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蓝婉柔来到上云宫,先迤迤然与孟不尘行了个礼、又对面无表情的孟洛雨微微颔首,这才看向孟湘雾。
她踟蹰一番,任谁都能看出她的胆怯与纠结,轻声道:“湘雾姐姐,你回来啦……”
这一声“湘雾姐姐”纯粹就是膈应人了。
“我担不起你这声姐姐。”孟湘雾丝毫不给她面子,开门见山道,“蓝婉柔,你与我在虹琅秘境交换过神魂。”
“啊、啊?”蓝婉柔满脸的茫然与震惊,受了惊吓似的后退一步道,“怎么会呢?湘雾姐姐你的话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我都不知我何时与你交换过神魂。”
闻言,孟湘雾露出了然的神情,应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
“你不承认,无妨,此事并非只有我二人知晓。”孟湘雾说完,视线稍移,迎上了孟洛雨冷漠的视线,她抿了抿唇,收回视线继续看着蓝婉柔道,“我能说出交换神魂后,我用你的身体做了什么,你能说出来吗?”
蓝婉柔眨眨眼,无辜道:“我在南柯一梦呀,跟顾寂哥哥在一起呢……”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惊慌地捂了下嘴,又赶快挪开手解释道:“湘雾姐姐,我跟顾寂哥哥什么事都没发生。”
孟湘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黑而深邃的眼眸好似风平浪静的深潭,看得人心里发憷。
“湘雾姐姐,你不会生气了吧?”蓝婉柔看起来纠结极了,紧张地绞着手指,怯生生道,“我跟顾寂哥哥真的没什么的……只是一起过了南柯一梦而已,什么都没
做。”
她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叫得所有看直播的人心烦。
【原来抛开我以往对蓝婉柔的形象美化,她不过就是个令人所不齿的、故意膈应人的卑鄙小人。孟湘雾明明才说过担不起她的姐姐,她还叫孟湘雾姐姐,不就是想看孟湘雾生气发火,再被孟不尘斥责吗?】
【她一直在提顾寂,明显是故意说给孟湘雾听的,想让孟湘雾以为自己的未婚夫跟她有什么。】
【前面的道友,不是以为有什么,是真的要有什么了。那几年孟湘雾不在,顾寂跟蓝婉柔关系可是越发亲密了呢。】
【完了完了,以孟湘雾不肯吃闷亏的性子,肯定是要据理力争把顾寂拽过来作证。但她还不知道,蓝婉柔已经跟顾寂套了不少的话,真要三个人一起对质……】
【哎,怪不得孟湘雾会败给蓝婉柔,蓝婉柔真的太坏太有心机了。】
“你说你跟顾寂一起过了南柯一梦?”孟湘雾不禁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讽刺意味,“我能说出我与顾寂在南柯一梦中做的每一件事,你能吗?蓝婉柔,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蓝婉柔咬了咬下唇,柔弱开口道:“你说我是假的吗?可我也能说出来我们在南柯一梦的事呀……”
“我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知道的,你奇怪的手段惯常多。”孟湘雾的视线紧锁着蓝婉柔故作可怜神情的脸,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说,“我就问,你敢发誓吗?”
被她这么一问,蓝婉柔愣了一下,好像一时未反应过来。
“我能以道心起誓。”孟湘雾左手结印,做出所有修士都知道的对天道发誓的手印,举过头顶,掷地有声道,“若我所言有半分虚假,立刻生出心魔,此生修为境界不得寸进!”
“胡闹!”不等蓝婉柔有所反应,孟不尘先怒了,“这岂是能乱发誓的?!”
见孟不尘这个态度,蓝婉柔眼底飞速划过一抹精光,随后露出一副倔强的表情看着孟湘雾,单手结印就要举过头顶:“不就是发誓,我问心无愧,为何不敢?”
孟不尘当即吼道:“不许发誓!”
蓝婉柔瑟缩了一下,乖乖地将手放下,劝道:“爹爹不要生气,婉柔不发誓了。”
“你们怎可将天道誓言当儿戏,如此轻易说出口!”孟不尘气得在自己坐着的座位狠狠拍了一掌,扶手处震出裂纹,“湘雾就算了,婉柔,你怎的也跟着胡闹!”
【蓝婉柔无耻至极!她明明是吃准了孟不尘不会让她发誓,才假惺惺要跟着发誓!】
【她竟还敢说问心无愧!她的脸皮比凌云峰还厚,这些年我真是瞎了眼,竟对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如此吹捧!】
【你们看孟不尘和孟洛雨的表情,她这么一说,这两人明显信了她几分!】
【孟洛雨被虐杀时年纪尚小我就不说了,孟不尘怎的如此拎不清,偏心偏得如此明显。若他真的不想让二人发誓,为何还要等孟湘雾誓都发完了才说,不就是想看她是否真的撒谎吗!】
【什么叫‘湘雾就算了’?作为孟湘雾的爹,他不配!】
【当爹当成他这个份儿上的真是少见,这蓝婉柔莫不是他亲生的不成?】
【蓝婉柔年纪比孟湘雾还要小,难道孟不尘与柳灵珑结为道侣后,还背着柳灵珑与青梧宗主蓝羽……】
看到最后那条弹幕,不少修士先是一怔,随后掏出传音符找人聊八卦去了。
一艘前往珠州方向的灵舟上,甲板放置着茶桌和两个蒲团。
柳景与玄天宗三长老坐在蒲团上,看着天幕。
见到天幕场景,柳景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大发雷霆道:“孟不尘就是这么对待湘雾的!让那个姓蓝的发誓啊!没道理湘雾为了自证清白都发了毒誓,她装模作样动动嘴皮子就糊弄过去了!孟不尘那个蠢货!”
他发完脾气,胸口闷着气,咳嗽起来。
“柳兄,消消气,切忌大喜大怒,你上次吐血引发的血气逆行还未好呢,这样下去又要吐血了。”三长老就坐在柳景对面,熟练地给他塞了一颗清心丹,劝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注意点身体,后面还得去教训孟不尘那小儿呢。”
柳景啐他一口,骂道:“滚!我八百岁的大乘后期,也就是个中年,怎的就一把年纪了?”
在修真界,以寻常修士的修行速度,若从小便开始修炼,约莫是十几二十岁筑基,四五十岁金丹,百岁可达元婴。天阶断绝后,灵气稀薄了不少,修行到元婴期的年龄就更大了,如孟湘雾这般二十岁就元婴的还是头一个。
从元婴期开始,修行就更加困难了,需要契机、需要悟道……有心魔的人修行之路更为困难。想要修为境界达到大乘初期,大多数修士需要修行四五百年,甚至更久。
而元婴期寿元大概六七百年,大乘期修士的寿元在一千五百年左右。
像柳景这般八百岁在大乘后期的,已经算修炼速度挺快的了。
当然,前提是不能与孟湘雾比。
在第二次南柯一梦中,孟湘雾在天阶断绝前的修真界一夜金丹,百年内渡劫,绝无仅有,天上地下也就这么一个。
三长老被啐还是笑呵呵的,边看天幕上的争执,边叹道:“有时候我都佩服你。”
柳景睨他一眼:“怎么?”
“每次闭关,都能错过大事。”三长老道,“第一次闭关,突破到元婴期,出来得知天阶断了。第二次闭关,突破到大乘期,一出关灵珑就跟你说看上孟不尘了。第三次闭关,到大乘后期了吧,你女儿、外孙女都没了。”
末了,他又叹口气:“柳兄,下次闭关告诉我一声吧,我得做好出事的准备啊。”
柳景捏了个诀,作势要打他。
三长老:“好汉饶命!”
柳景差点对他翻白眼,不过被三长老这么一打岔,加上清心丹的药效,他确实感觉胸口的郁气散去不少。
“如何,舒服不少了吧?”三长老又给他递了两颗清心丹,“拿着罢,这才哪到哪啊。据我所知,这后面应当会有更气人的呢,侄外孙女定是没争论过他们,否则也不会直到如今才得到清白。”
柳景又觉得一口气闷住了,抬手捂住胸口。
三长老:“……还不觉得你一把年纪?随便一生气就这样了。”
柳景:“……”
他对三长老伸手:“把一瓶都给我。”
他今天就算要被气倒在这,也要嗑着丹药看完!
*
天幕上,孟湘雾与蓝婉柔都不承认是自己想杀孟洛雨,孟不尘也因为孟湘雾的一个发誓,一时拿不准。
孟不尘这会倒是假装公正了:“你们各执一词,都是我女儿,我谁都不想冤枉。”
“既如此,那便由别人来决断。”孟湘雾道,“把顾寂请过来,让他来判断,当初跟他一起在南柯一梦中的人是谁。”
闻言,孟不尘脸色有些难看,好像答应就显得他没能力一般。
不过他思忖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颔首道:“行,我这便跟顾宗主传信。”
他当着三人的面给顾宗主发了传音符,说明前因后果。
传音符消失。
没过多久,顾宗主便给孟不尘回了信,说顾寂明日就到。
今日只能先这样了。
孟洛雨什么都没说,第一个离开。孟湘雾抱起兔兔,紧跟在他身后,应该是想要去解释。
蓝婉柔留了下来,给被气到的孟不尘捏肩,假模假样地体贴道:“爹爹,别气了,方才是女儿不对,不该跟着湘雾姐姐胡闹。”
孟不尘虽未说话,但目光明显软了下来,满是对蓝婉柔的疼爱。
蓝婉柔温顺地垂着眉眼,柔柔道:“我现下也冷静下来了,想了想,湘雾姐姐虽然脾气不好,总误会我,但总归还是良善的,不像是会虐杀亲弟的人,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呀?”
【……她想说孟湘雾良善就说,为何还要提一句脾气不好总误会她?孟不尘听到那句话的表情,显然有些怒气。】
【呵呵,你们现在才看出来她说话怪里怪气?】
【也不知以前都是谁,一口一个婉柔仙子,还说我们不喜欢她的女修都是妒忌她。】
【若我没记错,你们有的人还收藏了蓝婉柔的画像吧?也不知还留没留着啊?】
被这些女修一提醒,许多男修想起自己还曾高价买过蓝婉柔的画像,天天挂在洞府中欣赏,便感觉胸口被插了一刀。
有的人赶快回洞府撕画去了。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孟不尘没好气道,“难不成有妖怪夺了湘雾的舍?”
蓝婉柔纠结道:“可是,我没做,湘雾姐姐也不承认自己做了,我们都愿意发誓,也许真
的有误会呢?”
【我呸!避重就轻!什么叫不承认,什么叫都愿意发誓,明明真正发毒誓的只有孟湘雾!】
【蓝婉柔真是不要脸,她这么一说,倒是把自己抬得跟发了誓的孟湘雾一样了。】
“她如此对你,你还为她说话。”孟不尘拍了拍蓝婉柔给他捏肩的手,叹息,“还是你懂事……罢了,别提她了。”
【孟不尘也是个不要脸的!哪位道友还记得,孟不尘对孟湘雾说过你最是懂事?】
【我记得!那次孟不尘想让孟湘雾将九转优昙华让给蓝婉柔!】
【真是需要孟湘雾时,说孟湘雾懂事,不需要时,就说她胡闹、发脾气!】
蓝婉柔却说:“爹爹,我还是再去找湘雾姐姐聊一聊吧。我还是觉得有误会,湘雾姐姐不是这般无理取闹的人。”
画面忽地一转,出现了落英阁。
原来在蓝婉柔与孟不尘说话的同时,孟湘雾跟在孟洛雨身后,也到了落英阁。
孟洛雨堵在楼阁门口,对孟湘雾冷声道:“别进来,我不想跟你同处一个屋檐下。”
孟湘雾道:“洛雨,你听我……”
“都说了别叫我洛雨!”孟洛雨后退一步迈过门槛,直接关上了落英阁的门,声音从门后传出来,“你滚吧,我不想见到你。”
孟湘雾站在门前,少顷,二楼的窗子被打开,落英阁内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被一件一件地丢了出来。
“带着你的东西一起滚。”孟洛雨说完,将窗子关上。
兔兔气得一直在叫,还用爪子拍门。
可是落英阁的门上有防御禁制,否则只是一扇木门的话,它这个炼气期小兽还是能拍开的。
孟湘雾弯腰俯身,揉了揉兔兔的脑袋,低声道:“我离开就是。”
她脚尖轻踏,飞身而起,来到了二楼的窗子外。
她如一只轻而灵巧的小鸟,仅靠那不过三指宽的窗沿站住了,对着紧闭的窗子道:“你还在吧。”
她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窗后,孟洛雨没有站在窗前,但也没离开太远,就在窗边,侧倚着墙。
这个位置,能让已经身为凡人之身的他,听清孟湘雾在说什么。
孟湘雾应是想到刚才蓝婉柔对孟洛雨的态度,叮嘱道:“蓝婉柔居心叵测,若是她对你好,不一定是真的好,莫要轻信了她。”
窗后无人说话,孟湘雾好像知道孟洛雨在听似的,继续道:“不知为何,她想要害我,但所有人都不知她的真面目,被她柔弱善良的假象所欺瞒,只有你以前一直因为我而讨厌她,对她不假辞色,兴许便是因此她才要杀你。只是她没想到,你还活着。”
“你仔细想想,那日杀你的人真的是我吗?”孟湘雾垂下长而密的睫毛,轻声道,“你与她交过手吗?说过话吗?身体是我的,但她的动作、神情、剑法乃至说话的口吻,真的与我一样吗?”
窗后依然没人说话。
孟湘雾好似知道孟洛雨还在,轻轻地叹了口气:“罢了。”
“你五岁时,娘仙逝了,那天晚上你蹲在我房门前哭,我问你为何哭,你说害怕,以后没有娘爱你护你了。”孟湘雾说到这,抬眸看向依然安静无声的窗子,问道,“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过了片刻,孟湘雾自言自语似的回答:“我说,我会代替娘,爱你,护你。这些年来,未曾食言。”
最后,她道:“我不怪你,若明日我能证得清白,我们还如以前那般,我依然会爱你护你。”
她没再多说什么,飞下了窗沿,对兔兔招了招手:“我们走吧。”
窗后,孟洛雨发出一声啜泣。
天幕外,同样看直播的孟洛雨也泣不成声。
他昨晚收到了连风发来的传音符,说蓝婉柔就在上云宗,连风则是因为要杀蓝婉柔,被罚在思过崖面壁半月。
因此,孟洛雨也踏上了回上云宗的路途,不久前已经到了山门。
他回来时,恰好天幕出现他扔孟湘雾东西的那一幕。
孟洛雨顾不得寻蓝婉柔,第一时间奔回落英阁。
他发了疯似的在落英阁里寻找属于孟湘雾存在的痕迹,但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了,被以前的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孟湘雾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他怀念的东西。
最后,孟洛雨来到二楼的窗子后,如当初那般,泪流满面。
*
孟湘雾离开落英阁,本来是要去凌墨仙尊的飞云峰,但好像想起什么,又落寞道:“算了,师兄定不想见我。”
兔兔蹭了蹭她的小腿,仰头看着她,像是为了逗她开心似的,耳朵一前一后摆起来。
孟湘雾笑了一下,但看了这么久直播的人,都能看出她的笑容有些勉强:“我没事。带你去我的洞府吧,那里也很有趣的。”
她一边御剑一边讲道:“那是我娘以前的洞府,如今是我一直在用。”
兔兔听她讲着洞府里的灵草和灵池,好像很期待似的,对她嗷呜嗷呜个不停。
孟湘雾被它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因为她在自己的洞府前看到了蓝婉柔。
蓝婉柔见到她,好像两人从未发生过不合似的,笑着说:“我也是刚到,没等多久。”
孟湘雾冷淡地问:“你来作甚。”
兔兔跟着孟湘雾的态度,对蓝婉柔大叫,显然很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蓝婉柔的目光在兔兔身上停留了一会,从容笑道:“你的狗可真凶啊,我不喜欢。”
“你喜不喜欢,与我何干。”孟湘雾又问一遍,“你来作甚。”
“好啦,我知道你不欢迎我,我只是想来跟你说几句话而已,难道这也不行吗?”蓝婉柔饶有兴趣地看着孟湘雾,笑着问,“你听过《真假美猴王》的故事吗?”
孟湘雾没回答。
“没听过吧?没关系,我也不想跟你讲。”蓝婉柔笑吟吟的,但眸光阴冷,“你只消知道,你是六耳猕猴就好。”
孟湘雾冷冷道:“不知所云。”
她抱起兔兔目不斜视地从蓝婉柔身前经过,进入了洞府。
蓝婉柔在她关上洞府禁制时,还从洞府石门的缝隙间,笑眯眯地对她挥了挥手:“明天见。”
洞府关上后,蓝婉柔没有立刻离开。
她又在孟湘雾的洞府前站了许久,才慢悠悠走开。
她边走边说:“系统,兑换绛珠仙草之泪,我明天兴许能用得上。”
第42章 二合一你还想反了不成!
翌日,顾寂来到了上云宗。
兴许是孟不尘顾及着自己的面子、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今日上云宫内并没有很多人。孟不尘高坐于正上方,旁边是孟湘雾许久未见的师尊凌墨仙尊,下方是上云宗戒律堂的堂主和两名执法弟子。
除此之外,便只有孟湘雾、蓝婉柔、孟洛雨这几个当事人了,连旁听弟子和护法弟子都没有。
顾寂踏入上云宫,一眼便瞧见了孟湘雾。
孟湘雾今日身着红蓝双层上襦,外搭白底绣金银藤花纹的半臂,下身着八破朱砂红正红间色裙,腰间垂着飘逸的蓝色飘带,明艳重彩的衣裳,将她清妍精致的五官映衬得更为艳丽,美得锋芒毕露,好似一柄出鞘的利剑,极具冲击力。
这身打扮,与南柯一梦中后来的“不苦”有七八分相似。
顾寂看得一阵恍惚,他好似才发觉,孟湘雾与“不苦”一样,都喜欢穿红色的衣裳。
随后他才看到站在孟湘雾对面不远处的蓝婉柔,神情又是一阵恍惚。
只因蓝婉柔一改往日浅绿、鹅黄、天青等清新淡雅的衣衫色彩,也穿了一袭鲜艳的红色衣裳,交领上衣领口袖口绣满了金色如意纹,下裙是朱红水红浅杏相间的十二破间色裙
,加上她因以前身体不好身子瘦弱,与病弱的“不苦”足有九成相似。
尤其是那件绣金如意纹的上襦,是南柯一梦中公孙寂与不苦成婚后,找人为她做的衣服中的一件。绣如意纹,意为希望不苦余生称心如意。
顾寂离开虹琅秘境后与蓝婉柔愈发亲密,以为她是不苦,去年便忍不住也送了一件。
正是蓝婉柔此时身上穿着的这件。
孟湘雾这么穿,是她平日穿衣风格便偏爱绯红等一系红色。
蓝婉柔这么穿,就很耐人寻味了。
【蓝婉柔绝对是故意的,她平日根本不喜着红衣,此番是为了更像不苦才穿了红色!】
【还记得蓝婉柔对孟湘雾提过的真假美猴王吗?我虽不知美猴王是甚么,但以“真假”二字便能猜到,蓝婉柔今日是要上演一出“真假不苦”的戏码!】
【即使都穿着红衣,两人的风姿也完全不同。顾寂究竟是多蠢,才能将不苦错认成蓝婉柔?】
【他们在南柯一梦中度过一生,像是白过了一样。】
【我养了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灵宠,还能从叫声判断出谁是谁呢,顾寂怎的那些年光阴好似是放了个屁?】
【顾寂与孟湘雾也算是青梅竹马,这都认不出?!】
兴许是情绪太激动,有修士道:【顾寂这个蠢货!】
他说完,可能是仗着发弹幕又不知道谁是谁,弹幕又陆陆续续飘出来几条骂顾寂蠢的话,看来不止一个人想骂顾寂。
正在看天幕的顾寂瞧见弹幕,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是啊,他在南柯一梦与孟湘雾度过一生,竟然认不出她才是不苦!
这时,顾寂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
不用看都知道,他娘又在讥笑他了。
天青坐在一旁,眼里带着些许嘲弄,坏心眼地学着顾寂之前的语气道:“她在虹琅秘境救了我,与我在南柯一梦中结为夫妻度过一生,我才明白何为真正的爱——”
她又慢悠悠接上:“连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是谁都认不出,你所谓真正的爱也不过如此。”
顾寂顿时感到更加无地自容,尴尬极了。
他当初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打他自己的脸,告诉他,他简直是个蠢货。
天幕上,顾寂已经与上座的孟不尘行完了晚辈礼。
“贤侄,无需多礼。”孟不尘只客套了一下,便切入正题,好像迫不及待要甩出这个烫手山芋,“你应当从顾宗主那里听过前情了,现下婉柔和湘雾各执一词,都说是与你共度了南柯一梦,便只能请你来判断了。”
顾寂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好似没想到会接到这么大一个难题。
他的目光在孟湘雾与蓝婉柔之间徘徊,泄露出几丝纠结。
“这……”顾寂发出迟疑的声音。
孟湘雾可能是看不下去他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率先开口道:“顾寂,那日我与蓝婉柔交换了神魂,是我从恶蛟口中救下你,带你避入了南柯一梦,成为不苦。你若不信,尽可考问我南柯一梦的事。”
她一开口,蓝婉柔也紧跟着说:“顾寂哥哥,你随意问我们在南柯一梦的事,我相信你。”
顾寂简直左右为难,纠结良久,才问道:“我师父是谁?”
孟湘雾答:“天心。”
蓝婉柔答:“我爹爹。”
两人同时开口。
孟湘雾抿了抿红润的唇,蓝婉柔对顾寂微微一笑。
顾寂想了想,又问:“一直为……不苦,治病的人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沈药师。”
见她们二人连对两个问题,戒律堂的堂主不禁开口道:“顾小友,你应当问一些有难度的,较为琐细的事情。”
闻言,顾寂苦恼地抬手挠了挠额角,想出来一个:“师父教了我两套剑法……”
“都是我自创的剑法。”孟湘雾先开了口,“一个是蝴蝶剑法,一个是——”
蓝婉柔抢着接过了她的话:“另一个是无双剑法。”
其实顾寂的问题还没问完,他又道:“你们可为我舞一遍无双剑法吗?”
“这有何难。”孟湘雾说着,抽出腰间的剑。
蓝婉柔却一直没有动作。
正当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在她身上、眼神复杂地以为她要输给孟湘雾时,她笑了一下:“我是音修,没有佩剑,爹爹可否将剑借与我?”
孟不尘显然松了口气,也跟着轻松地笑了:“可。”他解下腰间佩剑掷到蓝婉柔身前。
蓝婉柔拔出剑,甜笑着道:“多谢爹爹!”
