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0-30

作者:白灵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第21章南柯一梦


    公孙寂记性一般,花了很长时间才记住药方,不过他背了几遍,药材和用量倒是没有出错。


    孟湘雾确认没问题后,点了点头,道:“去西


    街的回春堂给我抓五副药回来。”


    她刚说完,公孙寂脚一蹬墙就轻功跑了,她忙冲着那远去的少年背影喊:“我还没给你钱呢——”


    “这点钱用不着!”少年的声音隐隐随着风传回来。


    没多久,公孙寂回来了,站在墙头把一串十个药包往下递:“喏,给你。那掌柜一听药方就知道是给你抓的药,让我代他道谢,昨天他娘走路摔了,是你爹背他娘回来的。本来这几副药他不打算收钱,我说这是我表现的机会,不收不行,他就收了我的钱,又自己给你多抓了五副药。”


    十个药包就是这么来的。


    “我爹应当说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罢了,就这样吧,若是不收他们不心安。”孟湘雾接过一串药包,竟是没拿动掉在了地上,她眼神一黯,若无其事地问公孙寂,“你怎的站在上面,不进来?”


    公孙寂道:“这可是你邀我的!”


    “嗯,进来吧。”孟湘雾道。


    公孙寂直接从墙头跳进了院子,一边帮孟湘雾捡药包一边叨叨:“若是我娘知道我不经允许就闯进小姑娘的院子,会骂死我。”


    “你先前趴在墙头看,也未好到何处去。”孟湘雾道。


    公孙寂好似才反应过来:“嘶——”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又不怪你,怕甚。”孟湘雾指着厨房的方向对他道,“一包药六碗水,煮成一碗,厨房那边有个药炉子。”


    “噢。”公孙寂还真去了。


    公孙寂将煎药的砂锅涮了涮,一包药拆开倒进去,按照孟湘雾说的倒了六碗水,开始生火。


    孟湘雾见他笨手笨脚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小声道:“真是个呆子。”


    她扬声道:“药材要先在水中泡两刻钟。”


    “啊?”公孙寂刚折腾出火,闻言,又把火给熄灭了。


    孟湘雾回了房间,说是要换件衣服。


    公孙寂又不能跟她进房间,只能独自待在小院子里,后来许是有点无聊,又去了练武场。


    练武场的兵器架上放着各种武器,他挨个试过去,磨过了两刻钟。


    他回到小院时,孟湘雾也出来了。


    她换了一套白色绣桂花图案的袄裙,但外面还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对襟披风。


    公孙寂纳闷地撸起袖子感受了一下温度,问:“你很冷?”


    “嗯。”孟湘雾将垫子摆在石凳上坐下,“你可以煎药了。”


    “噢噢。”


    公孙寂折腾半天总算将火烧起来了,大咧咧坐在小板凳上,拿着蒲扇给柴火扇风。


    他似乎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刚才的两刻钟憋坏了,跟孟湘雾找话:“你叫不苦啊?天心为何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孟湘雾道:“我以前叫阿误。”


    “阿雾?”公孙寂问,“云雾的雾吗?”


    孟湘雾道:“错误的误,耽误的误。”


    公孙寂傻傻的:“啊?”


    “我三岁时第一次发病后,我爹娘就将我扔到山里了。”孟湘雾坐着天心给她的软垫,语气平静,眼底却盛满温和的光,“是爹爹路过捡走了我,带我治病。他为我起名不苦,意为药不苦,病不苦,命不苦,人生不苦。”


    公孙寂垂下眼睛看着身前的煎药锅,蒸腾的热气飘了上来,将他的面容掩在缥缈的水雾后,影影绰绰。


    他用极轻极小的声音道:“以后还有我呢,有我不苦,铸剑山庄不会让你受苦的。”


    孟湘雾问:“你说什么呢?”


    公孙寂大声道:“想让你替我给天心美言几句,收我为徒!”


    孟湘雾翻了个白眼:“……煎药。”


    “噢!”公孙寂看着药炉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心回来了,还带着五包药和一份包好的点心。


    他一进门,瞧见公孙寂,问:“你小子怎么在?”


    公孙寂撇嘴道:“不死心呗……”


    天心瞥了眼孟湘雾,发现她神色淡淡,既无排斥之意,也无欢喜之情。


    “怎的提前把药熬上了?”天心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用不太赞同的目光看着孟湘雾,严肃地问,“又偷偷练剑了?”


    孟湘雾沉默地点了点头。


    天心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说她几句,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包好的点心递给她:“你最爱吃的,刚从京城送来的。”


    孟湘雾眸光亮了几分,赶快接过来打开,江米面卷着甜豆沙馅,外面粘着一层黄豆粉。


    公孙寂远远地瞧上一眼,道:“你爱吃驴打滚啊?我家厨子会做啊,从京城酒楼请来的大厨,手艺可好啦。”


    孟湘雾没理他,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吃起来。


    天心朝他摆手:“熬你的药。”


    公孙寂“噢”了一声,乖乖熬药。


    天心将五个药包放起来,瞥到药炉子旁还有九包,挑了下眉,好似在诧异抓了这么多药。


    这时,公孙寂凑到天心面前:“收我为徒啊?”


    “我做不了主,不苦说了算。”天心把手一摊。


    公孙寂欢喜道:“你这是暗示我多讨好不苦?那我以后日日都来!”


    天心举起拳头又放下去,仿佛刚才是想给他一拳,随后瞪着眼睛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未曾说过!”


    “药煎好了吧?”孟湘雾将手中的点心放下。


    顾寂跑到药炉子边一看,还真煎好了,握着煎药锅的圆把手将药倒出来,刚好一碗。


    他把药端到孟湘雾身旁的石桌,低低“嚯”了一声,手指捏着自己耳垂,好像是觉得烫手,他瞥见孟湘雾放在石桌上的驴打滚:“就吃了一半啊?”


    “不能多吃。”孟湘雾回答他。


    公孙寂下意识问:“为何?”


    孟湘雾看了他一眼。


    天心开始赶他,推着他往外面走:“走走走,明日再来。”


    公孙寂顺着天心的力道走出圆拱门,又被推到了练武场,天心这才极小声对他说:“不苦的身子很差,驴打滚吃多了不消化,轻则恶心胃痛,重则呕吐。以后她不吃何物,你记下就好,少问。”


    公孙寂连连点头:“我晓得了。”


    “去吧,傻小子,明日再来罢。”天心拍了拍他肩膀,“脸皮如你这般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公孙寂瞪大眼睛:“???”


    天心回到后院。


    孟湘雾正坐在石桌前吹汤药,热腾腾的白气轻轻摇摆。


    天心坐到她旁边的石凳,看着脸色苍白的孟湘雾,眼中满是心疼,他长叹一口气道:“不苦,爹爹曾经说要你继承我的衣钵,都是玩笑话,你忘了罢,别练剑了。”


    “不忘。”孟湘雾很执拗,看着他道,“爹爹当时明明很欢喜,是我不争气,迟迟治不好病,让爹爹失望了。”


    天心连忙道:“你没有不争气!”


