,沈太后不是上官皇后的替身。
李珵将酥酪放在她的手里,“吃几颗就好了,留着胃口吃晚膳,我们今晚小酌一杯不好。”
那晚姐姐喝醉了,姿态妩媚,勾着她不放,可好看了。
季明音是失去了记忆,但不是由着人糊弄的傻子,李珵想什么,她一眼就明白了,小东谋不轨。
“不想喝。”她冷漠地拒绝她。
李珵不肯,想用撒娇的招式让她服软,当即要去蹭蹭她的肩膀,可脑袋刚歪过去,季明音伸手抵着她的额头:“去忙你的事,日日粘着我做什么?”
“朕是皇帝,你是皇后,是一体,我若不粘着你,该去粘着谁?你是要将我往外赶吗?”李珵振振有词,又拿那晚说话,“那喝醉了还问我会不会移情别恋,我说不会,你都害羞地笑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季明音则是毫无印象,淡淡看她一眼,将葡萄酥酪还给她,自己更衣起榻。
才刚起,不好直接用晚膳的,季明音自己走出寝殿,站在廊下,眺望远方。
殿内的小皇帝气鼓鼓地将一盘子酥酪都吃了,最后,心里的火散不下去,厚着脸皮去找皇后。
皇后站在夕阳下,周身镀着金色的光,月白色凤袍上的金丝闪着金光,衬得整个人雍容华贵。李珵哼哼一声,走过去,从身后拦着她:“生气了?”
廊下无一宫人,只余夕阳与她。
季明音挣扎开来,扫了眼左右,幸好无人,她不满道:“人前不可无礼。”
李珵嘀咕:“哪里有人?你睁开眼去看看。”
季明音说不通道理,也不与她辩驳,转身朝廊外走走,外有一池塘,也是拱桥小溪,流水潺潺,听得人心口宁静。
两人走了一段话,寻一石头坐下,季明音觉得日子缓慢又舒服,本该是人心鬼蜮之地却露出几分难得的清净。
这里与季府后院一样,让她感到很舒服。
靠着坐了会儿,两人牵着手,回到寝殿,简单用过晚膳,李珵取来奏疏,拉住她一道批阅,甚至教她如何认识奏疏,如何批阅。
奏疏很很多种,比如请安的、叙事的,各地送来的奏疏并都是阐述各地民生,分为轻重缓急。
细细说了半个时辰,季明音觉得眼前的物什给她一股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
“好了。该休息了。”李珵合上奏疏,握住她的手,郑重开口:“来日方长,不急的。”
季明音低头看着奏疏,忍不住翻开一页,冥思苦想,脑袋不由疼了起来,她不敢再去想,由着李珵拉住她离开。
“你先去洗,等你洗了我再洗。”
隔壁已经放好了热水,等二人过去,李珵知晓她面子薄,便让她一人去。
季明音由着宫娥领着她进去,见到陌生的环境后,脑袋里的疼意散去,只要不去想便不会疼。
可是那股熟悉感从哪里来的。
季明音自己也想不明白,莫名叹气,先沐浴,她洗好后,李珵才跟着去洗。
躺在柔软的被子上,心口涌来不安,但李珵很快来了,钻入她的怀中,许是有了身体接触,心中的不安逐渐消失。
她低头看着柔软的人儿,暂时压下那股疑惑。
小皇帝却不安分,先窝在她的怀中,不予满足,伸手去抱着她,抱着抱着,唇角贴上她的后颈。
第28章 你昨晚咬我了。
尝过一次甜头后便会极其不安分。
季明音被她抱住,动弹不得,只觉得背后肌肤一寸寸在发热。而李珵也停了下来,凝着那处被自己弄得发红的肌肤,“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的,与平日里的低沉不同,季明音被她搅得心口不宁,无奈低低答应一声:“嗯。”
李珵想挪开目光,想让自己正经些,可这一声后,让自己沉迷得更深,就像是被吸进了深渊,不敢放手。
从小到大,她都想这么抱着她,吻着她。
短暂的挣扎后,李珵抛开理智,将细白脖颈处的吻痕反复加深,而她怀中的季明音感受到她的情.欲,被吻的那一处,以燎原之势,将她的挣扎焚烧殆尽。
这一回,她是清醒的,但没有拒绝。她阖眸,只说一句:“轻一些。”
说完,她觉得不对,像是在邀请,悔得咬舌头。
李珵顿住半息,察觉到她的意思后,欣喜若狂,“姐姐。”
一声叠着一声的姐姐,靡靡之音,让季明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尤其是李珵的掌心贴上来。
习武之人,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子,慢慢地拂过肌肤,将她心底的欲.望勾了出来。
她开始生起想要回应的心。
怎么会这样呢?
季明音抿着唇角,压住喉间的声音,身后的人轻轻地将她翻过来,迫使她与她对视。
四目相接时,李珵眸色澄澈如水,痴痴地看着她,没有轻视之心,更没有亵渎之意。
季明音抬眸,直勾勾地望着她,她正青春,美丽明艳,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相隔几日的亲密,唤醒季明音心底的渴望,她不敢再去看李珵,害怕自己也开始沉迷,索性闭上眼睛,由着她对方去吻她去亲她。
情到浓时,那股子想要压制自己的心理荡然无存。
皇帝对她的爱情来得莫名其妙,让季明音开始不安,甚至觉得背后必然有巨大的阴谋,可此刻,她已经懒得去计较了。
就算知晓背后裹挟着无法言说的阴谋,自己又有几分能力可以反抗,最多只能将自己的心锁起来,不与她沉沦罢了。
细细去想,眼前人美丽、优秀、对她虔诚,明知她图谋不轨,可真要去拒绝,她又舍不得。
季明音忍不住叹息,谁能拒绝美丽年少又忠诚的皇帝呢?
她是无法拒绝的,但她会反抗,勾住对方脖颈,一口咬在她的肩头上。
李珵吃痛,紧紧皱眉,恐伤害她,便不敢推开,由着她去咬。
直到嘴里传来腥味,季明音才停下来,而李珵不恼,甚至以手擦去她唇角上的血珠。
李珵满心愧疚,她要什么,自己便给什么。
哪怕是她的命。
她的动作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呼吸微重,下一息,她便又卷土重来,吻上她的唇角。
季明音的口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卷入口中后,李珵微微蹙眉,但这并不阻碍她去缠着她。
“姐姐。”李珵低低唤她,好似唤一声,便会让她脱离苦海,让她从绝望中挣扎出来。
季明音答应一声,阖上眸子:“我不明白你为何这么喜欢我。”
她知自己非年少非青春,二十岁的年岁,着实不算小了,哪里值得李珵对她这般视如珍宝。
李珵迟疑,指腹抚过她唇角,心中的情愫难以诉说,害怕吓到她,害怕她远离自己。
“我喜欢你,没有错的,我不会做昏君。”李珵耐心回应她,主动做出保证,“我们一起治理江山好不好?”
