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南国遗址
那座山并不高,上面的树却长得郁郁葱葱的,远远看着像像半个熟鸡蛋卧在那儿,规规整整的,很有记忆点。
而且和周围的山间隔有些远,就它立在那儿,让人一下子就看到了,折瞻梦到的场景里,便有南国军队穿过这座山的画面,刚好有人说它像半颗蛋。
“梦里那座山旁边还有一条河,他们曾在河边停留,河边有画着图腾的石碑。”
“地图上没有显示有河,只有一个水库。”江溪拿出手机,在三江县博物馆资料库里查了许久,早些年间经过多次大地震,有记载的都有十几次,河流改道消失也很正常。
“我们先去看看。”江溪收起手机,开车朝那座鸡蛋山开去,望山跑死马,抵达山脚时已经是半小时后。
山脚下有村庄农田,农田里种满油菜苗,郁郁葱葱的,长势很好。
“是这里。”折瞻有一种强烈的亲切熟悉感,他好似真的来过这里,“我去山间看看。”
“好,我们在村子里转转。”江溪下车,和村口大梨树下坐着嗑瓜子的几位老人打听那座像鸡蛋山的山叫什么名字?
难得看到外人进村,还带着俩漂亮小孩,老人也没防备,拿出瓜子请她吃:“没名字,就荒山。”
江溪:“那你们这附近有没有河流啊?”
“没有河流,但有个我们自己挖的水库哦。”老人指着水库的方向,位于两座山之间,“你们是想去钓鱼还是野炊啊?水库边上可以去随便钓,但注意别踩到青苔,前些天有人踩到就滑水去里了。”
“我们不是钓鱼,我们听说这里曾经有一条河,专程过来看看。”江溪抓了一把瓜子,和老人闲聊打听着。
老人:“没有河,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已经七十多年了,根本没见过湖泊,如果有湖泊,当年大干旱缺水村里就不会饿死人了。”
“可能以前有,只是现在没了。”江溪拿出手机,找出南国图腾纹路递给老人看,“你们以前在土地里有没有发现这样的东西?”
老人仔细看了看,“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看看呢?”
“这是什么啊?和我小孙子鬼画符的作业很像。”
“不知道,没见过。”
“我好像记得在哪里见过?好像是以前建水库的时候发出来过?好像是一块石碑?”
“石碑?你确定吗?这不是鬼画符吗?”
“那石碑在哪里呢?”江溪问说见过的老人,老人挠了挠脑袋,“那时候我十来岁吧,我看我家大人从十几米深的地基泥层里挖出来的,那石头还挺方正的,他们用来做水库堤坝的基石了。”
会是折瞻说的那块立在河边的石碑吗?江溪等折瞻从鸡蛋山上一无所获的下来后,便站起身,“大爷,您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走吧。”老人估计也是闲得无聊,热络的领着江溪她们去了水库处,水库堤坝长三百多米,高也有三百多米,全是石头堆砌而成,里面关水,外面底下有水潭,还有一大片乱石堆,乱石堆里面漫着水,四周杂草丛生。
堤坝底下无法靠近,里面是水,外面底下有一排台阶上,但石头上都长满苔藓,还有水流痕迹,一不留神就会掉到下面的乱石坑里。
不过折瞻倒是不怕,趁着无人看到他,悄无声息的去堤坝下面转了转,不过因为只是一块普通石碑,折瞻并不能感应到它在哪里。
“可有发现?”等他回来后,江溪低声询问折瞻。
折瞻摇头,“只觉得这里都很亲切,确实来过这里,只可惜无法将石碑挖出来验证。”
如果想挖出来,水库就必须给掀了。
这肯定不行。
江溪心底很是惋惜的看了眼高耸宏伟的水库。
收回视线后走到角落低声和折瞻说:“你觉得熟悉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我们在附近的地底下再找找,肯定能找到以前遗留的物件的。”
只有找到南国曾经的遗址和物件,才能让折瞻想起全部,才能顺利找到那张地图的位置。
如果不找,其实确认南国遗址大概范围就行了。
但已经走了98步了,最后两步还是要走完的,江溪扭头看向水库下面乱石堆的方向,顺着乱石堆往下去,全是碎石乱石,两侧有山,感觉中间曾经是一条河。
江溪望向堤坝外面的方向,问大爷:“外面是河流吗?一直通向哪里?”
老人:“不算是河流,就这里出去2000多米是这种乱石滩,都是以前修水库的石头,被冲出去的吧,再往下就是很小的小水沟,最后不知道消失在哪个山里了。”
“多谢你,我们顺着放水沟去下面看看。”江溪沿着水沟往下走,下面很快抵达村子区域,然后通往三江县,用来灌溉田地。
乱石滩确实走了不远就消失了,只剩下水流冲刷出来的一些沟渠。
“梦里那条河好像是在这个位置,一直蜿蜒流向南国腹地。”折瞻望向沟渠的方向,如果继续往下流,大概是通往越城平原中心地带的。
江溪按照折瞻梦里的距离来推算,需要走两日才能看到鸡蛋山,按照南国军队赶路速度,一天行六七十里路,两天近70公里。
从鸡蛋山到南国都城大概也就这么远的距离,大概是现在越城郊区那一大片农田区域。
那一片农田区域没有深挖过,估计都不知道下面有遗址痕迹,如果能找到南国就不止杂书上那寥寥几笔了。
“江江,我们现在要回去吗?”阿酒听明白了,南国在城市底下。
“不去城里,在挨着的田地里找一找。”江溪指着前方那一片片田地,全是平坦肥沃的土地,水库里、城市里都不好挖,田间还不好翻找吗?
折瞻记得梦里是经过了一些村落和城镇的,“前面应该有城镇。”
“好。”江溪开车去了三江县另一边靠近南国都城中间地带的方向寻找。
三江县在越城不是一个有名的地方,因为它没有景区,也没有拿到出手的支柱产业,除了县城城镇里,郊外几乎没什么人出入。
这大大方便了江溪她们,趁着四周无人,大家在没有种油菜和冬小麦的空置肥沃土地上挖坑寻找。
阿桥和她一起蹲在旁边,江溪看着折瞻手握长剑,像削豆腐似的挖出了十几米深的缝隙土坑,像天然裂缝一般,但削得很整齐。
上次没看见折瞻在雨村挖石碑,向来也是这样一剑劈出来的吧?
她望着折瞻的瘦削但笔直的背影,很厉害很可靠。
折瞻察觉到她的视线,嘴角微翘了下,又继续往下挖,又挖了几米后阿酒捡到一只套在骨头上的金镯子,“嘿嘿,江江你看,我捡到金子了。”
“运气真好,不知道还有没有?要是金宝在这里就好了,我们肯定还能捡很多金子。”
江溪看着金镯子主人的骨头,眼睛抽了抽,“不会挖到别人的墓地了吧?”
折瞻看了一眼:“不是墓地。”
他在骨头上的石头上感受到了天灾洪水的汹涌气息,“这里有腐朽木头和石头,是房屋构造,他们应是遭遇天灾洪水但来不及跑,被压在房屋泥土下面了。”
江溪叹气:“唉,人在天灾面前毫无抵御能力。”
折瞻将木头踢开,又往下深挖了一些,下面还有两层灾难淤泥覆盖的痕迹,陆续找出一些地基、陶罐、锈蚀的锄头铁器等。
江溪拿到看了看,大概一两千年前的物件了,上面残留着一些朝代痕迹,但都不是南国的。
她发愁的看着下面越来越深的缝隙,底下漆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就在她想要不要换一个地方时,折瞻激动的声音传来,“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江溪连忙问着。
“找到了。”折瞻从百余米深的地方找到了一块画满图腾的碎陶片,拿在手上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煞气扑面而来。
和拿到青铜片时有些相似,他想仔细看看时,脑中忽地浮现出一些画面。
南国都城里,到处挂满白色葛布,悲愤笼罩在都城上方。
城内百姓惶恐不安的望着大巫和侲僮为南国大王送葬的队伍,“怎么会这样?连大祭师都没办法救活王上了吗?咱们不是有神水吗?”
“神水不起作用了吗?一定是天罚,一定是上天动怒了”
“明明是怪北族人,一定是他们偷走了神水,是他们害死了王上!”
“怎么办?王上不在了,咱们殿下能抵挡住北族人吗?我们要不要赶紧逃离这里?”
“逃去哪里?”
“去更南边,去东边,去那密不透风的山里。”
“可山里没有肥沃的土地,我们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是全天下最好的土地我们要相信殿下,殿下英明神武,一定能抵挡住北族人”
可惜他们心目中的英明神武的殿下并未抵挡住各族部落的进攻,北族人冲破防线,挥刀攻入南国,入城虐杀无辜百姓。
“快跑啊,北族人来了,他们杀了好多人,快跑快跑”百姓慌乱逃窜,各种拿着家中值钱的陶罐、粮食、青铜刀盘还有青铜打造的武器。
四处逃窜的百姓,很快被骑着牛马牲畜的北族人拦住,“神水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话音刚落,就被他们一刀砍死,还有人被踩死在马蹄下,“我们真的不知道,不要杀我,救命啊”
运气好的跑出城镇,向大山方向跑去,有个中年男人手里抱着一只装满粮食的陶罐,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儿子,身后还跟着家人,一家子慌里慌张的朝外围跑。
“快跑,跑过河流,去了山里就好了。”一家子拼命跑着,跌倒了爬起来,受伤了不敢哭,累了也不敢停,“前面就是河,过了河就好了。”
过了河就安全了,可刚跑到河边,他们就被跟着北族人杀来的野蛮部落抓住了,他们桀桀笑着,拿着青铜刀杀向他们,“拖走拖走,今晚吃肉。”
“你们快跑。”中年男人将陶罐塞给妻儿,拿起木棍朝这群野蛮人冲了过去,“我和你们拼了!啊!”
“哈哈哈,吃肉吃肉。”野蛮人很快将男人杀死,转头去追其他人。
孩子听到父亲的惨叫,回头刚好看到父亲倒地,浓郁的鲜血飘向他,吓得他呆愣在原地,“阿父。”
“阿父。”更小的孩子吓得嚎啕大哭,阿父,他要阿父。
妻子看着丈夫倒地,绝望地流下眼泪,但不敢停下,奋力拉着孩子往前跑,没跑出太远就被追上,后背忽然一疼,人也跟着摔倒在地上。
陶罐碎了,粮食洒了,人也没了。
没了。
什么都没了。
看着这群人肆无忌惮的践踏着这片土地,肆无忌惮的杀人吃人,折瞻双目通红,身体里藏着的凶煞气息瞬间外泄,手中长剑也散发出浓郁的凶戾气息。
看他似要暴走,江溪连忙将陶片从他手中拿过来,伸手握住他空出来的手:“折瞻,你冷静你冷静,你看到了什么。”
温柔清和的声音缓缓流入折瞻耳朵里,将耳朵边冲刺的杀戮、求救声慢慢压了下去,“他们攻入了都城,杀了很多百姓。”
“这是逃跑的百姓携带的陶罐,但他们也被杀了。”折瞻双目猩红望着前方的田地,时间久远,这里早已看不到当初战火的痕迹,但他知道,底下还有很多尸骨,还有很多画满图腾的陶器。
他指着前方相隔不到100米的一片郁郁葱葱的油菜地,语气沉重:“那儿曾是河流,他们只要跑过河流,跑进那边的山丘里就能活,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能活。”
从他的话里,江溪也恍惚地看到了都城被占领后百姓逃命的画面,房屋被烈火舔舐殆尽,满地尸骨,到处都是绝望的哭声。
外族人攻入城里,说明那位殿下输了,也不在了。
那折瞻呢?
留在了都城,还是留在了战场上?
江溪想问又不敢问,担忧的看着陷入痛苦回忆里的折瞻,那是他奋力守护的国,国不在了,他一定不好受。
想安慰又无从开口。
山河国破,百姓流离失所。
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劝他时间过去几千年了,让他想开一点?