    他摸了摸孟湘雾的鬓发,眼里的情绪既骄傲又悲伤:“我的不苦才是世上最聪颖、最有天资的人,自小过目不忘,六岁便能集各家之所长自创武功,公孙家的小子比你差远了……”


    说到这,他一拍桌子:“不行,改日我要再打沈药师一顿。”


    “噗嗤。”孟湘雾笑了出来,无奈道,“爹爹,不能再打了,沈伯伯是真的想不出好方子了。”


    “那可不一定。”天心无赖似的,“去年我打他一顿,不就给你换了个不错的方子?你每月犯病都少了几回。也许我今年再打他一顿,挨打催人上进,他又能想到新方子了。”


    孟湘雾哭笑不得:“沈伯伯本是你知己好友,现在百米外见到你就跑……”


    【我捋捋……孟湘雾现在是极为聪慧、六岁便能自创武功,但身体是个废人不能习武?是也不是?】


    【对,应当就是这样。】


    【那孟湘雾后来是治好病了,成为天下第一,传承便选了她?可我觉得,这无甚特别啊。】


    【我倒是在想那个沈药师,你们可曾听过传闻,天心老人的知己好友便叫沈药师,哪怕死了一半,都能给你救活。】


    【我还以为沈药师是个称


    呼,姓沈,身份是药师呢。】


    【看来这个南柯一梦的主要人物,原型都是天心老人那个时代的人啊。】


    第22章 第22章南柯一梦


    沈药师是否会挨打尚不得知。


    孟湘雾喝完药,没再试着练剑了,捧着本医书坐在窗下的牀榻看。都说久病成医,孟湘雾便是这样,她手中的医书看起来翻了很多次,有一些书页都起了毛边。


    观看记忆的修士们现在对孟湘雾为何会获得传承很好奇,纷纷出言猜测,甚至还有人组局下注。


    【莫非是孟湘雾自学医术,把自己的病治好了,传承便选了她?】


    【若是这样,那也该是沈药师的传承选她。】


    【依我说,还是孟湘雾的病被医好了,成为天下第一才被选上。天心老人飞升前未尝败绩,选继承人肯定中意天才。】


    【不过她倒是身残志坚,重病也要拿起剑,也许传承是看上了这点呢。】


    【你若这么说,我第一个不服。我也是爱剑如命之人,曾进入南柯一梦,哪怕儿时被狼咬掉了右手,也要用左手习剑,可传承并未选择我。不过我倒因此领悟了左手剑,也算有所收获。】


    这一日便过去了。


    翌日,天才蒙蒙亮天心就起来练武了,练了一套剑法又打了套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煎药。


    待孟湘雾起床梳洗好时,天心已经将药煎上了,院子里弥漫着中药的苦涩味。


    她跟天心说了一声,拿着铜板出去买早点。


    给天心的依然是八个肉包子,她给自己买的是两小块枣糕,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等候多时的公孙寂。


    “不苦!”公孙寂远远看到孟湘雾便跑了过来,露出个粲然的笑,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开始喋喋不休,“方才我去找你,天心说你出去买包子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包子摊,摊主说你已经走了,我怕找不到你,就——”


    他还未说完,孟湘雾拿起一块枣糕塞他嘴里:“吃东西,别说话。”


    公孙寂吃着枣糕,总算安静了。


    孟湘雾回武馆后将包子递给天心,自己则端着碗喝药,公孙寂就坐在旁边看她喝,等喝完就对她献殷勤,帮她跑前跑后。


    天心:“……”


    这心思可以说显而易见了。


    这时,墙外的练武场传来一个谦谦有礼的声音:“天心前辈!晚辈明月楼苏纸,前来拜师。”


    天心出去会面了。


    孟湘雾掰下一块枣糕,淡淡道:“此人倒是比你谦逊有礼。”


    闻言,公孙寂瞪大乌黑的眼眸,瞳孔地震。


    “你听,人家至少会唤我爹天心前辈,你倒是一口一个天心。”孟湘雾瞥了眼公孙寂,声音轻轻的,但很清晰,“张狂得很。”


    公孙寂忙不迭道:“我这就改口!”


    听着外面已经进行到天心要试试那个苏纸的身手了,公孙寂似乎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看一下。”


    孟湘雾在院子内吃着枣糕,听到外面公孙寂说:“这位公子,不如与我比试比试?”


    不多时,便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苏纸可能用的是扇子,能听见扇子开合与暗器弹出的声音。


    孟湘雾边吃边听,偶尔闭上眼睛,不知是在想什么。


    随着“啪”的一声,似乎是苏纸的扇子掉在地上了,他们的切磋终于结束。


    公孙寂嘚瑟地说:“连我都打不过,还拜什么师啊。”


    “在下拜服。”苏纸道,“阁下可是公孙寂?天心前辈已收你为徒了吗?”


    “是我。”公孙寂道,“还没收呢,不过迟早的事儿。”


    苏纸向天心行了一礼,告辞了。


    天心和公孙寂回来了。


    公孙寂径直坐到孟湘雾旁边,眉飞色舞道:“你没亲眼见到真是太可惜了,方才我这样……这样……”


    他边说边伸手比划:“最后一个猛龙过江!”


    “我听见了。”孟湘雾道。


    “听见哪有看见强啊,你应该亲眼见见我的英姿!”公孙寂道。


    孟湘雾吃下最后一口枣糕,喝了口水,才慢悠悠道:“我不用看,只听便知,你出剑花里胡哨的动作忒多。”


    公孙寂难以置信:“我……多吗?”


    天心颔首:“确实如此。”


    公孙寂陷入沉思。


    第二日,又有人来拜师,公孙寂照例要去把人打走。


    这次他刻意收敛了一些花哨的动作,出剑的动作精炼了不少,但孟湘雾还是点评:“多余。”


    天心也认同她的说法。


    “还多啊?”公孙寂抓了抓头发,斟酌着语句问孟湘雾,“你会不会……听错了?”


    孟湘雾还未说话,天心先嗤笑一声开口了:“哪怕整个武林的人听错,不苦也不会听错的,你以为江湖有名的蝴蝶剑法、拂云手,乃至我这几年使的无双剑法是谁所出?臭小子,不苦愿意点拨你几句,你就偷着乐吧。”


    公孙寂好似是听懂了,震惊地看着孟湘雾。


    “我知道了。”他说。


    当日,公孙寂走后。


    天心问:“就选他了?”


    “再看看罢。”孟湘雾翻着一本讲草药药性的书,边看边说,“他听话。”


    天心摇着头笑道:“应当是只听你话,问我‘能直接娶你女儿吗’的人,还真只有他一个。”


    孟湘雾抬头看了天心一眼,面无表情。


    天心无奈地笑着,捏了捏孟湘雾的脸蛋:“你怎的都不害羞一下啊?”


    “爹爹,等你的徒弟确定下来人选了,我想去找沈伯伯一趟。”孟湘雾忽然道。


    “行。”天心道,“正好我也打算去见他。”


    孟湘雾:“……不能打他。”


    天心随意地摆手:“好说、好说。”


    接下来,长达两个月,都是公孙寂在不停地打败前来拜师的人。


    在孟湘雾的点拨下,他改掉了战斗中随手挽剑花的毛病,每一剑都干净利落、返璞归真,师父还没拜上,剑术水平倒是提升了不少。


    而这日,他在赢过一个人后,听见天心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你来拜师吧。”


    “啊?”公孙寂还未反应过来。


    天心道:“不拜我可就走了啊。”


    公孙寂连忙道:“拜!拜!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他正要跪下,听见孟湘雾道:“呆子,你连个拜师茶都没有?”