孟湘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若我没记错,顾寂可未曾给蓝婉柔看过无双剑法。我倒要看看,蓝婉柔如何能舞剑!】
【孟不尘实在太偏心了!各位道友可看清了?蓝婉柔向他借剑,他松了口气!】
【他心里定然是想蓝婉柔赢的!蓝婉柔若不是他私生女,我削发!】
【哎,诸位道友,我现在瞧见孟湘雾便心痛,她被蓝婉柔陷害,受了这般多的委屈,可我当初竟不识好歹,把真正的皓月比作萤火,将蓝婉柔的话奉为圭臬……】
【谁不是呢?我曾用最恶毒的话骂过孟湘雾,我真该死啊。】
就在这时,天幕上忽地出现一块半透明的方形怪东西,虽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但视力与记忆极好的修士都看得一清二楚。
上面写着几行字——
【限时道具:二心一体(2s/30min)】
【二心搅乱大乾坤,一体难修真寂灭。指定对一人使用,与对方完全同步。】[1]
【备注:若指定对象做出超出宿主身体素质的动作,可能会对宿主身体造成损伤。】
它出现的时间实在太短,短到让人几乎以为方才的是他们的幻觉。
而天幕上,孟湘雾与蓝婉柔都横剑做了个起手式。
随即,她们便像是心有灵犀的双胞胎般,异体同心,动作一致,提腕、转腕,剑身随着她们的动作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寒芒一闪,斜刺出去,如提前排演过无数次一般默契。
她们的动作、细节,一举一动,就连剑身倾斜的角度都一模样。
孟湘雾与蓝婉柔对视一眼,眯起精致姣好的眼眸,而蓝婉柔则面露惊讶,一副没想到孟湘雾也能舞出来的模样。
【蓝婉柔竟与孟湘雾的动作如出一辙!她如何做到的!她分明不会用剑才是!】
【我方才好似看到了几行字?可还有人看到?】
【我看到了!道具!二心一体!】
【道具是蓝婉柔才有的东西,难道是她用了这个叫“二心一体”的道具?后面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是何意?】
【原来这便是她能使出无双剑法的真相!孟湘雾吃大亏了!】
二人动作不停,长剑时缓时疾,张弛有度,缓慢时如落花纷纷扬扬,迅疾时势如闪电。
孟不尘面露惊讶,似乎没想到蓝婉柔还会舞剑,而且是如此精妙的剑法。凌墨仙尊与戒律堂主也面带讶色,旁边的两名执法弟子更是惊呆了,应是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顾寂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眼中的惊讶并不比任何人少,同时还有深深的纠结与挣扎,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唯有孟洛雨,他在惊讶的同时,眼底还流露出一丝微弱的期盼。
弹幕除了骂蓝婉柔,还有一些对孟湘雾的讨论。
【不得不说,不愧是孟湘雾,她自创的剑法可以作小宗门的剑法绝学传承下去了。】
【莫说是小宗门,哪怕是一些中层宗门,她的剑法也可作为传承。】
【呿,堂堂气运之女所创的剑法,也不过就是个中小门派的水平罢了,值得你们如此夸赞吗?】
【这位道友可别忘了,孟湘雾自创此剑法时囿于凡人病弱之身,且年纪尚小,还不到豆蔻年华。一个凡人孩子所创剑法,竟能成为修真界哪怕是小门派的剑法绝学,还不值得夸赞?敢问这位道友
可是能创作出比其更好的剑法?还是敢说自己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比孟湘雾高?】
【啧啧,又一个眼红的,承认孟湘雾担得起气运之女这个名头就那么难吗?】
那人没再说话了。
两人舞完剑。
孟湘雾低敛着眉目,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
与此同时,蓝婉柔手臂颤抖着掉了剑,剑落在地面发出当啷一声,旋即她脱力似的身子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不苦!”
孟湘雾听见顾寂这么喊,下意识望过去。
却见到顾寂将快要摔在地上的蓝婉柔扶进怀里,面带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顾寂哥哥,我无碍。”蓝婉柔对顾寂露出一个柔和的笑,脸上有几分疲惫,“只是我这身子不曾练过剑,一下子有些累罢了。但舞剑为了给顾寂哥哥看,我甘之如饴。”
顾寂紧抿着唇,一副被感动的模样。
看直播的修士们:“……”
眼睛要瞎了!!
剑宗那边,天青看到这一幕差点把自己气死,深呼一口气,剜了几乎不敢看天幕的顾寂一眼。
顾寂恨不得能找个洞缩进去,他知道自己后面还有更蠢更遭人恨的表现。
天幕上。
孟湘雾盯着他们,眼眸黑沉沉的,扶着剑鞘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微白。
顾寂好似这才想起来孟湘雾还在一旁,他抬头对上孟湘雾的视线,面上闪过一抹心虚慌乱,手一颤,但还是将蓝婉柔稳稳扶住了。
孟湘雾闭了闭眼,掩住眼底的失望,或许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挽回弟弟,亦或许,早在当初她被困虹琅秘境前看到顾寂带着蓝婉柔御剑便有所预感了,她只是说:“顾寂,继续问。”
“继续?”顾寂低头瞥了眼依然一副虚弱疲惫模样的蓝婉柔,面带为难之色道,“不若明日再……”
“继续!”孟湘雾打断他的话,清越的嗓音含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闻言,顾寂皱了下眉头,颇不赞同道:“湘妹,你是否太过咄咄逼人了些?”
“我,咄咄逼人?”孟湘雾歪头看着顾寂,眼中满是陌生,好似觉得顾寂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顾寂了,她轻声嗤笑一声,问道,“你是不在乎谁才是与你共度南柯一梦的人,还是,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顾寂瞪大了眼睛,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坐在上方的凌墨仙尊开口了,疏冷平静的眼眸看着蓝婉柔:“蓝婉柔,你可能继续?”
蓝婉柔被他一问,低垂着眉眼,点了点头:“可以。”
凌墨仙尊道:“那便继续吧。”
顾寂可能是怕累到蓝婉柔,想了个简单的问题:“不苦治病的药方?”
孟湘雾与蓝婉柔再次异口同声:“沙参四钱……”
两人又同时住口。
孟湘雾深渊般的黑眸看着蓝婉柔,仿佛洞察到了什么。她直勾勾盯着蓝婉柔的脸,缓缓开口:“炙甘草一钱。”
蓝婉柔再次与她同时开口。
两人沉默许久,孟湘雾蓦地轻笑一声:“呵。”
她说:“你先说吧。”
【啊啊!善哉!孟湘雾这招妙啊,杀了蓝婉柔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看蓝婉柔的表情,她是不是愣住了?】
【各位道友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忘了这件事的结局吗……】
蓝婉柔确实愣了一小会儿,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换了副柔弱哀婉的神情,好像孟湘雾辜负了她什么似的。
她说:“湘雾姐姐,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我执何迷,又需悟何事?”孟湘雾不欲与她多言,直说道,“没有我,你背不出药方了吧?”
顾寂见孟湘雾好像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上前几步应该是想走到她们中间,他边走边抬起两只手虚按着,以一副和事佬的姿态劝道:“若不想说便不说,我换个问就是了。”
孟湘雾看都没看他,动作利落地抽出腰间剑鞘,直接反手用剑鞘尾端捣在顾寂身上。
顾寂应是没想过孟湘雾会这么做,没反应过来被捣了个正着,退了两步。
“此处没你的事。”孟湘雾声音冷冰冰的,如沁了碎冰的湖水。
顾寂捂着小腹,抽了口冷气。
“顾寂哥哥,你没事吧?”蓝婉柔关心地问。
顾寂摇了摇头。
蓝婉柔这才将目光转向孟湘雾,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眼神坚韧,道:“湘雾姐姐,既然你还执迷不悟,那我便直说出来了。我能说出药方,我也知道你能说出药方,因为昨日我都与你说了。”
孟湘雾蹙着眉心道:“你何时与我——”
忽地,她愣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
“湘雾姐姐,你不想承认吗?”蓝婉柔道,“我昨日去寻你,爹爹知道,弟子们也都看到了,我在你那边待了许久才离开。”
孟湘雾怒极反笑,牵起唇角:“原来你在这儿算计我呢。”
“明明是姐姐在算计我。昨日我与你坦白我与顾寂哥哥的事,说我们真心相爱,想求得你的成全与原谅。”蓝婉柔说着,眼眶迅速地红了,泪花慢慢在眼底蓄出,“你说愿意成全我们,会跟爹爹承认你撒了谎,又说好奇我们在南柯一梦都发生了什么。我竟将你的话信以为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你,谁知你只是为了从我口中骗出更多的事,用来今日与我对擂。”
【无耻!无耻啊!!蓝婉柔胡编乱造,颠倒黑白!】
【蓝婉柔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只是她一面之词,孟宗主他们就这么信了?都没有质疑?】
闻言,顾寂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湘雾:“湘妹……这是真的吗?”
孟湘雾还未说话,孟不尘先开口道:“昨日婉柔确实去寻湘雾了。湘雾,你不思悔改,还欺骗婉柔,太让我失望了!”
今日一直未说话的孟洛雨终于也开口了,他凝视着孟湘雾,眼里满是恨意,却也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讥讽道:“她惯会骗人了,曾经不也是我的好、姐、姐、吗?”
孟湘雾看向一直沉默的凌墨仙尊,平静地问:“师尊,你呢?你相信我吗?”
凌墨仙尊沉吟片刻,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便是在委婉地告诉孟湘雾,如果孟湘雾不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那他就只能相信蓝婉柔了。
孟湘雾牵动唇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是笑不出来。
戒律堂的堂主和两名执法弟子就像三个摆设一样,待在旁边没说话。
看直播的修士们气得胸腔都要炸开了。
【这些人脑子被吃了吗?!孟湘雾明明昨天就说了她跟顾寂在南柯一梦,蓝婉柔所谓找她说话是在之后!】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日第一个说出南柯一梦的人是蓝婉柔,啧!】
【孟湘雾为何不用天心剑法证明自己?让蓝婉柔有本事耍个天心剑法看看,不就知道谁才是进了南柯一梦的人了吗?】
【这位道友,你气糊涂了。天心剑法是孟湘雾第一次南柯一梦结束后才得到的,顾寂又没见过她使。况且,就算她能用天心剑法证明自己进了南柯一梦,蓝婉柔也会说,这是她独自在虹琅秘境时进的。】
【反正怎么说蓝婉柔都能圆谎是吧?】
【这些人怎的一个比一个蠢!竟然不能识破蓝婉柔的真面目!】
【往日从未觉得这几位如此蠢笨,如今我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打开,看看他们究竟是如何想的!】
正当修士们群情激奋,使劲发弹幕骂他们的时候,天幕又闪过熟悉的半透明方形板。
【buff光环:毋庸置疑(佩戴中)】
【你口中的话语,就是圭臬。从宿主口中说出的话,增加50%可信度。】
【备注:对好感度低于20者无效。】
【buff光环:色令智昏(佩戴中)】
【美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见到你美貌的人,智商降低50%。】
【备注:宿主美貌值低于80时无法佩戴,对美貌值高于自己者无效。当前美貌值:92】
这几行字消失后,弹幕空白须臾,随即开始井喷。
【方才的字各位道友看清了吗!是不是蓝婉柔曾说过的,那个说出的话增加百分之五十可信度的八福光环?】
【色令智昏是什么光环,智商是何意?降低会如何?】
【智,智慧也。商,度也。莫不是表达一个人的智慧程度?增加与降低后那个看不懂的符号应当是蓝婉柔曾说过的百分之五十,我猜测,就是百之五十的意思。分不知是何意,但大致可以意会。】
【怪不得他们如此愚蠢!原来是智慧被降低了!】
【嘶……蓝婉柔好生恐怖,竟可以影响那么多人的神思!各位道友,我们以前见到蓝婉柔时,是否也是被降低了智慧,才会如此吹捧她?】
【是啊!换言之,她可以操纵我等的神志!此女恶毒至极,又有如此能力,恐怖,恐怖啊!】
【修真界不能留她!】
在众修士讨论的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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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湘雾一步步走到顾寂的面前,黑曜石般乌黑润泽的眼眸深深望着他,她抬手轻轻捏住他的鼻尖,语气平和宁静:“顾寂,你认真想一想,若蓝婉柔真的是不苦,她会将这件事也告诉我吗?”
他们在南柯一梦的新婚之夜,顾寂看着她傻笑时,她便做过这样的动作。
“南柯一梦,既是传承,也是试炼。”孟湘雾道,“我生来便于修炼一途顺风顺水,从未受挫,因此南柯一梦令我疾病缠身,磨炼我的心境。”
顾寂一怔,似是有些被说服了。
见状,蓝婉柔立刻扬声道:“湘雾姐姐,若是与顾寂哥哥共度南柯一梦的人是你,那我在何处?我用你的身体杀洛雨弟弟吗?我为何要杀洛雨弟弟?难道洛雨弟弟连自己的姐姐都认不出吗?”
孟洛雨听到这句话,闭了闭眼睛,睫毛微颤。
蓝婉柔又说:“当初进入虹琅秘境前,我刚治好了病,但曾经的病弱依旧是我的心结。南柯一梦让我重新回到身子不好的状态,是为了解开我的心结。”
南柯一梦的机制,修真界的人都有所了解,两人的话都能解释得通。
顾寂的表情又变了,应是觉得蓝婉柔也说得对。
孟湘雾问蓝婉柔:“若你才是不苦,为何我会无双剑法?”
蓝婉柔反应极快地回答:“湘雾姐姐在剑之一道的天赋谁人不知?学着我的动作,与我共舞,这是何难事?”
顾寂的表情更纠结了,看上去快要抓狂了。
偏偏这个时候,孟不尘还问:“贤侄,你觉得与你共度南柯一梦的人是谁?”
顾寂沉默地拧着眉心,目光在孟湘雾与蓝婉柔之间徘徊,眼底闪过几分挣扎。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纠结到底谁是不苦。
“顾寂哥哥……”蓝婉柔见他许久没有说话,失落地看着他,湿润的眼眸滑下一颗泪珠,“我才是不苦啊,你认不出我吗?你在南柯一梦里说过,你会照顾好我,护我一辈子的。”
天幕再次闪过半透明的方形板。
【限量道具:绛珠仙草之泪(1/3)】
【指定对一人使用,看见宿主流泪的人会对宿主产生强烈的怜惜之情,无条件认同宿主说的话。】
顾寂好似被那颗落下的泪珠灼伤了般,眼眸睁大了,良久,他缓缓地看向孟湘雾。
孟湘雾平静的眼眸犹如深潭,静静地凝望着他。
顾寂满含歉意道:“对不起,湘妹,蓝婉柔才是与我共度南柯一梦的那个人。”
孟湘雾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竟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带着几分苦涩。
她在这场与蓝婉柔的争锋中,一败涂地。
她一字一句道:“顾寂,你真是个傻子。”
孟不尘高高在上地坐着,垂目看着孟湘雾道:“湘雾,你还有何要说?你残害亲弟,天理不容,理应——”
“顾寂蠢,认不出谁才是真正的不苦。”孟湘雾抬眸转头迎上孟不尘的视线,声音铿锵有力,“蓝婉柔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残害亲弟这个罪名,我不认。”
闻言,孟不尘大怒,手掌在扶手发泄般用力一拍,发出“啪”的一声:“事实摆在你面前,你还要嘴硬,把罪名推到婉柔头上!”
“我从未做过的事,为何要认?!”孟湘雾寸步不让。
孟不尘气得猛吸一口气,不与她再吵,直接大手一挥:“将孟湘雾压到戒律堂,按照门规处置!”
执法弟子朗声道:“残害同门,依照门规应先受打魂鞭二十,再废去全身修为,逐出……”
他不敢说话了,没了声音。
孟湘雾再如何也是孟不尘的女儿,更何况她还是七百年一遇的天才。废掉修为赶出宗门,且不说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哪个宗门疯了才会这么做;单说孟不尘仅有的两个孩子,孟洛雨已废,孟湘雾是唯一能修炼的了。
——谁都能想到这一层。
戒律堂主的表情顿时微妙了起来,他尴尬地轻咳几声,开始打圆场:“宗主,此事往大了说,是残害同门;往小了说,是您的家事。”
孟不尘憋着一口气,阴着脸与孟湘雾对视着,没说话。
戒律堂主继续道:“家有家规,宗主乃一家之主,不若您来定夺,该如何处置孟师侄?”
“……嗯。”孟不尘应了一声。
他思忖片刻,语气威严地开口道:“湘雾,你残害亲弟,还妄想陷害婉柔,将罪名安在她头上,连犯两错。但为父念在你年纪尚小,心性不佳,可免去你废掉修为之苦,但活罪难逃,且罚你打魂鞭三十六下,思过崖面壁三年。”
“呵。”孟湘雾含着讥讽意味笑了一声,强硬道,“打魂鞭,我一下都不会受,思过崖,我一日都不会去。”
见她如此忤逆,孟不尘一下子就火了,猛地起身怒吼道:“你还想反了不成!”
孟湘雾铿锵有力回道:“你年老昏聩,我反了又如何!”
第43章 第43章以后莫叫我湘妹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孟不尘或许是被她那句“年老昏聩”戳到了心窝子,怒发冲冠,喊道,“戒律堂还不快将她押走?!”
孟湘雾已经是元婴初期,那两名金丹期的执法弟子苦着脸上前,道:“还望小师姐配合。”
“我不配合。”孟湘雾左手扶着剑鞘,语气冷硬,“想我配合,除非胜过我。”
这与说不配合也没什么分别了。
场面顿时十分僵硬。
孟不尘坐回座位别开脸喘着粗气,看样子气得不轻,他没有下一步指示,意味着还是要戒律堂动手。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堂堂一宗之主,若是亲自动手未免太过掉价。
两名执法弟子自知不敌孟湘雾,求助地看向戒律堂主。
戒律堂主对他们行了个眼色,看样子是让他们先上,不行了才能有理由把烂摊子让出去。
两名弟子只好认命地对孟湘雾道:“小师姐,得罪了!”
他们同时出手,做出要一左一右擒拿孟湘雾的样子。
孟湘雾双脚稳稳站在原地,抬手向两边一拨便将他们的手拨开,接着顺势一推,裹挟着灵力的掌风将二人推开。
顾寂愣了下,喃喃道:“拂云手……”
“顾寂哥哥,对不起。”蓝婉柔突然用白嫩的手指攥住了顾寂的袖子,像做了错事般怯生生看着他,“我不会使剑,昨日湘雾姐姐问我,我便给
湘雾姐姐露了两手拂云手,不曾想湘雾姐姐如此聪慧,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还用了出来。”
顾寂又愣了愣才颔首:“这样啊。”
他低声自语:“她向来是极有天赋的……”
孟湘雾应当是不想为难这两个执法弟子,只过了几招便将他们一掌击飞,结束了这一战。
没办法,只能戒律堂主亲自上了。
戒律堂主也是元婴期修士,虽比孟湘雾高两个小境界,但并没有稳占上风的势头,反而在交手几招后隐隐落了下风。两人都拔了剑,但没有过多的动用灵力,大多是比拼剑招,短兵相接,大殿内回荡着铮铮的脆响。
顾寂许是觉得这样不好,走上前想要劝她:“湘妹……”
“滚!”孟湘雾一剑甩过去,浅蓝的灵气如一片锋利的薄刃,从顾寂耳畔飞过,削断了几根发丝。
坐在上座的凌墨仙尊终于出手了,大乘期的灵力威压短暂地覆盖大殿,一团灵力冲向孟湘雾。
饶是孟湘雾抬剑挡了一下,仍被击飞出去,滚在地上。
凌墨仙尊蹙眉问道:“你要闹到何时?”
孟湘雾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盯着自己撑在地上的左手,更准确地说,是左手边那几截断掉的琉璃镯。
那是凌墨仙尊六年前送她的生辰礼,可抵大乘期三击。三年前她与恶蛟一战,琉璃镯三颗灵玉俱碎,已经废了,但她没舍得摘下来。而今,因为凌墨仙尊的一击,在灵力的震荡下,琉璃镯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了几截。
半晌,孟湘雾缓缓抬头:“师尊,你觉得我这是在闹?”
“做了错事,自然要受罚。”凌墨仙尊以一副公正严肃的口吻道,“若人人都不愿受罚,如你这般胡闹,规矩何在?”
孟湘雾自嘲似的笑了。
【啊啊啊我要气死了!亏我以前还觉得凌墨仙尊待孟湘雾好,不曾想也是个蠢的,都不晓得护犊子!他以为自己这般很公正?我看着只觉得他不配为人师!!】
【哎,那琉璃镯曾是凌墨仙尊送与孟湘雾的生辰礼,如今又彻底毁在他手,师徒缘分也该尽了。】
【孟湘雾曾经亲近的人,连风以为她杀了沈青烟而恨她,孟洛雨以为她对自己下杀手而恨她,顾寂没脑子被蓝婉柔所骗离她而去,而今师尊也不站在她那一边,可悲啊……】
天幕之外,上云宗,飞云峰。
凌墨仙尊站在峰顶,笔挺的身躯如一尊雕像。他收回观看天幕的神识,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孟湘雾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做错了。
许是母亲早亡的原因,孟湘雾自小便很懂事有担当,她边修炼边照顾弟弟,指导弟子们也很用心。在外像个小大人,在飞云峰却会放心地暴露出属于孩子的那一面,与连风嬉戏。
那时的飞云峰,热闹又温馨。
可这一切都没有了。
凌墨仙尊想起孟湘雾失落的目光,想起她曾眼睛发红但强忍泪水的模样。
他冤枉了孟湘雾两次,一次沈青烟之死,一次孟洛雨之伤。
不,若是算上后来的那些事,他冤枉了不止两次了。
他明明知道,孟湘雾自小懂事知分寸,为何他没有相信过她,哪怕只是一次呢?他竟理所当然地认为,孟湘雾也可能会走上歧途,需要他来引导,犯错就要罚,这样才能改正。
在蓝婉柔用那些奇诡手段的陷害下,他一次又一次地误会孟湘雾,最后竟在心里给她定了性——
觉得她顽劣不堪,走入歧途,无可挽回。
凌墨仙尊感觉自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在审判台那日,他手里握着打魂鞭,面前是被锁链捆在天柱上的孟湘雾。
他大义凛然地问:「孟湘雾,你可认罪?」
如今想来,万分可笑。
本就无罪,何来认罪?