可对刚看到一切的折瞻而言,宛如刚发生在身上的一般。
江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了。
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轻轻喊了他一声:“折瞻。”
我陪着你。
“江江。”折瞻红着眼看向她,脸色忽地苍白,向来冷峻的眉眼里浸满了痛苦。
刚才看到都城里的那外族人后,他记忆的关卡松动了一些,里面藏着的惶恐、痛苦、血腥、暴戾、黑暗都在往外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被这些负面黑暗情绪包裹住了。
他忽地很想去杀人,想要很多鲜血来祭剑。
手里的长剑铮鸣,汹涌的血腥暴戾气息飘散四周,四周跟着起了风。
“折瞻你怎么了?”江溪察觉到他的变化,还有他身上逐渐浮现的迫人气息,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别靠近我,我身上气息不好。”折瞻丢下长剑,跪坐在地上,咬着后牙,使劲想将气息压住,不想吓到江溪。
江溪是有些想躲开,可对上他那双腥红、痛苦的双眼,咬了咬牙,直接伸手抱住了他,抱住他的刹那,发现他身体在颤,他这次一定接收到了很多不好的信息。
她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慰着他,“我不怕,你不会伤害我的。”
除了初识那段时间,之后在她面前,他总是会小心藏好自己身上的血腥凶戾气息。
“别怕,我们在呢,别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这里已经不是南国了,周围还有很多人,别吓到其他人。”
“好。”折瞻将下巴搁在江溪的肩头,闭上眼,闻着那似有似无的梨花香气,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良久后,压下后抿了下嘴里咬破的血腥气。
“好些了?”江溪注意到他身上气息缓和许多。
“嗯。”折瞻努力将眼睛里猩红压下去,这才放开江溪,得了空的江溪拿出一颗糖塞他嘴里。
折瞻的舌尖抵在还有余温的糖块上,甜滋滋的味道已经让他好了很多,但声音却沙哑极了:“很多情绪一下子冲了出来,让我又看多很多战场上的画面,他们杀了很多人,他们将尸体搬走吃掉,他们还”
刚才那些情绪又卷土重来了,他闭了闭眼,用力将战场上血腥的画面甩出去。
“别想了。”江溪猜他是被战场上那些累积的负面情绪裹挟了,看来身体记忆里藏着的情绪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折瞻:“还差一点点,我好像就能打开那个锁,就能找回全部记忆了。”
江溪知道他一直盼着想起,劝说别想起的话也无法再说出口,最后只劝他缓一缓,“你先压制住那些情绪再说。”
“有你在,我可以很快控制的。”折瞻抿了下嘴里的糖,低声说。
“那要不要再抱抱你?”江溪说完,折瞻怔住。
江溪看把他吓到了,抿唇笑了笑,不过这会儿看折瞻神色已经好了许多,气息都藏好了,他应该是不需要帮忙了,于是拍拍裤子上的泥站了起来。
折瞻:“诶?”
不是要帮他吗?
江溪猜到他的意思,“你这会儿都好了,快起来,刚才把阿酒阿桥吓到跑老远去了。”
她站起来,将画着图腾、沾满褐色血迹的陶片拿到车旁边,和张老头的手札笔记上的图腾对应一下,上面写的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边上还有南国祭祀制作的图样。
“这是祭祀用的陶罐。”
折瞻跟了过来,在刚才想起的一些零碎记忆里找出相关的记忆,“南国注重祭祀,负责祭祀的大巫,大巫便是大祭师,为求什么便会烧制相应的陶器,这应该是求百姓安康、五谷丰登的祭器。”
“祭祀结束后,被选中的百姓可以带走这些陶器,那户人带走它应该是也想求个平安。”
折瞻顿了顿,“我记忆里好似殿下出征时也有祭祀,将所有武器也铸造上宏伟寓意,为求天下太平。”
江溪点点头,那青铜片上的字就有了解释。
现在咱们找到了陶片,证明这周围一大片都是南国遗址,终于找到南国的确切位,以前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还有一个疑问。
那些外族人为了神水而来,神水真的存在吗?和那个地图有关吗?
“折瞻,你有想起关于神水的记忆吗?”
折瞻目前想起的记忆只有殿下出征和上战场那一点,还有刚才拿陶片想到的一些,“没有,只知道攻入南国那些人没有找到。”
“可能是假的。”江溪回想着地图上那几句话。
江深月挂枝,三江眼中月。
三五成群,四六相合。
到底在哪里?
折瞻望着前方广袤的平原,余光刚好看到阿酒吭哧吭哧将泥土填回去,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在地底。”
“什么地底?地图上写的东西在地底?”江溪问到。
折瞻也不知道,就看到阿酒埋土忽然冒出的想法。
江溪认真盯着他:“还能想到吗?或者再让南柯带你入个梦?”
折瞻实在想不起来,点了点头,上车靠椅背上闭上眼,他再次看到了那道黑色肃杀的身影,抱着刚打造好的折瞻剑,拜别垂垂老矣的阿父:“阿父,儿此番前去荒原抵御北族之地,必不负阿父期盼,只是暂不知归期,无法侍奉左右,请阿父保重身体。”
阿父喘着粗气应好,“你多带一些神水前去,一定要平安归来。”
阿父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可见那并不是真能治百病的神水,可这水却招来了更多觊,南羡劝说着:“阿父这神水引来祸端,还是毁了吧。”
阿父:“是北族人贪得无厌,和神水无关,这不过是他们的借口罢了。”
“你一定要将他们抵挡在外,一定不能让他们侵占了我们的沃土,还有我们的神水。”
南羡看着日渐消瘦的阿父,见说不通也只能作罢,他若这次能活着回来,为了南国安宁,必将那里填了。
“阿父保重。”南羡拿着折瞻剑大步往外走,走出去经过议事大厅时,看到大巫手中拿着的地图,地图上显示的位置便是神水的位置,位于三条河交汇之处,中间似有个岛。
“大巫,北族人觊觎神水,你还是尽快将它毁了吧。”
大巫满眼沉痛苦的点头,它本身无错,错的事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他会想办法藏起来的。
画面闪过,折瞻恍惚又梦到了陶片显示的画面,再次看到了百姓走到街道路边送葬的画面,百姓似在讨论南国王葬在山里什么岛上。
听了几句他便忽地睁开眼,刚好对上江溪期盼的视线,回想着自己跟着南羡看到的地图:“我大概知道是什么的地方了,很可能在一处。”
江溪看了下时间,“时间还早,我们现在就去。”
她开车出发时,不远处的山林间停着的车辆里,有人正紧盯着,“走了?难道找到了?”
“估计是,赶紧通知老板。”
午后阳光还不错,江溪隐约看到山林方向有光线折射,她抿了下嘴角,拿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出去,随后便按照折瞻所说的方向开去。
那个位置在三江县往西的方向,那边陆续出现山丘森林,再往西继续走几百公里便是溪城方向。
两小时后,跟着折瞻说的大概地方,顺着山间小路开到一处有多方塌陷的山坳附近。
山里在下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
山里风也大,温度有些低。
江溪裹紧衣裳下车,提上背包朝山上走,“天快黑了,我们在四周转一转,天黑前回到车上。”
折瞻应好,继续朝山上走去,江溪、阿酒和十二桥都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走着,很快爬上山坳,里面的山间到处都是白雾,像蒙着一层水汽。
“林子里雾很大,小心别踩空了。”江溪怕雾气遮住的地方是悬斜坡,找了一根木棍到处敲敲打打,听到实音才往前走,艰难的往前走了百余米,鞋子已经沾满了水汽,“还是等雨停了再上来。”
“咩~~”
江江忽地听到雾气里有羊叫,于是小心朝前走去,走了一百多米便看到一处石头房,这里竟有人?
江溪让阿酒去看看,他看完很快折回来,告诉江溪里面住着一个孤寡老婆婆和几只羊。
瞧着没什么危险,便朝石头房走去,“你好?有人吗?”
老婆婆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江溪几个生人愣了下,戒备的问:“你们从哪来的?”
“越城来玩的,刚好走到这里下雨了,本来想下山的,刚好听到有羊叫所以过来看看。”江溪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老婆婆,你们怎么住在山上。”
老婆婆:“以前躲土匪进来的,后来住习惯就没搬下去了。”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老婆婆。
江溪没有追问,只是询问能不能进屋避下雨。
“进来吧。”老婆婆看带着两个小孩,倒也没那么戒备了,让她们进屋在火塘旁边烤火,火不大,但映在身上暖融融的。
江溪烤了烤火,身上暖和不少,“婆婆,这里雾气什么时候散去啊?我们想看看山里的全貌。”
“雨停就能散。”老婆婆往*火塘里放了十来个土豆,又往上面烧了热水,随后便埋头纳鞋垫了。
江溪:“婆婆,我们在下面看到有滑坡的痕迹,瞧着挺危险的,你住这里会受影响吗?”
老婆婆:“不会,坳口那边才会,里面泥土比较松软。”
江溪看着冒烟的水壶,“山里吃水方便吗?”
老婆婆:“挖了个小水井,挺方便的。”
江溪和老婆婆闲聊了几句家常,去屋后看羊的阿桥忽然跑到江溪身边,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她扭头朝羊圈的位置看去,看到拴羊的位置有一块陶盆,陶盆上雕着南国图腾,“这图案挺有意思的,是你自己雕的吗?”
“我山里捡的。”老婆婆指了指山里的方向,去年有次山里滑坡后,她去找羊看到泥土里冲出来一个陶盆,刚好羊喝水的木盆坏了,她就捡回来了。
“在哪捡的?我们也想去捡捡。”江溪看年代和白天挖出来的陶片是相同年代。
老婆婆:“就进去里面几座山,有个山谷位置。”
江溪记下位置,折瞻则走到旁边,轻轻触碰到陶盆后忽地脑中又多出一些凌乱的祭祀画面,祭师吟唱这古老的语言,断断续续传入折瞻的耳朵里,听不懂,却莫名觉得熟悉,好似听过很多次。
想细看一下,但祭祀场面有些匆忙,吟唱结束后就匆匆将装牲畜的陶盆一并埋入了土里,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他收回手,望向山里的方向,心底有个声音,就在那里面!
“我去里面看看,很快回来。”
江溪迟疑了两秒,也跟着往里走,阿酒和阿桥见状也跟了进去。
老婆婆听到动静走出来,只看到三道模糊的背影,焦急的喊着,“快出来,雾大很危险。”
但林子里到处淅淅沥沥的雨声,江溪没听到,就算听到也不会回头,因为忽然吹起了风,风顺便把雾气散去了。
她们顺着山间羊儿跑出来的小路走了几座山,很快找到了老婆婆说的滑坡山谷,这里雨水充足,四面山体都有一点滑坡的痕迹。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复,中间土地上长满了树木杂草,郁郁葱葱的,看着就像是一片坡地似的。
“是这里吗?”江溪瞧着这里的环境,和折瞻描述的以及地图是描述的完全不同,别说三条江了,一条江都没有。
折瞻站在林间,闭上眼,耳边隐隐传来祭祀吟唱的声音,低沉磅礴又神秘,一股熟悉感扑向他。
同时他还感受到地下涌来血腥凶戾气息,和战场上气息如出一辙,马匹嘶鸣啼叫着,战火厮杀声,恍惚的还有殿下的声音也涌向他,勾动着他积攒的凶戾又冒了出来。
在另一边查看的江溪发现折瞻又被影响了,伸手摸到口袋里的糖,转身就朝他走过去,刚走两步脚下忽然晃动了一下,她踩到的地面忽然空了,人朝地下的坠落了下去,“啊!”
折瞻回过头,闪身过来抓她,却没抓到,随即跟着跳了下去。
“江江。”在另一边查看的阿酒和阿桥听到动静看过来,刚好看到她凭空消失在了地面,赶紧跑过来,这才发现这座山下面好像空了,“江江?”