    “噢噢噢!”公孙寂跪到一半又站起来了,转身就往外跑,微风送回他的话语,“师父等我几日!我去准备一下!”


    天心:“……”


    孟湘雾:“……屋里不是有茶吗。”


    天心道:“罢了,随他折腾,看他能折腾个什么花儿出来。”


    几日后,天心一语成谶,公孙寂还真折腾出花儿了。


    公孙寂带着铸剑山庄快马加鞭送来的、上好的蒙顶石花、西湖龙井和黄山毛峰来了,全是名贵的好茶。除此之外,他竟然还带着聘书和采礼,差点被天心打出去。


    公孙寂揉着被天心打了一掌的后脑勺,看起来还挺委屈:“不是说娶不苦吗?”


    “不苦才十四!早着呢!”天心道。


    公孙寂嘀咕:“那不都要及笄了嘛,我娘及笄后就嫁给我爹了。”


    天心开始拔剑了。


    公孙寂火速改了态度:“徒儿都听师父的!师父若想多留不苦几年,那便留!”


    孟湘雾淡定地坐在一旁,好似被谈论嫁不嫁的不是她似的,她说:“可以拜师了,呆子。”


    “噢噢。”公孙寂用带来的陶瓷茶具给天心沏茶,突然动作一顿,“呆子?”


    他好像想跟孟湘雾理论几句,抬眸看到她清凌凌的目光,又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你若喜欢……那就……叫吧。”


    孟湘雾:“……”


    沏好茶,公孙寂正式跪下递茶,天心接过茶,只要喝一口便算拜师礼成了。


    结果天心抿了一口,差点喷出去:“臭小子,你要烫死我啊!”


    孟湘雾无声地笑了,眉眼间满是笑意。


    天心懒得


    跟公孙寂计较,放下茶杯,对他道:“还有一件事,你发誓,以后要好好照顾不苦。”


    “我发誓!”公孙寂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会照顾好不苦,护她一辈子!”


    公孙寂正式拜师天心。


    三个人的生活,鸡飞狗跳。


    公孙寂总是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无语的操作,并且往往会坑到天心,有时天心气得一天要打公孙寂好几遍。


    不过拜公孙寂所赐,孟湘雾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所以天心每次打徒弟都只是意思一下。


    一段时间后,天心带着孟湘雾和公孙寂去找了沈药师。


    沈药师百米外看见天心就跑,被天心逮了回来,看起来生无可恋:“天兄,我真想不到好方子了,你今日就是把我打死,我也想不到啊!”


    “我还未说要打你呢!”天心道,“不苦想见你。”


    孟湘雾来到沈药师身旁道:“沈伯伯,我发现一味药,也许可以少量加在我的药里。”


    沈药师来了兴趣。


    两人去一旁交谈了许久,最终确认可行。


    沈药师颇为遗憾道:“不苦若是与我学习医术,说不定也是个神医呢。”


    “呿,不苦喜欢功夫。”天心又将公孙寂拎了过来,为双方介绍道,“这是我徒弟,公孙寂。这是我好友,沈药师。”


    公孙寂抱拳:“久仰神医大名。”


    沈药师笑了笑:“久仰,公孙家麒麟子。”


    天心带着女儿和徒弟在沈药师这赖了半个月才走,这半个月孟湘雾一直在按新药方喝药,虽然还是不能练剑,但较之以往已经好一点了,至少可以稍微多跑几步。


    回去后,天心照旧教导公孙寂,偶尔孟湘雾点拨几句。


    孟湘雾还是会偷偷背着天心尝试着练剑,虽然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但她一直不肯放弃。每当这时,公孙寂都不是阻止她练剑,而是直接帮她把药煎好。天心心疼孟湘雾,不舍得说她,就揪着公孙寂耳提面命,让他看着孟湘雾。


    然而下次遇到孟湘雾练剑,公孙寂还是放纵,气得天心吹胡瞪眼。


    日子飞快地跳过,除了中秋和过年时公孙寂会回铸剑山庄,其余时间都是陪着孟湘雾和天心,习武练剑。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


    这天是中秋节,公孙寂回家了,这边只剩孟湘雾和天心。


    孟湘雾晨起后梳妆打扮,喝了药,去买月饼。她与天心都不会做饭,早已习惯了在外面买东西吃。


    她离开武馆,走向点心铺。


    路上,与一个穿着纯黑衣衫,拿着扇子的儒雅年轻男人擦肩而过,空气中残留着奇异的香气。


    孟湘雾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对方的背影。


    那个方向,只有武馆。


    孟湘雾去点心铺买了五仁和豆沙馅的月饼,分别用油纸包好,带回武馆。


    武馆内只有天心,他正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摆着两个空的陶瓷茶杯,里面还余有茶水,看得出来不久前天心还在与人喝茶。


    孟湘雾问:“客人呢?”


    “你看见他了?”天心的声音有些虚弱。


    孟湘雾点了点头。


    天心忽然讲起其他事来,声音愈发虚弱:“我年轻时做了许多不对的事,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孟湘雾眼瞳一颤,似乎是有不好的预感,她丢了手中的月饼,跑到天心面前,抓着天心的衣袖有些慌张地问:“爹爹,你怎么了?”


    “不苦,有些事一旦做了便无法回头了。”天心的唇角溢出黑血,“冤冤相报何时了,让仇恨停在我这吧。”


    孟湘雾似乎是呆住了,傻傻地托着天心的下巴,看着他口中流出的血愈来愈多。


    “爹爹,你别吓我……”孟湘雾声音发颤,眼睛渐渐泛红,她慌乱地将指尖搭在天心手腕脉搏,迟疑道,“这是……毒?”


    她医术不精,还想再摸一摸。


    天心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没能发出声音就咽了气。


    “爹爹!!”


    第23章 第23章南柯一梦


    天心在家停灵的第三日,公孙寂回来了。


    他回来时,远远看见武馆外挂着惨白的灯笼,他的表情也变得一片空白,下马后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不苦!”


    他或许以为死去的是孟湘雾。


    然而当他看见灵堂前跪着的孟湘雾时,似是意识到了死去的是谁,表情又是一阵恍惚,呆呆地走到棺材旁。


    棺材内,天心闭着眼睛,换了一身新衣裳。但发青的面容、紫黑的嘴唇,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中毒。


    “不苦。”公孙寂走到孟湘雾身边,单膝蹲下去。


    披麻戴孝的少女神情极为憔悴,面色比宣纸还要苍白,黑玛瑙般的乌黑眼眸熬得通红,犹带泪光,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轻轻揽过孟湘雾,目露担忧,小心地问道:“你还好吗?”


    “我要……”孟湘雾倚着他的肩膀,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报仇……”


    “我陪你!”公孙寂毫不犹豫道,“我们一起为师父报仇。”


    他安抚似的摸了摸孟湘雾的脸,又问:“是谁杀了师父?”