凌墨仙尊耳边似乎响起了孟湘雾虚弱微哑的声音,虚无缥缈,却又字句清晰。
「师尊,你可曾信过我一次?」
「我笑你们……蠢。这么多人,被一个人蒙骗至此,还深信不疑。」
是啊,他太蠢了。
他曾经有那么好的一个徒儿,却不信任她。
凌墨仙尊睁开眼,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正是这双手,曾握着打魂鞭,一下一下地抽在孟湘雾的身上,最终抽散了她的神魂,令她连轮回转世都无法拥有。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徒弟。
这个想法如刀子般一下下割在他的心头,犹如凌迟。
凌墨仙尊的手微微颤抖,牙齿紧咬。
他后悔了,若是当初能多信任孟湘雾哪怕一分,若是他能坚持调查身上的疑点,结局就不会是这样——
孟湘雾身死魂灭,而他只能通过天幕,看着自己曾做过的蠢事,后悔不已。
“唔!”
凌墨仙尊忽然发出一声闷哼,他抬手捂住方才痛了一下的心口,清俊的面容逐渐表情严峻起来——
他因对孟湘雾的愧疚生出了心魔。
心魔不除,修为不前。
若他不能得到孟湘雾的原谅,此生恐怕就要修为止步于此,无法飞升,待寿元耗尽后老死在修真界了。
可孟湘雾身死魂灭,他去何处得到原谅?
凌墨仙尊单手撑着额角,对着曾有孟湘雾的身影、而今空荡荡的飞云峰发笑。
他叹道:“真是,报应不爽……”
*
天幕上。
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蓝婉柔怯怯地开口了:“爹爹,婉柔斗胆有个提议。”
孟不尘道:“说。”
“婉柔记得药王谷长老曾说,洛雨弟弟的身子并不是全无办法,若是能得到有血缘之人的灵骨,还是可以重新修炼的。”蓝婉柔看看待在一旁不说话的孟洛雨,再看看孟湘雾,对孟不尘道,“既然湘雾姐姐不愿受罚,不若让湘雾姐姐给洛雨弟弟一块灵骨,抵了惩罚吧?既能救了洛雨弟弟,也能免了湘雾姐姐的罚。”
她这么说完,孟不尘陷入了沉思,应是在考量。
【蓝婉柔这一招真膈应人啊!孟湘雾肯定愿意献出灵骨救孟洛雨,但这个法子从蓝婉柔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孟湘雾是为了抵罚才愿意献出灵骨。】
【她这般说,便是抹杀了孟湘雾对孟洛雨的爱啊!】
【若是孟湘雾自己知道了这个方法,主动献出灵骨治孟洛雨,或许孟洛雨会感动一番。但蓝婉柔这么一说,孟洛雨只会觉得孟湘雾是不想受罚才给他灵骨,他们间便彻底没了和好的契机,蓝婉柔这招真毒啊!】
【既然他们早知道有此方法可治,孟不尘怎的不给孟洛雨灵骨?让孟洛雨如凡人般生活了三年。】
【我瞧他也没多看重孟洛雨,终究是比不过自身的。而且我觉得,孟不尘说不准也是等着孟湘雾献出灵骨呢!】
孟湘雾没有等孟不尘思考太久,先开了口。
“我愿意。”她望向一旁身形纤弱、脸色苍白的孟洛雨,神情认真道,“我愿意把我的灵骨给你,让你能重新修炼。”
孟洛雨却不领情,冷笑一声,讥讽她道:“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还是为了抵罚。”
孟湘雾摇头道:“我不是为了抵罚。”
“那是为了什么?”孟洛雨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想用一块灵骨求得我的原谅?”
偏偏这时候,蓝婉柔轻声开口说:“为了让灵骨处于最好的状态,湘雾姐姐的身子和神魂最好都不要受伤,打魂鞭三十六下实在太重了,这罚还是得免的。”
孟洛雨又是一声冷笑,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那便这样罢。”孟不尘颔首,宣布道,“湘雾用灵骨补偿洛雨,这罚便免了。”
他一句话,让孟湘雾给孟洛雨灵骨,成为了理所应当的补偿。
……
药王谷的长老到上云宗需要一整日的时间,孟不尘联系完药王谷,便让孟湘雾回去“休息”了,准备好明日取骨。
夜晚,孟湘雾收到了顾寂的传音符,邀她出洞府见一面。
孟湘雾出了洞府,身后跟着兔兔。
见到孟湘雾,顾寂面色窘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口:“湘妹,我们取消婚约吧。”
孟湘雾表情平淡,似是早就有所预料了,却还是问:“为何?”
“对不起,湘妹。”取消婚约那句最难的话说出口后,顾寂说话顺畅了许多,“我在南柯一梦里爱上了婉柔,她还冒着危险在恶蛟口中救了我,我不想辜负她。”
“哦,所以来辜负我了。”孟湘雾道。
顾寂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怎的不说话了?”孟湘雾依旧是平淡的表情和语气,“以前对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今对我无话可说了?”
顾寂低下了头,只会说:“对不起,湘妹……”
孟湘雾闭上双目,深吸口气。
她睁开深邃如黑夜的眼眸,轻声问道:“若我说,南柯一梦中的人真的是我,你信吗?”
顾寂抬眼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知道了。”孟湘雾从储物戒取出一块玉。
这玉并不是完整的,而是一半,上面雕刻着一只尾羽长长的鸟。玉的边缘有几个凹槽,看起来应该有另一半可以与这块合并。
“定亲的信物,还给你。”孟湘雾将那块玉丢向顾寂,被顾寂接住。
顾寂唤她:“湘妹……”
他好像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来。
“婚约取消,以后你我没有关系了。”孟湘雾对他道,“以后莫叫我湘妹了,还是唤我的名字吧。”
顾寂愣愣地看着她,眼神看起来湿漉漉的,好像对她还是有些不舍的。
孟湘雾低头抚摸兔兔毛茸茸的脑袋,不再看他:“你走吧。”
她专注地摸兔兔,没有抬头。
顾寂拿着那块玉在她面前站了不知道多久,几次嘴唇翕合似乎想说话,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离开后,孟湘雾终于抬头了。
微凉的夜风从她鬓边拂过,带起几缕发丝,描摹着她精致莹润的脸庞。她望着顾寂离开的方向,面无表情,静静地看了许久。
孟湘雾弯腰抱起兔兔,足尖一点,飞到旁边高大的岩石上。
她没说话,只是盘腿坐在岩石上,把毛发雪白柔软的兔兔抱在怀里,下颌轻轻抵着它的脑袋,望着天上的月亮。
这夜的月亮很圆,也很亮,皎皎月光倾泻而下,映入孟湘雾黑夜般的眼眸。
泪珠沿着孟湘雾的脸颊缓缓流下来,落入下颌抵着的柔软皮毛。
兔兔察觉到了,努力扭着脖子,想要回头。
“无事。”孟湘雾揉了揉它的脑袋,又撸了一把它的长耳朵,“我们一起赏月吧,今儿的月亮真圆啊。”
她的语气很平静,可细听之下,却能听到被竭力掩盖的微弱哭腔。
兔兔不回头了,它侧着脑袋主动蹭了蹭孟湘雾的手。
孟湘雾紧紧抱着兔兔,望着月亮静静流泪,没有泄露出一点哭声。唯有兔兔被泪水沾湿的皮毛,无言诉说着一切。
她就这样坐着,直到月亮落下,太阳升起。
一夜无眠。
第44章 四合一妖族太子涂朝。蓝婉柔开始自爆……
【哎,孟湘雾为顾寂那蠢人流泪,不值得啊!】
【非也非也,我倒是觉得,孟湘雾并非为顾寂一人而泣,还有不信任她的弟弟和师尊。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在人前一直未曾落泪,直到顾寂前来与她退婚,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湘雾少年天才,一心修炼,哪经历过这些。】
【那事明明不是她做的,却没人信她!顾寂还对孟湘雾说甚漫漫修仙路我陪你,都是狗屁!】
【孟洛雨不也是?曾对孟湘雾说,无论她做了何事都会相信她,不也食言了?】
就在弹幕你一句我一句,讨伐孟湘雾的弟弟、前未婚夫乃至师尊时,天幕中的孟湘雾动了。
她抱着兔兔站起身,初升的圆日散发出耀眼的光辉,从薄薄的云层后射出一道一道的金色霞光,绚烂的光芒映入孟湘雾黑玛瑙般黑亮纯净的眼眸,在她眼底亮起熹光。
“我在南柯一梦看到了。”孟湘雾揉了揉兔兔的脑袋。
霞光将兔兔雪白的毛发染上一层淡淡的橘,看起来暖融融的,它扭过小脑袋看着孟湘雾,两只长耳朵晃来晃去。
孟湘雾深深望着天际冉冉升起的朝阳,轻声低语:“我有我的天命,不该在这些事上蹉跎……”
【说得好!心性豁达,拿得起放得下!】
【等等!她所言的天命是何?】
被人这么一点出来,几乎所有修士心里都“咯噔”一下。
阿湘的天命是补天裂,那孟湘雾的天命是什么?
这件事先前便有修士问过了,是他们一直不敢细想,如今再想,也是心底隐隐的排斥。他们有种不妙的预感,高修为的修士往往预感更加准确,这种预感让他们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
【哈、哈哈……不会是修天阶吧?】
这句话令众人沉默了许久。
天阶断绝的真相他们已经知道了,但依然无能为力。自天阶断绝的七百年来,无人能飞升,上一个尝试飞升的渡劫老祖被天雷活活劈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成为笼罩在他们心头挥不散的阴影。
若孟湘雾的天命真的是修天阶……他们想都不敢想!
这意味着他们永远错过了飞升的机会!
【呵、呵呵……也未必……兴许孟湘雾的天命是永镇万魔窟呢?万魔窟的封印八年前不是松动过吗?】
【对啊,那些高阶魔族突破封印也是大灾难啊,魔尊不是还未死嘛!】
大家心慌不已,拼命地找着其他的理由。
只要天幕还未公布孟湘雾天命为何,他们就会捂住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看,自欺欺人。
但他们不知道,那日也不远了。
天幕结束于孟湘雾收到一道来自孟不尘的传音符,说药王谷的长老已经到了,叫她去取骨。
孟湘雾御剑前往孟洛雨所在的落英阁,孟不尘和药王谷长老已经候在那里。
至此,天幕一暗。
天青自从看到顾寂去找孟湘雾退婚,脑袋就嗡嗡的——气得。
她记得,当初顾寂从上云宗回来,与她说了要跟孟湘雾退婚的事,她反对时才知道,顾寂已经先斩后奏退完婚了。她让顾寂去上云宗再把信物交给孟湘雾,而顾寂从小到大向来听话,唯有那次不顾她反对铁了心的要退婚,说爱上蓝婉柔了。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别无他法,只能遂了他的意。
但她不知道,当初顾寂退婚是在这么个时机啊?
孟湘雾才受了冤屈,第二日还要取灵骨,顾寂竟然当天晚上去退婚了。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天青气得要命。
顾寂也在看到孟湘雾流泪后就整个人僵住了,他不知道那日他离开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在他心里,孟湘雾是一个坚强又坚韧的人,他从未见她哭过,感觉她哪怕遇到挫折也会很快看开,流泪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关。
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孟湘雾也会因难过失落而落泪,而他是罪魁祸首。
“你赶着投胎啊?那么急?”天青揪住顾寂的耳朵骂道,“退婚非要赶在那一天是吗?你多等一段时间是你能死还是蓝婉柔能死?你俩急着去黄泉作伴晚一刻都赶不上是吧?你明知道湘雾马上要取灵骨,还在这之前去退婚,怎么着,你嫌她打击不够大是不是?嫌她心境太好了想帮她再磨磨是吗?平日对待感情优柔寡断的,退婚倒是麻利!”
她一口气骂完,气得直喘。
顾寂任由她拽着耳朵,沉默不语。半晌,在天青喘着粗气注视下,他眼眶湿润发红,哑声道:“娘,你打我吧……”
“我确实应该再打你一顿!”天青四处看,想寻个趁手的物件,恰好看到从墙边探出个头的顾言。
顾言是天青和顾宗主的小儿子,如今才十岁。他年纪小,又因为养在天青身边,总听天青讲柳灵珑和孟湘雾好的一面
,对孟湘雾没有恶感。这几日天青抓着顾寂看天幕,倒是有点把他忽略了。
见天青发现自己了,顾言乖乖喊了声:“娘。”
“来,言儿。”天青对他招手。
顾言跑到天青面前,身后背着一把剑。剑宗弟子都是自小习剑,顾言身为剑宗之主的小儿子,自然也随身带剑。
“把你的剑借娘使使。”天青是医修,没有趁手的兵器,便瞄上了自家小儿子的轻剑。
顾言乖巧转身,任由天青卸下他的剑。
天青拔了剑还给顾言,手里只剩下沉甸甸的剑鞘,转头对顾寂道:“跪下!”
顾寂沉默地跪在她面前,背对着她。
天青用剑鞘狠狠抽在顾寂的后背,边抽边说:“我打你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南柯一梦是堪比转世不假,但一个人的性子、习惯总不会变,蓝婉柔表现出来的样子与‘不苦’像吗?至少我看了天幕也知道,蓝婉柔喜欢绿豆糕,而湘雾喜欢驴打滚!”
“我打你脖子上长的那个东西是摆设,我将你养到这么大,怎的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我打你明知湘雾第二日要取灵骨,你还去退婚,给她雪上加霜!你们自小相识,纵使你当初有多喜欢蓝婉柔,也应该给湘雾留一个体面!那般迫不及待去退婚,还叫着‘湘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真可恨,若我是湘雾,就直接给你一剑!”
顾寂身为剑修虽不如体修那般皮糙肉厚,但也相当耐打。
天青边打边骂,打累了,单手扶着腰喘气。顾寂还稳当当跪在那里,只是稍有些佝偻。
“娘,莫要气坏了身子。”顾言小手扶着天青的后腰,仰头看着她贴心道,“若还气,就多打哥哥几下吧,他活该。”
天青:“……”
顾寂:“……?”
可真是好弟弟。
顾寂是自愿挨打,刚才也一直在认真反省,见天青停了下来,开口道:“娘,我错了。”
“你对我认错有何用!”天青又是一剑鞘抽在他身上,训斥道,“你最该对着认错的人是被你辜负的湘雾,可湘雾已经死了!”
顾寂垂下头,满脸懊悔地咬着牙,放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
“你怎的这般蠢!”天青踹了他一脚,掏出储物戒里的疗伤丹药砸他身上,“若我是你,现在就提着剑去找蓝婉柔算账给湘雾报仇了!她陷害湘雾,蛇蝎心肠,又有那些奇诡手段,杀了她也是除掉一个祸害!”
顾言见他还在发愣,又拍他一下,稚嫩的童声令他有点小大人的感觉:“娘都说让你做什么了,还愣着作甚!”
“噢、噢……”顾寂捡起天青甩给他的丹药,召来自己的剑,“我这就去找她!”
他捏着诀刚要御剑,天青又道:“说你傻你还真傻!天幕将蓝婉柔的真面目都公布出来了,她能不躲着?就你这脑子,靠你自己能找到她?现在最恨蓝婉柔的定是洛雨,你传音与他,与他一起寻。”
顾寂连连点头,又赶快给孟洛雨发传音符。
孟洛雨确实是现在最恨蓝婉柔的人。
甚至,他已经在山门堵到了刚从孟不尘那讨了不少东西、收拾好一切要跑路的蓝婉柔。
*
容貌俊俏,与孟湘雾有五分像的少年出现时,蓝婉柔便大感不妙。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孟洛雨已经拔剑朝她刺来!
玉笛的声音在山门附近的林子中响起。
蓝婉柔虽是不善战的音修,但修为境界实打实比孟洛雨高,即使修为有些虚,孟洛雨也不是她的对手。
但孟洛雨跟疯了一样,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一时间还真跟蓝婉柔打了个难舍难分。
发现二人打起来的弟子们全都装聋作哑,不去禀报,就像当初无视孟湘雾的苦难一般,无视了蓝婉柔。若不是因为他们修为低,地位也低,若真追究起来他们无法承担后果,不然真想跟着动手了。
如果孟洛雨知道他们的想法,只会说:滚!
全部都是墙头草,以前孟湘雾名声不好就漠视她,如今蓝婉柔名声才是真臭了,就漠视蓝婉柔。想出头,还怕事后担责任,无勇又无谋,真令人恶心!
孟洛雨好不容易一剑刺中蓝婉柔的胸口,却见到蓝婉柔身上浮现金光,显现出一件衣服的轮廓,挡住了他的剑。
“我娘的金缕衣!”孟洛雨虽知道蓝婉柔曾在生辰时,收到了孟不尘给她的这件防御法衣,但如今亲眼见到亡母的遗物被蓝婉柔穿在身上用,还是怒气上涌,“你不配用这个!”
他更加不要命地攻击蓝婉柔,想将这件法衣从她身上扒下来。
这时,宗门深处远远地响起孟不尘的声音,随着磅礴的灵力荡来,震得所有人心口发麻,山林飒飒作响。
“胡闹什么!”
蓝婉柔立刻喊:“爹爹救我!洛雨弟弟疯了!”
孟不尘的身影很快便出现在了山门,见蓝婉柔模样颇为狼狈,金缕衣已经在她身上显了形,袖子被拽得脱下一只,斥责孟洛雨道:“蓝婉柔是你姐姐,你这般成何体统!”
孟洛雨的模样比蓝婉柔更惨,他双耳因音波震出内伤而流着血,唇边也有未擦干的血迹,但孟不尘竟如此堂而皇之地偏袒蓝婉柔。
“姐姐?她是个什么东西,配吗?”孟洛雨一张口,嘴里又涌出血,看起来内伤不轻,“我只有一个姐姐,叫孟湘雾。”
孟不尘训道:“混账东西!无论如何,婉柔都是你姐姐!”
蓝婉柔已经重新穿好了金缕衣,那件法衣又隐去了形状,重新变得透明。
她露出委屈可怜的模样,流下泪来,对孟不尘哭诉道:“方才洛雨弟弟看到我,竟一句话不说便要打杀我。”
孟洛雨不等孟不尘开口说话,立刻道:“她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陷害姐姐,还曾废我根骨,不许我报仇吗?!”
“我说了,无论如何,婉柔都是你姐姐。”孟不尘气势威严地说完,转头看向蓝婉柔又软和了语气,眼神复杂地抬手摆了两下,“你先走罢。”
蓝婉柔得到孟不尘的话,祭出飞行法器放心走了。
孟洛雨不甘心要追,被孟不尘拦下。
孟洛雨被拦住后瞪大眼睛,怒气冲冲道:“她不过一个养女,在你心里竟这般重要?!”
孟不尘却破天荒地没有对他发怒,而是长叹一口气,道:“你只消记住,她是你姐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弃她。”
孟洛雨笑了,似是觉得此事太过离谱,引人发笑。
他一字一句质问道:“当初姐姐被押送到审判台时,你怎不觉得她是你女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她?她所谓屠杀凡人的事明明可以我们上云宗内自行解决,你偏要让仙盟插手,以表公正,大义灭亲。你怎么不保她?你不是仙盟七个话事人之一吗?你若拉不下脸,当初青姨也曾来寻过你,为何你不顺着台阶下?”
他每说一句,孟不尘的脸色便沉一分。
最终,孟不尘还是忍不住泄露出几分烦躁,不耐烦开口道:“你年纪尚小,还不懂,日后我再与你说。”
“说什么?”孟洛雨讥讽道,“莫不是要说蓝婉柔也是我亲姐姐?”
孟不尘神情一愣,似是被说中了什么。
孟洛雨瞧见他这副神情,也跟着一愣,眼睛直勾勾盯着孟不尘:“我说中了?”
孟不尘头一回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流露出心虚的神情,他撇开视线不看孟洛雨,双手背在身后,勉强找了句话搪塞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等以后再说。”
他什么样,孟洛雨还不知道?
孟洛雨双目泛红,拧着眉心大喊:“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他径直御剑离开了。
孟不尘望着孟洛雨离开的背影,怒目圆睁,气道:“这逆子,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方才太心虚,失了对周遭环境的注意,并未发
现在他没看孟洛雨的时候,一道传音符飞到了孟洛雨的身旁,被孟洛雨接住后看见了角落属于顾寂的符号,便牢牢握在手中没让他看到。
孟洛雨飞远后,听了传音符的内容,立刻回道:“蓝婉柔往北逃了,我在她身上留了咒,待会就去追她。”
孟不尘还在山门,他若是追出去了肯定会被拦回来。
好在他在与蓝婉柔打斗时便留了心眼,怕她再次脱身,悄悄留下了追踪咒。以后不管她逃到哪,他都能找到她。
孟洛雨咽下一口喉头涌上来的血,掏出疗愈内伤的丹药,吃了两颗。
他站在剑上,遥遥望向孟湘雾最后居住的洞府方向,低语道:“我会为你报仇的。”
*
玄天宗所在的沧州与珠州不远,天幕结束时,柳景和三长老的灵舟也停在了珠州城外。
柳景边走边骂,活像一锅热气沸腾的水:“那个叫顾寂的小崽子干的是人事儿?亏他还是灵珑金兰姐妹的儿子,就这般急着退婚,真是不识好歹!”
三长老道:“那不然?你不想顾寂退婚?”
闻言,柳景一噎,继续骂骂咧咧:“退婚还是要退的,他那样的,倒贴给湘雾我都不同意!跟湘雾断了也好,他那眼睛就是个摆设,眼盲心瞎的,还把蓝婉柔那小人当个宝了?练剑把脑子都练坏了!”
三长老不再搭茬,就默默听着,随柳景进入珠州城,来到了最大的茶楼。
店小二是个妖族的,化形不太好,头上还有一对兽类的三角形耳朵。他见到柳景和三长老,热情地招呼道:“二位,想喝点什么?大堂和二楼都有位置,想坐在哪?”
柳景道:“我们约了人,在天字号间。”
店小二一听是天字号间,态度更加热情,为他们引路:“这边儿请!”