“折瞻?”没有得到回应的两人眼睛一下子红了,阿桥懊恼自己不该走远,“阿酒你在上面等着,我下去看看,回头找人救我们。”
阿桥说完跳下去,阿酒犹豫两秒,给金宝发了消息,然后也跟着跳了下去,金宝那么爱金子,他身上有金子,他会找到他们的吧?
山体里面全是滑动的软泥。
江溪顺着泥土滚了下去,倒是不疼,就是沾了满身泥。
她撑着泥土站起来,拿出手机,刚打开手电筒就看到折瞻下来了,紧跟着阿桥、阿酒也下来了。
江溪嘴角抽了抽,怎么全下来了?
“你们好歹留一个在上面找绳子拉我们上去呀。”
折瞻担心江溪,什么都没想就下来了。
“我让阿酒在上面等我们。”阿桥担忧的望着江溪,还好没事,她以为江江又要出事了。
阿酒眨巴眨巴大眼睛:“我告诉金宝了。”
“金宝,也行吧。”江溪拿着手电筒照向四周,下面像是个很空的山洞,四周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水浸软了山体里土壤,土壤落下顺着下面的暗流流走了,山就这样被掏空了。
江溪觉得底下怪危险的,拉着折瞻、阿桥阿酒赶紧从这里离开,“地下溶洞好像还挺多,从条哪出去呢?”
折瞻看着四通八达的溶洞,循着凶煞气息最浓的方向走去,“去这里。”
他有一种直觉,只要进去了,他就能想起一切了。
“确定?”江溪感觉这是往深处走,里面幽深冗长,黑漆漆的一片,没有意识光亮,心底忽地紧张起来。
“确定,信我。”折瞻握紧江溪的手,牵着她朝里面走去。
阿酒和阿桥小跑着跟上,虽然不想他让江江去冒险,但他们也感觉到里面藏着很多上了年代的宝贝。
“江江,就在里面,我感觉到了,我在前面领路。”阿酒也想帮忙,所以循着宝贝气息先朝里面跑了进去,里面溶洞里传来他说话的回声,“快来快来。”
“慢点。”江溪担心里面空气不足,所以走得比较慢,而且对里面未知的世界有些害怕,心脏咚咚的跳着。
四周安静,折瞻清晰听到她的心跳声,握紧她的手,“别怕。”
江溪嗯了一声。
“江江慢慢来,我在前面探路。”阿酒为了不让江溪害怕,灵机一动在前面蹦蹦跳跳着,像是来郊游似的,偶尔看看溶洞里的各种钟乳石、石笋、石柱,“哇,这个还挺好看的。”
听他叽叽喳喳的,江溪紧张的心情缓缓安静平和许多下来,也抽空看了看溶洞里的奇观,有些像倒挂的利剑,有些像盛开的花朵,有些像垂落的帷幔。
形状奇特,光泽剔透、还真挺好看的。
在她们觉得好看时,有几队人已经跟着她们的脚印上了山,慢慢来到了塌陷的洞口位置。
第112章 图腾
不知不觉间。
江溪她们好似走到了溶洞的尽头。
尽头是一处光滑的石壁,石壁上面湿漉漉的,边角处还长着一些青苔。
江溪盯着青苔看了看,青苔生长环境虽不苛刻,但想长得这么绿也是需要一些关照条件的,她关顾四周,很快发现石壁上方顶端的连接处似有一点缝隙。
这会儿天早黑了。
缝隙里看不到任何光,江溪举起手,感觉到若有若无的风吹过:“上面的缝隙好像有风灌进来。”
阿酒爬上去,刚靠近便感受到一股潮湿的冷风吹进来,“江江,有风!”
江溪稍稍松口气,有风就行,她真怕石壁后面是什么地下暗河,“折瞻,咱们上去看看?”
“好。”折瞻让阿酒让开,拿出折瞻剑插入缝隙,用力将上面的石块撬开。
随着石块被撬开,灌入的风更多了,将溶洞里的浑浊闷潮的空气吹散了一些,江溪换了换呼吸,在折瞻的帮助下爬上石壁,进入上面的通道里。
先上去的阿酒站在通道里,前后看了看,惊讶的望着颀长的通道:“江江,这上面有路。”
江溪站在一人高的通道里,大概一米宽,风是从后面的通道灌进来的,后面的通道出现了坍塌,坍塌的位置全是乱石,风是从巴掌大的石头缝隙里灌入的。
因为有风,通道里空气也在流通,不是很闷。
江溪拿着手电筒照着前方的通道,前方通道很长,地上有一些碎裂石块和凹槽,石块的形状拼起来像是一道门。
她看了看通道两侧的痕迹,确实是一道石门,石门和底下的石壁应该是一个整体,被开凿打磨后变成了一道门。
门不知道什么原因碎了,只剩下一小半截,以至于风从松动的泥土灌入了下方。
江溪看向通道里面,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风的回声,她转头看向一直望着里面的折瞻,轻轻喊了一声:“折瞻?”
折瞻望着幽深的通道,熟悉感越来越强烈,有个声音告诉他:进去。
“进去。”
“好。”江溪心底有些猜测,对里面也挺期待的,她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没有信号,希望收到她信息的人能尽快赶来的吧。
借着微弱的光亮,一人四物灵慢慢往里走,越往里走,里面更黑暗幽静,眼睛看不真切后耳朵变得灵敏,四周传来虫子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通道里爬动。
声音很近,像紧紧贴在头顶似的,江溪紧张的看向上方,但什么都没看见。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远了,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又响起来,每滴答一下都像落在心口上,让人心口砰砰直跳。
未知的恐惧总是让人紧张的,江溪的手心全是汗。
阿酒也慢了下来,默默站到江江身后,紧绷着小脸望着前方,他感受到前面有像折瞻身上那种凶戾的压迫感,就好像里面还有一个折瞻似的。
“快到了。”折瞻倒是不惧,反而越靠近越觉得亲切,好似回到家了一般,他快步走到通道尽头,尽头处是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南国图腾,像树枝一般蔓延向四周,古朴又神秘。
江溪看着石门上的图腾,心底升起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抬手敲了敲,石门后面传来沉闷的回响,“后面是空的,谁进去看看?”
阿酒想帮江江,但又有点不敢,里面的血腥凶戾太浓了,让他有点不舒服。
“我去看看。”折瞻说完身体变成透明,直接穿过了石门。
看他进去了,阿酒胆子一下子大了,说也要帮着看看,于是把脑袋探了进去,剩下大半身体和下半身留在外面,半撅着屁股还一扭一扭的。
江溪看屁股扭来扭去,抬手拍了一下,“看到什么了?”
阿酒收回脑袋:“里面通道是石头,旁边还有石壁,石壁上好像画着什么。”
画着什么?江溪迫不及待的想看看。
“太黑了,我没看清楚,我再看看。”阿酒重新探头过去看,阿桥也跟着探头过去看。
好想自己也是物灵啊。
但江溪看着两人撅着的屁股,好像也不是那么想!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等了十几秒,江溪询问阿桥和阿酒,不等两人回答她,折瞻已经从里面将石门打开了。
数千年未曾打开过的通道刚一打开,里面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土腥味、霉臭、腐烂臭味混着一起,难为极了。
江溪顿觉脑袋晕晕的,有种快要中毒的感觉。
好在外面风不断灌进来,冰冰凉凉的,冷得江溪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许多。
她赶紧抬手在鼻子处扇了扇,味道还在,只好掏出口罩捂住口鼻,这才好一些。
阿酒拉着她往里走,指着通道两侧的石壁,“江江快看,这里有画。”
“慢点。”江溪拿着手机照向墙壁,墙壁很大,雕刻了十几幅,旁边还有一些图腾文字。
大概说了南国顺着河流迁徙到肥沃土地上定居建城繁衍,变成一个大国,各方顺着河流前来朝拜,那场面十分盛大,无数人簇拥而来,看得出南国在当时是个强大富裕的国家。
折瞻看过这里后继续往里走,“在里面。”
“里面有很多南国的物件。”
江溪这会儿也感受到了里面老物件的气息,而且还有一些透着战场血腥戾气的东西,和折瞻当初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令人心生恐惧。
阿桥也察觉到还有一个很弱很弱的气息,其他人感觉不到,但她知道它快要消散了,“江江,我们快进去看看。”
“好。”江溪跟着折瞻往里走,走了二百余米后开始下台阶,台阶下面又出现一块石墙,上面也雕刻着图腾,像枝蔓一样蔓延向四周的墙壁,连在一起很大一片,栩栩如生,像树枝长在上面了似的。
江溪盯着图腾仔细看了看,细看之后发现和收集的图腾文字不太一样,是雕错了?
她记得南国两字是从底端穿出树枝滕蔓的,这里是从中间穿出了树枝,她伸手在石墙上比划了下,忽地石墙上雕的树枝滕蔓忽的动了,刚好落到了底端。
咔哒——
石墙动了动。
一股更浓郁的土腥味、霉臭、腐烂臭味窜了出来,江溪赶紧拽着阿酒阿桥往后躲开。
“好臭啊里面。”阿酒捂着鼻子,想yue。
“里面太久没打开过了。”江溪心底突突直跳,里面不会埋着很多尸体吧,她真不是来盗墓的啊,她是帮折瞻找回记忆的。
她看向折瞻,折瞻已站在了石墙门口,抬手推开了石门。
石门大开后,里面忽然亮起了光。
江溪错愕的看向里面,里面有灯火?
她慢慢走到门口,发现光亮是从四周墙壁上照下来的,墙壁上插着一些火把,火把上不知涂了什么,一接触空气就燃了起来。
借着光,江溪看清四周的墙壁,上面雕刻满了壁画。
与外面宣扬南国的有些相似,且更详细,说天灾洪水不断,总是轻易摧毁家园,为了远离水患,南国的王便带领大家顺着河流迁徙到上游,地势高且平坦的地带。
迁徙多次后来到现在的越城平原,这里土地肥沃,水流平缓,温度不冷不热,百姓都很喜欢,便在这里定居建国。
经过几代强大后,成为最强大富裕的国家,开始接受各地国家朝拜学习。
中间说大巫沟通天地求得能治百病、长生不老的神水,但被外族觊觎引来战乱,王上被刺杀,殿下出征抵御外族,为保护神水,为保留南国火种,将南国财富存放在这里,以待时机重建南国。
最后几幅画雕刻得潦草凌乱,好像是后补的,将两个人抬入这里,一群祭师围在四周,似在祈祷他们重新活过来。
江溪看着被抬入的两个火柴人,其中一个抱着一把长剑。
江溪下意识看向折瞻,看他呆呆站在原地,正盯着中央的高台。
这处空间大概二百平左右,中央有一处高台,高台上放着青铜打造的树,上下共有九根枝丫,枝丫上分别立着一只鸟。
所有鸟都朝着中间柱子顶端的太阳望着,似在寻求阳光、新生。
柱子和枝丫上都雕刻着祈福祭祀图腾文字,下面的高台上也有相似的图腾,而高台下面一圈是一处凹陷的坑,里面很多牲畜骨头,还有很多碎裂的陶罐、木头、象牙、狼牙等祭祀用品。
江溪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折瞻,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折瞻?”
“他们在祭祀。”折瞻眼前忽然出现了祭祀的画面,吟唱的声音和触碰到羊喝水那个陶盆时听到的一样,高台上放着一只陶盆,他们在祭祀祈求神水,在祈求殿下重新活过来。
江溪抓住他的手,也看到了他看到的祭祀画面。
穿着黑色衣裳大巫站在高台前方,手中拿着一只拐杖,拐杖上面放着一只青铜鸟,鸟身上挂着几只铃铛,铃铛摇晃着,引着其他端着牲畜、纪祭祀品的人一起吟唱着古老祭祀的韵律。
低沉浑厚的古老韵律在这处空间回荡,层层叠叠,像一条条蜿蜒的、神秘的锁链能穿透灵魂,令人心头震动。
深沉又内敛。
厚重又神秘。
他们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从日出到日落,从今天到明日,那沙哑沉重的声音里慢慢透出一股绝望和沉重的悲怆。
不知过了多久,大巫停下。
“大巫。”其他人流着泪望着他,还是不行吗?