一句话,让季明音哑口无言,抬起头便看到了对方肩上的齿痕。
为何一点都不生气呢?
明明不是泥巴捏的性子,在她面前却是逆来顺受。季明音心底叹息,眼中多了几分情愫:“好。”
浓情蜜意让李珵昏了头,她笑着去吻她,将她的高兴传达给她。
季明音似乎被她感动,心底的占有欲浮上来,沸腾逆流,“姐姐,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听着动听的声音,季明音忍不住笑出来,偏首不敢转首,羞得不敢与她直视。
“那你看看我,我是不是很好看?”李珵抵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鼻尖,试图听到动听的话。
季明音被迫望着她,目光徘徊,从她白净的面上缓缓往下,落在圆润的肩头上,再往下……
羞得闭上眼睛。
李珵笑了起来,低低笑声,带着蛊惑,更让季明音羞耻:“不许笑。”
“姐姐,你真的很美。”
季明音不听她的鬼话:“美丽者比比皆是。”
“在我眼中,姐姐最美。”李珵巴巴地说一句。
季明音被她说得无言以对,甚至觉得她今晚嘴甜都是图谋不轨,为自己的私欲。
李珵不语,慢慢地撩开衣襟,摆脱衣料的束缚,瞧见山水之姿,季明音是清醒的,怎么会不羞耻,掩耳盗铃般捂住她的眼睛,试图掩盖自己。
“你捂着我的眼睛干什么?”
“不许看。”
软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威仪,逗得李珵笑了起来,季明音羞得无地自容,当即要反悔去扯被子,刚伸手就被攥住。
“好,那我不看,我去找根丝带捂着自己的眼睛,你等我。”
说完,她便匆匆跑了。
再回来时,手中多了根黑色的丝带,她塞到了姐姐的手中,“给你。”
季明音咬咬牙,将黑色的丝带裹着她的眼睛,一瞬间,她缓缓喘了口气,然而,她很快便会后悔了。
李珵看不见,却可以摸索,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抚遍她的周身,尤其是那里,惊得季明音咬唇,压着自己的声音。
经历过一回后,这回,李珵显得得心应手,贴着她的肌肤,吻着她的眉眼,将她推上山巅。
最后,李珵扯下丝带,眼梢泅了抹红,望进了季明音的泪眼中。
这一眼,让李珵心动,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眼睛,将那滴未滴落的眼泪逼了出来,随后,吻上去,舌尖带走那滴眼泪。
季明音由山巅而下,疲惫而已,翻身想去睡,可李珵却不满足,追着她过去,将她抵在里侧,不知节制。
山间风华,哪里比得上山巅。
一览众山小后,山间的风景便无法入眼了。
最后,季明音浑浑噩噩睡了过去,无暇去理会李珵,睡够了睁开眼睛,眼上覆着黑布,她下意识伸手去扯开,外间已然天光大亮。
她稍稍一动,身上传来疲惫感,锦帐外传来李珵的声音:“姐姐,你醒了?”
一声姐姐,如同魔音灌耳,让季明音想起昨夜的点点滴滴。
嘴里喊着姐姐,心里却无半点尊重,为所欲为。
锦帐被掀开,露出李珵昳丽的小脸,季明音睨她一眼,眼神淡淡,李珵再度厚着脸皮凑过来,甚至跪在了踏板上,拿着脑袋去蹭她的肩膀。
“姐姐、姐姐……”
“闭嘴。”季明音烦不胜烦,陡然发现自己浑身未.着.寸.缕,羞得去揪李珵的耳朵,“你好大的胆子。”
李珵十分乖巧,由着她去揪,嬉笑一声:“我给姐姐去拿衣裳。”
她就是故意的。季明音气个仰倒,想用戒尺狠狠去抽她的手心,昨晚那双手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探山入水,什么都做了。
李珵勤快地去拿衣裳,小衣中衣外衫,自己巴巴地从女官手中抱了过来,“姐姐,我替你更衣,好不好?”
季明音阖眸:“滚。”
李珵:“好勒。”
季明音随意套了中衣,让人准备沐浴,不用看,身上处处都是李珵留下的痕迹。她忍着怒气清洗自己,再出来时,午膳都已备好。
宫人都被赶走了,李珵坐在食案前,低头挑着鱼刺,纤细莹白的手指指甲剪得圆润好看。
季明音缓步走过来,俯身落座,李珵将鱼肉夹到她的碗中,“姐姐,江里鱼肉可鲜美了。”
季明音不语,夹起鱼肉咬了一口,鱼刺都被剔尽,吃起来绵软。
寝不*言食不语,殿内一阵沉默,李珵时不时地给她夹菜,姿态摆得很低,伺候得也勤快。
膳后,皇后去看书,李珵也巴巴地跟着,她疑惑道:“今日不见朝臣吗?”
“今日休沐。”李珵被她吓得眼皮一跳,“朝臣、朝臣在家休息。”
季明音扶额,被她搅得心思不明,竟然忘了今日休沐。她淡淡睨了李珵一眼,李珵不愿受她冷淡,当即凑过去抱着她:“生气就打我两下,戒尺给你打。”
“陛下是天子,臣妾不敢。”季明音语气淡漠。
李珵从不在她面前摆帝王的架子,当即要辩驳,触及她的眼神后,默默低头,嘀咕一句:“你昨晚咬我,都咬出血了。”
季明音自然记得自己咬了她,是她图谋不轨,阴谋诡计来算计她。
“出去。”
“不要。”李珵心口一颤,大咧咧地表达不满:“你不要我了。”
季明音只是想静静,让她去前面见朝臣去,哪里就是不要她了。她欲说话,李珵收紧手臂,紧紧缠着她:“今日休沐,朝臣在家陪妻子,朕也要陪皇后的。”
季明音有些疲惫,双腿发软,无奈道:“我想去坐会儿。”
她的表情透露倦怠,李珵忙松开手,狗腿似的扶着她去书案后坐下,甚至,给她捏捏肩膀。
她的勤快,让季明音暂时忘了昨晚的事,深深舒了口气,她捏得好,舒缓身上的疲惫。
捏了两下后,她开始不安分了,指尖有意无意地拂过颈侧的肌肤。
季明音睁开眼睛:“爪子不要了吗?”