柳景和三长老跟在店小二身后去了没什么人的三楼,经过黄、玄、地三个字号的雅间,来到了最里面的天字号。
店小二对他们行了个礼,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柳景和三长老站在雅间外面,能感觉到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
雅间内的人并未隐藏自己,一个气息和修为境界都很熟悉,是三长老帮忙跟妖族牵线搭桥的小兔妖徒弟;另一个修为甚高,境界与柳景相当,也在大乘后期,想来便是妖族太子了。
——他们此番前来珠州城,便是为了跟妖族太子见面。
珠州位于各界接壤处,是中立地带,且沧州和妖界都离珠州城不远,约在这见面最方便不过了。
柳景二人也未隐藏自己的气息和修为境界,雅间内轻轻传出小兔妖徒弟的声音:“殿下,我师尊和师伯他们到了。”
妖族太子没说话,可能是做了什么动作,小兔妖便来开门了,窗棂纸上黑色的影子愈来愈近。
门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眼睛粉红的少年,穿着玄天宗亲传弟子的衣服,眼睛又圆又大的,模样可爱,看起来很讨人喜欢。
他对二人行了个弟子礼,侧身让开门,道:“师尊,师伯,请进。”
小兔妖一让开,二人终于看清雅间内的一切。
一张红木茶桌摆在雅间内,两边墙上挂着长长的山水鸟兽绘卷,每扇窗子的竹制卷帘都卷上去了一多半,恰逢夕阳西下,晚霞从一排排窗子照进雅间,洒下一片金黄混着橘红的霞光。
有个男子侧对着他们坐在桌前,指骨修长的手执着紫砂茶杯,雪白的发丝散在身后,被霞光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边。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他侧头望过来,露出一张宛如工笔画般精致的脸庞,皮肤瓷白如玉,五官俊美而妖异,尤其是他那双靛蓝色的眼眸,犹如静谧而幽寂的深海,又如质地细腻泛着光泽的深蓝青金石。
他的额头系着一根红绳抹额,抹额中间镶嵌着红艳的赤色玉石,编织而成的红绳穿过雪白的发间,余下部分垂在头两侧。他的左耳戴着一枚玉环耳饰,玉环下方垂着红色流苏,身上黑色绣祥云暗纹的外袍只穿了左边的袖子,露出另半边的深蓝色半臂和白色里衣,手腕上绑着护腕。
雪发蓝眸,俊美到妖异的脸,修真界不常见的文武袖穿法,鲜艳的红抹额与玉石流苏耳饰,交相映衬,彰显出浓浓的异族感。
他放下手中茶杯,望向柳景:“阿湘的外祖父?”
孟湘雾与其母柳灵珑长相颇像,柳灵珑又与父亲柳景长相极为相似,任谁都能一眼认出谁才是与孟湘雾有血缘之人。
“是我。”柳景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妖族太子涂朝?”
妖族太子涂朝并不是第一次在修真界之人面前露面,但巧的是,约二百年前涂朝出生,之后不久,柳景就第二次闭关了。涂朝修行一日千里,在妖界乃至修真界都扬名时,柳景还未出关。而百年前,柳景出关时,那时涂朝已经昏迷了。
是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涂朝“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挺拔的脊背僵硬了些许。
柳景也没再开口说话,直接坐到了涂朝对面。
两人面对面,就这么看着对方,竟谁也没先开口,好像谁先说话谁就输了似的。
三长老和小兔妖徒弟:“……”
气氛好怪。
终于,柳景先坐不住了,开门见山道:“我约你面谈,是想见见湘雾。”
涂朝想都不想道:“不可能。”
柳景挑起眉,不乐意了:“若我没猜错,你是想复活湘雾吧?我作为湘雾的外祖父,该出一份力才是,哪能让你这个外人为她忙来忙去?我才是湘雾有血缘的亲人,亲疏有别,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外人?亲人?”听了柳景的话,涂朝的脸色渐渐冷下来,那双异于常人的蓝眸宛如沁了冰,“我的阿湘被欺负时,你在哪?她被处死时,你又在哪?如今那所谓的天幕公开了真相,你便充好人来复活她了?”
柳景双眉倒竖,没忍住拍了桌子:“你怎的说话呢!我哪是充好人?”
三长老和小兔妖徒弟齐齐一个激灵,缩了下脖子。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待会若是这两个大乘期打起来了,他们该怎么逃。
柳景这股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比涂朝大了差不多六百岁,心道不跟这个臭小子计较,况且孟湘雾的尸身还在妖族呢,可不能就这么撕破脸,于是很快便静了下来。
他耐心解释道:“我五十年前闭了关,湘雾从出生到……身死魂灭,我都不在。”
他说着,语气带上了愧疚,自责道:“若我能早些时日出关就好了,说甚也能将湘雾的事先拦下来……”
这时,柳景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瞪着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神情稍缓和的涂朝,挑着眉不满道:“什么叫你的阿湘?还有,你有甚资格质问我?你与她素不相识,说的好像湘雾被蓝婉柔那厮陷害、被处死时,你在她身边似的。”
“……她被陷害时,我在。”涂朝低声道,眼中多了几分郁色。
“嗯?”柳景有些迷惑地看着涂朝,确定目前为止天幕上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道,“小子,话可不能乱说。”
涂朝沉默着,浓郁而威势的妖气从他的皮肤中丝丝缕缕渗透出来,缠绕在他周身,他的模样在这股妖气中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的额头与眼下出现了红色妖纹,额心三点宛如白玉上沁出的血滴,眼下的妖纹像祥云纹流畅的弧形尾巴。
但更引人瞩目的是,先前他那对与人类一样的耳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长而尖的兽耳,有些像兔子,外侧的皮毛是白色的,里侧则泛着薄薄的粉,缀在雪白的头发间,垂在他脑袋两侧。
妖纹没一点眼熟的,但这个耳朵,确实眼熟不少。
柳景认出了这对垂着的长耳朵,看着涂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三长老也颇为震惊。
但更震惊的是小兔妖,他反应过来自家太子就是孟湘雾身边那只可爱的兔兔,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妖族行走修真界时,甚少化为原形,加上妖族有意保密自己的跟脚以防被人捉到弱点,所以修真界很少有人知道哪个妖族是什么妖,除非是打架打回原形了。
普通的妖尚且如此,更何况涂朝。他唯一在修真界现原形的一次,是在沧灵派抢晶莲魂灯,但他原形模样太怪,不是沧灵派已知的任何妖族,而且晶莲魂灯被抢的事太丢人被沧灵派瞒下来了,所以修真
界还没人知道涂朝的原形。
至于妖界,妖族以化形为实力判断的依据之一,因此妖族即使是在妖界,也会维持着人形。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互相不知道原形了,其实是知道的,有时自我介绍也会说自己是某妖族的谁,妖族皇室就更没有秘密了。
全妖界都知道,如今妖族的妖皇原形是龙,往上数好几代妖皇也都是龙。
但架不住这一代妖皇好色,娶了好几个不同妖族的老婆,生了一堆孩子,原形除了是龙以外,还生出了好几个奇形怪状的,只知道原形长什么样,却是以前从未见过的种类。
涂朝就属于那种奇形怪状的,只有少数妖看到过他的原形长什么样。
他的原形不是龙,本来是当不成妖族太子的,但他实在太能打了,把原形是龙的兄弟们都拧成了麻花。
妖族崇尚实力,所以他才成了太子。
但若有一天他被其他原形是龙的兄弟打败了,他就会被夺走太子的位置,给兄弟们让位。其实之前也有些危险了,他昏迷的时间太久,要是再过个几十年,妖皇很可能真的放弃他另立太子了。
这便是妖族,即使化为了人形,骨子里也有一些野蛮的地方,弱肉强食,以实力为尊。
小兔妖震惊,是因为他先前并没看出兔兔就是涂朝。
他没亲眼见过涂朝的原形,以前倒是听其他有见识的妖提过,太子的原形似乎是长着长耳朵的。
但妖族有长耳朵的妖太多了,兔族不就是其中一个吗?更何况就算是兔族,兔子那么多,化为原形都长得差不多,只看原形谁知道是谁?而且兔兔身上又没有妖族皇室的妖纹,他压根没把兔兔往涂朝身上想过。
如今知道了真相,小兔妖整只兔子傻掉。
他看看自家矜贵俊美的太子,再想想那个撒娇打滚往孟湘雾怀里蹭的兔兔,决定把这个秘密烂肚子里,感觉说出去会被灭口。
柳景震惊过后,第一反应也是质问:“你就在湘雾身边,还由着她被人欺负?!”
“……我没有记忆。”涂朝神色郁郁,解释道,“那具身体也不是我真正的肉身,没什么修为。”
得,这俩大哥莫说二哥。
一个闭关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出来时人已经死透了;另一个没有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修为还低,就是个宠物。
两人看着对方,沉默不语,都觉得自己是最无能的那个人。
修为高有什么用?护不了想护之人,就是个摆设。
眼看着俩人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情绪低落,三长老见他们已经解开了对对方的误会,旧事重提:“既然没有误会了,那是否可以带我们去看侄外孙女了?”
涂朝正要开口,腰间挂着的玉符忽然冒出灵光。
这是他离开妖界时特意弄的,可以实时观测妖族禁地那盏晶莲魂灯,还有孟湘雾尸身的情况。
“晶莲魂灯有反应了。”涂朝匆匆站起来,便要回妖族。
柳景和三长老赶紧跟在后面。
涂朝没有阻止他们的跟随,便是默许了他们一起去妖族。
他们三个加上在后面狂追他们的小兔妖,四人一起上了妖族的灵舟,前往妖界。
约半盏茶时间前——
系统空间内,系统团子正围着三足鼎蹦来蹦去,此时鼎腹显示着百分比:42%。
“宿主你看!你的气运又回归了一些!”系统团子兴奋地报喜。
孟湘雾伸手捏了把团子,微微笑着道:“看到了。”
她刚才在清点自己获得的情绪值。
经过她回上云宗受了冤屈无法自证、顾寂退婚这一系列事后,她又获得了69650情绪值。
孟湘雾心算了一下,她现在修复神魂的进度是71.82%,只要再投入28180情绪值就能完全修复了,这样的话还能留下41470情绪值。
但她接下来要攒88万情绪值,为自己兑换复活的肉身。
“……”孟湘雾算完后沉默了。
还差84万情绪值啊!
数额实在太大,孟湘雾捏完系统团子,没有急着修复神魂,而是说:“把商城调出来我看看。”
“好哦!”系统团子调出商城,在孟湘雾脚边瘫成一块毛茸茸的饼,“宿主想买什么?我可以帮你检索。”
“不用,我之前看到过。”孟湘雾说着,指尖停在一个商品上面。
【商品:情绪增幅器】
【当前售价:1-2万情绪值(原价2-4万)】
【商品介绍:让观众更加投入观看,产生更多更强烈的情绪,助力宿主收获情绪值。】
【观众产生的情绪增幅50%-100%,不可叠加使用,时效为一日。】
孟湘雾把这个加入了购物车,档位选择了100%,数量调整为2。
系统团子提醒道:“宿主,不能叠加使用的。”
“嗯,我知道。”孟湘雾拉到后面看顺手买1件,边看边说,“之后也能用得上。”
这次的顺手买1件也是情绪增幅类的,但有意思的是,它是指定对人使用的。
【商品:破防增幅器】
【当前售价:6000情绪值(原价16888)】
【商品介绍:指定一个目标使用,让对方在观看直播时产生的情绪冲击增幅200%。】
【破防,破防,破大防!突破目标心理防线,目标产生的情绪增幅200%,不可叠加使用,时效为一日。】
几乎在看到这个说明的瞬间,孟湘雾便想到了对谁使用。
但她发现自己的情绪值不够买这个的。
她毫不犹豫地减少购买一个情绪增幅器,把破防增幅器勾上了,加上修复神魂一起付款。
她没有调整情绪增幅器的档位,因为她觉得既然要买,就买增幅最高的那个档。等她明天用完增幅器,赚到的情绪值就够再买一个了。
一个增幅100%的情绪增幅器,加上破防增幅器,还有彻底修复神魂,总共消耗了54180情绪值。
她还剩下15470情绪值。
付款后没多久,她便感觉神魂之中一阵暖意。
这股暖意愈来愈暖,愈来愈热,像是将她泡进了热腾腾的温泉,浑身都酥了。
孟湘雾的神魂爆出灿烂的金色光芒,彻底修复完成!
与此同时,妖族禁地。
那盏在孟湘雾尸身旁燃烧了好几日的晶莲魂灯,终于有了反应,灯芯冒出灵火,上面浮现出孟湘雾神魂的虚影,随即灯火熄灭。
它的异象引动了涂朝的玉符。
*
清晨,涂朝柳景等四人赶到了妖族。
妖族禁地除了妖族皇室,任何人不可进入,且外围有重兵把守。即使有涂朝带着,也只能破例带柳景一个人进去。
三长老和他的小兔妖徒弟,就在别处休息等待他们。
一进入妖族禁地,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随处可见妖族鸟兽的骸骨。
但最显眼的,还是累累白骨之上那副高大而雄伟的龙骨架,那是一条完整的龙,身体盘绕在众妖骸骨上,寸寸龙骨散发着强盛的妖气威压。若不是柳景已经是大
乘期了,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压得趴在地上。
不知这是哪代未能飞升的妖皇。
继续深入,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冷,地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可以看到不远处寒冰剔透的冰窟。
涂朝带着柳景进入冰窟。
冰窟深处有一块巨大的千年玄冰,寒气逼人,还未靠近便感到刺入骨髓的寒冷。
孟湘雾的尸身便是被涂朝用妖族秘法封在千年玄冰之中,她轻闭着眼睛,好像只是陷入一场短暂的睡梦之中,但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是苍白的,身上的衣物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被鞭打留下的破损痕迹。
柳景心疼至极,心脏像被揪着一样难受。
他知道这些鞭痕是打魂鞭留下的。
打魂鞭专打神魂,但它同时也是一条正常的鞭子,抽在身上也会痛。每一鞭子下去,神魂和肉/体都会一起疼痛,尤其是神魂,会像裂了一般,令人痛不欲生,仙盟和许多宗门都会用它作为惩罚。
柳景满脸心疼地看着孟湘雾。
涂朝则是第一时间来到了旁边的鎏金灯架前。
鎏金灯架顶端放着一盏流光溢彩的晶莹莲花高柄灯,灯火已经灭了。灯架分叉上挂着一枚小小的玉符,与涂朝腰间的玉符配套,是他用来观测晶莲魂灯和孟湘雾尸身情况的。
涂朝看向灯芯,还剩下半寸不到的一小截。
晶莲魂灯的灯火风吹不灭,若是熄灭只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灯芯燃尽了,另一个是想要重聚的神魂已经重聚成功了。
灯芯还有,那此刻只能是第二种情况。
涂朝立即取下晶莲魂灯,握着它的灯柄,召唤孟湘雾的神魂。
半晌过去,一无所获,连个神魂的虚影都没有,只有灯上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极难发觉的神魂气息,证明神魂已经重聚。
他开始绕着那块巨大的千年玄冰四处寻找,试图在冰窟哪个角落看到孟湘雾聚拢的神魂。他觉得,也许是刚重聚的神魂太虚弱了,不够凝实,所以他才没看见。
柳景发现涂朝到处找什么东西似的,问道:“你在找何物?”
他又想起来这的原因,继续问:“晶莲魂灯有何反应?可是湘雾的神魂重聚了?”
“嗯。”涂朝应了一声,又低低地说,“神魂重聚了,但召不出来。”
此刻涂朝已经将封着孟湘雾的千年玄冰附近都找了个遍,仍不见孟湘雾的神魂,但召又召不出来。他的神情茫然中带着些无措,像是突然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孟湘雾呢?
若不是亲眼确认魂灯已熄,灯芯未尽,他都要怀疑重聚神魂只是他过于期待下的幻觉。
“神魂重聚了?”柳景又惊又喜。
喜自然是因为孟湘雾的神魂重聚成功了,惊则是因为孟湘雾的神魂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竟召不出来。
柳景道:“我来试试。”
他觉得可能是妖族的招魂之术不太行,还是得用他们人族修士的法术。
……可他竟然也没召唤出来。
他们都知道孟湘雾的神魂是在妖族禁地重聚的,不可能被邪修拘走,定是在何处。
接下来,两人用了各种方法,仍是召不出孟湘雾的神魂,到最后甚至用上了最土最古老的办法——叫魂。
然而孟湘雾在系统空间不知道外界情况,就算他们叫坏嗓子她也听不见。
两人折腾许久,停了下来,束手无策。
涂朝受了打击似的呆立在一旁,靛蓝的眼眸在冰窟内玄冰折射的光线下,有种透亮的潮湿感。
良久,他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自我安慰似的低语:“阿湘的神魂已经重聚了。她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做,亦或是她不认得此处,所以先离开了。”
柳景:“……”
有些话也就只能骗骗自己了,一个刚重聚的神魂,能去哪啊?
但除此之外,柳景也无法解释,为何孟湘雾的神魂不在自己的肉身旁,而且还召不出来。
一般而言,离体的神魂能听见召唤者的声音,尤其是有血缘之人的召唤,声音更是清晰洪亮。方才,柳景喊了孟湘雾的名字不知多少遍,她还不出现,那只能用拒绝召唤来解释了。
为何要拒绝呢?
有什么事如此重要,都等不及重新回到肉身养好身体,便要去做?
柳景喃喃道:“莫不是湘雾去找蓝婉柔了?”
“对……”涂朝从失落的情绪中打起精神,立刻就要动身,“我去找蓝婉柔。”
他说:“无论找没找到阿湘的神魂,我都会杀了她。”
孟湘雾的神魂已经重聚,离复生也只差一步了,他也是时候分出些精力,去报复伤害孟湘雾的每一个人。
柳景一听,觉得涂朝的打算不错,开口道:“我与你同去,蓝婉柔那厮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其他人只是帮凶,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蓝婉柔,报仇当然要从罪魁祸首开始。
此时的蓝婉柔正在往珠州城的方向逃,打算先在珠州城这个中立地带躲一阵子,然后视情况决定是否继续北上躲入魔界。
她还不知道,已经有两拨人要来寻她报仇。
……
孟湘雾的神魂依然是离体状态,肉身还得靠着千年玄冰保存,因此涂朝和柳景离开妖族禁地时,没有带走孟湘雾的肉身。
与此同时,修真界那边,天幕也再次展开,开始直播了。
系统空间内。
先前涂朝和柳景不停的召唤,并未对孟湘雾产生任何影响,因为系统空间隔绝了来自外界的一切。
此时此刻,孟湘雾正在使用从商城购买的增幅器。
她先用了情绪增幅器,让今天所有看直播的修士产生的情绪增幅100%,接着使用破防增幅器,指定目标——
孟不尘。
孟湘雾知道今天直播的内容会是什么。
她觉得,这个破防增幅器,再适合不过知道那件事的孟不尘了。
*
天幕的画面从孟湘雾取骨开始了。
取骨前,孟湘雾独自来到孟洛雨的床前,轻声问道:“我给你灵骨,你会相信我吗?”
孟洛雨双目通红地看着她,恨恨道:“不会。”
“……我从未想过要你死,更不想你成为废人,我若是真想杀了你,为何还要心甘情愿为你取骨?”孟湘雾神情平静,讲述着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哪怕还存有一丝信任,仔细想想,也能察觉出些许端倪。
可是孟洛雨不信她了,一点也不,他冷笑道:“不过是为了抵罚,顺便用一块灵骨求我原谅罢了。”
他已经陷入了自认为的真相之中。
见状,孟湘雾低敛着眉目,轻轻叹息:“罢了。”
她走出孟洛雨的卧房,对等在外面的孟不尘和药王谷长老道:“可以开始了。”
取骨是在她曾经居住的卧房进行的。
修真界可没有什么麻沸散,孟湘雾在清醒的状态下,硬撑着取灵骨的痛苦,让药王谷的医修长老取走了修士最重要位置的灵骨——胸前的灵骨。
凡间有传言,胸前有偃骨的人是上了仙册的,将来要成仙的。
胸前的灵骨于修士而言,几乎等同凡人想象出的偃骨。
孟湘雾失了胸前的那块灵骨,身体虚弱不堪,隐隐听到孟洛雨那边传来贺喜的声音,放心地睡了过去。
在她睡过去后,她的头顶冒出金色的光,穿过窗子流淌出去。
正在看直播的修士们都记得孟湘雾在第二次南柯一梦中经历的事,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属于孟湘雾的气运!
天幕的视角随着金光不断移动,来到了蓝婉柔的面前。
所有人都看到,从孟湘雾身体中流出的气运金光,钻入了蓝婉柔的身体中!
【蓝婉柔与蓝青梧一样,都是在夺取孟湘雾的气运!】
【她们都是夺人气运的邪门歪道!】
【先前我等还无法在天幕看到孟湘雾的气运转向蓝婉柔,孟湘雾第二次进南柯一梦后,我们竟能见到了……】
【以前还无法看到所谓的道具呢,昨日她们对质,我们不也看见了?】
说着,所有修士不约而同地想到,之前那个顶着“蓝婉柔”名字的弹幕说,蓝婉柔不会夺人气运,因为没见到有气运金光从孟湘雾身上转移给蓝婉柔。
现在这不就见到了?