“时机未到。”大巫看着空荡荡的陶盆,决定遵循上天的旨意,等待合适时机再来开启。
大家将祭祀品放到高台下的土坑中,和大巫一起向青铜树鞠躬,然后缓缓退出了这里,缓缓关上了石门。
石门关上,灯火熄灭,也将南国的一切都关在了里面。
他们想等待合适时机再来开启,
但他们不知道是,再次开启已是数千年之后,而这时已经再无南国。
江溪收回手,担心的看向折瞻,彻底听清祭祀吟唱的声音的折瞻忽地头疼欲裂,更多祭祀画面钻了出来,殿下出征时的,战场上的,还有更多更多。
“折瞻?”江溪察觉到他身上忽然泄露出的肃杀凶戾气息,仔细看去发现他眼睛又红了,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
他身上的气息纷飞乱动,和里面类似的气息瞬间混在一起,一下子具象化了,四周忽地起了冷风,阴冷的风里冒出黑色雾气,全部扑向了折瞻。
折瞻没有躲开,任由身体里藏着的各种气息乱窜,他双眼猩红的走向里面的空间。
江溪穿过黑雾跟了上去,里面还有好多个空间,里面堆满了陶罐、珍珠、象牙,还有许多青铜酒器、刀剑、木刻书、金色的石头、会发光的珠子、布料残片等。
东西很多,很多珍贵物件,但江溪没有去细看,跟着折瞻走向里了更里面的一处空间,里面有一处宽大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套早已绿锈斑斑的青铜盔甲。
地上还散乱掉着一些青铜盾牌,还有一些青铜武器,但都锈蚀得看不出痕迹,而且上面都有水冲刷的痕迹。
江溪顾不得去看哪来的水,因为折瞻此刻正站在石台旁,手正轻轻放到盔甲上,在他手触碰到盔甲的刹那,尘封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全部涌向了他。
第113章 折瞻的回忆1
深夜,苍凉孤寂的荒原上,狼嚎声从漆黑的荒原深处传来,由远及近,划破边界小城的宁静。
“狼群来了,是北族人赶着狼群来了。”低矮的黄土城墙上的士兵被吵醒,站起来望着荒原深处的点点星火,立即吹响牛号角,通知城内帐篷木屋里的士兵、百姓。
沉闷又悠长的号角迅速传入士兵营地,惊慌但有序的集结声音陆续传入中间最大的兽皮帐篷里,南羡从床榻上翻身站起,穿上青铜和藤编搭配制作而成的盔甲,拿上桌上放着的折瞻剑匆忙走向外面。
“殿下,北族人心思歹毒,驯养了一群狼来深夜偷袭我们,狼群饿了许久,还是让我们去吧,殿下就镇守营地。”
“我来是为了与你们并肩作战、赶走被族人,不能缩在后面。”南羡是来带领勇士们抵御北族各方部落的,不是来享乐的,他拿起长剑大步走已经集结的士兵,一起前去城外。
“殿下,那您小心,我们会护着您。”南国勇士护着第一次出战的殿下前去砍杀狼群,还有后面跟着而来的一小股北族人。
南羡握着折瞻剑,用力砍向扑向自己饿狼,长剑锋利,一刀砍下了它头,鲜血四溅,像雨水一样滴滴答答的落在脸上。
温热,腥臭。
浓郁的血腥气激起心中的愤怒和热血,南羡提着长剑砍向穿着狼皮的北族人,锐利的剑刃相碰,发出刺耳铮鸣,划出细碎的火花,火花晃眼,挡住了北族人的视线。
南羡趁机用剑刺破北族人的喉咙,砍下他们的头。
粘腻又滚烫的鲜血喷洒到满脸,模糊了视线,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红得充满了仇恨。
想到那些死掉的勇士和百姓,想到被他们破坏的安宁,南羡握着长剑继续冲向北族人,想杀死他们,想将他们全部赶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狼啸声没了,厮杀声没了。
南羡将鲜血淋漓的折瞻剑插在地上,单手扶着剑,身体脱力的跪在地上,耳边是嗡嗡嗡的耳鸣声。
其他将士也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互相搀扶着走向他,“殿下?殿下你可还好?第一次杀敌可还适应?”
“还好。”第一次上战场的南羡回过神,浓郁的铁锈腥味猛地呛入鼻腔,忽然作呕,但闭上眼忍住了,抬手擦掉满脸的血,触感粘腻又滚烫,比刚才的狼穴还滚烫。
他看向手中的剑,也变得沉重而湿滑,黑色剑柄被血浸透,泛着诡异的红色,将折瞻二字衬得发亮。
“折瞻,多亏了你。”
先生打造的折瞻剑比那些青铜剑锋利太多,若不是有折瞻,他杀不了几个人。
“这真是一把好剑,刚才殿下英姿飒爽,一刀一个头,切菜一般简单!”
“寒光凛凛,锋利十足,第一次见这样好的剑。”
“是先生想尽办法为我打造的,它叫折瞻,以后我会用它,赶走更多的北族人,还我们南国一片安宁!”南羡看着锋利的长剑,觉得它真的应了他为它取的名字,或许他真的能带着它,赶走北族,护家国平安。
南羡的话激励了活着的勇士,浑身是血的他们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呼喊着:
“赶走北族,还南国一片安宁!”
“赶走北族,还南国一片安宁!”
“赶走北族,还南国一片安宁!”
一遍又一遍,振聋发聩。
南羡撑着折瞻剑缓缓站起来,站起时并未注意到被鲜血浸染的折瞻剑忽地寒光闪过,好似见了血,开了刃,变得更锋利了。
那是折瞻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见血。
也是第一次有了些许意识。
他好似知道自己是谁的武器,知道自己的作用。
要变得锋利,要多杀一些恶人,成为殿下最适手的剑。
这一夜只是试探的小打小闹,小赢一局,之后又陆续迎来多次挑衅迎战,南羡每次都带着折瞻冲上战场,一次一次的配合,让南羡越来越得心应手。
也越来越习惯血腥的味道,不会再闻着作呕,清俊的眉眼间多了肃杀凶戾。
折瞻剑里的意识也越来越强,通体漆黑,裹满了来自战场上的血腥戾气。
南羡一身血腥的从城外回到营地的帐篷,第一时间便将折瞻剑上面的鲜血擦干净,放在矮桌上的青铜剑托上。
随从阿大看着折瞻剑,觉得寒气逼人,还有和殿下身上一样的凶戾气息:“殿下,这剑越来越吓人了。”
折瞻剑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残留着许多血腥气,还沾染了战场上的残忍、暴戾、死亡气息,全都已经挥之不去。
就像南羡,那些血腥、死亡、黑暗沉郁吞噬着他,还慢慢沉入肺腑,在每一根血管、骨头上都印上了死亡、毁灭的气息。
在折瞻看来,折瞻剑和他也是一样的。
南羡心疼的看着折瞻剑,还有剑刃上的一点点卷刃,“辛苦折瞻了。”
大手抚过鲜血浸染的剑柄,“待回到都城后,我会用最干净的水为你洗去一身血腥,洗去身上发生的一切。”
好。
那时的折瞻无声的回答。
他等待战争结束,和殿下一起回都城。
都城,是南羡日思夜想的地方。
也是他耗尽心思想要守护的地方。
所以南羡偶尔在擦拭长剑时,会告诉折瞻关于都城的一些事情。
“南国很大,有平原有河流,有高山有雪山,还有草甸和荒原,但大部分人都生活在都城以及周围的平原上。”
“都城里百姓相对富裕很多,他们能建房屋,能烧陶器,能织布,能种出粮食,他们还会用粮食制作许多食物,味道都很不错。”
“这些都是大巫教会我们的,让我们南国是最富有的国家,我们能穿上布匹衣裳,吃上水果和熟食,而北族他们如今还只会制作生食和烤食。”
“他们前来朝拜我们南国,阿父好心招待他们,还请大巫教导他们,可他们却觊觎上我们肥沃的土地”
“他们联合其他部落,围攻南国,令南国陷入四面楚歌之地,若是南国被攻陷,残忍的北族人将会虐杀百姓,烧毁家园。”
南羡擦拭着黑沉却寒光凛冽的长剑,神色坚定,“折瞻,助我将他们赶出去,保家国平安、百姓安康。”
折瞻听到殿下的心愿,剑刃颤了颤,发出嗡地铮鸣声。
南羡笑了笑,算你应了。
“殿下笑什么?”阿大端着水进来,让殿下清洗。
“没什么。”南羡觉得折瞻剑好似回应了自己,但并不愿和旁人多嘴,接过不太干净的水擦洗了脸和手,又给折瞻剑擦了擦,“前些日说水不多了,城中还有水吗?”
“城中水也不多了。”阿大将脏水端到一旁,节省着为殿下擦拭盔甲和鞋,“要是在都城就好了,都城外有河流,从来不会缺水,用一罐倒一罐都不心疼。”
南羡望着荒原再外围的雪山方向,若是能抢回荒原,抢回雪山,这里就不缺水了。
可北族一直在增派人员,他们防守这里已十分艰难,能抢回雪山吗?
剑里的折瞻察觉到殿下心情沉重,又发出一声铁器铮鸣声,试图安慰殿下。
阿大没察觉到殿下沉重的心情:“殿下,院里的梨树应该开始结果了吧?去年结了一树果子,今年应该也会有一梨树的果子吧?”
南羡回神,想起都城住所里的那一棵梨树,心中隐隐升起期盼,盼望早些回都城,早些吃上甜甜的果子。
折瞻模糊地好像记起那一棵梨树,那是他还没有意识前待过的地方,模模糊糊的,好似有有一棵很大的树,那是梨树吗?梨是什么味道的?
阿大刚好在一旁说起,“那棵梨树的果子是我见过最甜的,其他果子都没有它甜,好想吃甜啊。”
折瞻默默记下,梨是甜的。
“殿下,什么是甜的?有甜的食物吗?”几个勇士进来帐篷,刚好听到阿大在说甜,忽地口舌生津,想吃甜食。
阿大说没有,都城里的甜食物都很少,只有一些果子才是甜的,荒原物资紧缺,连果书都没有,怎么会有甜的食物呢?
南羡告诉他们:“说的是都城住所的梨树,果子比其他地方的果子甜。”
“原来如此,待回去后殿下可要分一些果子给我们尝尝,我们还从没吃过很甜的果子。”
南羡应好:“等赶走北族,我带你们回去后,我会摘下果子,分别送与你们。”
勇士们笑着说好,都期待起殿下带着他们赶走北族,带着他们回都城。
折瞻也默默记下殿下的话,想要早些赶走北族,早些回到都城,去尝一尝大家都想吃的甜果子。
这一刻,他想变强,想走出长剑,想帮殿下完成愿望。
之后,南羡恍惚地觉得折瞻剑上的肃杀戾气更重了,在战场上时总感觉手中的长剑像是活了一般,总是能精准的砍中北族人。
“殿下,您越来越厉害了,这一场攻战里你又砍了近百北族人,他们被您吓得屁股尿流!”
“殿下,有您在,一定能带我们赶走北族人,能带我们早日回到都城。”
听着大家的恭维,南羡沉吟的看着手中的长剑,他觉得折瞻剑好似自己会动,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但细看又没看出什么,是错觉吗?
或者是因为几个月以来,配合越来越默契的缘故?