“要。”李珵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看一遍,自己的手怎么就成了爪子。
第29章 姐姐。
李珵处处被嫌弃,但她丝毫不气馁,笑呵呵地讨好皇后。
休沐日,前朝后院十分安静,季明音终于将李珵赶走了,李珵去紫宸殿批阅奏疏。
皇后凤驾已出京城百里地,前后三百余人,皇后凤驾在中间,前后都有重重侍卫守卫,外人无法窥见凤驾。
三百余人皆是精锐,陆真躺在凤驾中,车帘关得密实,悠闲地吃着水果。
内廷司的事情都交给了陆假。
李瑜悄悄出京,人不在府上,她一出城门,消息便传到了李珵耳中。
李珵冷冷地笑了起来,“只怕昨晚人已经走了。”今日休沐,不用上朝,李瑜只需在明日早朝前赶回来即可。
殿内寂静,李珵轻轻地敲着桌角,低头思考。
李瑜如此热衷,究竟是想做什么?
李瑜是后过继的,过继时已有七八岁,正是懂事的年岁,她很聪明,处处讨好先帝。同时,对沈怀殷并不热切,甚至觉得她就是上官皇后的替身,就该听话地活在上官皇后的阴影中。
甚至当着先帝的面说:“她有几分像上官皇后是她的福气。”
李珵心口揪疼,深吸一口气,按住不愉,吩咐内侍长:“去将晋阳长公主找来,另外封锁四门,只出不进。”
李瑜,你想玩儿,朕便陪你玩一玩。
内侍立即去传旨,旨意入府,被府内长史推了回来,内侍无奈而归。
然后,李珵亲自驾临晋阳长公主府邸,长史来迎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长公主出城踏青去了。”
“去找。”李珵施施然在花厅的主座上坐下来,静静等候李瑜回来。
四门封锁,李瑜想回也回不来。
等到天黑,李瑜未归,李珵摆驾回府,但晋阳长公主休沐日出城未归一日,算是散开了。
李珵回宫后便去中宫找皇后,皇后正让人摆膳,见她归来,便拉着她入席。
“陛下出宫去了?”季明音询问,她对皇帝的行踪不在意,毕竟皇帝的事情复杂,关系万民,她过多干涉也不妥当。
李珵饥肠辘辘,端起盛好的汤水猛地喝了一大口,眼神清湛,道:“去找李瑜,结果人家不在。”
“为何不在?”
“追你的凤驾去了,我猜今晚肯定有一场恶战,她必然负伤回来。”李珵神色幽幽,李瑜的功夫很好,先帝对她们三人的功夫很在意,平日里都有各自的师傅来教导。
尤其是李瑜,先帝给她选择大将军为武师,由此可见,先帝对她寄予厚望。
季明音蹙眉不解:“她为何追着我不放?”
李珵红唇轻动:“因为她有病,且病得不轻。”
李瑜得了妄想症,帝位就该是她的吗?立贤立长,她占据哪个?
非长非贤,雄心勃勃,就该是你的。
李珵脸色不好,甚至带了几分厌恶,季明音心中怀疑,但不好多问,入宫至今,她还从未见过李瑜。
不过宫人传言李瑜勤勉,颇得先帝喜欢,扬言陛下临终前在李珵与李瑜之间无法抉择,不知怎地后来选择李珵。
李瑜与帝位失之交臂。
“姐姐,不要理会她,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李珵压下烦躁,巴巴地哄着皇后,“你若觉得闷,可以出去走走,我不会管着你。”
她不喜欢宫廷成为囚困皇后的牢笼。
可她是皇帝,她的身边人注定是皇后,所以,她没有办法给皇后自由。
季明音颔首,给她夹了块鱼肉:“吃饭,不要想这些。”
帝后用晚膳的同时,李瑜带着人追赶到凤驾,一挥手,穿着黑衣的刺客们涌上前。
黑夜下,刀剑碰撞,陆真从休息的帐篷里滚了出来,看着外面涌来的黑衣人,“还真追着皇后不放。”
脑子是不是有病?
陆真怒喝一声:“保护皇后殿下。”随后拔剑冲向黑衣人。
主帐被侍卫们紧紧守在中心,放眼一看就知道皇后就在里面,李瑜唰地拔出剑,呵斥道:“随我来。”
李珵,我想看看你是如何大逆不道地与自己的养母苟合。
李瑜功夫极好,剑也耍得漂亮,身侧两边人给她杀出血道,不费吹灰之力就闯进主帐。
帐门被掀开,里面的婢女争相叫了起来:“保护皇后殿下、保护皇后。”
落地屏风后的人影也跟着颤抖起来,“来人、来人……”
李瑜三步并两步地闯过来,一脚踢倒屏风,屏风落地,里面的人突然拔刀,径直刺向李瑜。
寒光乍现,李瑜被逼退三步,以剑撑地,同时,对方一刀劈来,她翻身避开,刀划过她的肩膀,蓦然一疼。
走到此刻,李瑜岂会放弃,反手一剑,灯火间看清对方,竟然是一陌生女子。
不是沈怀殷,且沈怀殷不会武。
此刻李瑜若没有反应过来,便是愚蠢,这是圈套。
李瑜且战且退,撤出主帐,同时怒喝一声:“撤。”
皇后压根不在这里。
李珵故意设计诱她!
黑衣人迅速撤出去,李瑜被拥护着退出去,骑马撤退。
待回城,天色已亮,但城门处多了一重关卡,只出不进。
李瑜坐在马上,身形晃了晃,眼中淬出一抹毒光,李珵长进了不少,敢给她设局。
从小到大,李珵都是一副呆憨憨的模样,先帝骂一句,她还敢回嘴,可就是这样无能的人坐上帝位。
恋爱脑的东西!