也不知那个发弹幕的人究竟是不是蓝婉柔本尊,现在的脸痛不痛。
大量的气运金光涌入蓝婉柔的身体中,看得修士们触目
惊心,难以想象在此之前,蓝婉柔都夺走过孟湘雾多少气运。
从孟湘雾那飞来的金光愈来愈少,最后渐渐消失,蓝婉柔露出餍足的笑容。
她说:“这么多气运值,够我冲击到金丹后期了。”
【蓝婉柔竟是靠夺来的气运修炼,怪不得她修炼速度时快时慢!】
【她从孟湘雾身上夺走气运,化为气运值,既可以提升修为,又可以换那些奇怪的道具……】
【孟湘雾遇到她们姓蓝的真惨,被人敲骨吸髓,还要蒙受如此多的冤屈。】
在修士们发弹幕的同时,天幕时间飞快跳过,来到了两日后。
孟湘雾在这个房间睡了两日,竟没有一人过问。曾经受人敬仰的小师姐,如今被弃如敝履。
她醒来时,恰好孟洛雨也能下床了。
孟洛雨见她竟然还在落英阁,冷下了脸:“我不想看到你。”
于是,孟湘雾被“请”了出去。
弹幕里有不少人为孟湘雾打抱不平。
【明明孟湘雾什么都未做错,却要受到如此冷待!】
【蓝婉柔那厮当真可恨,为了如此歪门邪道的修炼方式,残害孟湘雾,她没有良心!】
【良心?她若有哪怕一分一毫的良心,都做不出陷害别人的事。】
【别光顾着说蓝婉柔啊,孟洛雨可是孟湘雾的亲弟弟,他对孟湘雾如此狠心,不知现在的他看到天幕是否会后悔?】
此时的孟洛雨已经离开了上云宗,正在一处酒楼的雅间,等着与顾寂会合。
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幕,也看到了那条弹幕。
后悔了吗?当然。
孟洛雨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将被取走灵骨正虚弱的孟湘雾赶走,就感觉心如刀绞。
当初的他竟然如此刻薄,明明看出孟湘雾脸色不好,还将她赶出落英阁。
更别提,他后面三个月一次未曾去见过孟湘雾。
孟洛雨感觉胸口的灵骨又在隐隐作痛了。
他五指攥成拳抵在闷痛的胸口,想着当初孟湘雾憔悴又脆弱的神情,眼睛渐渐酸涩,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
*
天幕上。
孟湘雾勉强御剑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兔兔已经在洞府前等了她整整两日,远远瞧见她御剑的身影,便嗷呜嗷呜兴奋地叫着,还蹦蹦跳跳的,好像在欢迎她回来。
孟湘雾下了剑,刚走几步,便脚下一软跌倒在地,捂着胸口不禁发出一声痛哼。
兔兔急忙跑到她身边,焦急地看着她叫个不停。
孟湘雾好像懂了它的意思,摇摇头:“没有大碍,我养一养便好了。”
可这不是养一养就能好的。
毕竟是失了身体中最重要的一块灵骨,哪是那么轻易就能好的?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柳灵珑留下的洞府,孟湘雾心里安心了,紧绷的身体一放松,当晚便生了一场大病,浑身高热不退。
兔兔急得在她玉石榻边直打转,听到孟湘雾昏迷时喃喃着想喝水,叼着杯子去灵池给她舀了水,又费劲地一点一点倒在孟湘雾的唇上。孟湘雾察觉到有水便张开了唇,兔兔赶快给她灌进去。
孟湘雾昏迷了整整五日,这期间兔兔叼着杯子给她喂水,叼来被子给她盖上,她喃喃的话它都会尽力满足,忙前忙后。
而整整五日,竟没有一个人来看孟湘雾,全都对她不闻不问。
孟湘雾醒来时,瞧见枕边蜷缩着一个长耳朵的毛团,许是被兔兔可爱的模样击中了心,她唇边扬起微微的弧度。
她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兔兔的小脑袋,兔兔一下子惊醒,圆溜溜的眼睛看到她醒了,叫了一声。
“别担心,我无碍。”孟湘雾的声音仍然虚弱。
兔兔窜下床,熟门熟路地叼着杯子去盛灵池里的水,又把书案上的辟谷丹和疗伤的丹药全扒拉到孟湘雾的床榻边。
孟湘雾接过杯子喝了水,吃了颗辟谷丹,又从疗伤的丹药里挑出她现在能用的吃了,轻笑着摸了摸兔兔柔软的雪白皮毛:“谢谢你这几日照顾我。”
“嗷!”兔兔扬着脖子叫了一声,好像很自豪似的。
孟湘雾正忍俊不禁,忽然察觉有人在碰她洞府的禁制,想要进来。
她打开洞府,外面繁星闪烁,正是深夜。
蓝婉柔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的洞府门口,迤迤然走了进来。
兔兔朝着她狂吠,想要赶她走。
“湘雾姐姐,你的狗还是这般凶,我可真害怕。”蓝婉柔嘴上说着害怕,可神情却是漫不经心,她打量着大病后面容有些憔悴但仍不掩殊色的孟湘雾,啧啧摇头道,“真可怜,这么多日了,竟没有一个人来看你。到头来,我成了第一个。”
兔兔扑到蓝婉柔脚边,张嘴便咬她的腿。
但蓝婉柔身上有防御法器,兔兔的牙口还咬不穿,只能咬得嘎吱嘎吱响。
蓝婉柔抬脚甩了几下,想把兔兔甩开,可兔兔仍死咬着她不放。
“湘雾姐姐,我只是想与你说说洛雨弟弟的情况。”蓝婉柔见孟湘雾的神情微有变化,勾唇一笑,慢悠悠道,“既然你和这条狗都不欢迎我,那我便走好了。”
孟湘雾唤道:“兔兔,回来罢。”
兔兔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松开了嘴,跑到孟湘雾的床榻边,跳上去蜷缩在孟湘雾身边,热乎乎毛茸茸的身体贴着她冰凉的手。
蓝婉柔抖了抖被兔兔弄乱的裙摆,笑道:“洛雨弟弟现在恢复得很好,得了你的灵骨后,已经重新筑基了。”
“那便好。”得了消息,孟湘雾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事后,不打算搭理蓝婉柔了。
但蓝婉柔好像想故意激怒孟湘雾似的,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他得你的灵骨重新修炼,修为几日便恢复到筑基期,正是风光无限,却对你不闻不问。我试探着问过他要不要来看看你,你猜他说的什么?”
孟湘雾没有应声,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似乎在闭目养神。
蓝婉柔掩着唇笑了几声,特意凑到孟湘雾面前说:“他说呀,不过是取了一块灵骨,又不是像他当初那般废了,躺着装给谁看呢?”
闻言,孟湘雾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配上她虚弱苍白的脸色,令人很是心疼。
即使她已经决定了好好完成自己的使命,但听到亲弟弟这般说她,显然还是伤心了的。
兔兔察觉到孟湘雾难过了,气愤地对蓝婉柔大叫几声,伸出爪子要抓她。
蓝婉柔直起身子躲开了兔兔抓来的爪子,她来这一趟,好像就是故意要气孟湘雾、看孟湘雾生气难过的模样。似乎见孟湘雾的反应不够大,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物。
她说:“湘雾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孟湘雾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蓝婉柔放在了她面前,悬在她脸庞的上方。
蓝婉柔说:“你不是想知道它在哪吗?它在我这。”
良久,孟湘雾还是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蓝婉柔手中拿着一面巴掌大的八角铜镜,镜面正好对着她,却连她的面容都照不清楚。
孟湘雾见到八角铜镜并不惊讶,了然道:“果然是你换了镜子。”
天幕之外,上云宗的思过崖。
连风看到蓝婉柔手中的八角铜镜,眼瞳骤然缩小。
这是当初孟湘雾在珠州城得到的那面镜子!也正是因为这面镜子被蓝婉柔换掉,他误以为孟湘雾杀了沈青烟!
即使已经猜到真相,但当蓝婉柔明晃晃拿着镜子时,他还是为自己当初的愚蠢而感到懊悔。
害
死沈青烟的人,果然是蓝婉柔。
而他竟因蓝婉柔一次小小的挑拨,就误会了孟湘雾,不但不听她解释,还捅了她一剑……
他枉为孟湘雾的师兄!
第45章 第45章渣爹在线破防。
在连风懊恼痛苦的同时,蓝婉柔也郁闷得很。
此时的她正在北上往珠州逃亡的路上,上云宗所在的明州到珠州距离甚远,飞过去需要约五日时间。
她坐在飞行法器上,仰头瞥了眼天幕的画面,快要被过去的自己怄死。
她心里骂道,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蠢!那么欠!
当初她与孟湘雾因虹琅秘境的事对质,她靠着系统道具和自己的表演稳压孟湘雾,占尽上风。一直以来的胜利让她飘了,觉得这个气运之女也不过如此,因此在孟湘雾被取灵骨后无人问津的时候,她跑去气人玩儿了。
气孟湘雾也不是毫无作用,孟湘雾被激怒了,或者心境受损了,她都能得到点气运值。又能爽又能得气运值,她为什么不做?
可当时的她哪知道将来会有天幕啊??
这气的哪是孟湘雾,分明是未来的自己啊!
蓝婉柔捶胸顿足,恨不得可以回到过去,在过去的自己去找孟湘雾时给自己嘴里塞上抹布。
若不是因为这个脑残般的自爆/操作,她在修真界再苟一苟也不是不行。毕竟她最大的依仗就是她那个蠢爹孟不尘,可这一波自爆,她那个蠢爹要是看见,绝对不会再护着她了。
只能说还好她逃得快!
要是再晚哪怕一日,她就跑不掉了,届时不止孟洛雨想杀了她,孟不尘肯定也想杀她!
蓝婉柔一边跟过去的自己怄气,一边清点自己仅剩的气运值。
每当她从孟湘雾那里夺来气运后,气运都会储存在系统的一个“罐子”里,她则是会获得对应数目的气运值,气运值可以用来购买系统商城内的东西。
那些储存在“罐子”里的气运会让她越来越好运,不过毕竟是从别人身上夺来的,效果会打个折扣。除此之外,她最后踏破虚空以修士的身体回家也需要这些气运,还需要气运值兑换的“登云梯”辅助,毕竟这个世界天梯断绝了,正常飞升是飞不出去的。
孟湘雾死后,她以为修真界内没有对手了,着实挥霍了不少气运值。
现在一看,她的气运值除了用来兑换“登云梯”而特意留下的,其余所剩无几,还不够她买个道具的。
其实她也可以选择透支气运值,就像最开始那样,只要倒霉一段时间,就能得到气运值。
但现在她正在逃命路上,要是选择透支气运值,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倒霉事,说不定会耽误她逃命。
真烦啊!
看来只能用自己特意留着兑换“登云梯”的气运值了。
蓝婉柔一边在系统商城找易容道具、飞行道具,做好万无一失的逃命准备,一边问:“系统,我的气运还有多少?”
她先前已经被系统提醒了,夺来的的气运正在流失。
系统慢吞吞回答:『宿主,您的气运还剩58%。』
闻言,蓝婉柔忍不住骂了一声。
她知道随着天幕不断地直播过去的事,她的气运会不断流失,但没想到速度竟然这么快,已经要有一半了!
不知道今日过后,她辛辛苦苦夺来的气运还能剩多少。
该死的天幕!
*
被蓝婉柔咒骂的天幕上。
“我承认,沈青烟的死有我的一份力。”蓝婉柔面色轻松地抛动着手里的八角铜镜,“我真的很讨厌她,所以在遇到魔修后,我便与他们联了手。本来想把你们一网打尽的,没想到你的气运那么好,得到了这个破镜子。”
孟湘雾道:“沈家的姐姐那么好……”
蓝婉柔打断她的话:“打住,她只是对你好,噎我噎得跟那什么似的,烦死了。”
“就因为这个?”孟湘雾难以置信道,“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她对你说的话,你便要害死她?”
“害死她只是顺便,谁让她如此维护你呢?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性命,我都不放在眼里。”蓝婉柔俯身看着坐在床榻上的孟湘雾,将八角铜镜扔在她腿上,“孟湘雾,你应该很疑惑吧?为何我对你有如此大的恶意?”
孟湘雾看着她不说话,但眼底还是能窥得几分疑惑。
蓝婉柔也不吊着她的胃口,直接说了:“因为我们此消彼长。”
“你好了,我便不好;唯有你不好,我才能好。”蓝婉柔揪住孟湘雾的衣领,凑近她,露出恶劣的笑容,“还记得许多年前,弟子们传言你偷了我的玉佩吗?那是我做的。这些年,宗门里所有关于你不好的传言,都是我做的。”
【什么你好我好的,不就是夺人气运,说得好像你们命格相克迫不得已似的!】
【原来,我们上云宗那些有关小师姐不好的传言,都是蓝婉柔在背后散播,推波助澜……】
【偷玉佩?那时她才刚到上云宗吧?竟然就开始败坏孟湘雾的名声了!小小年纪的时候,就有如此多的心机!】
兔兔见蓝婉柔竟然揪着孟湘雾的衣领,扑过去啃她的手,想让她松开。
蓝婉柔伸手掐住兔兔的后颈,不断收紧,一人一兽开始角力。
“放开它!”孟湘雾指尖凝着灵力敲在蓝婉柔手腕上。
蓝婉柔泄了力,兔兔从她手下挣扎出来,被孟湘雾一把揽到自己的怀里。
蓝婉柔甩了甩手腕,神态从容,意味深长道:“管好你的狗,否则我不保证,它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沈青烟,下一个孟洛雨。”
“你是何意?”孟湘雾黝黑的双眸凝视着蓝婉柔带笑的脸,眉头拢在一起,“你杀洛雨,也是因为他维护我?”
“对。”蓝婉柔眼神流露出几分阴毒,“那小崽种为了你,对我不假辞色,我真是烦透了他。我们交换神魂是我做的,没想到我没能杀掉他,他可真是好运气啊。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的结果我还挺满意的。怎么样,被最爱的弟弟痛恨的滋味?”
孟湘雾忽然出手,扼住了蓝婉柔的喉咙!
即使虚弱,她的速度依旧很快,蓝婉柔躲闪不及被扼住,从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眉头难受地皱起来。
但蓝婉柔也不甘示弱,她仗着孟湘雾胸口有伤,整个人用力扑上去挤压孟湘雾的胸口!
孟湘雾被压住胸口取了灵骨的位置,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见状,兔兔也扑了上去,使劲撕咬蓝婉柔的衣袖,想把她从孟湘雾身上拽起来。然而,它虽是拽动了蓝婉柔,但没能将她拽起来。
孟湘雾和蓝婉柔在洞府里扭打了起来。
孟湘雾大病未愈,昏迷五日才刚苏醒没多久,胸前还有取了灵骨的伤,到底还是影响了她的发挥。
她在这种状态下与蓝婉柔用灵力互搏,一时间只打了个五五开。
不过,片刻后,她便忍着痛逐渐占了上风。
看直播的修士们都在为孟湘雾鼓劲。
【孟湘雾快揍她!蓝婉柔竟然还跑到你面前趾高气扬了,快打死她!】
【只是因为维护孟湘雾,蓝婉柔便杀了沈青烟,还杀孟洛雨,她的心肠可真歹毒啊!】
【这蓝婉柔怎的净出阴招?卯着孟湘雾的胸口打,太不是东西了!我真是恨不得替孟湘雾跟她打!】
【可恨,若是孟湘雾没取灵骨就好了,现在按死蓝婉柔不是轻轻松松?】
【依我看,正是因为孟湘雾被取了灵骨身体虚弱,蓝婉柔才敢来对她耀武扬威的。】
他们说话间,孟湘雾一脚踢开了蓝婉柔。
蓝婉柔发出一声痛呼,在地面上打了个滚,抬起含恨的双眼看着她。
眼看着孟湘雾掌心凝聚出浩瀚的灵力,就要拍在蓝婉柔身上,蓝婉柔又掏出了一物——
那是一盏又大又华丽的八角宫灯,每一面都绘着栩栩如生的画作,只看一眼,便能感觉到超脱世俗的道意。
是明心灯。
柳灵珑留下的遗物,也是宝物。
那盏漂亮的明心灯就挡在蓝婉柔身前,孟湘雾看清是明心灯
后立即收了手,她顺着灵脉释放出一半的灵力被她强行收了回去,导致她被灵气一冲,吐出口血,喷在了正对她的那面山水画上。
黛色群山被血液染上了一层红,像是满山的枫树入了秋。
观看直播的修士都看到,孟湘雾身上散出来几颗代表气运的金色光点,被蓝婉柔咻地吸入了身体中。
孟湘雾这口血一喷,仿佛满身精气神也随之泄了出去,顿时身体更加虚弱,脸色也更加苍白,嘴唇被血染成了鲜红色。她半跪在地上,被兔兔努力顶着才不至于直接倒下。
她勉力按着明心灯稳住身子,顾不得擦净唇边的血迹,喘着粗气质问道:“明心灯为何会在你这!”
“真可怜啊,你不知道吗?”蓝婉柔的手轻轻搭在孟湘雾手上,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明心灯上扒开,“这盏灯,前两年我过生辰时被爹爹送给我了。我只是说了一句,年年生辰都能看到它,若是有一年看不到该不适应了,他就直接将明心灯送我了。”
蓝婉柔笑道:“他还说,送给我,我就每年都能看到了。”
孟湘雾用力按着明心灯的边缘,不让蓝婉柔把她的手指扒开,虚软的声音中满含怒气道:“这是我娘的遗物,那老匹夫凭什么送给你!”
“可它就是被送给我了呀。”蓝婉柔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哦,还有呢。”
她又取出一件薄纱质地的外衫,轻飘飘的,犹如一片薄薄的云,上面以金色丝线绣满了缠枝花纹,缠绕的枝条点缀着无数咒文,完美地融入花纹中,金线上光华流转,仿佛有金光在上面缓缓流动。
观看直播的修士有人已经认了出来,这是后来被蓝婉柔穿在身上的金缕衣。
“这也是你娘的遗物吧?”蓝婉柔晃了晃手中华美的外衫,无辜地睁着眼睛说,“我只是说过想要一件防御法衣,去年生辰时,爹爹就把它送给我啦!当然,我是装作不知道它是你娘的遗物的。”
孟湘雾一手扶着明心灯,另一手伸出去想抢那件金缕衣。
然而她刚吐过血,这阵子身体还在发虚,动作沉重了不少,看起来缓慢又艰难。
蓝婉柔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孟湘雾伸来的手,她眉毛一挑,应是为了气孟湘雾,当着孟湘雾的面将金缕衣往自己身上一披,悠哉悠哉地穿好,那件绣满金色花纹的薄纱外衫在她身上隐去了痕迹。
孟湘雾咬牙看着她,眼尾透着一抹红。她乌黑的眼眸瞪着蓝婉柔,启唇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口双唇间便溢出了鲜血。
她身上又开始往外散金色光点,被蓝婉柔吸收。
兔兔担忧地叫了一声,跑去叼来孟湘雾用的手帕递给她。
但孟湘雾好像连拿手帕的力气都没有了,新月似的秀眉蹙着,脸色白得像纸一般。
蓝婉柔欣赏着她虚弱又伤神的模样,好心情地说:“真可怜啊,那我把这盏灯送给你吧,让你睹物思人。”
孟湘雾没说话,唇角又溢出血。
看来刚才收回的灵力对她伤害不小。
“对了,想知道爹爹为什么这么宠爱我吗?”蓝婉柔字句清晰道,“因为我是他的‘亲生’女儿。”
闻言,孟湘雾瞪大了乌眸,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随即转为浓浓的恶心与厌恶。
她艰难道:“他竟然……背叛了我娘!”
弹幕也是炸了。
【什么?蓝婉柔竟是孟不尘的亲生女儿?】
【啧啧啧,我早就说那个玉佩有问题,上面可是有个“尘”字的!】
【蓝婉柔比孟洛雨大,这说明孟不尘与蓝羽生下蓝婉柔时,柳灵珑还活着呢!孟不尘当真无耻至极!!】
【跟这样薄情寡义的人结为道侣,灵珑仙子真是被鬼迷了眼啊!】
【孟不尘怎么不被雷劈死啊!】
天幕之外,上云宗。
孟不尘也在悄悄看天幕,他发现蓝婉柔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了孟湘雾,有些不满,但也仅仅是不满罢了。
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瞒一辈子。
他原本也打算等孟洛雨长大后,将这件事告诉孟洛雨的。
不过孟湘雾早就知道了,竟然没来找他对质、跟他发脾气,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在他心里,孟湘雾知道后早该闹过来了。
这时,他听到天幕上的蓝婉柔又说道:“但是呢,其实我不是孟不尘的亲生女儿。”
孟不尘脑子里“轰隆”一声。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看见蓝婉柔的嘴唇不断开合,还在说:“我娘跟孟不尘说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因为早产,所以身子骨弱,孟不尘竟然都信了,没有一句质疑。但我哪里是早产呀,我是足月出生的,只是我娘为了跟孟不尘圆谎我为何八个多月就出生,才骗他是早产的。”
她噗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此事很好笑:“我娘是故意跟孟不尘春风一度的,早在那之前,我娘就已经怀上我了。”
闻言,孟不尘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晕。
他听到了什么?
他的蓝羽,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算计了他!!
第46章 第46章渣爹继续破防。
孟不尘真是宁愿自己听错了!
他与蓝羽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修炼、游历都是彼此相伴。蓝羽父亲寿终后,最依赖的男人就是他。
他认为,他们没能走到一起,是因为二人背后各有一个宗门的责任,蓝羽曾说过她要将青梧宗发扬光大,而他也要让上云宗踵事增华,跻身上层宗门。
但他觉得蓝羽是爱着他的,她还为他偷偷生下了女儿。
而今,他竟亲耳从蓝婉柔口中听到了,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蓝羽当初那一夜是故意的!
蓝羽算计、欺骗了他?!
可是,他明明感受到了蓝羽的爱意啊!
他与柳灵珑大婚结为道侣那日,蓝羽虽然带着夫君来观礼,但是貌合神离。她一直注视着他,目光哀婉又忧伤,唇角扬着勉强的笑。这分明是爱惨了他却不能与他在一起,看着他与别人成婚而强颜欢笑啊!
难道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蓝羽的表情、眼神,还有她的一举一动,不都是说明爱着他吗?!
孟不尘身体如石雕般僵硬,脑内正在疯狂地呐喊,看着天幕的眼睛都快瞪裂了。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退出观看。
只见天幕中,蓝婉柔坏笑着对孟湘雾说:“你的爹爹将我当成心肝、掌上明珠,捧着我,宠着我,偏爱我,我要什么就给什么,而将你看作一根草、他挣面子的工具。难受吗?嫉妒吗?你大可以去跟爹爹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你看他信不信?”
许是她的笑容太过不怀好意,兔兔龇牙警惕地看着她,喉咙里发出将吼未吼呼噜噜的声音。
“啧啧,如今,你也就只有这一条狗愿意跟着你了。”蓝婉柔轻蔑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威慑力的兔兔,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娇笑着慢悠悠道,“说起来,咱们的爹爹孟不尘倒是跟它有点像呢,当初他可是我娘最忠诚的舔狗。”
孟不尘不懂什么叫“舔狗”,但他打心眼儿里排斥“舔”这个字,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他极不想听到的话。
果不其然,蓝婉柔接下来的话让他几欲吐血。
“只要我娘想要什么,一个眼神,孟不尘就会巴巴地弄来送给她。这时只要我娘夸他几句,他就会舔得更卖力,各种天材地宝都送给我娘。”蓝婉柔歪着头,对孟湘雾眨眨眼,炫耀似的说,“我娘和柳灵珑都想要的东西,孟不尘不一定会给柳灵珑,但绝对会给我娘。哪怕我娘没开口要的东西,他也会给。”
提到柳灵珑,孟湘雾垂着的长睫颤了颤,抬眼盯着蓝婉柔。
蓝婉柔见孟湘雾又有些反应,更加卖力地讲,自以为是在刺激她:“我娘若是不高兴了,他会立刻道歉认错,就算我娘只是无理取闹,他都甘之如饴。有时候我娘嫌他烦,随便找点事儿给他打发了,他都只会觉得蓝羽是依赖他,不放心别人做。”
最后,蓝婉柔总结:“我娘跟我说过,他就是贱,得不到
的才是最好的。”
弹幕多得像是捅了马蜂窝,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看看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跑到孟湘雾面前说这些,真是脸都不要了!】
【她何时有过脸?更何况,若是她不沾沾自喜跑来与孟湘雾说这些,我们也无法知道,孟宗主还有这么精彩的一面啊!】
【我好像悟了什么叫舔狗了。啧啧,“舔”这个字可真是灵性啊,可谓是点睛之笔!】
【全修真界都知道孟不尘上了当,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了。】
【如此甚好,以后我就叫孟不尘舔狗了!】
【他们姓蓝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听这意思,蓝羽在孟不尘与柳灵珑大婚后还去勾引孟不尘,跟他偷情利用他呢。】
【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孟不尘和蓝羽应该一起骂,谁都别想跑!】
【哈哈哈哈……我快要笑死了,蓝羽亲口说孟不尘就是贱,不知孟不尘此时是何感受啊?】
是何感受?
崩溃!
孟不尘眼睛都红了,冒着红血丝,他看着天幕不停地喘着粗气,喃喃道:“不可能,羽儿怎可能那般说我!”