风吹过,折瞻剑的剑刃发出一声低沉铮鸣。
南羡听着铮鸣声,看了看长剑,又看了看风。
是风的缘故吧。
但心底莫名有点失望,心中其实是期盼他真的有自己的意识。
折瞻还不能说话,无法告诉殿下自己能听到。
很想亲口告诉殿下,他是折瞻,能帮殿下。
只可惜他还不够强,出不去,也帮不上太多,为了变强,他不停吸收着战场上的血腥、残暴、死亡煞气,吞噬着荒原上的一切惨烈与疯狂。
南羡没深想,只是更内心的擦拭折瞻身上的血腥,小心护着它不生锈,慢慢的折瞻剑的剑身都越来越乌黑发亮,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更成为南羡最可靠、最不可缺的上阵伙伴。
第114章 折瞻的回忆2
又一次遭遇北族攻袭。
再次艰难的赶走北族人。
大战后的白日,烈阳笼罩在荒原上,献血染透的土地漆黑,泛着呛人、难闻的血腥气。
地上尸骨累累,满地锈迹斑斑的长矛、残破的盾牌,吃肉的秃鹫飞来,贪吃的财狼闻着肉腥而来。
将士们只将南国的勇士带回城内,让南国的祭师为他们送行,一场沉重、难过的祭祀结束后,将士躺在干枯的地上休息,紧绷的精神放松了,疲惫一下子涌上来,营地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南羡受了一些轻伤,包扎好伤口后便跪坐在低矮的木桌前,拿着布条,小心仔细的擦拭着出现轻微卷刃的折瞻剑。
阿大:“殿下,你休息休息吧。”
“睡不着。”南羡看着折瞻剑伤留下的痕迹,“阿大,铸造师可有办法帮我将折瞻修复如初?”
阿大:“铸造师说无法修复如初,会留下痕迹,最好还是重新回炉打造。”
“重新打造便是不是折瞻了。”这段时日以来,南羡觉得和折瞻剑配合越来越默契,如果重新打造,就算打造得一模一样,也不再是它了。
而且每次上阵时他都恍惚觉得它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帮他轻松应对北族人。
阿大不明所以,其他勇士的武器坏了都被重新熔了打造,他们也没说不一样啊,不过想想殿下的折瞻很与众不同,可能真的会不一样吧:“殿下,等铸造师打完那些断掉的青铜剑,再让他帮你简单修复一下吧?”
南羡颔首。
折瞻剑里的折瞻看了下微卷的剑刃,也还好,影响不大。
阿大又劝:“殿下,你歇歇吧,身体要紧。”
南羡翻看着都城送来的消息,“无碍。”
“草药效果太慢了,要是都城能送来一些神水就好了。”阿大小声建议,“殿下,我们派人回都城取神水吧?”
“那不是神水,那是催命符。”若非因为那神水,南国也不会遭遇灭顶之灾,南羡垂下锐利肃杀的眉眼,他已请求阿父将那地方销毁,可阿父和大巫却是不舍。
阿大:“殿下,那怎么会是催命符呢?那是能治百病的宝藏啊。”
若真的能治百病,阿父受伤这么久为何还不好?还一直在变虚弱?南羡不愿去触碰那所谓的神水,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引来灾难的祸端。
阿大:“可殿下您*的身体”
南羡:“将士们也是这般慢慢养,我又有何不可?倘若因此死了,那也是我的命数,将我埋在荒原之上,为南国镇守边城。”
阿大:“殿下莫要胡说,殿下会长命百岁的。”
“世人都向往,但无人能长命百岁。”南羡想到因此而丧命的勇士,还有因此被践踏的土地百姓,心中沉郁,无名火缓缓升起。
“我出去走走。”南羡起身,拿了折瞻剑大步往外走去,营地外是荒凉无边的荒漠,黄沙漫漫,吹向里面坍塌的废墟。
荒原里百姓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千余人故土难离,还住在废墟里面的一些低矮屋子里,他穿过坍塌的墙垣,走到一高处坐下,吹着风,望着远处那一座座孤寂的新坟。
前些天他们还是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笑着说要跟着他回都城吃梨子,今天就变成了一座座冰冷荒凉的土堆。
“说过要带他们回家的,可惜他们却等不到了。”南羡望着荒原雪山的方向,肃杀的眉眼全是阴鸷,在那里还藏着上万北族人,手下意识的握紧手中剑,“折瞻,我迟早有一日要将他们都杀掉,为他们报仇。”
折瞻在剑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南羡望着北族人的方向许久,直到听到身后方向传来窸窣动静才回头,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提着一个滕蔓编织的篓子,正在地上坍塌的房屋里搜寻着什么。
“在找什么?”南羡出声。
久经战场后,浑身肃杀戾气,小孩害怕得想跑。
“我不抢你的东西。”看着小孩皮肤漆黑,瘦骨嶙峋,南羡心底堵得慌,说话时候语气尽量和气一些。
小孩想到他的身份,小声怯怯的拿出篓子,“我在找他们遗落的谷。”
南羡朝篓子里看去,里里面装满了泥土,泥土里混着一些谷,“为何不筛掉泥土?会轻一点。”
“这些泥是湿的,可以填饱肚子。”小孩小声回。
南羡心口沉闷,“你们为何不去都城,都城有水,有食物。”
“阿爷说这里是我们的家。”小孩仰头望向南羡,乌黑的眼睛里透着希冀,“你会赶走北族人吗?我们还想生活在这里。”
对上他期盼、纯洁的目光,南羡很是愧疚,若非因为神水,他们如今还有安宁的生活,还能平安健康的活着。
同时也更坚定的要带大家回家,想要家国平安、百姓安康。
“会。”南羡郑重的回了一句。
小孩听到回答,高兴得双眼放光,阿爷说得对,殿下会救他们,会带他们重新回到雪山下的湖泊旁。
想到雪山下澄澈美丽的湖泊,小孩忍不住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很想喝水。
南羡注意到他的动作,想伸手去拿腰间的水囊,但摸了空,犹豫片刻后从胸口掏出一棵树叶包裹的果子熬的糖,是阿大运送物资来时带来的,只有几颗。
他现在还有一颗,一直没舍得吃,他将糖递给小孩,“吃吧。”
“这是什么?”小孩从没见过,但闻着很香甜,他咽了咽口水,一定很好吃吧。
南羡告诉他:“果子熬的糖,很甜。”
“糖?甜的?”小孩又咽了咽口水,他从没吃过这种糖呢。
南羡看他为了一颗糖馋得咽口水,心底很沉闷,“吃吧。”
小孩小心翼翼的将糖放到嘴边轻轻舔了舔,香甜的味道混着果香在嘴边化开,眼睛亮了亮,原来这就是糖的滋味呀,好甜。
他舔了一下没有全部吃掉,小心放在树叶里包裹起来,怯怯的望着南羡:“我想带回去给阿爷尝尝,行吗?”
南羡怔了下,然后说行。
小孩拿了糖转身朝城内的跑去,跑出去几米后忽地折回来,朝南羡弯腰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才转身跑开。
望着小孩跑远的背影,南羡觉得肩膀又更沉了。
南国大部分人只知道野外一些果子是甜的,他们不会种植果子,更不会熬制糖了,只有王城里有几人会熬制糖,但数量稀少,勉强供应阿父大巫他们偶尔品尝。
若能顺利赶走北族人,他会想法子让这里的百姓也吃上糖,还有南国其他的百姓。
剑里的折瞻默默听着殿下的话,转头看向黄沙漫漫的荒原,心底燃起熊熊戾气,想要杀死所有北族人,想要还这里的安宁。
察觉到折瞻剑发出的嗡鸣声,南羡抬手轻轻拍拍剑身,“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折瞻剑动了下,算是回应。
南羡的手刚好抬起,错过了他的回应,他拿着长剑回了营地养伤,养了没两日低沉冗长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北族人赶着狼群从荒原另一侧偷偷进来了。
冲破营地的防线,冲入百姓驻扎地带。
厮杀声,痛苦求救声此起彼伏。
南羡带上折瞻骑马赶过去,赶到时刚好看到北族的饿狼扑向前几日见过的小孩,咬断他的骨头,撕碎他的四肢。
这一幕刺红了南羡的眼睛,他提着剑左右挥着,砍掉挡在路上的北族人,冲向自己应承过的那个小孩,想救下他。
“不要。”南羡冲过去,杀死饿狼,想要抱起小孩,可是小孩身体已经碎了一地,只剩下那双还亮着的眼睛一直望着他,嘴巴上下嗫嚅着,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小孩。”南羡看着他黯淡下去的双眼,心口窒得心生疼,他没救下他,他又食言了,就差一点点,明明就差一点点。
只差这一点点。
差一点点他就还有机会吃上都城熬制的糖了。
“啊!”南羡满脸戾气的提剑砍向北族人,来到这里的几个月,一直在送走他们的勇士和百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南羡心中的怒火,也点燃了折瞻心底的怒火,也点燃了其他南国勇士的怒火,互相配合着杀向那些闯入营地的北族人。
厮杀声、痛苦喊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一个又一个倒地,南羡只觉得全是黏腻滚烫又腥臭的血,视野外全是刺目的血红,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杀死北族人。
在南羡和北族将士厮杀时,身后也有北族人提刀看向了他,这是南国王的唯一儿子,杀了他,南国就再不足为据,杀了他,就能冲过最后一道关卡,进入南国山丘平原腹地。
察觉到殿下的危险,折瞻挣扎着从剑里冲出来,黑色身影像一把利剑穿过偷袭的人。
南羡没有注意到身后,只听到折瞻剑嗡的一声,身后偷袭的人便倒地了,回头看到心口破了个大洞的北族人,又看看手中似泛着幽暗光芒的折瞻剑。
怔愣两秒后才回过神战斗,这一夜他觉得手中的折瞻剑像是活了,默契配合的杀了许多北族人。
等这一夜厮杀结束,活着的勇士们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望着东方泛白的天,又活了一天,真好啊。
还活着,真好啊。
南羡晕倒前也这么想。
他受了伤,伤口一直在流血,紧绷的精神一松,人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回到营地帐篷,身上的伤已经全部包扎好,但都在隐隐作痛,提示着昨夜的惨烈。
南羡却顾不上疼,的眼睛也亮得吓人,一眼不眨的盯着床榻旁已经卷刃的折瞻剑。
“折瞻,是你吗?”
“我好似看到你了,是你救了我。”
折瞻一身血坐在旁边,只是剑刃卷曲得厉害,身体很虚弱很模糊,殿下看不到他。
南羡虽看不到,但好似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盯着剑旁边的位置,“你是不是在这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折瞻看向殿下身上的伤,锐利戾气的深邃眼底全是担忧和愧疚,说好要保护殿下的,可还是害他受了这么多伤。
“你能听到对不对?之前一直觉得你自己会动,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竟是真的。”南羡撑着坐起来,捂着腹部的伤口:“你现在为何不回应我?可是有什么顾虑?”
折瞻看他伤口在挣扎坐起时浸出血,出声提醒,“别动,流血了,躺下。”
虚弱的声音响起,和自己差不多虚弱,南羡锐利的眉眼处也露出担忧,“你很虚弱。”
折瞻看了下卷刃的折瞻剑,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不怕吗?”
南羡问:“你是折瞻吗?”
折瞻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我是。”
“你是我的剑,我为什么会怕?”南羡捂着腹部的伤口淡淡笑了下,这把剑是他要求铸造师打造的,是他绘制的形状和图腾纹路,还为他取了含有自己志向寓意的名字,他怎么会怕?
更何况剑一直帮自己,还救了自己。
“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忽然会说话了?”
折瞻声音低沉:“你说:折中有瞻,破而后立,向死而生,南国危在旦夕,愿折瞻剑助你一臂之力,赶走北族和其他部落,让家国平安、百姓安康。”
南羡的确有这个宏愿,“你因我的意志而出现?”
折瞻应是。
南羡恍然,从打造折瞻剑开始,他便一直有这个心愿。
没有对外说过,旁人一直也不知晓,折瞻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南羡从未只将他当做一件趁手的武器,以名字倾注了所有期盼,也将它当做艰难阻碍里的支撑。
很强烈,很坚持。
不畏险阻。
所以折瞻才那么快的有了意识,才那么快能变成物灵。
知道折瞻为何出现,南羡望着声音的位置,郑重的问着:“你可愿?”