    “一个男人,穿黑衣,拿着扇子,身上有股异香。”孟湘雾好像回忆了许多次,将那人的特征脱口而出,“他习过武,走路很轻。我爹爹知道他是谁,还与他喝茶,但我不认识他,说明他们相识在我之前……那沈伯伯可能也认识。”


    她做下决定:“我要去问沈伯伯。”


    公孙寂道:“好。”


    停灵三日后,天心下葬。


    孟湘雾一袭纯白素衣,头簪白花,在天心墓前放了八个肉包子,他最爱吃的那家。


    葬礼后,她与公孙寂一起找到了沈药师。


    沈药师得知天心的死讯,以及毒死他的那个男人的特征后,长叹一口气道:“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沈伯伯,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孟湘雾连忙追问,“他是谁?”


    沈药师道:“莫要追究了,天心早知会有这一日,他是心甘情愿死的。”


    孟湘雾固执地问:“他是谁?”


    沈药师可能是见自己拗不过孟湘雾,开口道:“医毒圣手李惊鸿,身上异香乃毒药所致,他的规矩是救一人,毒一人。”


    紧接着,他苦口婆心讲道:“你爹爹曾为了报仇灭李家满门,后来得知李家有个小儿侥幸逃脱,便知会有这么一天。天心为了报仇灭李家,李家遗孤为了报仇毒杀天心,你若为了报仇又去杀李惊鸿,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冤冤相报何时了,又是这句话。”孟湘雾目光平静看着沈药师,掷地有声,“我就要报。”


    她问:“李惊鸿在哪?”


    “我不知。”沈药师说完,可能是怕孟湘雾误会他不肯说,补充道,“他平日行踪飘忽不定,无人知晓啊。不过……半年后的武林大会,他或许会去与其他毒师切磋用毒。”


    公孙寂总算能插上话了:“怪不得我觉得李惊鸿此人耳熟,那武林大会五年一次,上一次他就以‘九息断魂’夺得毒师魁首,是个用毒的高手啊。”


    “我知道了,谢过沈伯伯。”孟湘雾扯着公孙寂离开。


    沈药师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息着摇摇头,目送他们离开。


    回去的路上,公孙寂道:“不苦,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李惊鸿为师父报仇。”


    “不,我要亲自报。”孟湘雾道。


    公孙寂有些诧异,迟疑地问:“不苦,你想如何……?”


    他劝道:“你的身子无法练剑,还是我来罢。”


    “不。”孟湘雾道,“我不用剑,我要让他死在他最擅长之物上。”


    公孙寂琢磨了一下,懂了:“你要


    给他下毒?”


    “他不是要去武林大会切磋?”孟湘雾道,“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地吃下我的毒。”


    公孙寂好奇地问:“如何叫他心甘情愿?”


    孟湘雾没说,公孙寂缠着她问了几次,都没能得到答案。


    接下来的半年,孟湘雾研究毒,公孙寂继续练武。虽没有了天心,但孟湘雾也能指点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孟湘雾很难演示。


    公孙寂提出带孟湘雾回铸剑山庄,孟湘雾不同意,想留在武馆,公孙寂便妥协了,留下来陪着她。


    在武林大会开始的前半个月,孟湘雾带着一堆毒药,与公孙寂踏上了旅途。


    武林大会在华山举办。


    每次大会的重头戏都是华山论剑,胜者被称为天下第一。上一次天心因为孟湘雾身体不行,没能前来,但胜者是天心曾经的手下败将,因此武林中人多数还是觉得天心才是天下第一。


    前几日都是华山论剑,孟湘雾没心情观战,就在客栈里鼓捣毒药,让公孙寂去华山论剑比划。


    经过天心和孟湘雾的教导,加上公孙寂本就天资好,一路连胜。


    几日后,公孙寂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回来后,激动地把孟湘雾举起来了:“不苦,我是天下第一了!”


    “嗯。”孟湘雾像拍大狗狗似的,拍了拍公孙寂的脑袋。


    她也弄出了最满意的毒药。


    接下来就是武林中人各种技艺的比拼了。


    第一日是飞刀、飞镖,第二日是机括和暗器……到第四日,终于轮到毒师之间切磋。


    孟湘雾又见到了天心死去那日的年轻男人,他仍旧一袭黑衣,手拿折扇,一副温文尔雅的公子形象。


    毒师们挨个上去讲自己的毒药,还会用抓来的小动物试药,让所有人看那些动物是怎样挣扎死去,公孙寂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


    轮到孟湘雾上去了。


    自从天心死去,她一直穿着素白的衣裳,头上簪着白花,配上她苍白清秀的面容和极为瘦弱的身体,本应是令人心生怜悯的柔弱模样,却因她那双仿佛燃烧着不熄火焰的眼眸,而变得如生长在石头上的点地梅般坚韧,美而不弱。


    “各位,小女子斗胆一言。”孟湘雾温和地行了个礼,“这般比较谁的毒厉害,无趣。”


    台下有人喊:“那如何有趣?”


    孟湘雾笑着看向台下喊话的那人:“我们来比解毒。”


    “两人服下对方的毒,无论用何方法,解了毒就算成功。”孟湘雾在人群中找到摇扇子的李惊鸿,“医毒圣手李公子,久仰大名,可敢与我一较高下?”


    公孙寂先急了:“不行!你怎能服毒!”


    他说着就要上去,被孟湘雾用眼神制止了。


    李惊鸿可能本来兴趣不高,但见到公孙寂焦急的模样,反而增加了兴趣,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公孙寂的表情。


    随后,他望向台上的孟湘雾道:“那在下便应下你的挑战了。”


    语罢,他脚尖一点,轻松地飞上台,带起一阵异香,与方才孟湘雾缓缓走上去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惊鸿“啪”一声合上了扇子,拱手道:“这位姑娘,你要用何药?”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要先让大家看,再讲解。”孟湘雾取出一个陶瓷药瓶,递给李惊鸿,“这里装着一丸。”


    “如此,那在下也不介绍了。”李惊鸿也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孟湘雾,“此毒口服,味甜。”


    两人交换了毒药。


    孟湘雾道:“我们一个一个来,我先罢。”


    这时,公孙寂飞上台,伸手便要抢孟湘雾手中的药:“我来喝!”


    “不行。”孟湘雾早有准备,护住了药,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清的声音耳语道,“我若让你喝,他也会让别人试药。”


    公孙寂又急又气,却又无法改变孟湘雾的想法,亦或是他知道孟湘雾说的是对的,只能看着她喝下李惊鸿的毒。


    孟湘雾将药瓶递给公孙寂,微笑道:“李公子,此药确实……甜……”


    说到后面,她说话愈发艰难,额头很快就冒出冷汗。


    她苍白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出不自然的红。


    在孟湘雾给自己诊脉时,李惊鸿对着台下众人开口了:“此药我起名为秋海棠,中毒者面色潮红,犹如盛开的秋海棠一般。中毒者会先腹痛,再心痛,最后头痛,约半刻钟死去,死后尸体会有淡淡的香气。”


    孟湘雾掏出怀里的金针,从外陵穴开始,沿着足阳明胃经快速扎上去,延缓发作的毒蔓延。


    李惊鸿在她面前轻轻摇头,笑容怡然:“只针灸是没用的。”


    “非也。”孟湘雾在公孙寂快要急死的目光下,淡定地拿出一瓶药,艰难而缓慢地道,“李公子……可曾听过,以毒攻毒?”