“我对她好,她有何不满意的?竟还觉得我烦?对她好,这能叫舔吗?能叫贱吗?”
“羽儿明明说过,我是最让她有安全感的男人!”孟不尘在殿内暴躁地走来走去,反复回忆他们相处的细节,不愿相信蓝婉柔说出的真相,袖子一扫,“婉柔定是在骗孟湘雾,羽儿怎可能利用我,还觉得我贱?!我不是舔狗!”
最后那句“我不是舔狗”,孟不尘因为情绪太激动,声音大了许多。
上云宫外,大殿外的守门弟子听到殿内的声音,对视一眼,感觉既震惊又觉得好笑,使劲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
虽然孟不尘下了令不让看,但他们也在偷偷看天幕。
孟不尘竟然费心费力给别人养了孩子?倒贴各种天材地宝还被人说贱?震惊上云宗一百年!
有这么丢人的宗主,感觉未来都要抬不起头了。
若不是离开宗门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都想退出宗门了!
另一边,妖族的灵舟上。
涂朝、柳景、三长老和他的小兔妖徒弟,正在前往沧州的路上。
他们要在沧州的秘林寻得养魂草、栖魂木,以及有助于修复尸身恢复生机的阴阳花,顺便把晶莲魂灯还给沧灵派。
以涂朝和柳景的修为,获取这些地宝顺利的话也就一两天。与此同时,涂朝叫了几个擅长寻人的妖族、柳景和三长老发传音符联系了几个信得过的亲传弟子,共同寻找蓝婉柔的踪迹。
待拿到这些地宝,找到蓝婉柔的踪迹,便去杀了蓝婉柔复活孟湘雾。
柳景一直在看天上的天幕,想多了解自己这个从未见过的外孙女,想知道他闭关的这些年,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受了什么委屈。
听了蓝婉柔的话,柳景不禁放声大笑:“孟不尘,自作多情,倒贴还被嫌弃呢!给别人养孩子,被骗得团团转,还被说贱,哈哈哈!舔狗这个词我还是头一次听,但感觉真配他哈哈!”
笑着笑着,他忽又掩面哭了起来,宽大的袖子后传出他哭着说话的声音:“灵珑……我的傻闺女,你就看上了这么个狗东西!若不是为了这狗东西,你也不会断了灵骨伤了根基,早早离我而去。他与你结为道侣还跟别人有染,薄情寡义,又待湘雾如此不好,爹爹定会为你报仇!”
天幕上,孟湘雾的反应也与柳景有些相似。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嘴里溢满了鲜血,将牙齿都染成了红色。可看她的表情,并不像受到了打击的模样,反而隐隐有解脱、豁然明朗之意,看得蓝婉柔诧异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你笑什么?”蓝婉柔问,“你的爹爹对另一个女人极尽讨好,亏待你娘。你娘遇人不淑,你还能笑得出来?”
“你让我知道我娘嫁了个渣滓,他不配做我爹,为何我笑不出来?”孟湘雾黝黑的眼眸盯着蓝婉柔道,“日后,我定会拆了这狗屁上云宗,把他靠着我娘得到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
天幕外,孟不尘被她的目光一震。
随即想到孟湘雾已经死了,不可能拆了上云宗。
他哼了一声:“异想天开。”
他再看向蓝婉柔,眼里满是沉甸甸的痛苦。他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竟不是他亲生的,他错付了!
偏偏这时,蓝婉柔为了精准打击孟湘雾,又爆出了一件事。
“孟湘雾,你别太得意。”蓝婉柔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爹当初到底有没有去借青梧宗至宝救你娘吗?”
经过第二次南柯一梦,众人都知道,青梧宗所谓的至宝,是天青的父亲昆玉的凤骨。
传言凤凰灵骨可让修士涅槃重生。
若是身体有了不可治愈的损害,濒临离世,除了难以寻到来生所在且毫无记忆的转世,重生确实是更好的唯一的办法。
孟湘雾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望着蓝婉柔不说话,似是等待她继续开口。
蓝婉柔勾唇道:“当初孟不尘确实跟我娘借秘宝了,但态度也不是很迫切的样子,好像可借可不借。我娘当然不愿意借,她觉得孟不尘可不值得她付出这么多,她就算不借,孟不尘也会对她不离不弃,继续当她的舔狗,不会有丝毫的芥蒂。”
结果不用说也知道了。
“她说的理由是,我自打出生以来便体弱多病,或许将来凤骨能助我一臂力,让我脱胎换骨。孟不尘一听,果然选择放弃了柳灵珑呢。”蓝婉柔笑看着孟湘雾说,“原来你娘的一条命,连我的身体健康都比不上。”
这下子真的戳到了孟湘雾的愤怒点。
她奋力扑向蓝婉柔,伴随着不断逸散的气运光点,拖着虚弱的身体与蓝婉柔撕打起来。
她大病未愈,加上刚才强行收回灵力受了内伤,灵力淤滞,这次稍落下风。
兔兔大声吠嗥着加入战局。
孟不尘看着天幕上堪称荒诞的一幕——
两人一狗打成一团。
孟湘雾骑在蓝婉柔身上掐着她的脖子,带着灵力的巴掌甩在她脸上,又被她一掌拍在被取了灵骨的胸口,呕出一口血,却还坚持着不撒手继续掐,仿佛势要将蓝婉柔当场掐死。
兔兔使劲咬着蓝婉柔的一只手腕,不让她抬手,但蓝婉柔刚穿上的金缕衣起了作用,它完全奈何不得,便转而咬向她的手掌。
金缕衣只能保护被衣服盖住的身体部位,像脸、脖子、手这样的位置无法防御。
蓝婉柔被咬得大叫一声,调动体内灵力用力一震,将兔兔和骑在她身上的孟湘雾全部掀开。
场面非常混乱。
但孟不尘只是呆呆地看着,完全无法思考。
他的脑海里,充斥着蓝婉柔刚才说的话。
蓝羽觉得他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
就算不借,他也会继续当蓝羽的舔狗。
此刻的孟不尘不但觉得自己的爱在蓝羽眼里十分廉价,蓝羽对他的爱,似乎也只是假象。
蓝羽似乎从未爱过他,只是利用他!他这些年就是个任劳任怨的冤大头!!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47章 第47章修真界的人开始破防。……
孟不尘被气晕在上云宫的消息不胫而走。
以往众修士修炼之余提到孟不尘、孟宗主,印象都是仙盟七大仙宗之一的宗主,修为深厚已达大乘,是许多人艳羡的对象;此后再提到他,就是舔狗、白给还愚蠢,背信弃义辜负柳灵珑,被人利用给别人养孩子,被全修真界的人所耻笑。
孟不尘最好面子,知道许多人背地里叫他“舔狗”时,又气又臊,差点又昏过去。
不过那是后面的事了,此刻,先回到当前。
孟湘雾和蓝婉柔的撕打以两败俱伤结束。
蓝婉柔不甘愿狼狈离开,临走时还不忘放话威胁孟湘雾:“我们的神魂能互换一次,就能互换第二、第三次,你可要小心了。”
看过直播的修士都知道,蓝婉柔交换神魂的道具只能用那么一次,现在不过是说假话吓唬孟湘雾罢了。
然而孟湘雾毫不受其威胁,闻言嗤笑一声,擦掉唇边的血迹笑道:“蓝婉柔,真不知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还敢跟我换?你若是敢换,我便敢用你的身体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你的所作所为,再自戕。”
蓝婉柔一副猛然醒悟的模样,似乎才想到这一茬,脸色极差地离开了。
她这次来一趟,倒像是送上门被羞辱了。
但还是占了些便宜的,孟湘雾少量的气运又被她蹭走了。
【哈哈哈哈哈且不提那所谓道具只能用一次,蓝婉柔何处来的信心啊,孟湘雾还能继续任她为所欲为?】
【第一次交换,不过是孟湘雾那时还未与她完全撕破脸,又为了救顾寂才什么都没做罢了。】
【是啊,第一次完全是蓝婉柔仗着孟湘雾良善,不会用她的身体做什么。】
孟不尘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身边是被弟子们急火火唤来的药云峰丹修长老,还有主动前来的妙云峰音修长老石弦吟——也是蓝婉柔的师尊。
丹修长老道:“醒了。”
孟不尘坐起身,想起气晕前看到的内容,脸色一僵。
“师兄,既然孟宗主已经醒了,你便先走吧。”石弦吟看着孟不尘,对丹修长老道,“我有话想与孟宗主说。”
丹修长老也偷看过天幕,不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连点头:“好、好,不过孟宗主心脉还有些郁气淤塞,你莫要说重话气他。”
石弦吟道:“我何时故意气过他?”
丹修长老离开了。
“孟不尘,我要听你亲口说。”石弦吟冷着张俏脸,锐利的眼神盯着孟不尘,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你当初宠爱蓝婉柔,是不是因为,你以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是不是,在与柳灵珑结为道侣后,还与蓝羽有染?”
石弦吟此人,是孟不尘的同门师妹,还曾爱慕过孟不尘。
最初的时候,孟不尘常与青梧宗的蓝羽相伴,他们儿时便相识,石弦吟自知争不过,只是苦苦暗恋。后来蓝羽成婚,石弦吟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她想要以长久的陪伴慢慢捂热孟不尘这颗心,不曾想又来了个火一般热烈的柳灵珑,艳丽多姿,背景深厚。
石弦吟好不容易熬走了青梅蓝羽,哪肯轻易放弃,与柳灵珑公平竞争。
最终还是柳灵珑打动了孟不尘,二人成为道侣。
如今想想,哪里是柳灵珑打动了孟不尘,分明是柳灵珑背后雄厚的势力打动了孟不尘。
石弦吟生平最恨的便是插足别人的感情,若是两人还未成,她愿意去争取,若是两人成了,她便撒手。虽不愿意祝福孟不尘和柳灵珑,但二人成婚那日,她还是大方送去了贺礼的。不过,她还是不喜欢柳灵珑,相信柳灵珑也同样不喜欢她。
所以,她只是默默看着。
看着柳灵珑镇压魔窟后断了灵骨,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最终死去。
她虽不喜柳灵珑,但也不会故意去为难柳灵珑留下的两个孩子,只是漠视他们。
直到孟不尘带回蓝羽的孩子。
对于蓝羽的孩子,她的态度倒是平和。当时的她以为,这是蓝羽与其夫君的孩子,孟不尘是看在往日情谊才带回来抚养。孟不尘疼爱蓝婉柔,她也跟着爱屋及乌,疼爱蓝婉柔。
谁知,孟不尘竟是因为这是蓝羽与他的孩子,才带回来的!
石弦吟只要想到,过去的自己如此疼爱蓝婉柔,便觉得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她见孟不尘许久未开口,又问了一遍:“是也不是?”
面对师妹的质问,孟不尘脸色不太好看,他不喜欢这样被人质问。但石弦吟问的偏偏都是事实,就算他不承认也无济于事,天幕都已经将真相都放出来了。
他只能沉着脸“嗯”了一声。
“你竟变得如此令人恶心。”石弦吟的话让孟不尘脸色更难看了,他没说话,听石弦吟继续道,“柳灵珑哪里不好,又有何处对不起你,竟让你如此对待她?”
孟不尘沉默片刻,问:“你不是向来不喜柳灵珑吗,怎的为她说话了。”
“不喜归不喜,但是非曲直我还是分得清的!”石弦吟冷声道,“我已经将蓝婉柔逐出我门下了,你愿意留着就留着吧。”
这次,孟不尘彻底沉默了。
他愿意留着吗?自然是不愿意的。
蓝婉柔竟不是他与蓝羽的孩子,曾经有多疼爱,现在便有多痛恨。
她竟然还把他比作狗!
石弦吟也不欲与孟不尘多说什么,见孟不尘一直不说话,冷哼一声离开了。
还留下一句话:“报应。”
孟不尘听到这句话,脸都快黑了,偏偏他还无法反驳什么。
*
在孟不尘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天幕已经快速跳过了孟湘雾养身子的三个月,这期间,除了上门挑衅的蓝婉柔,竟无一人来看孟湘雾,只有兔兔在努力地照顾她。
【这些上云宗弟子个个狼心狗肺,好歹孟湘雾曾经帮助教导过他们,他们竟连看都不看她。】
【都是群白眼狼罢了,孟湘雾教他们还不如教一条狗!】
【他们上云宗弟子如此对待孟湘雾,还不如让给我们逍遥宗呢!】
【我们霜天门也想要!】
【我们也……哎,现在说都晚了,还是继续骂上云宗吧,好好的天才被毁了!】
正在偷看直播的上云宗弟子中,有不少曾受过孟湘雾的指点、受过庇佑与恩惠,也发自真心唤过孟湘雾小师姐。
此刻他们看到弹幕骂他们,又想起了先前看到的一切,还有孟湘雾独自在洞府三个月的模样,纷纷面色羞赧,十分惭愧。有些特别懊悔的,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痛哭不止。
小师姐虽然对他们不苟言笑的,但修行上帮助他们,历练时护着他们,对他们极好。
后来的蓝婉柔虽然为了做做样子也会这么做,但终究不是发自真心的,若有弟子历练时被魔修掳走,孟湘雾会拼了命去救回来,而蓝婉柔只会冷静地分析,动之以情,晓之以歪理,找借口不去救,美其名曰不让剩下的人送死,把这件事禀告宗门。
这么好的小师姐,再也没有了。
这些弟子也不敢在弹幕说什么,毕竟大家说的、骂的是不争的事实。他们就默默看着弹幕,流下后悔的眼泪。
三个月后,孟湘雾身体好得差不多了,第一件事便是提出要下山。
她用的理由是要去四方游历。
彼时蓝婉柔刚突破到金丹后期,整个宗门欢欢喜喜,加上孟洛雨身体也好了,孟不尘正在着手准备举办个庆祝的宴会。孟湘雾提出要下山,孟不尘估计也是不想在上云宗看见她,爽快地同意了。
但蓝婉柔好像很“舍不得”孟湘雾似的,当着孟不尘的面说:“湘雾姐姐,留下来参加完宴会再走吧。”
孟湘雾只是冷淡地睨她一眼,一点面子不给,径自带着兔兔离开了。
徒留委屈的蓝婉柔对孟不尘喊“爹爹”。
……
孟湘雾带着兔兔乘坐灵舟,下了灵舟又御剑,花了好几日,寻到一处。
两岸间是一条极为宽阔的、波涛汹涌的江河,水势湍急,水花在岸边的巨岩上拍出白沫,两岸树木茂盛,郁郁苍苍。
这里的景象有些陌生,但随着孟湘雾的持续移动,画面中出现了被岁月侵蚀的山石,依稀能从上面的剑痕辨认出曾有剑修在此决战。
【孟湘雾是有目的来到此处的,想来是知道此处,可有道友知道这是何处?】
【我觉得很是眼熟,好像在哪瞧见过……】
【笨呐!你们看这个好像被削掉一块的岩石,再看看那边好像崩了一半的山崖,还想不起来吗?】
【这不是第二次南柯一梦的……?!这是阿湘葬身之地啊!】
【孟湘雾寻到这里,莫不是要拿到阿湘的剑?】
【什么阿湘的剑,那也是她的剑,她是来寻回当年落入天堑的乌霜剑!】
孟湘雾站在剑上,悬停在水声潺潺的河面之上。
她垂目望着水流涌动的河水,或许是水流太快卷着泥沙,河水并不是很清澈,深不见底。
她道:“兔兔,这段日子我经常做梦,梦到我在南柯一梦的事。”
兔兔在她脚前站着,听到她的话,小心地在并不是很宽的剑上转了个身,仰头看着她,发出询问的语调:“
嗷呜?”
“是第二次,有你在的那次。”孟湘雾双手结了个手印,有灵光从她双手中浮出,“我时常觉得,阿湘就是我,那不是梦,是我的过去,亦或者说前世。是天道借着南柯一梦让我想起来,吸取教训,莫要重蹈覆辙。”
孟湘雾继续结印,几个复杂的手印被她灵活的手指变换出来,她继续道:“我也迷茫过,我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我两次在南柯一梦中接到的天道指引是不是真实的,所以我来验证了。”
【什么?孟湘雾曾在南柯一梦接到过天道指引?!】
【孟湘雾两次在南柯一梦中都曾说过天命,天道指引是否就是告诉她,她的天命是什么?】
【天命……孟湘雾的天命究竟是什么?我们不止问过一次了。】
【我倒是希望,她的天命只是永远镇压万魔窟……】
为何如此希望?
所有人心照不宣。
他们不敢猜,也无法接受最可能的那个答案。
孟湘雾就着最后一个结印的手势,指向脚下汹涌的河水,灵光如离弦之箭射入河水中,消失不见。
众人不禁屏息,与天幕中的孟湘雾一起注视着河水,等待着。
不过几息。
河水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泡,更加汹涌,好似刚才没入的不是一团灵光,而是一团火。
河面出现一小片阴影,愈来愈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水面。
随着“嘭”的一声,河面炸开,水花四溅。
孟湘雾脚踩着剑飞起,在淋漓如落雨的水花下,看到了浮出河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一米多长的椭圆形泥块,黏着河底的砂砾和水草。
孟湘雾唤道:“乌霜。”
泥块颤动起来,抖落了七百年来积攒的层层砂砾和泥土,逐渐显露出一把剑的轮廓。
剑上的淤泥越来越少,在阳光下泄露出一抹剑身反射出来的银光,光芒刺眼。它不停地抖落身上的泥块,最终,一把剑身银白的灵剑出现在看直播的众人眼中。
是阿湘死时落入深河的乌霜剑!
乌霜剑像是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归途的旅人,直直冲向孟湘雾,热情又快速,却在半途猛地停住。
修士们:“?”
只见乌霜剑像通人性似的,原路返回,在河水里把自己仔细涮了涮。像是怕自己在泥里待过不干净,会被孟湘雾嫌弃。
它再次飞向孟湘雾,这次安安稳稳地停在了孟湘雾面前,剑身一颤发出嗡鸣,好似在呼唤她。
“果然,都是真的。”孟湘雾握住乌霜剑的剑柄,横在眼前。
乌霜剑上流淌过属于孟湘雾的灵气。
七百年过去,它并未因泡在河水中而受到一丝一毫的腐蚀,剑身清晰地映出孟湘雾乌黑的双眸,剑刃依然锋利无比,寒光灿灿。
孟湘雾屈指弹了下乌霜剑的剑身,道:“乌霜,好久不见。”
兔兔也认出了这把曾在南柯一梦中,陪伴孟湘雾多年的“老朋友”,高兴地叫了几声。
乌霜剑的剑身晃了晃,好像在回应他们。
一人,一犬,一剑,又相逢。
孟湘雾精致漂亮的眉眼流露出笑意,手握着乌霜剑流畅而利落地挽了几个剑花,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银白的光,耀眼夺目。
她抱起兔兔跃上乌霜剑,收起这段时间用的普通灵剑,望向远方。
“我们走吧。”孟湘雾撸了几下兔兔的脑袋,和它的长耳朵,道,“去寻修天阶的第一物,建木。”
兔兔“嗷”了一声。
一人一狗御剑远去。
看直播的修士们全都傻了,满脑子被“修天阶”这几个字塞满,堵得严严实实,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看着天幕上的孟湘雾。
许久,才有一条弹幕飘了过去。
【在下可能是走火入魔了,竟听到孟湘雾说修天阶,哈哈……】
众人被这条弹幕恍然惊醒似的,瞪大了眼睛。原来不只是他们听见了,其他人也听见了!
孟湘雾真的说修天阶了!
孟湘雾的天命真的是修天阶!!
所有人都窒息了。
第48章 第48章修真界的人继续破大防。……
建木是能沟通天地的神木。
传说中,最初修士不需要飞升也能前往天界,还能在两界之间往来,便是通过建木。后来有修士为了不让其他人前往天界而砍毁建木,自此,建木通天成了一个传说。
据说沧闽秘境还留有几颗建木的种子,但千年万年来未曾有人寻到,也就成了个不知真假的传言。
如今,修真界众人想的不是孟湘雾如何寻到建木,而是孟湘雾竟要用建木修天阶!
天阶啊!!!
他们错过了什么!!!
修真界所有正在看天幕的人脑袋都好像塞了浆糊,目光呆滞,随即反应过来之后,捶胸顿足,甚至有的人开始嚎啕大哭。
他们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才是真相,可事实如此,就算不接受也不行了。
孟湘雾一死,谁来修天阶?
哪怕有人想替代她修,现在也只知道需要建木。在她口中,建木只是修天阶的“第一物”而已。是不是还有第二、第三、第四物?就算寻到了所有材料,天阶是否如补天裂时只能由气运之女移动巨石一般,只能孟湘雾来修?
压在他们头顶七百年的阴云,所有人心头的阴霾,本来有机会散去,如今却彻底绝了希望!
弹幕里一片混乱,许多人语无伦次。
【孟湘雾!啊啊孟湘雾!!诸位懂我的感受吗,孟湘雾死了啊!身死魂灭!!】
【没有孟湘雾,谁来修天阶啊!我师尊已经一千七百岁了,没有天阶,他无法飞升只能等死了!】
【你师尊至少还活着,我师尊去年寿元尽了,活生生耗死!我看到他死不瞑目的样子,连着做了好几日噩梦,只要一想到我就算修炼到渡劫期,也无法渡天劫蹬天阶,就好生绝望,修为都停滞不前了!】
【呜呜呜呜……上一个气运之女阿湘死后,等了七百年,才有第二个气运之女孟湘雾啊!我还能有下一个七百年吗?】
【难道上天注定我要死在修真界了吗?我不想等死啊!】
【我想飞升啊!我苦苦修炼几百年,就是想着等我修炼到渡劫期,能够飞升成仙。天阶断绝本就是我的心结,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放在眼前,我却眼睁睁看着它消失了!】
【我我我以前还曾骂过孟湘雾!我这个天杀的,竟然还骂过孟湘雾!】
【我罪过!我曾经堵在仙盟驻地前支持将孟湘雾捉拿,孟湘雾正是被捉拿后处死的……我还拍手称快了……】
【都是报应啊……是我们冤枉孟湘雾的报应!】
所有人绝望不已,尤其是一些闭关多年苦苦等待飞升机遇的老祖,更是差点晕了过去。接受不了真相的人有些郁结在胸,呕出鲜血,有些甚至生了心魔,当场疯癫。
他们无法将这个痛苦消化下去,便想找办法发泄。
【都怪蓝婉柔!是她害死了孟湘雾!】
【对!若不是她为了夺取气运,三番五次打压陷害孟湘雾,孟湘雾如何会死?!】
【我要抽了她的筋,扒了她的皮!我飞升不了,她也别想苟活于世!】
众人将矛头指向了蓝婉柔,群情激奋。
还有人连着整个上云宗一起辱骂,扬言就算是自爆元婴,也要毁了上云宗的护山大阵,杀进去。
上云宗弟子看到后惧怕不已,跑出来说都是蓝婉柔一个人的错,他们也是受了蒙蔽。
铺天盖地的弹幕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吵架的、骂人的、发疯的、甩锅蓝婉柔的,像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恶心蛆虫。
不知多久,他们终于达成了统一,决定先杀罪魁祸首蓝婉柔!