李瑜翻身下马,肩处传来刺痛,此刻不宜回城,李珵在城里等着抓她。
既然如此,她便从逆境中挣扎出一条活的路子来。
“回头,去皇陵。”李瑜下定决心,转身上马,领着人迅速离开。
同时早朝上李瑜久久不至,兵部尚书急得数度回头,直到早朝开始都不见李瑜过来。
小皇帝进来就看到李瑜的空位,轻叩桌面,面色沉沉:“晋阳长公主怎地未来上朝。”
李瑜一党面面相觑,但无一人轻易开口,他们不知内情,贸然开口也会坏事。
见无果,李珵并未深究,令人去晋阳长公主府去查看。
朝会如旧。
散朝后,沈明书留下,今日早朝波澜诡异,李瑜不打招呼就不过来,她觉得有很大的问题。
她抬首,望着姿态稚嫩的皇帝,不知何时开始,她有些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以前的李珵,心思单纯,见到她会眯着眼睛喊沈相,还会牵着她的手问她近日可好,更多的是关切。
李珵的胸怀并不小,她比李瑜善良,比李瑜稳重。
李瑜的野心,路人皆知,很容易被人掌控。
所以当年在站队的时候,她毫不犹豫选择李珵。好在李珵登基后,并没有让她失望。
人无完人,她觉得李珵还是自己心中的仁君。
“陛下,晋阳长公主哪里去了?”
“朕也不知道,但朕觉得近日都不会回来了。”李珵淡淡一笑,容色看似稚气,可那双眼睛里染着薄凉。
沈明书长身玉立,眼神疑惑:“陛下的意思是?”
“她自己不想回来的,沈相,接下来怎么做,您看着办。”李珵站起身,从龙椅上走下来,“朕信任卿,卿也效忠朕,些许小事,朕不计较,卿也不会计较,对吗?”
她可以不计较沈明书私自调兵,沈明书也不在意皇后的事情,两人依旧是君臣。
沈明书缄默,小皇帝做这么多皆是沈怀殷,当真是色胆包天。
“陛下,臣好像您是如何说服皇后殿下?”
“卿是何意?”李珵目光幽幽,笑着凝视沈明书,“为何要说服,朕立后,季家欢喜。”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沈明书想揭露她的厚脸皮,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回陛下,臣明白了,臣会立即去安排。”沈明书爽快地领旨。
李瑜不在京,陡然消失,城门封锁,正是剪除李瑜党羽的好时机。
此事由沈明书去安排,同时,御前卫为主晋阳长公主府,一时间,人心惶惶。
不仅朝臣恐慌,就连在家养胎的李瑾都吓了一跳,“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幕僚回答:“今日未曾上朝,无故消失,陛下派人去找了,不知怎地就围住了公主府,殿下,您看,我们要不要插手?”
李瑾游手好闲,靠着先帝过继才有了公主的身份,这些年来,两位姐姐珠玉在前,显得她暗淡无光。
姐姐们相争,她跟着后面玩,这些年来,李瑜处处针对李珵,原本以为,李瑜胜券在握,未曾想最后竟然输了。
且输得莫名其妙。
李瑾想了许久,论能力论威望,李瑜都吊打李珵,李瑜善于交际,在朝如鱼得水,且先帝最喜欢她。
能力威望是其次,重要的是先帝的喜欢。
李珵为了沈怀殷数度挑衅先帝,先帝早就对这个长女失去了希望,加重培养李瑜。李瑜办事谨慎漂亮,她办的事情,无一不优秀。
李珵拿什么和她比。
原本以为板上钉钉事情,最后出了差错,遗旨上写了李珵继承帝位。
李瑜险些疯了。李瑾暗自松了口气,李珵蠢,好糊弄,她登基,李瑾觉得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些。
果然,李珵对她百般维护。李瑾低头,看着自己略微隆起的小腹,将来这个孩子一定要做储君的。
她们闹就让她们闹去。
她低低地笑了,歪头看向外间的风景,夏日里热,她也想去行宫避暑,但她没有资格,但自己有庄子,倒是可以试试。
****
前朝闹出一番风雨,后宫里的季明音不闻外面的事情,她的手上摆了许多内廷司送来的情报。
一一看过以后,她自己按照类别整理好,一日忙过,李珵小步跑进来。
人坐在书案后,灯火笼罩,这一幕似乎回到多年前,李珵逐渐放慢脚步,刚停下脚步,对方抬头,那双眼睛不再是平淡如水,更不会是死气沉沉,相反,带着勃勃生机,混杂着不多见的情意。
“陛下回来了。”季明音合上书册,下意识朝外看去,不知不觉间天色都已黑了。
原本以为深宫寂寥,困于金笼,未曾想到,一日日的忙碌让她忘了自己深处各地,甚至体会到掌握权力的滋味。
李珵瞅了一眼她的册子,见是内廷司的便转开眼睛,“我饿了,用晚膳?”
“好。”季明音点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用过晚膳,两人在游廊下坐下来,夜色深深,廊下灯火摇曳。
李珵低头整理药囊,随后伸手系在皇后身上,说道:“这是驱蚊的,是道观送来的玩意儿。”
自从她给阿娘写信后,阿娘还会给她送些小东西,比起驱蚊避毒的药囊,挂上后,蚊虫不敢靠近。
李珵心满意足,阿娘不见她也没关系,再等两年,等她坐稳帝位,江山稳固,阿娘必然会心软的。
她做不到勉强阿娘见她,但她可以慢慢等,慢慢熬,终有一日,阿娘会来见她的。
系好药囊,她靠着皇后的肩膀,歪头看着空中的星辰,指着那颗最亮的星辰:“你看,那个是我的星辰。”
“怎么就是你的?”季明音觉得她幼稚,星辰与人并无关系。
虽说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空中最亮的星辰,可那不过是宽慰人的说法。
“阿娘说的,说最亮的星辰是我。”李珵辩驳,“我阿娘不会骗我。”
其实,她阿娘骗她很多回。
她咬咬牙,季明音淡笑一句:“你的眼睛比它们亮多了。”
“真的?”李珵诧异,摸摸自己的眼睛,又看看皇后的眼睛,被她无端蛊惑,道:“我觉得你的眼睛也亮。”
呆话对呆话,两人相视一笑。
携手回到殿内。
月上柳梢头,山中幽幽,道观的门被人敲响,婢女匆匆去开门,是山下的村民。
“姑娘,山下来了一个伤者,伤得不轻,您看看要不要去看看?”