    她拔掉塞子喝了毒,又拔出身上封着穴位的金针,不过几息,便倒在地上吐血。


    “不苦!”公孙寂抱起孟湘雾,急得眼睛都湿润了。


    孟湘雾抓住公孙寂衣襟,虚弱道:“别动……”


    她又吐了口血,可气息却比刚才稳定许多,再次吐出一口污血后,她扶着公孙寂的肩膀缓缓站了起来。


    “此毒,不过尔尔。”孟湘雾故意道。


    李惊鸿用扇子敲着手心,笑道:“以毒攻毒,在下佩服。”


    孟湘雾道:“该你了。”


    “那在下便来领教姑娘高招。”李惊鸿拿出暂时放在怀里的药瓶,拔掉塞子倒出一个药丸,给孟湘雾看了一眼,然后塞入自己口中。


    他吃完,老神在在地给自己诊脉,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又仔细摸了一会。


    孟湘雾也缓过来了,望着李惊鸿娓娓道来:“此毒,中毒者会先觉得略微腹痛,可脉象却无丝毫问题。”


    李惊鸿也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为自己刺穴,封住胃经,不让毒扩散。


    等他扎完,孟湘雾才道:“若是针灸封住胃经,毒素便会直接扩散到皮肤,几息,便会感觉浑身发痒,且愈来愈痒,还有点刺痛。”


    她观察着李惊鸿的表情,发现他紧紧咬着牙,应当是在强忍痒意。


    李惊鸿维持着儒雅的模样,从腰间掏出一个药瓶,吃下一颗药丸,静待了一会,似是感觉不痒也不痛了,才安下心从容地介绍道:“此乃我炼制的解毒丸,可解百毒。”


    底下有人问:“卖吗?”


    “不卖。”李惊鸿笑道,“解毒丸炼制困难,造价昂贵,我也只炼了六颗。”


    孟湘雾微笑着拍拍手,好像在为李惊鸿鼓掌。


    李惊鸿觉得她态度不对,但自己却又是真的没事了,想了想,开口道:“姑娘,有何指教?”


    孟湘雾摇了摇头。


    “既如此,应当算平——”李惊鸿话还未说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如同一具尸体,浑身僵硬地躺在地上,可是眼睛还能眨动,眼球还能上下左右地转。


    台下的侠士们一惊,开始议论纷纷。


    孟湘雾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奇异地渐渐安静下来,似是想听她会说什么。


    孟湘雾走到李惊鸿身边,道:“此毒专为你量身而制,越会解毒的人越容易上套。你越是用解毒的药,越会让毒素快速爆发。”


    “我不知你那解毒丸是何药材炼制,但瞧你如此快速地进入最后阶段……”孟湘雾笑了笑,意味深长,她如闲庭信步般绕着李惊鸿慢慢走,“这最后阶段,中毒者会倒在地上如一具尸体般不能说话不能动,同时浑身发痒、五脏六腑剧痛,要忍受足足三日,才能彻底死去。”


    台下的人倒吸口冷气。


    有人超小声道:“这得是什么仇才能用上如此阴毒的毒?”


    “知道为何是三日吗?”孟湘雾弯腰,乌黑如深渊的眼眸望着李惊鸿,“因为我爹爹停灵了三日。”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此毒名为天心。”


    李惊鸿瞪大了眼睛,好像才想起来,他去武馆那日曾与孟湘雾擦肩而过。他的眼神变得愤怒,使劲眨眼睛,但孟湘雾看不懂他的意思,亦或者看懂了也懒得搭理。


    台下的人仿佛热油炸了锅。


    “停灵?天心死了?是谁杀了天心?”


    “你蠢啊,天心的女儿毒了谁没看出来啊?李惊鸿就是凶手啊!”


    孟湘雾面朝台下


    的众多侠士,朗声道:“李惊鸿的妻儿听着,若你们想报仇,我恭候大驾。”


    说完,她好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软,被公孙寂赶快扶住了。


    台下有人道:“我听说,李惊鸿未曾娶妻。”


    闻言,孟湘雾神情一愣,随后低声笑了起来,然而她的眼中并没有笑意,也不知在笑什么。


    整整三日。


    孟湘雾没有睡觉,就守在李惊鸿身边。


    有人曾试着给李惊鸿解毒,想让李惊鸿承个情。然而此毒实在霸道,越解越烈,李惊鸿被两个人治过后,开始眼鼻流血了。


    他不能动,躺在那里瞪大着眼睛,血从他眼尾流出,像两条血泪,极为惊悚。


    直到第三日过去,李惊鸿彻底断了气。


    孟湘雾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昏了过去。


    公孙寂赶快抱着人找大夫。


    【这这……这是否太残忍了?明明可以一刀给个痛快,非要让人受三日的折磨。而且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还好李惊鸿没有娶妻。】


    【前面是哪位道友,佛寺的金身大佛应该挪下来,请你坐上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我,如此毒死他都算客气了,应当千刀万剐!】


    【可若是这样,传承为何选孟湘雾?不就是报仇吗,我不信两千年来没有一个在南柯一梦中报仇的道友。】


    【不能用剑,就用毒,难道懂得变通便是传承想要选择之人?】


    第24章 第24章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可能是报仇这件事耗费了太多心神,也可能是服毒损害了身体,孟湘雾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


    公孙寂见孟湘雾缠绵病榻一直不转好,急得满嘴燎泡。


    孟湘雾说什么都不肯去见沈药师,或许是觉得对不起沈药师吧,没有听他的话,也没有听爹爹的话,放弃报仇。


    结果公孙寂先斩后奏,趁着孟湘雾喝药睡着了,直接抱着人去找沈药师了。


    等孟湘雾被惊醒时,马车路都跑一半了。


    他们到了沈药师的住处。


    沈药师早就听闻武林大会上孟湘雾做了何事,嘴上骂骂咧咧,但实际上尽心尽力地给孟湘雾诊脉治病。公孙寂应是照顾病人有经验了,把孟湘雾这段时间吃的药记了下来,都交给了沈药师。


    沈药师一看,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趁着公孙寂在后厨煎药,沈药师就站在床边拿着药方训孟湘雾,唾沫横飞:“你这药可真敢下啊,有了人参还敢加五灵脂,你当是制毒?你不会是按照你那个以毒攻毒的法子给自己治病吧?你照这药方喝下去,早晚有一天去见天心!”


    他说完可能是气得不行,顺了顺自己胸口,叹道:“天心若是知道你如此受苦,该多心疼啊。”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如此了。”孟湘雾轻声道。


    反正仇已经报完了。


    沈药师似乎猜到了她的言下之意,差点气笑了,随后轻轻戳了戳孟湘雾的脑袋,劝道:“以后好好跟公孙寂过日子吧,我看那呆子对你是认真的,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孟湘雾“嗯”了一声。


    沈药师将手放在她头顶,感慨道:“都这般大了……天心刚把你捡回来时,还是个半死不活的小娃娃呢。”


    沈药师用药温和,孟湘雾调理了两个月才能下床。


    又过几天后,他们向沈药师辞行,乘马车回了武馆。


    他们还像以前那样生活,只是没有了天心。


    孟湘雾每隔几日,便会去天心最喜欢的那家包子摊,买八个肉包子放在天心的坟前。


    她知道,每次她把供品摆上去,最迟日落前便会有乞丐拿走。


    公孙寂曾经问过她:“他们拿走了师父的供品,不管吗?”