【谁知道蓝婉柔去了何处?】
【我只知道她之前还在仙盟驻地,后来跑了!】
【去上云宗找!】
【我是上云宗弟子,各位别来!会白走一趟的!蓝婉柔昨日傍晚便离开上云宗了,走的时候还与孟洛雨发生了冲突,孟洛雨想杀她,但是被孟宗主拦住了!】
【孟不尘这个该死的舔狗!若不是他,蓝婉柔怎么跑得掉!】
被众人寻找的蓝婉柔,已经用仅剩的气运值在系统商城兑换了不少逃命道具,此时正顶着易容道具弄出来的一张假脸。即使是逃命,蓝婉柔也没有弄出一张平凡的脸,这张脸眉清目秀,小家碧玉,也是中等之姿。
这个道具哪怕是渡劫期的大能来了,也无法看出她是易容的。
蓝婉柔坐着从商城内新兑换出来的飞行道具,速度极快地飞向珠州城,打算隐姓埋名先躲进去。
她看到天幕那些密密麻麻的弹幕,忍不住开口骂道:“他们自己脑瘫,轻易信了我的话,如今还想把黑锅给我一个人背?若是没有他们的助力,我一个人现在还弄不死孟湘雾呢!他们还有脸骂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蓝婉柔这边骂骂咧咧,孟湘雾那边跟过年一样。
系统团子欢天喜地地抱着三足鼎,哇哇大叫:“宿主!宿主你看啊!”
鼎腹的百分比显示:89%。
先前蓝婉柔自爆以后,气运就已经回归到58%了。没想到的是,得知孟湘雾的天命是修天阶后,他们狂骂蓝婉柔,比任何一次都要真情实感得多,孟湘雾的气运一下子回归到了89%!
只差一点,她就能彻底夺回属于自己的气运了。
孟湘雾戳了戳系统团子:“看到了。”
系统兴奋道:“你的气运马上就能彻底回归了!”
孟湘雾“嗯”了一声,又揉了几下毛茸茸的系统团子,但兴致不太高的样子,她又看向自己还在疯狂上涨的情绪值。
蓝婉柔自爆后配合情绪增幅器,给她带来了32万情绪值,光孟不尘一个人就给她贡献了8万。
更夸张的是,只是爆出她的天命是修天阶,这些修士对她的情绪竟然比任何一次都热烈,已经暴增40万了,还在上涨。
她如何被蓝婉柔陷害,大家为她说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事不关己。如今得知她原本要修天阶,她死后,没人能接替她,这些人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情绪激烈,她得到的情绪值比蓝婉柔自爆得到的还要多得多,至今还在涨。当然,也有情绪增幅器的功劳。
只是,未免还是有些讽刺。
孟湘雾嗤笑一声。
好在她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德行了,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只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离她复活那日不远了,她依然会牢记天道赋予她的使命,修好天阶。
但新的天阶,可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要熬着雷劫往上走就行了。
登天,只会一次比一次难。
远古时期,修士们登天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也不需要修为有多高深,只要顺着建木往上走就行了,走上去就能获得与仙人沟通的机会。后来,建木被一个自私自利的修士砍毁,又出现了天阶。
天阶便比建木多了难度和要求,修士的修为要达到渡劫期,渡天劫,扛过前四十道天雷,再继续挨着天雷走上天阶,等天门开。
这已经不容易了。
而新的天阶,还会继续增加难度,不只是渡天劫了。
以这些人虚伪又自私的德行,就算是她将新天阶修好,真正能飞升上去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
雨霖宗是个中层势力的宗门。
曾经这个宗门也风光一时,是大宗门,只是天阶断绝后连连发生倒霉事,渐渐没落了。
此刻的雨霖宗内如其他宗门一样,处处弥漫着绝望。
雨霖宗后山的禁地,打坐闭关多年的渡劫期老祖,痴痴看着天幕,眼底一片灰暗。
他这一生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
当年,在阿湘与蓝青梧互相指认时。他与其他几位道友在她们之间无法判断出,谁才是真正灭了苍情派满门的人,没有调查,只凭权衡利弊、谁地位更高,便定下了阿湘才是那个罪人。
若不是因为他们轻易的判断,阿湘不会背负着骂名,最终被蓝青梧杀掉,天阶也就不会断了。
阿湘死后,天阶断绝,他已经在修真界苦苦熬了七百年。
往日的渡劫期道友都已经寿终而亡,只剩下他了。他如何努力延长寿命,也没能等到飞升的机遇,一日一日接近死期。
而今,他的寿元也没剩多少了,也就在这一年之内了。
天幕出现后,他看到孟湘雾那张与阿湘有七分像的脸,便知道,阿湘回来了。可他看下去才从弹幕得知,回来的阿湘,又在骂名中死去了。
前有蓝青梧,后有蓝婉柔,害死了两代气运之女。
方才他得知孟湘雾背负着修天阶的命运,可孟湘雾已死,他飞升的希望之火彻底熄灭,只剩下满满的绝望攫住他的心脏。
罢了,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老祖长长叹了口气。
他早就该以死谢罪的,然而苟活七百年,仍是躲不开寿终的命运。
他缓缓地拔出几百年未用过的灵剑,抵上自己的喉咙。
“咣——”
后山传来浑厚而悠长的钟声。
雨霖宗的弟子们原本正为自己再也无法飞升而感到绝望,听到这钟声,浑身一抖,望向从不让弟子们进入的后山。
有人喊道:“丧魂钟响,老祖陨落了!”
看,这就是无法飞升的结局。
弟子们更加绝望。
天幕中,孟湘雾还在御剑,清风拂过她的鬓角,扬起缕缕秀发。她的神情悠然,身姿如乘风飞翔的鸟,自由自在。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极为丧气、充满绝望和暴躁的弹幕。
【蓝婉柔到底在何处!我就算死,也要拉着她一起死!】
【我昨日好像瞧见蓝婉柔朝北面去了,但我没跟。】
【你怎的不跟!!】
【我们老祖陨落了……】
【什?这位道友,你是哪个宗门的?】
【我们是雨霖宗,老祖达到渡劫期已经有七百多年了,因为天阶断绝,一直闭关养身不外出,方才陨落了……】
【我已经能预见我的未来了……我会在修真界日复一日地蹉跎年华,最终死去,我不要啊!】
天幕出现后,许多消息散播速度也快了。
只要有人在天幕说什么,很快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
雨霖宗老祖陨落的消息飞速散播开来,其他宗门中闭关的渡劫老祖,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慌不已。
雨霖宗老祖与他们的岁数没差太多,他们的寿元又还剩多少呢?死亡好像成了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刀,随时会落下。
所有宗门的弟子、各路散修都无心修炼了。
修炼有什么用?还不是等死。
只是早死晚死罢了。
【诸位道友,既然蓝婉柔往北逃,那我们也往北去,一路搜寻,掘地三尺!】
【既然我们都要死,不如杀了蓝婉柔泄愤!】
【对,死也要让她死在我前头,我才能痛快!!】
看着这样的弹幕,蓝婉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已经易容了,莫要慌张,他们找不到的。
她不知道,已经与顾寂汇合的孟洛雨,正在用先前下在她身上的追踪咒探知她的踪迹。
第49章 第49章阿湘可不是修天阶的工具……
一张描绘着修真界地形的大地图铺展在桌面,灵力形成的浅蓝色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地向上移动,正是北方。
光点从沧州靠边的位置擦过,看样子是要穿过沧州去珠州,而珠州再往北,则是妖界和魔界。
顾寂盯着那个移动的光点:“蓝婉柔要去……妖界还是魔界?”
孟洛雨也在看着那个移动的光点,冷笑一声,有些瘆人:“她那人贪图享受,魔界贫瘠,不可能去。妖界倒是有点可能,但那里毕竟是妖族的地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到黄河心不死,应该是想先躲进珠州城。”
顾寂想了想,恍然大悟:“那里三界之人都有,鱼龙混杂,是个躲藏的好去处。”
他瞥到窗外的天幕,又
道:“但如今天幕上有那么多人想要找她,她真能躲在珠州城?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孟洛雨有些无语,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顾寂。
但他已经习惯顾寂这个脑袋了,解释道:“隐匿容貌或者身形的法器还少吗?况且,蓝婉柔手段多,她说不定有更好的可以隐藏容貌和身形的东西,说不定寻常的探查之法看不出她隐藏了容貌。”
不得不说,孟洛雨还是挺聪明的,猜得完全正确。
蓝婉柔隐匿容貌的道具,哪怕是渡劫期大能都无法看出脸上有东西,除非能找到看到神魂的法器,直接穿过皮囊看神魂。若手边没有这样的法器,直接拽出人的神魂来看也行,但这可是极为离经叛道的行为。
不过孟洛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他早在蓝婉柔身上下过追踪咒了。
孟洛雨卷起地图说:“多说无用,直接追就是。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她。”
顾寂指了指窗外的天幕说:“现在还有很多人想杀她,要把这个消息分享出去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早点找到她。”
孟洛雨:“……”
“且不提我想亲手杀了蓝婉柔——”孟洛雨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分享了,不但其他人知道,蓝婉柔也能看到。她若是发现有人能精确报出她的行踪和位置,不就知道自己身上有追踪咒了吗?她把追踪咒一除,我上哪找她?”
顾寂也知道自己犯蠢了,点点头,没说话。
*
涂朝、柳景四人那边。
他们还在妖族的灵舟上,已经出了妖界,经过珠州,正在往沧州沧灵派的方向去。
柳景一直关注着天幕,看到修士们讨论蓝婉柔踪迹的弹幕,道:“原来蓝婉柔往北来了,若是我们运气好,能碰上就好了。”
涂朝倚靠着灵舟的舱壁,手掌握上腰间的刀柄,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认真权衡。许久,他道:“先去沧州秘林寻养魂草、栖魂木和阴阳花吧。”
“这个自然。”柳景颔首道,“杀了蓝婉柔固然重要,但那厮阴险狡诈,定有什么手段藏匿,我们找到她也需要时间,不若先给湘雾准备好复活需要的天材地宝。”
他想起什么,嘴角撇了下去:“这群无耻之徒会不会也想复活湘雾,好让她修天阶?”
涂朝想了一下,以他对这些人的了解,很有可能。
仅仅是这么一想,便感觉烦躁不已。
“他们若想复活阿湘,只能走我的路,去借沧灵派的晶莲魂灯。”想到晶莲魂灯马上就要还回去了,涂朝掀起眼皮,蔚蓝如海的妖异眼眸看向柳景和三长老他们,“你们可有能联络沧灵派的传音符?”
传音符也不是有了就能随便联络的,要知道对方的传音符号才行,妖族跟沧灵派可没那么好的关系,会交换符号。
一直安安静静的三长老出声道:“我有。”
涂朝道:“告诉沧灵派,若以后有人向他们借晶莲魂灯要复活阿湘,不要借,就说我抢走了一直未还,也不要提阿湘神魂是否重聚了,问就说不知。若是不答应,这灯我就砸了,不还给他们了。”
哪怕孟湘雾的神魂不愿被召唤走,也能听见手持晶莲魂灯之人的声音,就像耳边一直有蚊蝇般嗡嗡作响,烦人得很。
涂朝不会让这些人有打扰孟湘雾的机会,要找就找他,他正好有些烦心,需要发泄一下。
敢来找他,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听完涂朝说了什么的三长老:“……”
强盗啊!不答应就砸灯!
涂朝看了一眼还没有动作的三长老,道:“还修不修天阶,阿湘说得算,没有人可以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她不修,我可以陪她死在修真界,渡劫期寿元在两千年上下,也够了。”
柳景赞同地看向涂朝,哈哈笑了两声道:“若是湘雾不愿再修天阶,我就带她四处游历找乐子,不就是等死吗,我也不怕。”
他指了下天幕,冷声道:“只是我寿元将近之前,一定要先熬死这群助纣为虐的王八蛋!”
他了解到,原本孟湘雾在天青的争取下,是有一次机会的。
明明仙盟已经被说动了,打算先不听孟不尘一家之言,派人再去调查一番。结果就是这群人被蓝婉柔挑拨,堵在仙盟驻地前发声,仙盟为了平息众愤,只能先继续全力追捕孟湘雾,导致所有人都以为孟湘雾真的屠杀凡人了,名声更差了。
孟湘雾被打压得越厉害,气运流失得越多,蓝婉柔离斩杀孟湘雾的目的便更近。
柳景道:“若没有他们愚昧地追随蓝婉柔,湘雾也不会死得如此早。”
柳景和涂朝都说了自己心中所想,下意识地看向还未说话的三长老和他的小兔妖徒弟,好像他们不表个态,他们两个以孟湘雾意愿为先的就要去揍人了。
三长老举起拿着传音符的手,笑叹道:“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呗,回去后我多炼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放到珠州拍卖会肯定能卖出高价。”
小兔妖徒弟也嗅到了赚灵石的机遇,眨眨眼:“我们妖族边界有不少千年人参,这是炼制延寿丹必须要用的灵材,接下来岂不是很受欢迎?”
他们这么一说,氛围轻松了不少。
“掉钱眼里了你们俩。”柳景笑着说他们一句,拽过三长老手里举了半天的传音符。
好歹都是修真界的同胞,他将涂朝的话换了个方式说,也就委婉了一点点。
收到传音符的沧灵派掌门:“……”
他能怎么办,至宝现在还在人家手里呢,不答应不行啊。
况且,答应对沧灵派也没坏处。
妖族太子要来还晶莲魂灯,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个是孟湘雾的神魂重聚了,一个是晶莲魂灯也无法重聚。
无论是何种情况,若有人再来借晶莲魂灯他们也不愿意借出了,都是浪费珍贵的灯芯。若是直接说妖族太子试过了,这些人也不一定信,更不一定就不借了,说不定还要不死心借来试试。
如今有现成的理由不借,而且是妖族太子给他们背锅,只要回答不借、不知就行,不答应才是傻子呢。
他叫来几个内门弟子,将若遇到弹幕对他们喊话该怎么回答吩咐了下去。
巧的是,他如此吩咐下去没多久,天幕真的有修士喊话了。
【诸位道友,我们是否能将孟湘雾复活呢?】
【且不说孟湘雾神魂已灭,她的尸身如今在何处都不知道,拿什么复活!】
【我记得,沧灵派至宝晶莲魂灯可重聚亡人魂魄,神魂破碎也有重聚成功的例子,就是不知魂飞魄散是否还能重聚了……但无论如何,总得试试吧?至于孟湘雾的尸身,当时不是有传闻,妖族太子连夜带走了孟湘雾的尸身吗?】
【有没有沧灵派在看天幕的?孟湘雾可是身负修天阶的重任,你们是不是应该贡献一下晶莲魂灯。】
这句话一呼百应。
【对啊,沧灵派有人在看吗?把晶莲魂灯献出来吧,修天阶对我等每个人都是极为重要之事。】
【此言甚是,不过是燃烧一点灯芯,若是能复活孟湘雾,那可是造福修真界所有人啊,你们自己也能受益,毕竟你们也是要飞升的啊。】
【我们还要寻蓝婉柔,没有空闲。沧灵派让弟子把晶莲魂灯送出来吧,我们就不必上门去讨了。】
沧灵派的人看到弹幕真的要气死了。
若是先前没有妖族太子抢晶莲魂灯一事,他们看到孟湘雾身负修天阶重任,复活孟湘雾他们自然是愿意出一份力的。但这些人的态度也太理所应当了,一点没有求人的意思。晶莲魂灯的灯芯燃一点便少一点,感情烧的不是他们家至宝!
正好不久前掌门告诉了他们该如何回答。
【晶莲魂灯如今不在我们这儿,早在天幕出现前好几日就被妖族太子抢走了,至今未还呢。】
【所以先前那个妖族太子带走孟湘雾尸身的传言是真的?】
【沧灵派的道友,既然被抢走好几日了,你们可知晶莲魂灯如何了?孟湘雾的神魂重聚了吗?】
【不知道,你们想知道就去问妖族太子吧。】
【嘶,妖族太子啊,不敢问。】
【这晶莲魂灯既然是你们门派的至宝,该由你们去问吧?】
【我们可不敢,先前我们不想借妖族太子晶莲魂灯,将他得罪狠了,这才被抢走的。你们若是有人敢,便去问。】
【呵,推来推去的。有何不敢问?我这就去寻他问!修天阶如此重要,他拿了晶莲魂灯凭什么不说?】
【对啊,早复活孟湘雾一日,孟湘雾便能早修天阶一日。所有人都要飞升,他就算是妖族太子,也是要飞升的啊。】
看着弹幕的涂朝低声笑了起来,深海般的眼里满含冰冷刺骨的杀意。
既然敢来找他,那就再也别回去了。
他们把他的阿湘当成了什么?想杀就杀,想复活就复活?
阿湘可不是修天阶的工具。
第50章 三合一寻找建木种子。小破船。……
涂朝的杀意正盎盎欲动,忽地察觉到有人朝这边飞来了,回首望向灵舟后方。
柳景和三长老这两个修为高的也察觉到了,纷纷回望。小兔妖徒弟见他们三个都回头看,虽不知发生什么,但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灵舟后方远远出现一道身影,对方脚踏着灵剑,正不偏不倚地朝着灵舟飞来。随着那人的身影愈发靠近,可以看清他身着一袭月白色剑服,身材高大结实,通身威势。
来人正是剑宗的宗主顾阳。
涂朝妖冶的双眸一眯,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擦过刀鞘口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音。
他正欲上前,柳景开口制止了他:“等等,来的这位顾宗主乃我认识的后辈,先瞧瞧他寻我有何事也不迟。”
在柳景说话的同时,顾阳也御剑追上了灵舟,从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甲板上。
“总算追上了。”顾阳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能给天青一个交代了,他双手抱拳对柳景和三长老都行了个相见礼,随后对柳景寒暄道,“柳叔,许久未见,您何时出关的?”
“就前几日。”柳景没有与他多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你来寻我有何事?”
“我是来寻妖族太子的。”顾阳说着,望向站在一旁的俊美青年,对方乌黑绣祥云暗纹的外袍只穿了左边的袖子,雪白的头发和靛蓝的眼眸彰显着他的身份,“我想问孟湘雾……”
顾阳才刚说出孟湘雾的名字,空气中传来迅疾的破空声,在刀尖滚过的战斗素养令他立刻提剑去挡。
“铛——铛!”
涂朝纤长挺直的环首刀与顾阳本命剑的剑身相撞,发出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在空气中留下隐隐的嗡鸣。
涂朝手腕一压,妖族本体赋予他的力量逼得顾阳不得不顺着他的力,被带着抡了半圈。接着又是“铛铛”几声金属撞击的脆响,刀刃狠狠摩擦过剑刃,几乎要迸出火星。
顾阳一边专注地抵挡涂朝砍过来的刀,一边高声喊道:“柳叔,我真的没有恶意啊,为何如此!”
柳景的脸上看不出神情,问道:“你来寻妖族太子,不是想问湘雾吗?”
“是啊。”顾阳回答完,感觉剑身上承受的力道更重了。他将更多的灵力注入手中长剑来抵挡,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液。
涂朝的刀法大开大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招,返璞归真,力若千钧,攻势凶猛。
顾阳当了几百年的剑宗宗主,剑法也不是徒有虚名,但所谓一力降十会,他剑术再高超,也难顶接涂朝两下被震得虎口发麻。若是放在往常,他定不会如此正面迎战,但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
他忙不迭解释道:“我只是听青儿的,来找妖族太子问问孟湘雾尸身的下落,再送些东西啊?”
他这么一说,涂朝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靛蓝的眼眸深深地望着他,好似要望进他的心里,看他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柳景当然知道顾阳口中的青儿是天青,而天青不但是他女儿柳灵珑的金兰姐妹,还是在孟湘雾落难时唯一努力为她奔走过的人。他信不过身为仙盟七大宗门宗主之一的顾阳,却是信得过天青的。
他问:“你不是问湘雾能不能复活吗?”
涂朝的攻势不再那么猛烈,顾阳终于得到些喘息的时间,回答道:“若是能知道,自然是好的,青儿肯定惦记。”
柳景语气失望地说:“看来,你们剑宗也是想让湘雾复活,好修天阶了。”
涂朝攻势一转又变得猛烈起来,重击之下,顾阳手中的剑震颤不已。
“啊?甚?修天阶?”顾阳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茫然,他连连后退躲避涂朝的刀,急忙道,“我不知道什么修天阶啊,孟湘雾能修天阶?”
他茫然的表情不似作伪。
柳景冷笑着问道:“你不知道?你没看天幕?”
“苍天可鉴!”顾阳感觉自己真是冤得不能再冤,比人间话本里那个叫窦娥的还冤,“我这两日忙于寻找妖族太子,压根没看天幕啊!……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看到,偶尔抬头还是能扫到的,可你们也知道,不投入神识是听不见声音的啊!”
顾阳手中的剑刃迎上涂朝的刀,发出响亮的“铛”一声。他撑着那把还在不断施加力道的刀,苦着脸道:“我今早听说妖族太子的灵舟出了妖界,便一直在专心追赶,那天幕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啊。”
柳景不说话了,静静地盯着顾阳,似乎是在考虑。
三长老觉得顾阳向来憨厚,在柳景身边小声为他说话道:“顾宗主为人豪爽,我们认识这些年从未见他耍过心机,他这番说的应是实话。”
“嗯。”柳景应了一声,算是认同。
涂朝这才收了手,刀身随着他手腕的动作转出两个花,收刀入鞘,一气呵成,看起来轻松随意,仿佛方才只是小小地切磋了一下。
另一边,顾阳也收了剑,舒了口气。
“真是后生可畏啊。”顾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日后有机会再切磋。”
涂朝定定地看着顾阳,似乎没遇到过这种人,被打了还能这么热情。
半晌,他“嗯”了一声。
顾阳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个大木箱放在地面,对柳景说:“这是青儿想让我送的东西。”
他和柳景的注意力都在木箱上,没发现涂朝眉头蹙了一下,似乎不太舒服。
三长老作为一个医者,注意到了涂朝的神情,正欲开口询问,被小兔妖徒弟拽了下袖子。
“师尊,莫问。”小兔妖在三长老的耳边悄声道,“我们太子有个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时不时会狂躁不已,头痛欲裂。我娘的姐姐的丈夫的外甥,就妖族王宫当值的那个,特意叮嘱过我,若是遇到太子犯病,千万不要上前,可能会像其他皇子一样被拧成麻花……哦,我拧不成麻花,那可能会变成麻辣兔头吧。”
说到这,小兔妖瞧了眼涂朝,见对方似乎在闭目养神,更加小声地、哈着气在三长老耳边道:“妖族皇室之间有传言……咳,传言……”
小兔妖又偷偷看了眼涂朝,见对方依然没反应,应当是没注意这边,这才视死如归似的说:“说太子是杂交出来的低劣血脉,血统不纯,所以才娘胎里带病。太子幼年期时,其他皇子经常会拿这件事欺负太子,刺激他,然后被暴揍一顿。”
他说完后一副“救命啊我真的说出来了”“我会不会被宰了”的表情,双手合十差点当场出家。
三长老:“……”
虚假的涂朝:实力强大,战胜了所有原形是龙的兄弟,成为太子实至名归。
真实的涂朝:从小有怪病,被兄弟们欺负的小可怜,挨个揍过去后被推到了太子的位置。
小兔妖又超小声地问:“师尊,我说这些是想问……您觉得这病能治吗?”