“我与观主说一声。”婢女不好自己做主,她也是有主人的,出行需要经过主人的同意。
询问过后,观主答应下来,婢女背着药箱匆匆跟着村民下山。
村民将人安排在自己的家里,婢女诊脉查看伤势,伤在肩上,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好在她随身带着伤药,简单包扎后,生火熬药。
天亮时,人也醒了,婢女背着药箱要走,说道:“城里有位许大夫,医术不错,您的伤要好好养着,不如去寻许大夫。”
她有私心,想给许溪介绍病人过来治伤,这样药铺的生意才会好。
伤患看她一眼,然后付了诊金,婢女拿着诊金回山上。
观主闲来无事坐下院子里整理药材,一一筛选,选择最好的做成药囊,她想做个百毒不侵的药囊。
说是百毒不侵,不过是躲避野草毒蛇度蚊罢了,入口的毒药还是无法避免的。
太阳缓缓升起来,观主将药材又翻了一遍。婢女恰好在此时进门,将诊金递给观主,她看了一眼,说:“自己留一半,剩下的放进箱子里。”
箱子里的钱都是用来进购药材的,每隔十日,山下的百姓都会将采集到的药材送来,借以与道观换取银钱。
这一规矩延续很多年了,山下的人都知道道观里的人都会医术,救死扶伤,是难得的好人。
婢女得了一半的诊金,面上露出笑容,观主莞尔,还是个孩子。
幼时,阿念也是这样,一文钱都要藏进自己的小布包里,临走前攒了十几文,全都留下了。
忙碌一上午,她也累了,坐在台阶上,眺望山际,也不知阿念与她的皇后相处得如何。
她送了两个药囊过去,一人一个,适合夏日驱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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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这几天很安分,虽说皇后不用上早朝,但她还是不敢放肆。晚上也不敢吵,乖乖地缩着皇后怀中睡觉。
李瑜失踪后,沈明书以迅雷不及掩耳只势收拾了她的党羽,只是兵部尚书地位稳固,轻易动不得。她便饶过此人动手,短短七八日的时候,效果甚好。
李珵大为高兴,特地给沈夫人赏赐了许多珍宝玩物,这是姚瑶第一次得到宫里的赏赐,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这些东西是她的,她不用偷着带走。
她高兴坏了,转头就换成金子藏在自己的床底下。
沈明书习以为常,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膝上,“不如我给你造个金屋子,让你睡进去,好不好?”
姚瑶冷哼一声,“给我送了金链子,还要送金屋子困住我?”
她说完,沈明书拥住她,吻上去。
吻意撩人,沈明书习惯性掌控眼前的少女,唇角相贴,轻巧又温柔,恰似一番温柔的掠夺。
同时,姚瑶也喜欢这样温柔的吻,平和又撩人,唇角与唇角的触碰,带着各自的气息,慢慢地融在一起,更见温情。
吻着吻着,沈明书的手落在她的腰上,隔着衣衫摩挲,让姚瑶惊.颤不已。
沈明书的吻开始变得热烈,如同一团烈火,吻得姚瑶眼神迷离,乖乖地软在她的怀中。
“嗯?”姚瑶低语一声,对方与她贴得更近,沈明书含笑,环住她的肩背,将脑袋埋在她的脖上,吻也在落在了上面。
舌尖轻轻扫过颈间青色的筋脉,克制而下,姚瑶便语不成句。
明日休沐,沈明书可以放肆。
明月之下的李珵从书案后站起来,下意识揉着酸疼的肩背,季明音坐在一侧,翻阅着李珵带回来的奏疏,一一看着上面的批注。
她见李珵面露疲惫,心声软意:“你先去沐浴。我很快便来。”
李珵确实很累,早起上朝,面对朝臣,虚与委蛇,晚上回来还要做老师教导皇后这个学生。
“好。”
李珵爽快地答应下来,领着宫人离开。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季明音得空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奏疏,脑海里浮现一本本奏疏,耳畔更是传来不同的声音。
“殿下、岭南雪灾……”
“殿下,此事该如何议?”
“殿下……”
“殿下……”
一句句殿下,如同魔音穿耳,搅得她心烦意乱,烛火忽闪,明明灭灭,眼前的光景让人心力交瘁。
季明音忽而站起身,扶着额头,那些画面、声音都不见了,只留下面前冰冷冷的桌案与奏疏。
殿下……她确实是皇后殿下,但她自己为何不记得这些事情。
在成亲之前,自己怎么会是殿下呢?
季明音困惑不宁。
一侧的李珵沐浴后爬上床,平躺下来后,四肢松缓,整个人都觉得轻快许多。
略等了片刻,皇后也回来了,站在踏板上,灯影幢幢,床上的人直挺挺地躺着,见她回来,迅速坐起身子。
李珵笑容腼腆,眉眼弯弯,带着几分澄澈干净,一瞬间,驱散了季明音耳中乱七八糟的声音。
“你还没洗呢,快去洗。”李珵朝她摆摆手,自己却又躺下来,一身红色的寝衣,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落在枕上,雪白的肌肤莹润白皙。
季明音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李珵自己在床上玩了会儿,想起什么,又下床去摸索,找到自己的东西,迅速回榻,塞进枕头下面。
季明音再回来的时候,她还是这么躺着,眼睛睁得很大,不用想也知道她想做什么。
女官进来吹灭了外间的灯火,独留榻前的孤灯,随后默默关上殿门,唤来守夜的宫人,自己退下休息。
随着季明音躺下,她身上皂荚的香气飘入李珵的鼻子里,李珵的鼻尖动了动,然后挤到她的眼前:“姐姐。”
又是这句乖乖巧巧的称呼,听着乖巧,实则是不怀好意。
季明音沉默不语,李珵更近了些,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季明音掌心碰到柔软的肌肤,心中一颤。
“你不累吗?”季明音语气轻轻地,顺势捏了捏她的脸颊,瞧见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道:“你若是累了……”
话到嘴边又止住,蓦然摇首,自己先吻上她的唇角。
季明音的主动献吻,给了完美的开头,李珵迅速反客为主,平日里看着不大爱争,此刻间,小小的野心彻底暴露出来。
李珵手中用了力,扣住她的手,询问她的意思:“要蒙住眼睛吗?”