    “便是留下,爹爹也吃不到,只是我想尽一份心意罢了。”孟湘雾捧着碗汤药,乌黑睫毛低垂,剔透的黑眼珠映出药碗的影,“左右我心意也尽完了,不若让乞丐吃了,还能让他们饱腹。若是爹爹在世,也会同意的。”


    转眼间,又快要到中秋了。


    孟湘雾十七岁了,早已经是可以成婚的年龄,但她还要为天心再守孝两年。公孙寂当然不会介意,愿意等着孟湘雾,他远在铸剑山庄的父母怕孟湘雾独自过节孤单,还邀请孟湘雾去铸剑山庄。


    原本孟湘雾觉得自己还未过门,就这么登门了不太好,公孙寂劝了半天才让她松口,欢欢喜喜给爹娘写信去了。


    去铸剑山庄前,孟湘雾打算告诉沈药师一声。


    然而,她带着买的月饼到了沈药师的住处,药庐内没有那个熟悉的捣药的身影,院子里也没有晾晒草药的笸萝,全部积着厚厚的灰。


    有个挑着扁担的老者路过,见到他们站在沈药师的住处前,问道:“你们是谁?”


    孟湘雾说:“我乃沈药师故友之女,来寻沈药师的。”


    老者问:“可是叫不苦?”


    孟湘雾颔首道:“对。”


    老者道:“沈药师已经死了,死前说给你留了本书,就在他枕头下面。”


    孟湘雾身子一晃,被顾寂连忙扶住。


    孟湘雾问沈药师什么时候死的,老者说了个日子,正是她与公孙寂离开后的第二日。


    她又问了沈药师葬在哪,得到答案后谢过老者,去屋子里寻书了。


    公孙寂看到孟湘雾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医书,忍不住道:“沈老头怎的不给你留封信?”


    “许是觉得,”孟湘雾翻开医书,全是沈药师多年来的心得,时不时夹杂着他遇到的疑难杂症,以及一些关于她的病症的记录,她合上医书慢慢说出后半句话,似叹息,“不必留吧。”


    沈药师值得留下的,全在她手中了。


    孟湘雾和公孙寂按照老者的话,在山上找到了沈药师的墓,她将买的月饼放在墓前,静静地站了一会。


    山上风大,公孙寂应是怕孟湘雾着凉,脱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


    孟湘雾道:“我们走罢。”


    公孙寂道:“好。”


    他扶着孟湘雾下了山,坐上马车,朝铸剑山庄的方向驶去。


    路上,他们看见许多灾民沿着荒芜的野地行走乞讨,个个衣衫褴褛,甚至有人挖野草野菜的根食用。饿死的人就倒在地上,无人处理,散发着强烈的尸臭,可谓饿殍遍野。


    公孙寂让马车夫问了一下,得知是一个多月前南边发大水,庄稼和房屋全都毁了,他们无家可归、无粮可吃只能北上。


    这个位置已经离铸剑山庄不远了。


    回到山庄,公孙寂的母亲很喜欢孟湘雾,拉着孟湘雾聊天。


    公孙寂则惦记着外面的灾民,说想要施粥。


    庄主夫人活动了几下肩膀,笑道:“正好我施粥两日,腰酸背痛的,明日便由你替我去罢。”


    翌日,公孙寂怕孟湘雾累到,让她在山庄休息,他一个人带着下人去施粥了。


    铸剑山庄不是在城里,而是占据着一整座山。


    公孙寂带着下人下了山,前两日他母亲在城外搭了一个粥棚,他直接找到那个粥棚,与下人一起熬粥、施粥。


    一连五天,公孙寂每天都去施粥。


    【顾寂也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若我是天心老人的传承,应当会选顾寂。顾寂愿意施粥给灾民,救了如此多的人,而且他天资好,还拿了天下第一,秉性与实力他都有。反观孟湘雾,她极有悟性,但到此为止她只是复了仇。】


    【各位道友,现在下结论未免有些武断,万一孟湘雾后来做了何事呢?】


    这日,公孙寂施粥回来便发了热,昏迷不醒。


    孟湘雾为他诊脉后,眉头蹙了起来,思忖良久,写了一张方子让下人去抓药。


    庄主夫人担忧地问:“可有把握?”


    孟湘雾摇摇头:“此病甚怪,见所未见。”


    下人去药房抓药回来,还带回来一个不妙的消息:“夫人,不好了,我听说那批灾民中有人生了病,发热几日不退,恐怕是疫病,官府已经派人把染病的灾民隔开了。”


    闻言,庄主夫人脸色一变,竟是当场晕了过去。


    孟湘雾赶快为她施针。


    不多时,她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下人叫庄主回来,第二件事是让人聘请名医来治病。


    她吩咐完,还歉意地对孟湘雾说:“我不是嫌你医术不行,是……”


    “无妨。”孟湘雾安抚她,“我本也没甚把握,多请些大夫是对的,集思广益。”


    当夜,孟湘雾在公孙寂身边照顾他。她喂公孙寂喝下她开的药后,他很快便不发热了,却又在三个时辰后再次发热。


    孟湘雾照顾了他一整夜,把他的症状和用药全部记了下来,翌日交给重金请来的大夫。


    等她一觉睡醒,得知今日共有五个大夫前来,其中三个诊完脉就说治不了,还有两个留在山庄继续治病了。


    孟湘雾去见了那两位大夫,看了他们拟出来的方子,发现还不如她呢。


    晚上,庄主夫人留在公孙寂身边照顾,让孟湘雾好好休息。


    孟湘雾睡不着,拿出沈药师留给她的医书,看到下半夜才睡过去。


    待她睡醒,得知庄主夫人也发热了,昏迷不醒。


    能传染,是疫病无疑了。


    照顾病人的下人们在孟湘雾的提醒下,都戴上了面巾。


    庄主是个爱妻如命的,急得直上火,嘴角都起了泡,本来他要重金请沈药师前来治病,结果从孟湘雾口中得到了沈药师已逝的消息。


    “这该如何是好!”庄主与孟湘雾商量,该请谁来治病。


    两人一合计,瞄上了大悲寺的净无大法师。


    净无大法师出家前是名医之后,一手针灸功夫广为流传,人道妙手回春,华佗再世。出家后,他也时常为穷人施诊,分文不取。


    据说,十几年前有场瘟疫,便是净无大法师与几个名医一起研究出来药方,把病治好了。


    沈药师与李惊鸿都死了,论世上还有谁可能治好疫病,便只有净无大法师了。


    庄主带了重金去大悲寺请净无大法师,竟铩羽而归。


    一问,庄主连净无大法师的面儿都没见着。净无大法师就像未卜先知似的,让一个小沙弥等在山下,给他婉拒了。


    孟湘雾只好继续与那两位大夫研究公孙寂的病症,希望能医好他。


    然而祸不单行,第二日孟湘雾晨起后,得知庄主与两位大夫都开始发热了,此刻躺在床上昏睡不起。下人们哪怕蒙着面巾,也有几个人发热了,已经烧到卧床不起,闭着眼睛说胡话的程度。