可愿与我不惧危险、迎难而战,赶走北族,还家国平安、百姓安康。
折瞻应:“愿。”
他应下,漆黑的折瞻剑上划过一道幽暗光芒。
南羡恍惚的也好似看到了一道黑色挺拔的身影,如折瞻剑一般,锋利凶戾,浑身都是久经战场的杀伐戾气。
折瞻回头,和南羡隔空对视一眼。
此刻,人和剑,成为最可靠、最信赖的伙伴。
因着折瞻剑卷了刃,需要修复,铸造师技艺一般,只能敲打复原卷刃,其他便做不了。
“你会疼吗?”南羡问。
“没事。”折瞻忍着疼痛,双目猩红,但语气却很平静如水。
南羡看不见折瞻,便信以为真,“修复好了我们又能再次去荒原上杀敌,这次我们一定要将北族人赶出雪山范围。”
折瞻忍着痛,应好。
“如今已到夏季,再有一季便要入冬了。”南羡看着被敲打变平整的剑刃,鬼使神差的觉得折瞻会想听他说一些话:“如果能在入冬前回到都城,便能赶上吃那棵树的果子。”
“那果子是全南国最甜的果子,用它熬的糖也最甜了,待回到都城,我会向阿父多讨要一些给你尝尝。”
一直咬着牙关的折瞻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尝尝甜糖的滋味。
南羡又同折瞻说了一些南国的事,“春祭、丰收祭都很热闹,可以喝酒唱歌,我们已经错过了春祭,希望能赶上今年的丰收祭,届时让你体验祭祀的热闹。”
想到荒原上的百姓,想到那个小孩一家人,南羡心口沉了沉,到时要将剩余的荒原一起带回去。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赶走虎视眈眈的北族人。
北族人最近的动作越来越多,偷袭的频率越来越大,其他国家、部落的人动作也变多了,南国内里也处于混乱之中,快被压得喘不口气。
南羡拿起恢复平整的折瞻剑,好想彻底赶走他们。
折瞻也想帮殿下,和殿下并肩作战,一次比一次更默契。
多了有意识的折瞻,南羡宛如多了一个悍将,几次偷袭都将北族人打得节节败退,这大大鼓舞了南国的将士。
“殿下,您越来越厉害了,将重剑挥舞得虎虎生威,将北族人都镇住了。”
“殿下,北族人怕了你和你的剑,我们一定会赢的。”
南羡知道那都是折瞻的功劳,但不好与外人细说,他站在坍塌的墙垣之上,高高举起折瞻剑,高声对南国勇士说:“我们一定会赢的,很快我就会带你们平安回家。”
殿下不惧生死,一心为国,站在那里像是南国支柱,将士们也有了信心,高声回应着:“打败北族,平安回家!”
从残忍战场上回来的折瞻浑身戾气,人的痛苦哀嚎着,马匹嘶鸣啼叫,狼嚎阵阵,还有血腥、戾气、死亡气息一直充斥在耳边,让他变得嗜血暴戾。
此刻听着大家的呼喊声,心口萦绕的戾气缓缓消散,脑中一片清明,折瞻站在墙垣下,身姿挺拔,迎风而立,目光赤忱的望着站在上方的殿下。
殿下肩负着责任,一心为国,是个很好的人。
他想为殿下完成心愿。
在之后的几次应敌时,他们配合更默契,更英勇无畏,逼得北族节节败退。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将北族彻底赶走时,都城方向传来噩耗,天灾洪水摧毁粮食,原本物资紧缺,现在更是供应不足了,营地吃食缩短,连南羡无法吃饱。
几日后,南羡的阿父病重去世,噩耗传出引发动荡,北族以及各部落再次积结数万人从四面进入南国,原本交好、朝拜的国家全部倒戈相向,南国顿时陷入四面楚歌。
一直受伤没好的南羡听到阿父的噩耗后,急火攻心的吐了血。
再听到南国各地危机以及荒原外成群的狼群、战马,擦干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身体走出帐篷,浑身肃杀之气的看向雪山方向,“折瞻,北族亡我南国之心不死。”
他看着营地里所剩不多的勇士,心中悲怆,“折瞻,可怕?”
“不怕。”折瞻冷漠的望着密密麻麻的北族人,身上的戾气更重了。
“那便战。”南羡握紧折瞻剑,身为南国王之子,身后是万千百姓,他不能退。
他视死如归的盯着前方,愿破而后立,向死而生,“杀!”
“杀!”南国所剩不多的勇士也一起往前冲。
明知道以少对多,明知道可能会死,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因为身后是他们的家园,因为那里还有他们的家人。
只要赶走北族人,他们就能回家,殿下就能带他们回家。
冲啊,冲啊。
焦褐、枯黄的荒原上,烈火舔舐着一切,勇士们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染满血污与尘土的脸上没有恐惧害怕,只有决绝和勇猛。
南羡与折瞻也是如此,从白日到天黑,坚持了许久许久,没有援助的他们受了伤,身上好多血洞,浑身都是血,滴答滴答的流着,像是快要流干了。
身体越来越冷,握着折瞻剑的手也越来越抖,最终脱力的落下,人也跟着倒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他努力睁开眼,努力看向卷刃裂缝的折瞻剑,快要断裂了,声音虚弱,“折瞻。”
“殿下。”折瞻剑快断裂了,折瞻也虚弱到极点,他撑着虚弱的身体爬向殿下,“你受伤了,我去叫人。”
“不、不用了。”南羡意识变得模糊,快说不出话来,他努力睁着眼看向快折断的折瞻,对不起啊,没办法带你回都城了,没办法带你去吃果子吃糖了。
一向戾气缠身的折瞻红了眼,“殿下,我带你去找祭师。”
是他没有护好殿下,是他不够强,是他没有将所有北族人杀光,是他的错。
不怪折瞻。
是他们不够强。
是他们掉以轻心了。
“不用了。”南羡费劲的抬手,费力的将手覆在折瞻剑上,以后再无法修复你了,以后再无法和你并肩作战了。
“殿下,你不会死的,我会陪着你。”折瞻想要扶起殿下,可透明的手穿过了他。
“不用陪我。”南羡朝折瞻挤出一抹歉意的笑,是他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了折瞻,让折瞻染满战场的戾气,让他心中只有战场杀敌。
以后他不在了,他希望折瞻可以忘记战场上的一切,去过自己的人生,“折瞻,忘记这里的事,替我好好的活着。”
南羡断断续续的说完,视线略过折瞻,望向远方。
恍惚地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阿大倒下了,阿二也没了声息,好多好多残肢断臂,断折的兵器散落在各处,残破的盾牌落在鲜血染黑的荒原上。
黄沙漫漫,模糊了视线。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句。
对不起,我没办法带你们回去了。
第115章 折瞻,都过去了。
尸骨累累的战场上,满地锈迹斑斑的长矛、残破的盾牌,浓重的铁锈腥气弥漫在整片荒原,到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隔着数千年,江溪好似仍能从折瞻的记忆里闻到那一股股血腥恶臭,还能感受到战场上的残酷、绝望和挥之不尽的黑色暴戾。
难怪每次折瞻回想起一点战场记忆时,总是那么痛苦,身上藏着的戾气就会暴走,他像个容器,收纳了那么多的负面气息,永远的烙在身体里、灵魂里,哪怕过去那么多年,哪怕他忘记了所有,仍然一直跟随着他。
江溪看着站在石台旁的折瞻,还沉在南羡死去的记忆里,浑身透着孤寂、苦涩,她走过去,轻轻抱住他,抱住他时发现他身体在颤。
在折瞻的记忆里,他仍是沉默寡言的,大多是南羡在说在做,好似对这个主人没太多热烈的情感,可江溪知道,他是情绪是内敛的,是藏在心底的。
物灵没有不重感情的。
哪怕是沉默话少的折瞻。
他在心底一直钦佩着南羡,一直努力去完成南羡的意志。
哪怕自己卷刃了,哪怕自己断裂了,哪怕最后虚弱得快消散了,他仍还记着南羡的意志。
“折瞻,都过去了。”江溪拍拍他的胳膊,将他从记忆里拉回来。
折瞻闭上泛红的双眼,用力压下眼底浓郁绝望残酷戾气,只是记忆中的那一幕幕重复在眼前闪过,好似才在眼前发生,让他无法抽离出来。
他眼睁睁的看到殿下倒下,看着他缓缓闭上眼,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再也没了光,不再会笑着对他说:“折瞻,今天看看能捡多少个北族人头。”
也不会再忽然玩心大起要和他比剑对练习:“我们比一比,看看谁更厉害?”
也不会再在每次战后仔细用干净布匹擦拭剑身上的血:“折瞻你看,擦得很干净了,比阿大煮汤的陶罐还干净。”
也不会一边雕刻竹木简家书一边教他那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的图腾文字,不过大巫说太复杂了,以后要改成简单版本,你要是记不住,等回到都城,等大巫他们改好了再认也行。”
“你一定要识字,别偷懒,以后不打仗了,你可以自己出去行走,会识字出门能轻松许多。”
“对了,都城院里的梨快要熟了,回头熬一些甜糖给你尝尝味儿。”
他没能等到殿下的糖。
折瞻声音沙哑低沉,微微颤抖:“殿下死了,是我没有护好他,是我没有帮到他。”
“如果我能更厉害一些,他就不会死,南国也不会灭亡。”
“那不是你的错,你别怪自己。”折瞻只是物灵,又不是神,怎么救得了一个危难里的国,更何况江溪看到了他的记忆,南国温饱艰难,将士食物不足,以少对多,怎么可能赢得了?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江溪又重复了一遍。
而且折瞻剑上的裂缝那么深,损坏那么严重,没原地消散已是他意志坚韧了。
不够。
他如果再厉害一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折瞻脑中全是殿下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一片血红,红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溪又看到了折瞻记忆里南羡倒下的画面,抬手捂住折瞻猩红的双眼,“别看。”
温软的手覆在眼上,血红的画面消失。
折瞻微微低头,将头靠在她的手心里,有水落在她的手心里。
江溪察觉到手心的温度,无奈的叹了口气,“别自责,你已经尽力了,他不会怪你的。”
折瞻自责的回:“是吗?”
“一定是的,他如果怪你,就不会让你忘记战场上的一切。”从江溪看到的少数记忆里看,南羡不止将折瞻当做一把寄托了意志期望的剑,还将他当做同伴,将他当做活生生的一个人来尊重。
因为当他是同伴,所以最后才会交代折瞻,不必陪着他死去,忘记战场上的一切,去过自己的日子。
所以江溪站在南羡的角度来说:“你一直懊悔,一直在痛苦里,这有违他的意志。”
折瞻不愿违背,抬起头,眼尾泛着红,“好。”
江溪觉得他只是嘴上应着,但没戳穿他,“早知道你的记忆这么痛苦,就不帮你想起一切了。”
“要想起。”折瞻需要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过去。
找回了记忆,他才觉得自己变得完整了。
人生倒是完整了。
可身上戾气更重了。
江溪看着他周身藏不住的戾气,“会难受吗?”
“不会。”脑子里记忆的阀门打开了,再回想时脑袋一点都不疼,只是心底黑沉沉的,装满了战场上的负面戾气。
不想江溪担心,折瞻努力压着那些血腥戾气,面上英气冷淡,好似真的什么都没有似的。
他虽然藏起来了,但江溪是谁呀,还是能清晰感受到来自战场肃杀戾气,她忽然理解南羡为什么要他忘记战场上的一切了。
一直记得,一直都会应激障碍吧。
江溪抬手抚平折瞻眉间的郁气,“你要不要按照他的要求重新忘记?”
只有忘记,才能好好生活吧。
折瞻摇头拒绝,他不想混混沌沌的活着。
江溪猜到他不愿了,但看着情绪低沉、还陷在那些痛苦回忆里,拧着眉,给他找点事免得再胡思乱想?