“没有诊脉,我不好说。”三长老思忖了一下,觉得这病有点意思,有点职业病上头了,忍不住问,“他娘可有这样的毛病?”
小兔妖睁着粉红色的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三长老:“……”
那就只能问涂朝本人了。
师徒俩同时瞥了眼涂朝。
涂朝依然闭着眼睛,眉心轻轻地蹙着,雪白鬓发与左耳的红流苏耳饰被风微微吹动。他站在那,搭在刀柄上的修长五指用力地攥紧,好像在
极力压制着血脉中的暴躁与冲动,但仍能隐隐从微弱的灵力波动感受到他的躁动。
师徒俩又默契地对视一眼,开始眼神交流。
三长老:你问?
小兔妖疯狂摇头:师尊您问。
真是师慈徒孝。
两人都不敢问,那这个病症就只能等日后他们关系好些再问了,否则现在去问,人家可能还要嫌你多管闲事,或是觉得故意揭人伤疤。别的不说,小兔妖作为泄露这件事的人,八成率先遭殃——虽然他的初心是好的,是想问问能否治。
与此同时,顾阳与柳景正在清点箱子内的东西。
天青知道涂朝带走了孟湘雾的尸骨,也能猜测到对方想做什么,因此箱子内装的正是他们此行想要得到的几样东西——养魂草、栖魂木和阴阳花。
除此之外,还有一根燃烧了约三分之二长度的返魂香,只剩下拇指那么长的一截。
返魂香极为珍贵,是除了晶莲魂灯外另一个可以聚拢神魂的宝物。但比起聚拢神魂,返魂香更适合用于在修士死去后不长的时间里,燃烧此香将魂魄引回肉身,再施以秘术复活。
顾阳看到这截返魂香,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道:“青儿上一次点燃返魂香,是为了复活柳灵珑。”
明知道结果是柳灵珑没能复活,柳景还是不禁问道:“情况如何?”
顾阳摇了摇头:“柳灵珑的肉身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术。青儿为她请了莲华佛寺的燃光大师,助念帮其投胎转世,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她的转世,但还未能寻到。”
柳景点点头,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又问:“那有线索吗?都寻过何处?”
顾阳叹了口气:“剑宗所在的明州基本找遍了,魂石没有反应。”
魂石在记录过一个人的神魂气息后,再遇到那个神魂就会闪烁灵光。而投胎转世,虽然肉身换了,但灵魂还是那一个,因此可以依靠魂石找到某个人的转世。
天青没想到顾阳找到妖族太子时,对方和柳景待在一起,因此箱子里没有准备柳灵珑的魂石。
柳景想了想,问顾阳:“你身上可有灵珑的魂石?能否给我一块?”
“有的。”顾阳这些年出远门时,也会带上柳灵珑的魂石帮助天青寻找,此时柳景问了,他便从储物戒中取出来递给了柳景,“柳叔,给。我曾带着它去过长州雪原,那里有三个凡人村庄,我试过了没有反应。”
“多谢。”柳景郑重地接过那块灰扑扑的魂石,认真道,“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寻我。”
“您言重了。”顾阳连连摆手道。
这时,涂朝忽然跃上灵舟边沿的舷墙,回身对柳景道:“灵舟太慢,我先去沧灵派还晶莲魂灯。”
他丢给小兔妖一块妖族用于互相联络的玉符:“在天幕散播我在沧灵派附近的消息。”
说完他便跳了下去,在半空中化为一只似犬非犬的巨兽,皮毛洁白无暇,额头眼下皆有赤红妖纹,好似兔子的尖长双耳垂在脑袋两侧。巨兽从空中跑过,好像会腾云驾雾,几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小兔妖捧着那块玉符风中凌乱。
他知道自家太子这哪里是嫌灵舟太慢啊,分明是犯病后太暴躁了想打架。
小兔妖身为妖族,会下意识地遵从对他产生血脉压制的妖,更何况这还是自家太子。
他兢兢业业地将神识投入天幕,模仿不同修士的语气发了两条“我在沧灵派附近看到妖族太子了”“是白头发的那个吗”的弹幕,并在心里提前为找死的修士点了个白蜡烛。
*
弹幕出现那两句话时,孟湘雾带着兔兔已经来到了沧闽秘境前。
沧闽秘境每百年开启一次,每次只开启七日,是所有秘境中开启时间最短的,并且只允许金丹期和元婴期的修士进入。但这是修真界最古老的秘境,其中天材地宝无数,有远古大能陨落时留下的法器、法宝还有传承,因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什?妖族太子在沧灵派附近?】
【我离沧灵派近,我也过去看看。若是真找到妖族太子了,我便告诉各位他在何处。】
【那你为何不直接问了?】
【咳,我就不问了,不敢问。】
【先前说要问的那位道友呢?可是在沧灵派附近?】
【我正在去沧灵派的路上,天阶事关三界众生,妖族太子凭什么独享消息?我这就去问!】
【此话甚是,我支持这位道友!妖族太子真自私,夺了晶莲魂灯竟不说,孟湘雾能修天阶这么大的事竟一直瞒着我等!】
有一部分离沧灵派较近的修士纷纷前往沧灵派,试图在附近寻找涂朝的身影。
相较之下,更多的修士还是留下来看天幕了,等待有找到妖族太子的人在弹幕上分享消息,打着“既不用去冒险问妖族太子,又能得到有关孟湘雾和天阶的消息”的主意。
天幕上,孟湘雾在沧闽秘境前遇到了各宗门的人,她独自找了个较为清净的地方待着。
此时离沧闽秘境开启还有一刻钟左右,各个宗门的灵舟都停在秘境外,许多人看到孟湘雾出现后就开始说闲话。
“看,是孟湘雾,她竟还有脸来。”
“你看她都没跟着上云宗的灵舟一起来,估摸是上云宗根本不想带她,是她自己厚脸皮来的。”
与之完全相反的,是尴尬无比的弹幕。
【天道啊,这是我和我师弟……天幕竟然还给我们目光,忽视我们不好吗……】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我跟师兄背后嚼舌根了……我惭愧啊!】
其他修士也不敢批判他们,因为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的画面呢?
“谋杀亲弟,蛇蝎心肠!她怎么没死在虹琅秘境呢!”
【嘶……对不起、对不起,我诚心悔过!我不该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我才是蛇蝎心肠,我自打嘴巴!!】
“据说,她还想将谋杀亲弟的罪名安在婉柔仙子身上,但是失败了,啧啧啧。”
“婉柔仙子这几年照顾洛雨小仙君,就像对待亲弟弟一样,如此心善,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这这这……是我眼瞎!我错了!我也自打嘴巴!】
【蓝婉柔心思恶毒,心善与她毫不沾边!是我当初识人不清,我眼盲心瞎!】
沧闽秘境开启前的一刻钟,天幕一点也没快进,而是挨个展示那些对孟湘雾指指点点、背后说闲话的人,对他们公开处刑。就算是没有说话的修士,对孟湘雾翻个白眼都会给他画面,没一个人逃得掉。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众人之间,这下全修真界都看到他们当初嚼舌根的嘴脸了,有的人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甚至羞愧欲死。
随着灵力的剧烈震颤,沧闽秘境缓缓地开启。
各大宗门依次进入沧闽秘境。
沧闽秘境与虹琅秘境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虹琅秘境的大门只开启半刻钟,而沧闽秘境的大门则是一直开着,七日内可以随时进出。若是七日后没能出来,就要等到下一个百年,或是修为突破元婴达到大乘期。
孟湘雾抱着兔兔脚踏乌霜剑飞入沧闽秘境,她就像知道建木种子会藏在何处似的,有目标地飞向东方。
【若我没记错,这次沧闽秘境大家会遇到九头蛇,险些化为血水!】
【当初是蓝婉柔杀九头蛇,救了大家……可我觉得,这件事也许不是她做的,很可能是孟湘雾杀了九头蛇!】
【对,虽然蓝
婉柔得到了上古法宝,与那九头蛇确实有一战之力,但我还是觉得她杀不了九头蛇。】
【我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蓝婉柔确实阴险狡诈、心如蛇蝎,但她这些年为了做样子,还是做了不少好事的。咱不论她做这些事的初心,只谈结果,她确实是做了好事。就拿九头蛇这件事来说,我们亲眼所见她独战九头蛇,还能有假?她离开秘境时,身受重伤、浑身灵脉枯竭,这都是为了救大家才会这样的啊!】
【我憎恶蓝婉柔,但她确实救过我的命,哎……】
【不,我觉得蓝婉柔杀九头蛇这件事有猫腻。诚然我们皆亲眼所见蓝婉柔独战九头蛇,但还有个人被我们忽略了。应该有不少道友与我一样,知道当初身受重伤、浑身灵脉枯竭的,还有一个孟湘雾吧?】
【对,我是上云宗弟子,我可以作证。当初若不是孟宗主命令我们带出小师姐,我们……都要让她自生自灭了。】
【我也是上云宗弟子,我敢说,她与蓝婉柔受的伤几乎一样,都是九头蛇用獠牙的咬伤。】
【至少说明,蓝婉柔不是独战九头蛇的。】
【奇哉怪哉,我竟完全没印象,只记得蓝婉柔了。】
【不奇怪,别忘了蓝婉柔的系统和道具,说不定是对我们用了什么道具!】
【肯定是对我们用了道具!】
这些修士们不知道,他们的猜测完全正确。
……
孟湘雾带着兔兔在沧闽秘境的东方,可能是凭感觉找了个地方落了下来,环顾四周。
兔兔从她怀里蹦了下去,也跟着扫视一圈。
这里的地势极为平坦,放眼望去,古木参天,树林阴翳,几乎遮蔽了晴空,使得光线阴暗,只有地面印着些许从枝叶缝隙间泄出的斑驳光影。此处的树木看着的确比其余各处都要高大茂盛,但很显然都不是建木。
见此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孟湘雾闭上眼睛,单手掐诀点在额心的灵台处。
良久,她睁开乌眸,有些疑惑地挑起新月般的秀眉,喃喃道:“我能感觉到就在此地,会是哪呢?”
她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树林,除了粗壮的枝干就是枝繁叶茂的树冠,没有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她仔细研究树木的排列,试图寻找阵法的痕迹,甚至试了破除幻阵的口诀,均一无所获。
孟湘雾试着往远走一些,她踩过满地翠绿的落叶,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
“不对。”孟湘雾捋了捋搭在胸前的细麻花辫,神情若有所思,然后她又原路返回,回到了自己最初的位置。
孟湘雾又看了看面前的树林,视线沿着树干逐渐往下,从树根到满地落叶,最终落在自己的脚下。
她跺了跺地面,好似与寻常的地面别无二致。她用上灵力使劲一跺,地面发生微微的震颤,尤其是地下隐隐发出不一样的声响。
孟湘雾惊喜道:“地下!”
她正要唤兔兔一起寻找地下的入口,忽然发现对方正在奋力用两只前爪挠地面的落叶和泥土,旁边已经堆出个小土堆了。
“嗷呜!”兔兔挖出来一块鸡蛋大的东西,上面全是土,隐约能看出那东西是黑色的。
孟湘雾见兔兔对这个物件好奇,顺手捏了个清洁术帮它弄干净了。
这个鸡蛋大的东西终于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块纯黑的玉石,上面有螺旋形状的纹路。
看直播的修士都认出了这个东西,这是在修真界乃至其他两界都比较少见的留影石,价格不菲。
留影石能留下的影像时长与它的大小息息相关,别看这块鸡蛋大小的留影石不算小,但它也只能录下大约半刻钟的影像。不过留影石可以反复使用,只要重新录制,就会清除先前的影像。
“这是留影石,算是稀罕玩意。”孟湘雾拿着这块留影石给兔兔讲解,白皙的手指摸过上面的螺旋纹路,“顺着纹路注入灵力,可以录入四周的影像;逆着纹路注入灵力,就会将影像释放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逆着纹路注入灵力。
留影石瞬间从黑色变成了亮着淡淡光芒的白色,孟湘雾和兔兔的面前出现影像。
影像的开头,是在空中。
拿着留影石的这个人似乎正在御剑飞行,他顺着一个遍布纵向裂纹好似树皮的庞然大物飞,下方是被充裕的灵气滋养、比如今更为苍翠的崇山峻岭,还有清澈得好似水晶的湖泊,数不清的、不认识的异兽在山林间穿行,有的在河流边饮水。
随着影像的视角越来越高,空中飞行的修士也越来越多。
一声清亮的啼鸣响起,有着五彩尾羽的凤凰扇动着羽毛丰满的翅膀,从修士的身边掠过,飞向上方弯成弓形的树枝。
看直播的众人这才惊觉——
拿着留影石的这个人,他顺着飞行的、有着树皮纹路的庞然大物,正是建木。
他们看到的,是远古时期的影像。
不等他们震惊于眼前这只凤凰的华美,又是几声清亮的啼鸣,十几只凤凰扇动着金红的翅膀,拖着长长的五彩尾羽,掠过修士们,飞上了建木的树枝。
众人呆呆地望着影像里那十几只凤凰。
如今的修真界凤族早已经凋零,仅剩的族人屈指可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凤凰!
也是,远古时期,各族繁荣,又何止是几只凤凰呢?
拿着留影石的修士继续往上。
众人听见了龙吟声,再往上一层的弓形树枝上,盘踞着几条金龙。
因为妖族皇室便是金龙,众人没觉得多新鲜,结果留影石的方向一转,众人的眼睛就瞪大了。
青龙、黑龙、白龙、红龙……这都是死绝了的龙族啊!
拿着留影石的修士继续往上,甚至还提升了速度,万物都变成了残影,直到逼近天界。
影像的视角穿过仿佛浓雾般的洁白云层,眼前属于天界的景象让所有人震撼到失语。
彩色的霞光铺满了整个天空,五光十色,却不突兀,宛如有神明精心将缤纷的色彩揉在一起。
宫殿群伫立在霞光下,雕梁画栋,精致的琉璃瓦被染上绚丽的霞光,好似会发光,充满了神圣而肃穆的气息,雄伟又壮丽。地面以白色玉石为底,蓝色灵石为装饰,从建木顶端的位置一路铺到了宫殿群中,在阳光与霞光的共同映照下,泛着莹润的光。
远处能瞧见黛色的山,或巍峨耸立,云雾缭绕,有悬瀑飞流直下,或重峦叠嶂,连绵起伏不绝,山势纵横交错。
可惜离得太远了,不知近看又会是何等景象。
见到这样的景象,所有人脑海里出现的词都是——仙境。
这时,有两位美貌的仙子出现在影像中,她们没有借助任何法器便可凭空飞行,好像刚开始只是路过,瞧见拿着留影石的这个修士后,飘飘然从天上降落,飘带随着她们的动作缓缓落下,极为飘逸。
“你又来啦?”其中一名仙子道,“上次说的……”
仙子话未说完,留影石的影像便在这里消失了。
【啊啊!怎么就没了!我还没看够!】
【我做梦都想飞升,看到天界的样子后,我更想飞升了!!】
【你们可瞧见天界那个地了?竟然用灵石当装饰??】
【天界看起来也太好了……可恨建木被一个自私鬼砍毁了,否则我们现在还能不飞升就去天界呢。】
弹幕讨伐起了当初砍掉建木的人。
天幕中,孟湘雾从刚才看到的景象中回过神,道:“看来这是远古时期的影像,我们刚才看到的是那时的修士顺着建木到达天界。”
她把留影石递给兔兔:“你找到的,便是你的了。”
“嗷!”兔兔似乎很喜欢留影石,或者是喜欢里面的影像,高兴地用两只前爪夹住留影石放在地上,随后那张可爱又毛茸茸的脸上人性化地露出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看着孟湘雾。
它拍了拍留影石,又拍了拍孟湘雾手上的戒指。
孟湘雾竟然懂
了它的意思:“你想说你没有地方放?”
兔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孟湘雾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以前用的储物袋,只有半个巴掌大,像个锦囊。她将储物袋的绳子套在兔兔的脖子上,帮它调整了绳子的长度,又将留影石放进去,说:“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她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但看到兔兔真的成功动用灵力把储物袋里的留影石拿出来了后,先是有点惊讶,随后笑着揉了几下它皮毛柔软的脑袋,夸道:“你好聪明。”
兔兔也开心地“嗷”了几声。
“好了,该做正事了。”
孟湘雾低头观察兔兔刚刚挖出留影石的地方,还伸手按了按,随即便一副确认了什么的神情,拔出乌霜剑。
她几剑下去,灵力借着剑势劈开了土块,露出下面古老陈旧的石门。
孟湘雾推开石门,下面是黝黑的通道,深不见底。
她抱住兔兔,顺着通道跳了下去。
天幕顿时漆黑一片,能听见衣服顺着通道滑下去时摩擦出来的窸窣声,没多久,豁然开朗。
出现在孟湘雾面前的,首先是地上一排的长明灯,暖色的烛火照亮了这个地下世界。
孟湘雾看见,自己的前方是一个暗色湖泊,岸边有一艘很旧的小木船,搭在船边的船桨从中间裂开了,船头摆着一盏长明灯。
很显然,是让她划着这艘船前进。
孟湘雾瞥了眼从中间裂开的船桨,脸上的表情好像也随着船桨裂开了。
她想了想,应该是决定了先试着御剑,因此捏诀引出了乌霜剑,让其悬在湖面上方。可乌霜剑到了湖面上方便大幅度地晃荡不已,甚至还差点失控落入湖水中,被孟湘雾赶快召回。
御剑不行,只能乖乖划船了。
但是在上船之前,孟湘雾可能是觉得前方太黑,船上只有一盏灯不够亮,弯腰想拿起岸上的长明灯。
结果,她握住灯柄用力拔,都没能将长明灯从地上拔起。
看来连多给她一盏灯都不行。
孟湘雾的表情有些无语,但认了。
孟湘雾准备上船,发现那艘旧得好像随时会烂掉的小木船离岸边有一小段距离,船上竟然还没拴绳子,无法把船拉近岸边。
孟湘雾只好抱起兔兔,足尖一点飞身上前。
然后差点滚进水里。
原来这湖泊不但不让御剑,连飞行法诀都不让用。
好在孟湘雾反应快,及时稳住了自己,没有滚进湖泊里,只是略有点狼狈地摔进了老旧的小木船。
孟湘雾坐在老旧小木船里,把兔兔放在自己腿上,拿起中间裂开的船桨,认命地划起来。
还真别说,这小木船竟然靠着破桨成功动起来了。
孟湘雾努力调整好小木船的方向,划着破桨,缓慢地向前行进。
岸上点着一排长明灯,因此还能看清周围。
但当小木船离岸边愈来愈远后,孟湘雾便看不清周围了,往何处看都是黑漆漆一片,唯有船头那盏长明灯照着前方的水路,但是这湖水也不清澈,暗沉沉的,像是兑了些水的墨汁。
周遭的黑暗以及发黑的湖水,导致孟湘雾无论是往上、往前、往左还是往右,甚至往下看都是黑的。
她那艘小船,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的光。
“好黑啊。”孟湘雾可能是觉得无聊了,一边用力划船一边跟兔兔念叨,“这是什么奇怪的考验?就让我划破船?”
兔兔歪着脑袋看着孟湘雾,它的小脑袋当然想不明白,它现在只是一只稍微聪明一点的小兽罢了。
倒是弹幕里有人看出些名堂了。
【这水,我刚在古籍里找到了……此水来历不凡,没想到如今的修真界还有。】
【我也找到了!此水名为黑水,也被称为魔水。远古时期,此世只有一界,修士与异兽共存。后来有一日,天地间孕育出黑水,沾到黑水的修士若心存恶念,哪怕只沾到一滴,那恶念便会不断滋生壮大,最终让修士由恶入魔——这便是第一批魔族的诞生,这批魔族也被称作古魔族,皆是穷凶极恶之流。】
【古魔族多了后,他们可没有和平相处的想法,为了地盘开始跟修士们打仗,打得天昏地暗,最终一界裂为三界。】
【嘶,那孟湘雾危险了啊。】
【对啊,她若是沾到……后来她屠杀凡人,勾结魔修,是不是因为沾了黑水啊?】
【你们也太小看孟湘雾了吧?我相信,她就算沾了黑水也会平安无事。至于屠杀凡人那事,我更相信又是蓝婉柔陷害她。】
【我也觉得是蓝婉柔陷害,别忘了,孟湘雾可是愿为救人放血熬药的人啊!如此一颗赤子之心,怎可能被黑水污染?又怎可能屠杀凡人?】
【我亦是如此想。而且你们想想,当初孟湘雾和蓝婉柔是互相指认的,那铁定是蓝婉柔有问题!】
在弹幕讨论这些的同时,孟湘雾也在不断跟兔兔说话。
“兔兔,我还是头一次划船。”
孟湘雾卖力地用破桨划着船,周遭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船桨搅动水的流水声和孟湘雾说话时清越的嗓音。
“你猜,我还要划多久才能靠岸?”划船其实是很累的一项活动,孟湘雾机械性地划船已经持续很久了,她拿着桨活动了几下肩膀,念道,“这小破船划起来还挺不容易的……”
兔兔伸爪子想摸船桨。
孟湘雾笑了,眉眼弯弯:“怎么?你还想帮我划船?”
兔兔贴着孟湘雾的腿,对她表情乖巧地“嗷呜嗷呜”了好几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孟湘雾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与兔兔交流,连蒙带猜:“你觉得你可以试试?”
兔兔竟然还点头了。
孟湘雾看了看手里裂开的浆,摇头道:“算了吧,这小破船也就我能划。”
可能是孟湘雾一口一个“小破船”叫着,这条旧得不能再旧、仿佛随时会烂掉的小木船发脾气了,准备“破”给孟湘雾看看。
于是,在孟湘雾懵掉的视线下,小木船的底部,一点点裂开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