    此时公孙寂已经昏迷到第四日了,生病几日没有进食,人迅速消瘦。


    孟湘雾实在想不出医治他们的办法,让人备马车,带着金子、这几日记下的症状和方子前往大悲寺,应是想再试一试。


    大悲寺离铸剑山庄不远,两个时辰便到了。


    远远便能看见,山下站着一个小沙弥。


    孟湘雾大概是想起了庄主说的、被小沙弥提前婉拒的事,下马车后抢在小沙弥之前道:“请恕我无礼,我必须见到净无大法师。”


    闻言,小沙弥双手合十,不紧不慢地对她行了一礼,低声念了句佛号,道:“大法师说了,只要你能三步一叩首,拜到大殿金佛前,他会为你指点迷津。”


    “只是指点迷津?”孟湘雾问。


    小沙弥道:“是的,只是指点迷津。”


    孟湘雾望向大悲寺——


    树林阴翳间有条白石铺就的长阶,直通山顶那座巍峨的寺庙。她的目光沿着长阶下来,那真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台阶。


    “好,我做。”孟湘雾道。


    孟湘雾来到石阶下方,她今日仍穿着白衣,簪着白花,肩膀斜挎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她带的东西。


    小沙弥又对她行了一礼,说:“若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拿着包袱。”


    “有劳了。”孟湘雾取下包递给小沙弥,顺便问道,“你可知这石阶有多少阶?”


    小沙弥垂眸道:“一千零八十阶,为十法界各有一百零八种苦恼。走过此阶,消除烦恼,增添智慧。”


    “我知道了。”


    孟湘雾跪在第一阶,双手撑着地,上身伏下去,缓缓将额头叩在地面。


    她起身,迈上三个台阶,继续跪下叩首,再起身……


    三步一叩首。


    一千零八十阶,那么漫长。


    孟湘雾叩到六百阶时,已经下跪叩首二百次。她伏在地上咳嗽许久,羸弱的身体随着咳嗽声不住地颤抖。


    她慢慢爬起身,额头已经磨破了皮,又红又肿,白裙子在膝盖的位置洇出了殷红血迹,极为刺眼。


    她仍咬牙坚持着往上走,每走一步,瘦弱的双腿都在发颤。


    迈三步,跪下去,磕头。


    天幕之外,看着这一幕的顾寂双目通红。


    他从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不苦做了什么。他只知道,染病后昏迷了好几日,是不苦将他治好了。


    他曾说过“有我不苦”,但他还是让不苦受苦了。


    “不苦……”他声音有些哽咽。


    顾寂曾经有个心结,他觉得自己在南柯一梦中,只是单方面地爱着不苦,爱了很多年。


    直到现在,顾寂才想明白,不苦这个人对待感情很内敛,她喜欢谁不会直接说出来,她只会默默地去做。


    她从不对天心说些讨人欢喜的话,但会经常给天心买他喜欢的包子;她与沈药师相识多年,知道沈药师死去反应平平,但每年都会雷打不动地给沈药师扫墓;她对待公孙寂也是……


    明明三步一叩首,跪到了佛前,却在他醒后只字不提。


    她从不邀功,与蓝婉柔送什么东西时,一定要说自己有多辛苦才得到有天壤之别,但他却忽略了这些区别。


    顾寂懊悔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么好的不苦。


    他的不苦。


    明明这个对他看似冷淡实则默默关心的态度,与孟湘雾如出一辙,他却愚蠢地信了蓝婉柔的话,把不苦套在了蓝婉柔的身上!


    明明他后来也曾有过怀疑……却莫名其妙地更加坚信蓝婉柔了,他永远忘不了那时孟湘雾的眼神。


    顾寂落下泪:“我都做了什么啊……”


    上一个心结解开了,又增添了新的心结。


    天幕中,孟湘雾跪到了大殿金佛前。


    她听见旁边传来了脚步声,却连起身看一眼来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伏在地上,张着嘴努力喘息,仿佛一尾离开水的鱼。


    来人好似早有准备,用针为她扎了几个穴道,用内力一烘,孟湘雾便缓过来不少。


    她抬眸看着传说中的净无大法师。


    来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脸上满是褶皱,眉毛头发胡须皆白,唯有那双眼睛,明亮、温柔、清透,带着一种悲悯感。


    “檀那,”他好似知道孟湘雾要问什么,“你的药缺一味药引。”


    孟湘雾追问:“还有吗?”


    净无大法师温和的眼眸看着她:“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第25章 二合一孟湘雾是气运之女!


    孟湘雾只得了这两句话,便被送客了。


    她三步一叩首地拜了三百多次,双腿发颤,膝盖磨伤,几乎无法走路了。下山的路,还是小沙弥背着她走下去的。


    回铸剑山庄的路上,孟湘雾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的景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轻声呢喃:“药引……”


    临近铸剑山庄,马车碾过城外的马路,孟湘雾突然听见哭声。


    她看到两个蒙住口鼻的官兵,拖走了一个昏迷的灾民,旁边年长一些的老妇正哭着求官兵不要带走他。


    车夫瞥了一眼,叹道:“应是那人染了疫病,被带走隔开了。”


    回到山庄,孟湘雾刚被扶着下了马车,就见到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苦姑娘,不好了,庄内又有二十三人发病了!其中有九位是我们的铸剑师傅。”


    “我知道了。”孟湘雾咳嗽了几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可曾接触病人?”


    那小丫


    鬟见孟湘雾双膝洇出血,伸手扶住她,答道:“未曾,不过我阿姊是在夫人房里伺候的,我与阿姊有接触。”


    孟湘雾问:“你阿姊发病了吗?”


    小丫鬟点点头,目露戚色:“今日刚发病。”


    孟湘雾:“管家也发病了吗?”


    小丫鬟再次点头。


    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全都病了,否则也轮不到她来。


    孟湘雾问道:“可有从未接触过病人的?”