她尊重皇后的选择。
季明音在呼吸的间隙里找回自己的想法,感觉到肌肤上的颤.栗,下意识摇首拒绝,李珵笑了,将枕头下黑布蒙在她的眼上。
黑色的布条彻底挡住了视线,季明音呼吸一颤,双手抓紧了身下的被子,呼吸略重。
她有些害怕,唇上蓦然碰到柔软,她想留住这样的温存,下意识主动去迎合。
季明音明明是清醒的,但她比前一回更为热情,没有欲拒还迎的动作,更没有拒绝的意思。
李珵握住她的手,落在她的腰间,引着她解开她自己的衣带。
第30章 再见生母。
李珵的做法不厚道,这等时候哪里有人自己给自己解衣裳的,季明音本就紧张,被这么一闹,像是烫了一下,迅速收回手,逗得李珵笑了出来。
“不许笑。”季明音觉得李珵越发坏了,“再笑就不许碰我。”
“不笑了,我错了。”
道歉的速度十分快,让季明音挑不出毛病,慢慢地,对方俯身而来,一股炙热的气息砸在自己的脸上。
年少之人,热气方刚,浑身都是热的。季明音不由在想,冬日里,她的身子也会很热。
迷迷糊糊间,衣裳解开,肌肤相贴,吓得她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
李珵垂下眼帘,凝着眼前动情中带着妩媚的女子,忍不住轻轻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从小到大,她二人相伴,不算生死相共,也算是共同一体。
时至今日,她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
她缓缓地倾身,吻上她的锁骨,耳边传来一阵低呼声,她蓦然顿住,忙去安慰姐姐:“姐姐,不用害怕,我在呢。”
季明音唇角紧紧抿着,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缓身子,但她伸手解开了自己眼上的黑布。
刹那间,凝脂般的面颊闯入眼帘,白日里凝着薄霜般的眼睛此刻带着深深的情意,如浩瀚的大海,似乎要将人带进去。
被年少的皇帝这么喜欢着,谁不会觉得幸福呢?
李珵未曾想到她自己摘了黑布,下意识一顿,接着笑了起来,修长翻卷的眼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我好看吗?”李珵大咧咧地问她。
不得不说,她的相貌随了观主,又是年轻,风华正茂,自然配得上‘好看’两个字。
季明音莞尔,默默颔首,李珵的相貌确实很好看。
她难得点头,李珵更是心花怒放,修长的腿半跪在一侧,手指勾着她一缕碎发,置于鼻尖,季明音被她撩得心烦意乱,莫名急躁不安。
“阿念。”她无助地喊了一声。
床下喊陛下,床上喊阿念。
季明音眸光如水,眼内勾出一番情意,勾得李珵心中大动。她俯身吻上季明音的耳廓,喃喃说着让人动容的情话:“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我想护着你。”
她说的是‘我想护着你’,而不是我会护着你。
一字之差,天囊之别。
季明音呼吸微窒,慢慢地抿了抿唇角,伸手去抱她,掌心贴上柔软的肌肤,不得不说,此刻她的心安许多。
李珵身上有股力量,可以让她安心,就像是坚固的依靠,可以让人活得无忧无虑。
入宫多日以来,她接手内廷司的事情,可以说如鱼得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各种情报往中宫而来。她知道,没有李珵点头,她不会这么快接手的。
说得好听,那是皇后的权力,可在皇权之下,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她阖眸,心底的叹息一声声将自己淹没。
李珵并非莽撞之人,浅尝后便即止,拥着皇后睡觉,可她怀中人被她搅乱了思绪。
晚间的熟悉感,让她开始对自己的身世生疑,她不傻,知晓必然有猫腻的。
不过眼前的生活符合自己的内心,要去掀开吗?
是放弃现在幸福的生活去追求以前的记忆,还是说任由记忆翻腾而不去管不去问呢?
季明音彻底睡不着了,身上的快感一点点击退,她低头看着眼前人,雪白的肌肤、柔软的身子,哪里不好吗?
不,李珵爱她如命,甚至言听计从,她还要图什么呢?
季明音有些累,闭上眼睛,脑海里思绪清明,她睡不着,一点都睡不着。
她挣扎着去坐起来,悄悄起身,披上衣衫,走出殿门,外间一片漆黑。
“殿下,您怎地出来了?”守夜的宫人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眼睛询问皇后。
皇后脾气好,待人和煦,宫人都不怎么怕她。
“我想沐浴,你去安排。”季明音开口。
宫人匆匆去安排。
回到内殿,她枯坐在榻上,她在想,李珵骨子里或许不是一个好人,也许是她剥夺了她记忆,但不知为什么,想起她那双澄澈的眼眸,自己心底对她刚产生的不满便会跟着消失了。
宫人快速准备好水,悄然进殿来禀告皇后。
皇后颔首,让人拿了衣裳,自己跟随去了偏殿。
殿内热气氤氲,一股热意扑面而来,季明音唯恐吵醒了李珵,慢慢地入水,温水很快将她包裹住,慢慢地洗清她身上的黏腻。
一瞬间,脑海里烦乱的想法也不见了,她靠着浴桶,慢慢地闭上眼睛。
寂静的深夜下,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乃至外面靠近的脚步声。
“姐姐?”
李珵迷迷糊糊地走进来,忘了得到季明音的准许。季明音刚想说什么,就见眼前的人脚下一滑,径直地摔了下来。
季明音无奈看着她:“能起来吗?”
“能。”李珵迅速爬起来,人也彻底醒了,呆萌地看着皇后:“你怎么起来了。”
季明音随意‘嗯’了一声,没有细说她的烦恼,余光瞥见她湿漉漉的衣裳,忍不住开口:“你去换身衣裳。”
周围寂静极了,空寂无声,两人的声音略显空灵。
李珵没有走,反而走近一步,瞧见水中的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口就问道:“我可以一起洗吗?”
“不可以。”季明音脱口而出。
李珵旧计重施:“我可以蒙着自己的眼睛,不会看你的。”
季明音自然不信她的鬼话,张口欲拒绝,她却转身跑开了,吓得季明音张慌开口:“注意脚下,别摔了。”
“我知道……”
声音在寂静的殿宇中回荡开。
毛毛躁躁的样子哪里像坏人,反而像不懂事的少年人,季明音越发烦乱了。
很快,李珵小步跑进来,季明音立即转过去,背对着不安分的人。
李珵伸手试试水温,有些凉了,一旁放着热水,她立即试着加了些热水,自己快速脱了衣裳钻进水里。
当然也不忘蒙住自己的眼睛。
水下水上的光景都看不见,但鼻尖的香味涌动,诱得李珵心中烦躁,“你怎么出来了?”