抿着嘴,乌润的眼睛飞快瞄了眼在旁边翻找古董的阿桥和阿酒,飞快在折瞻脸颊上亲了下,然后转身走开。
折瞻呆住,脑子里好似有什么炸开了一般。
过去的记忆成功被挤开,只剩下刚刚的一触即离。
肃然的脸微微泛红,眉眼间多了一丝丝赧然,少了一丝郁戾。
江溪余光看向他,嘴角翘起,效果好像还不错。
她收回视线,看向石台上放着的青铜盔甲,上面除了锈迹,还有很多刀剑划出的洞,她抬手摸上去,眼前忽地出现战场上厮杀的画面,残肢断臂,尸骨累累,血红一片。
她吓得缩回手,用力将看到的画面甩出去。
“你别看。”折瞻将她的手拽回来。
江溪嗯了一声,“我只是好奇他的盔甲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祭师带回的。”折瞻在殿下死去后,耗尽最后力气将荒原上所剩不多的北族全部杀光,身影消散,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回到了折瞻剑里。
依稀知道还活着的几个勇士和未上战场的祭师将死去的人全部埋葬,带着所剩不多的百姓逃离荒原,并将殿下尸体以及折瞻剑偷偷带回了都城。
只是都城早已沦陷,联系上大巫后将殿下送入这里,想求神水复活殿下,可是失败了,他只好寄希望南国王和殿下轮回再来重振南国。
折瞻恍惚记得,这里是一处被三条江流包裹的小岛,月圆时江水落下,小岛会出现,其他时候江水涨起来便淹没小岛。
只是费尽心机,却没敌不过自然灾害,后来多次山体滑坡导致江流改道,小岛也早已和周围的山体融为一体,以至于那幅藏宝地图和开启方式都用不上了。
他的记忆就在大巫离开后结束了,意识薄弱到彻底沉睡,同时印着殿下的意志,他缓缓忘记了一切。
一直在这里沉睡了数千年,直到再次山体滑坡,地下水流灌入,将立在一旁的折瞻剑卷入地下暗河里,顺着暗河流向溪城,再穿过瀑布,流向榕城上游的江边,最终被村民捡到,机缘巧合又到了江溪手中。
江溪听完朝折瞻笑了笑,“好波折,但幸好遇到了。”
折瞻嗯了一声,很幸运。
如果不是江溪,他永远只是一把锈蚀断裂的剑。
或许会被修复,或许会被卖个好价钱。
但最终都是被放在冰冷的展柜里。
被江溪带去十二桥后,他像个人一般活着。
其实以前与殿下相伴时,殿下也将他当做人相处,给他信任,而他也尽职尽责上阵杀敌,尽职尽责的做一把合格的剑。
境遇不同,心情也不同。
所以在江溪身边,有了更多的情绪,学会了喜怒哀乐,学会了喜欢和爱。
江溪嘴角翘起,心情不错的嗯了一声。
她看着石台,这才注意到石台好似一个石棺,足有两米宽,南羡大抵是在里面,“折瞻,要打开吗?”
折瞻想了想,还是不了。
殿下曾说对阿大说,如果自己死了,一定要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现在,大概只剩下几截骨头,不够体面。
“行,那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江溪也没去动石台,后退了几步,心底默默对南羡说:多谢你让折瞻有了意识,折瞻现在过得很好,你安心吧。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如今已是和平年底,他不会再去战场了,你别担心。
殿下。
我尝过糖的味道了。
很甜。
很好吃。
折瞻掏出一颗糖放在石台上,殿下,你也尝尝。
洞穴里,忽地有风吹过,将糖吹得滚了两圈。
折瞻看着滚动的糖,眼底戾气散尽,浮出笑意,殿下你是喜欢的,对吧。
江溪看了下那颗糖,默默转身走向一旁,阿酒正拿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青铜盾牌,“江江你看,这里好多青铜盾牌,年代久远,我们都带回去吧,要发大财咯!”
“小心一些。”江溪提醒阿酒别碰坏了。
“江江,这里还有一些陶片陶罐。”阿桥捡起刻画着图腾的陶片递给江溪,“和羊喝水那个长得差不多,也有很长的年代,带回去放到古玩图鉴里。”
“放着别碰坏了。”江溪是陪折瞻来找回忆的,不是盗墓、拿古董的。
“好吧。”阿酒默默放下手里的青铜盾牌,凑到江溪和折瞻跟前:“那个能治百病、还能长生不老的神水在哪里呀?我到处都没有看到。”
“没有所谓的神水吧。”江溪看向折瞻,折瞻也不知道,他记忆里并没看见过,只看到大巫端着盆子祭祀祈求神水,至于神水怎么来并不知道。
“江江,这里面好似有一点气息,那个神水会不会是里面?”阿桥指着石台,她刚才就想说了,但折瞻和江江一直在说话,便想等等。
“气息?物灵吗?”江溪被折瞻、盔甲以及四周青铜剑、盾牌上的浓郁血腥戾气包围着,并没感受到其他气息。
阿桥说:“像是,气息很弱很弱。”
折瞻重新看向石台,石台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几乎看不出开合痕迹,不过他此刻也感受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气息,和四周浓郁的血腥戾气不同,那气息相对干净一些,但也正因为这样,被压得几乎感受不到。
江溪望向阿酒,“阿酒探头看看?”
“啊?”阿酒想到里面可能有尸骨,满脸抗拒,连头发丝都写着不要和害怕。
“胆小鬼。”阿桥嘟囔一句,走到石台处,小心探头往里看,漆黑的石棺里放着两具尸骨,中间位置放着一只木头盒,木盒已经腐朽,只剩下半个底托。
木盒中间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看起来皱皱巴巴的,但里面隐隐透着一点气息,她伸手摸了摸,是物灵!
不过只有一丁点意识,没有什么深刻记忆,只有零星几句‘神水怎么了?怎么不出来了?’
她赶紧将自己看到的告诉江溪,“江江,它是他们说的神水。”
“啊?”江溪蹙眉看着严丝合缝的石台,竟然放在里面的。
阿酒想看,但不敢钻进去:“江江快打开,我也想看看。”
“还是算了,那不过是谣传,并不一定有用。”南国的下场还不惨吗?就算真的有用,江溪也不想拿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让它放在这里吧。
而且只有一点点微弱意识,并没有真正形成意识。
还不算是物灵。
江溪觉得不带走也是对它好。
江溪刚说完,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飞快拿出手机看了下,还是没信号。
按了两下后转身,便看到一群户外装扮的人快步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双眼发亮的盯着石台:“江老板不想打开,让我们来打开如何?”
江溪沉眼打量着中年男人,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认识我。”
“谁不知道十二桥江老板的名头呢?你还从我朋友手中买走了一幅刘海林的仿画。”中年男人提起老崔卖出去的画就咬牙切齿,他太不小心了,卖画也不仔细一些,害得老板损失了好几亿。
江溪语气淡淡的哦了一声:“你们是一伙儿的啊,都是盗墓的。”
“什么一伙不一伙儿的,说得那么难听,我们都是古玩买卖家。”中年男人笑面虎似的和气说着,“刚才听江老板说不想打开,不如让我们来打开?”
“不行。”江溪抬手拦住众人,他们看不见的折瞻、阿桥和阿酒也走到身侧,沉眉冷眼看着这群盗墓贼。
“江老板,你不用如此戒备,我们不会抢走你看好的古董。”中年男人笑着走上前,一幅我不会亏待你的神情:“江老板辛苦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对半分如何?”
“你对石棺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可以多拿走一些其他古董。”
“祝叔,不行,外面有几地洞的陶罐、珍珠、象牙、青铜酒器、刀剑、木刻书、随侯珠,不能分给他。”跟在后面的一个年轻人立即打断。
神秘南国遗址一出世,南国时期的陶器、青铜等物件就全是无价之宝,单拿出一件就能卖几千万上亿,凭什么给这个女人。
再说了,这个南国宝藏他们追寻了十几年,凭什么白白便宜这个女人?
几个年轻人不善的瞪她一眼,凑到中年男人耳边小声说:“祝叔,反正她就一个人,我们干脆”
后面的声音很小,江溪听不太清,只听到前面两*句,她再次打量着中年男人的长相,“你姓祝?难怪觉得有些眼熟,你和祝老爷子是一家人?”
本来还犹豫留活口的中年男人看她认出来了,脸色一沉,阴鸷的看向她,“江老板,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折瞻蹙眉,戾气泄出,周围温度低了好几度。
察觉到气息不对的中年男人环顾四周一圈,只当是地下墓穴阴气很重的缘故,他摸索了下手腕的红绳绑着的五帝钱,恩威并施:“江老板,我也不想对你怎么样,只要你让开,好好配合我们,我们会多分几件古董给你。”
江溪看了下入口方向,又看了下捏紧拳头站在前方,护着自己的阿酒和阿桥,“你们一直跟着我来的?”
“多谢江老板,若不是你,我们也找不到这里。”中年男人以为她是妥协了,笑着环顾了下这处地下洞穴,不是很规整的墓地格局,但想想南国的工匠技艺也就这样了:“江深月挂枝,三江眼中月,三五成群,四六相合,真是一点都不匹配。”
“还以为在水下呢,没想到竟然藏在山下,害我们绕了好多弯路。”
“你们怎么会知道地图上的内容?”江溪又问。
旁边的一个跳脱的小年轻直接说:“当然因为那些都是我们送到你面前的。”
中年男人冷眼扫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江溪状似恍然,“所以王老板也是你们一伙儿的,拍卖行也是你们一伙儿的。”
中年男人:“什么一伙不一伙儿,说得真难听,我们是朋友。”
“所以从我找王老板帮忙开始就被你们盯上了?你们一直跟着我的?”江溪又问着,“为什么对我故意设局?”
“因为你有天赋啊,天生擅长修复古董鉴赏古玩,王老板最开始说我们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能找到。”中年男人抬手看了下表,已经没有耐性,“江老板时间不早了,你若想平平安安离开,便配合一些。”
江溪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不再试探他们,声音一沉:“你们这样不怕文物警察吗?”
“你不说我不说,这山里谁能找到呢?”中年男人看江溪不太配合,拿出匕首威胁她:“你若是想平安活着回去,就老实一点。”
匕首还没靠近江溪,就被折瞻拿剑砍断了,与此同时地下洞穴里黑雾弥漫,如鬼魅一般包围了中年男人一伙。
阿酒和阿桥跳出来,对着这群人拳打脚踢,吓得这群人以为见鬼了,几个年轻人直接掏出枪,砰砰砰的连开好几枪。
阿酒吓了一大跳,阿桥则脸色苍白,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阿酒回过神,对着开枪的小年轻一阵猛踹:“让你们吓唬我,让你们欺负江江,让你们威胁江江,我踹死你们这群黑心萝卜王八蛋!”
阿酒气得露出身影和声音,龇牙咧嘴的冲向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借着掉落在地的手电光,看到了胖乎乎的阿酒。
他惊喜的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阿酒,老爷子说的是真的,万物有灵,有些老物件是会说话的。
他又看向习以为常的江溪,难怪难怪。
难怪她能在鬼市上轻松买走那幅画中画,难怪她那么擅鉴赏。
是个人才,难怪老板、老爷子都让他尽量拉拢。
“江老板,我们有话好好谈,只要你愿意,这里的东西我们多分一些给你,以后我们还和你们古玩店合作”
江溪往角落里躲:“我不和盗墓贼合作。”
中年男人再次靠近:“江老板,我们不是盗墓贼,我们只是为了国家宝贝不消匿在岁月长河的泥土之中而已,我们一起合作,保证你能赚得盆满钵满。”
折瞻厌烦的蹙眉,一脚踹开他,“闭嘴。”
中年男人被踹飞出去,忍着疼盯着忽然出现的男人声音,又惊又喜又怕,竟然还有!
“好汉我们只是想和江老板合作,江老板,你找到这里,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若是被警察知道你恐怕也不好过,不如我们商议好好合作”
“身正不怕影子斜,警察知道就知道。”江溪话音刚落,外面陆续传来脚步声,“别动,警察!”