季明音没有回答,但还是转过身子,瞧见她一副呆傻的模样后,忍不住笑了笑。
可惜李珵错过心上人的笑容,什么都看不到,季明音却扫了一眼,将她遍体肌肤瞧了细致,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人不大聪明。
季明音拿着帕子,轻轻地抬起李珵的手,以帕子轻轻擦拭手臂:“怎么不睡了?”
“找不到你,她们说你来沐浴的,我就来了。”李珵乖巧地回答。
两人赤诚相待,李珵看不见,自欺欺人,便不会觉得害羞。
擦过手臂以后,帕子擦到肩膀上,李珵怕痒,害怕地朝后缩了缩,逗得季明音抿唇笑了,“怕痒?”
“我自己来。”李珵拒绝了,她也是有软肋的。
季明音不肯,“我来。”
李珵觉得她是故意作弄自己,当即反握住她的手,顺势将人拉入自己的怀中。
一声惊呼,李珵抱住了她,抿了抿唇角:“还要欺负我吗?”
水下翻腾,双腿并拢,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李珵心情跌宕起伏,不等她回话,直接咬上她的脖颈。
痛与快感齐齐袭来,搅得季明音倒吸一口冷气,“阿念。”
李珵哼哼一声:“你先欺负我的。”她有理由来惩罚皇后。
季明音“……”这人性子真霸道。
“好了,我的错。”她诚恳地道歉,伸手拦住她,掌心扫过肌肤上的肌肤,软软地落在李珵的后腰上。
没有衣料的阻碍,她切实地感受到少年人的肌肤如同绸缎一般丝滑,让人爱不释手。
“你先出去。”季明音在她肩上拍了拍,。
“不要。”
李珵拒绝了,眼下正是好时候,为何要出去。
不要脸的人抱着自己的皇后不放,凑在她的耳边低语:“我们在这里试试,好不好?”
“不好。”季明音冷漠地拒绝她,甚至抵着她的肩膀作为自己抗拒的动作。
李珵不动,不进也不退,抿了抿红艳的唇角,两人僵持下来。
半晌后,水凉了,李珵叹气:“你还是不喜欢我。”
季明音不觉凝眸,这和喜欢有什么关系?
“出去。”
“你帮我穿衣裳,我看不见。”李珵嘀嘀咕咕,欲求不满。
季明音先出水,擦拭身子,随后穿上的新寝衣,而那人还待在水里,双手趴在浴桶上,脑袋也搭在手臂上,黑漆漆的丝带衬得肌肤雪白,如堆新雪。
眼下无人,季明音悄悄走过去,趁机捏了捏她的小脸。
“嗯……”李珵低哼一声,怎么还趁机欺负她呢?
季明音伸手解开她的丝带,微微一笑,甚至挑衅般拍了拍她的小脸:“我去给你拿衣。”
待李珵穿戴整齐,已过子时,季明音躺在里侧,身上盖着被子,她不甘地凑过去。
“姐姐,宫里有温泉殿,我们哪天去试试,好不好?”
“不好。”
“姐姐。”
“不好。”
“皇后。”
季明音翻身,不予理会,李珵伸手去抱住她,甚至将人拉回来,按在榻上,直勾勾地凝着她:“季明音。”
季明音这回是真的困了,随口应付一句:“下回再说。”
“下回得去。”李珵说。
“好。”
李珵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了。
隔日休沐,李珵醒得晚,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后,被皇后拖了起来,“今日去府上看望母亲,陛下可去?”
“你娘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我们去泡温泉,好不好?”
李珵记挂着昨晚的事情,可皇后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拍:“再说打你手板子。”
唉,姐姐的心好狠。
李珵被怕起榻,穿上鲜亮的衣裳,一身绯色裙裳,略施脂粉*,一支海棠步摇,被皇后拉着出宫去了。
悄悄至季府,人果然不在。季凝休沐日闲不住,早就出去玩了。
季明音只好无功而返。
午时过于热,两人回宫后就躺在凉席上,躺到黄昏,季明音将人打发去紫宸殿批阅奏疏,不能总是跟着她玩儿。
李珵背着手,老气横秋,磨磨蹭蹭地走了。
般若目送陛下离开,与皇后玩笑道:“陛下看着凶巴巴,实则也很可爱。”尤其是在皇后的面前,时常会撒娇,哼哼唧唧地粘着皇后不放。
季明音抬头看过去,夕阳下,满地余晖,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般若,明日你去紫宸殿外等候,让母亲散朝后来中宫。”
“是,臣去办。”
****
隔日朝会如旧,临散朝时,皇陵官员来报,皇陵一角坍塌,晋阳长公主被埋,生死不明。
李珵沉默,沈明书疑惑:“过去七八日,如何才来报?”
对方急急回答:“陛下,皇陵救援人不足,耽误时间,来时晋阳长公主还未曾找到。随行人员皆丧命。”
兵部尚书匆匆撩袍跪下:“陛下,晋阳长公主并未逃京,乃是被困皇陵,陛下,臣请求去救援。”
“沈相,你去一趟,生要见人,活要见尸,散朝。”李珵蓦然开口。
众人陆续退下,沈明书被留下,李珵长话短说:“陆假伤了刺客,就在肩上。卿去看看李瑜身上可有伤口。”
“臣领旨。”沈明书接下旨意。
李珵颔首,忽而说一句:“卿离京,可要将你夫人送入宫里与皇后作伴,万一人跑了,朕不负责。”
沈明书的夫人爱作妖,若是知晓沈明书不在京,岂不是一走了之。
小皇帝是好心,沈明书却拒绝了,道:“陛下放心,就算跑了,臣也可以给她捉回来。”
再揍一顿。
沈明书表面正经,道貌岸然,实则内心腹黑,将人困在府上,由着她折腾。
李珵心里知道,但不会揭破,一笑了之。
大事要紧,沈明书领旨后匆匆离宫,先回府上收拾行囊,派人去调兵。
姚瑶在家摆弄着花草,见人匆匆回来,心中咯噔一下,忙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要出京两日,你自己在家待着,外面乱,不要出门。”
沈明书匆匆入门,指挥婢女收拾行囊,自己则坐下来与姚瑶趁机说两句话。
“京城乱,你自己注意些,想跑路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命出京城。”
“你自己掂量着,你若跑了,我也不去找你。”
听着她口不对心的话,姚瑶浑然不在意,反而拿手戳着她的心口,娇嗔道:“你才不会不管我,上回还打我了。”
“那是打吗?”沈明书讥讽一句,要事在前,她没时间与少女玩笑。
收拾好行囊,沈明书匆匆离开,姚瑶站在门口目送。
人走远后,姚瑶挑眉,拍拍手,老狐狸走了,正是她跑路最好的时机。这回,她拿自己的东西跑路,总是可以的。
前几日,皇帝给她诸多赏赐,她将大物件都典当了,换取现银。
天时地利人和,正是离开老狐狸最好的机会。
老狐狸面前,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她要回到家乡,买宅子买仆人,快快乐乐地过上自己的日子。
潇洒快乐的生活正在朝她招手。
午后,姚瑶便跑了。
李珵得到消息的时候,已至黄昏,她是皇帝,不好关心臣妻的事情,她只能托付于皇后。
“沈夫人跑了?”皇后诧异极了,“好端端怎地跑了呢。”
李珵说道:“你让内廷司的人跟着,出城百里就将人捉住,寻一山寨锁起来,等沈相去接她回来。”
跟着是对的,但是设局就很不厚道。
季明音睨她一眼:“我知道了,我让陆真去办。”
“劳烦皇后了。”李珵匆匆回紫宸殿。
回到紫宸殿,内侍长站在门口等候,上前行礼,递上一封书信,“陛下,道观送来的。”
阿娘的信。李珵心中高兴,迫不及待地打开,扫了一眼,脸色骤然变了。
“阿娘的学生不见了。”
李珵心中失落,阿娘信中提及学生,句句关切,句句不提她。
“你将信交予皇后,令她去办。”
李珵承认自己不是好人,看到信上言辞,心中的不甘被挖了出来。阿娘第一回给她写信,一句关切都没有,句句提的都是旁人。
旁人生死与她有什么干系。
李珵大步入殿,脸色阴沉,恨不得追过去撕碎了书信,但理智让她缓缓坐下来,不能这么做,阿娘若不是无计可施,也不会求到她这里。
殿内寂静,一片肃杀。
李珵望向虚空,心中空荡荡,阿娘的学生……阿娘何时收了学生,是不是她走后才收的呢。
良久无言,她打起精神,继续处理政事。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岭南暴乱,朝廷已然镇压,待人回来,论功行赏。
江南水患,需要她去处理。
各地急报,她都要耐心解决。
李珵逼迫自己忘了一切不高兴的事情,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朝政上,她已经得到了姐姐与帝位,不敢再奢求其他的。
她的人生已然很满足。
她还年少,还有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去陪着姐姐,已然足够了。
至于旁人,不可勉强。
李珵恢复往日的生机,耐心专心处理政事。
而此刻,皇后已接到信件,立即调派内廷使去道观,跟进此事。
陆假不敢耽搁,但人求至皇后跟前,皇后派她过去,必然是皇后看重的事情,陆假不敢耽搁,亲自前往道观。
人是在药铺里失踪的,求去京兆尹,对方含糊答应下来去找,可人家并未放在心上,急得药铺掌柜去山上找观主。
观主久不入尘世,除了皇帝处,她也找不到其他人,思索下派人下山入宫求救。
陆假得知情况后,转而去药铺。
人是被半夜掳走的,卧房里窗下摆着一支竹筒,分明是用迷药将人迷晕再掳走的。
毫无方向。
陆假询问许大夫平日里的为人,得知药铺刚开始不久,许大夫也未曾得罪人,话至此,陆假毫无思绪,不得不回宫复命了。
将话回禀皇后,皇后也是沉默,次日一早,她亲自登山入观,将陆假的回复告诉观主。
观主沉默许久,她先想到的是阿念。
会不会是阿念将人掳走杀了呢。
皇帝心狠是常事,当年的先帝一句话就杀了阿念的父亲,观主心有余悸,阖眸沉思,眼下许溪还活着吗?
她不敢想,凭着感觉,她觉得许溪已经没了,都已经过去三四日了,哪里还有命在。
“观主。”皇后语气低沉,“我会派人去找的,只是不知这位大夫会不会得罪了人。如果有,您说出来,我挨个去查。眼下毫无头绪,如何大海捞针。”
“去哪里查呢?”观主浑身无力,如果真的死了,她也要将许溪的尸体带回来,葬在山中。
关注睁开眼,眼内一片清明,道:“我要入宫见一见陛下。”
皇后不解,见陛下做什么,有何用呢。陛下可以做的事情,她也可做,再者李珵日理万机,也无暇理会这等小事情。
“观主,您先想到什么了吗?我也可以去办。陛下将此事交给我,便是我的事情。”
“不,皇后,你做不了。”观主拒绝她的好意,语气悲悯,“您带我入宫,说两句话即可。”
皇后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她是李珵的生母,她不能拒绝。
“好,我带您入宫。”皇后答应她。
一行人下山,皇后是骑马来的,没有备马车,道:“您再等等,我让人……”
“不用,我会骑马。”观主摇首,“给我一匹马。”
皇后颔首,着人分她一匹马。
观主利落地翻身上马,看得皇后眼前一亮,李珵年少成才,她的母亲岂会是无能之辈。
一行人疾驰入京,入城门,过正阳门,皇帝正准备用午膳,得听皇后回来,立即让人去用迎,顺势添一双碗筷。
皇后并非一人入宫,身后跟随一道袍女子。
她一入殿门便吸引了李珵的目光。那张脸,是她数度午夜梦回才可见到的,她疾走几步,上前欲行礼,对方托住她行礼的手,道:“陛下,慢着。”
“阿娘。”李珵惊颤,一股欢喜涌上心疼,反握住生母的手,相反,对方冷冷地拂开她,转身看向皇后:“皇后,我有几句话问陛下。”
皇后颔首,觉得事情不对劲,观主对李珵分明是很挂念的,但今日去看,像是十分冷淡。
皇后领着众人退下,甚至关上殿门。
李珵不知细况,目光一寸寸挪过去,眉眼之上,高兴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了。
“阿娘。”李珵轻轻地重复唤一句。
此刻她是情绪的,一颦一笑都带着青春的气息,她是天子,握有四方,但她做了极的错事。
观主不禁自责,道:“陛下的母亲都已去世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