中年男人惊恐的看了下江溪的方向,又看向外面动静,警察怎么会跟来这里?他赶紧趁着四处黑雾弥漫,想趁机跑路。
折瞻见状,追上中年男人直接敲晕了,其他小年轻听到祝叔的闷哼声,以为是警察冲进来了,吓得朝四周的警察连开数枪,一时间地下洞穴里硝烟弥漫,枪声阵阵。
到处黑雾弥漫,江溪也看不清,只能往石台位置躲,石台宽大,应该能挡住乱飞的子弹吧?
刚靠近石台,忽地一个小年轻冲向她,“贱人,是你报的警?我杀了你。”
“啊。”躲闪不及的江溪被人重力推倒,脑袋重重的撞向石台位置。
天旋地转,温热的血开始往外溢。
晕倒前江溪想,早知道不往后瞎退了。
第116章 南国后续。
“江江,你怎么还不醒,你快醒醒——”
“江江别睡了,你个大懒虫!太阳晒屁股啦!”
“江江,起来吃火锅啦,再不起来我花你的钱啦~~~~”
阿酒小嘴叭叭个不停,吵得江溪从昏睡中醒来,声音沙哑,“叫魂啊,还有你不许花我的钱。”
“江江你醒啦?你真抠搜,一提到花钱就醒来了。”阿酒气哼哼的翻了个大白眼,但想到江江头上还有伤,他又把脸靠过来关切问:“江江,你脑袋疼不疼?”
阿酒说头疼,江溪才后知后觉后脑勺隐隐作疼,才想起自己撞到石台了,她望向上方白净的天花板和吊瓶,她这是在医院啊。
她视线扫过守在一旁的折瞻、阿桥,阿桥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哭过。
江溪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
说完又朝担忧自己的折瞻虚弱的笑了下,“真的没事。”
“别乱动。”折瞻将医生叮嘱的告诉她:“会有点疼,要过几天才会好。”
“嗯。”江溪浑身酸痛,也没力气乱动。
“江江你好好躺着,你脑袋上被撞出这么长一条口子,可吓人了,还流了好多血,我们以为你要死了。”阿酒伸手比划了一寸长,满脸后怕,还好江江还活着。
难怪那么疼。
江溪感觉头还晕,肯定脑震荡了,“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两天了,你一直不醒,我们以为你变成植物人了。”医生说第二天就能醒,但她睡着一直没醒,阿酒他们很担心才一直在旁边喊,“我看其他昏睡不醒的人都是这样叫的,还挺有用,嘿嘿嘿。”
睡了这么久呀。
难怪浑身酸痛。
江溪回想起推自己那人,“他们被抓了吗?”
“都被抓起来了!还有一些人被我们揍到医院里躺着的。”哼,敢欺负江江,也看他们答不答应,阿酒嘚吧嘚吧的将她撞晕之后的事情说清楚了。
她被人推倒撞上石头时,折瞻察觉到立即赶了过去,但她已经晕了过去,还流了很多血,折瞻发怒把推她的人打断了手脚,将其他同伙全部打晕丢给警察,随后抱着她立即出了地下洞穴,在警察的帮助下送到了越城医院,医生检查说除了表面创伤还有脑震荡。
“你说这是法治社会,不能随意杀人,我只打断了他们的腿脚。”折瞻觉得远远不够,眉间都是戾气。
“嗯,不能随意杀人。”江溪朝他笑了下,夸他做得对。
“好。”折瞻都听江溪。
几人说了几句话,警察带着几个人进来了,朝已经醒来的江溪问:“江老板你醒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方不方便和你说几句话?”
江溪点头说可以。
警察:“首先感谢你提前通知我们,帮助我们顺利抓到了这一只盗墓团伙,他们从五十年前便开始实施盗墓行为,祝宏他们这个团伙这些年通过倒卖、造假实现1000亿流水,期间多次将国家文物卖给国外”
江溪嗯了一声,抓到就好。
警察:“之前联系时也说得不太清清楚,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你怎么发现他们私下轨迹的?”
“他们太热络了。”江溪回想着认识王老板之后的事情。
从最初遇到王老板、祝老爷子时,江溪就觉得他们过于热络了,两人帮忙时都提了一嘴是因为张老头的交情,但她却从未听张老头说过。
而且那点交情,何至于拿出极具研究价值的青铜盾牌碎片来偿还?
后来王老板时不时打听,江溪便觉得他别有所图,尤其是拍卖到那张地图后,又特意防备一些,离开榕城去越城前,看两人又找上来,确认他们是对地图上的南国宝藏感兴趣。
所以离开前做了一些安排,在李秋白的帮忙下联系上之前抓老周的文物警察,之后一切都在警察的掌控范围内了。
警察听后点点头,“根据我们的审问,王泰确实是故意接近你的,据说是你曾经拿到南国图腾纹路找他打听,他们恰好发现你在寻找鉴赏古董上的独特天赋,刚好有你师父的缘故,特意和盗墓团伙做局勾起你的兴趣,让你帮忙寻找南国这个神秘古国。”
江溪不解:“我师父?”
警察:“你师父老张曾经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据我们调查,盗墓团伙二十多年前从一处古墓中的一本古书上得知南国这个神秘国家,后来开启长达多年的走访调查,找到了一些相关文字记载和一份神秘地图,从记载上得知南国有让人长生不老的宝藏,只是岁月变迁,山势变化河流改道,他们找不到,只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对了,相关图腾记载是你师父曾经翻译辨认的,所以王泰他们才会做局引你入局。”
“不过你师父没有参与盗墓,但擅长修复造假,而且博学多识,成为他们的骨干成员,经他手造假了不少瓷器书画,为盗墓团伙蒙骗了不少人。”
江溪想到张老头的修复记录,苍白的脸色更白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只是个很普通的瘸腿老头,他是个好人。”
收留自己,让自己吃饱饭,还教自己本事。
“不是误会。”文物警察一直在调查,但一直没找到老张这个人,现在才知道他藏在乡下,并已去世。
心底的侥幸都被浇灭了,江溪心底复杂极了,张老头对她很好的,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擅长修复的退休老头,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牵扯?
难怪王老板一直试探她知道多少张老头的事。
警察又说:“根据调查,后来不知为何,老张不愿再配合他们想要退出,盗墓团伙怕他泄密安排了一场车祸。”
江溪脸上血色全无,她一直以为张老头的车祸只是意外。
“节哀。”警察顿了顿,“这件事我们会一起并案调查,他们应当会背数罪并罚。”
江溪缓过神,轻轻点点头,哑声说了句好。
警察又问了一些问题,比如张老头和她透露过什么吗?还询问她了解南国宝藏多少事?还询问盗墓贼他们说看到忽然有人出现打断他们手脚是怎么回事?还有小孩骂声是怎么回事?
江溪考虑后将背包里张老头曾经的修复手札给了警察,表示自己对南国了解也仅限于这一点,只是凭借着直觉一路找过去,然后机缘巧合掉入地下溶洞才找过去的。
至于打断手脚表示不知道,警察他们并没看到折瞻、阿酒、阿桥他们,她也就不对外说了,以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可能遇到瘴气产生幻觉了。”
警察想到那莫名其妙出现的黑雾,后来又莫名其妙消散了,确实很难解释清楚,他们是相信科学的人,直接重新说回正题,“盗墓团伙想找的是寻找治百病、长生不老的宝藏,顺便将里面的珍贵文物全部盗卖出国,但最终没能成功。”
“江老板,这次多亏了你,避免了一场文化瑰宝的重大损失,我代表国家感谢你。”其实擅自寻找这些地下文物历史还是要受惩罚的,但考虑到江溪这次的贡献,警察没再追究。
江溪虚弱地点点头,能帮到就好。
警察看她很虚弱,不再询问了,“你好好休息。”
一行人说完便离开了,江溪收回视线,难过的想起了张老头,她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江江,不难过。”阿桥趴在病床旁,小脸紧绷着,全是担忧。
江溪闷闷地嗯了一声。
虽然老头子做了那些事,但他真的对她很好。
在她心底,他是个好师父,好爷爷。
折瞻看出她心底的难过,“我去砍了害死他的人。”
“不用,他们会受到惩罚的。”江溪不希望折瞻再被卷入进去,而且他们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等着吧。
没过两天便有消息传来,盗墓涉案者将会被严惩,还有人涉及命案会死刑。
另外网上专家也公布在越城平原上发现‘南国遗址’,自此揭开了南国文明的面纱,这是历史文化中又一重大发现!
至于南国宝藏、神水是只字未提。
江溪看向阿桥,“那个神水还在里面吗?”
“在这里呢。”阿桥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外表皱皱巴巴的。
江溪:“你怎么拿出来了?”
阿桥告诉江溪,警察带去的专家要打开石台,她就偷偷拿走了。
江溪接过看了看,触碰到时眼前闪过零星一点祭祀画面,就是大巫将它放在陶盆里祈福祭祀,它会渗出液体,那个液体便是神水。
大概是因为祭祀祈求多了,它生出了一点点意识,但南国灭亡后,大巫也消失了,它再也没生出更强的意识,如今仍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物件,也没有更多回忆。
阿酒凑过来,拿在手上掂了掂,“江江,这怎么像个木疙瘩啊?”
“确实像是个植物根系,估计是一种药材吧,恰好能治病。”江溪推测着。
阿酒翻了个大白眼,“啊?那他们还当做神水”
江溪笑了笑,其实她一直觉得神水不存在,只是没想到那些盗墓团伙竟当真了,还为了它寻找了二十几年。
阿酒撇撇嘴:“他们真是笨呢。”
“是太贪心了。”大概是有钱了又想长命百岁吧,结果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一场空。
江溪让阿桥装好这个东西,“带回去放着,看看能不能变成物灵。”
成不了就放着,好歹也是几千年的木疙瘩,还是具有收藏价值的,
阿桥仔细收好:“江江,现在我们回榕城吗?”
“办好出院手续就回。”江溪头上的伤还没好,但医生说可以回家慢慢养着了,她办好出院在折瞻搀扶下搭火车回了榕城。
榕城已进入十二月,寒风簌簌,江边公园的银杏早已落了满地。
穿过榕树林,回到浣花路12号的古玩店,八宝、花里、玉娘他们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关心江溪,“江江,你还好吗?”
江溪还头疼呢,得折瞻扶着一些才行:“还好。”
“江江你应该带我去,我可以帮你杀了他们。”八宝奶凶奶凶的,身上气势却不少。
“下次带你去。”江溪揉揉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回到房间去休息,阿酒、阿桥、百岁他们知道她不舒服,也没进屋吵她,就坐在外面一起说话,“咱们终于回来了。”
“我们又带回来了物灵,还带回了南国的瓷器。”阿酒小嘴叭叭的将行李的东西全都拿出来,还将越城买的特产分给八宝、花里、金榜他们。
阿桥主要将瓷枕、陶罐、神水和医书拿出来,医书是谢景在张家出事后帮忙买下交给江溪的,阿桥一直收着,现在一起放入古玩图鉴里:“南柯,你住在图鉴里还是外面?”
价值上亿的南柯瞅了瞅阿桥说的两地方,发现古玩图鉴和阿桥的气息一样:“你是古玩图鉴?”
阿桥嗯了一声,“是我。”
南柯好奇的打量着阿桥:“一本书也能变成物灵呀?你为什么会变成物灵?”
阿桥偏头,透过半开的窗户偷偷瞄向躺在躺椅上的江溪,因为她也被期待过呀。
躺在躺椅上休息的江溪听到这话,睁眼看向院子的阿桥,阿桥没有回答,只是安静整理着那些古玩。
她恍惚想起在越城做过的梦,她也想问问阿桥,梦里那些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单纯的做梦?
但头忽然一阵刺痛,她闭上眼想缓一缓,缓过劲儿后困意袭来,她靠在躺椅上缓缓睡去,睡着后的她做了个梦,梦见了阿桥。【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