    小丫鬟道:“有。”


    “叫两个手脚麻利的来寻我。”孟湘雾道,“让所有接触过病人的人待在房里,暂时不要出来……包括你。”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去寻其他人。她隔着老远叫了两个下人,没有接触他们,让他们去寻孟湘雾,她则是继续叫其他接触过病人的下人回房间。


    孟湘雾让那两个下人去调查一件事,自己则扶着檐廊的柱子慢慢走回了房间,把裙子换了,额头抹了些药。


    过了两刻钟,两个下人都调查完回来了,确认了接触过病人的,都会在三天内发病。


    她是唯一一个还未发病的。


    孟湘雾黑翎般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找到山庄存放药材的地方,按照她最初写的那个方子抓了一副药,然后找到下人,说药材不够了,让下人照着她写的方子再买十五副回来,说完,她独自去了小厨房。


    浸泡药材、煎药。


    孟湘雾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望着天际橘红色的落日,好似在发呆,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孟湘雾走到煎药锅前。


    她打开锅盖,白色热气携着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黑褐色的汤药咕噜咕噜地翻涌。


    她拿出揣在怀里的短刀,缓缓拔出来,将刀刃伸进火里烤了两下。


    【莫非孟湘雾觉得药引是她?】


    【莫说是她,我也如此怀疑。方才她让下人调查过,所有接触了病人的三天内都发病了,除了她,说明她对此病免疫啊!】


    孟湘雾将烤完的刀子悬在手腕上方,她握紧了刀柄,深吸口气,利落地割开了手腕。


    此刀极为锋利,刀刃划过后苍白细嫩的皮肤绽开,鲜血就像还未反应过来似的,过了几息才涌出来,溢出割痕。


    她往煎药锅内滴了几滴血,又拿出一个碗将手腕流出的血装起来,待血快止住了才去包扎。


    【净无大法师也是有原型的,是一位两千年前飞升的佛修,传言他能未卜先知。南柯一梦里的他不出山救人,反而让孟湘雾做,定是药引跟孟湘雾有关,孟湘雾的判断是对的。】


    【若药引真的是她,救这么一个庄子的人要多少血啊!若是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1]


    孟湘雾包扎回来,药也熬好了,她倒出一碗端到公孙寂的床前。


    她找来下人帮她把公孙寂扶起来,她用勺子盛一勺,吹了吹,就这样一口一口给公孙寂喂了下去。


    喂完药,孟湘雾坐在公孙寂的床边,可能是在等着看药效如何。


    “不苦姑娘!”


    孟湘雾推门出去,瞧见了拎着好几包药回来的下人。


    那人道:“如今药堂内的药都不够了,我跑了好几家才买全,是以回来晚了。”


    孟湘雾道:“不晚。”


    那人可能是见孟湘雾好说话,忍不住问:“不苦姑娘,可有把握医好?”


    他颇为犹豫地说:“方才我回来时,见到官兵抓了不少染疫病的人,据说是要夜里……烧死。若是不行的话……”


    孟湘雾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脸色瞬间冷下来:“此话我当你未讲过。”


    那人连忙磕头行礼:“是我糊涂了!”


    孟湘雾道:“把药拿到小厨房吧。”


    那人道:“是,小人告退!”


    孟湘雾回到公孙寂的房间,发现这一会儿功夫他发了许多的汗,鬓发湿漉漉的,穿在身上的中衣都湿透了。


    她给对方把脉,片刻后,如释重负道:“好了!”


    药引真的是她。


    她又前往小厨房,准备给其他人熬药。


    因为要一口气给好多人熬药,孟湘雾这次用上了大锅,每副药可以熬两次。她正在挨个拆开药包浸泡,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她喃喃道:“烧死……吗……”


    有多少染病的灾民?


    她不知道。


    孟湘雾抬起左手,缠在手腕的白布上晕染开一道血痕。


    【现在摆在孟湘雾面前的有三条路,第一条路是她不救别人了,全部送下山,让官兵烧死。第二条路是救她想救的人,其他人全送下山烧死。最后一条路,就是山庄里的人要救,山下染病的人也要救。】


    【这位道友说得容易,若是走了第三条路,别说孟湘雾这具身体本就体弱多病,就算是正常人,都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咯。】


    【可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孟湘雾若是不救,未免有些冷血了。】


    【救不救,能救多少人,全在孟湘雾一念间啊。】


    孟湘雾熬了一大锅药,把先前接到碗里的血倒进去,熬出十几碗,让下人给庄主和庄主夫人,还有其他的人送去。


    她继续熬第二波,碗里的血已经没了,她只能拆开纱布撕开伤口滴进锅中。


    ……


    月上中天,群星黯淡无光,只有那轮圆月散发着清寒的光。


    成片的火把照亮了城郊的树林,数名官兵全副武装,拿着武器包围住临时搭建的数间草棚。


    草棚内躺着许多灾民,放眼望去遍地横陈,不知凡几,均两颊发红,昏迷不醒。还有些清醒的人,正低声呜咽,隐隐约约的,听起来像是狼在低嚎,又像是冤死的鬼魂在哭泣。


    有人哭道:“你们会遭报应的!”


    “我们也不想啊。”官兵里看起来是统领的人无奈道,“此乃上面的命令,我等也无能为力。此疫病来势汹汹,发病七日即死,且一传十十传百,实在恐怖啊。”


    他摆了摆手,有官兵往他们身上泼油。


    一时间,咒骂混着嚎啕大哭,凄厉之声响彻山林。


    就在火把即将点燃油时——


    “等等!”有个男声喊道。


    众人望去,只见山间道路走出来三个人,中间的少女在月色下白得好似一块玉,身材瘦弱,走路需要旁边丫鬟打扮的少女扶着,她另一边是下人打扮的青年,手里拎着小箱子,像是大夫出诊的那种。


    “来者何人?”统领道。


    中间的少女道:“医治疫病之人。”


    统领面色狐疑,并不相信:“宫中御医都未能寻到法子,你能?”


    少女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旁边的下人打开箱子,拿出灌了药的葫芦,将汤药倒在碗里,刚好一碗。


    孟湘雾端着药碗问道:“此乃治疫病的药,可有人想试试?”


    她话音未落,有个女人毫不犹豫地接过碗喝了下去。


    孟湘雾望向统领:“一刻钟就能看到效果。”


    “好,那便等一刻钟。”统领道。


    【孟湘雾是不是愚善啊?!这么多染病的,她若真放血治他们,自己也活不成了啊!】


    【孟湘雾不治,你们要说她冷血;孟湘雾治,你们又要说她是愚善。好话赖话都叫你们说了,说到底,你们就是对孟湘雾还抱有偏见,见不得她好。】


    【她肯定坚持不到最后,我不信这么多灾民,她全都能救。】


    一刻钟后,服下药的女人满身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


    统领小心地用手指戳了下女人的额头,发现不热了,立刻叫人去请大夫诊治。


    大夫来了,给女人诊脉后瞪大了眼睛,连连问道:“是何人医治的?能否让我见见?可有药方?”


    “是我。”孟湘雾道。


    大夫并未因孟湘雾的外表而看不起她,反而啧啧称奇:“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他向孟湘雾讨要药方,孟湘雾给了,但也说明了药方差一味药引,这药引只有她有。大夫对药引抓心挠肝,问了两次,孟湘雾都闭口不谈,他便自觉不再问了,可能以为是孟湘雾的家传秘方。


    确认药方能治疫病后,官老爷都被惊醒了,特意给孟湘雾准备了一个屋子熬药,里面按她的要求,熬药时只留她一个人。


    源源不断的药材抬进去,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端出来。


    一夜过去,灾民才治好了三分之一。


    屋内的人好似不会休息,官兵都轮换了一班,还是不断有药端出来。


    一个白天过去,城中百姓也有人染了疫病,被送出来,最终等在外面的还有半数人。


    又是一夜,又是一日……


    不断有人被治好,但也不断有人发病被送来。


    【我快要看不下去了,还好天幕没让我瞧见此时孟湘雾的样子……我不敢想,她如何了。】


    【两天两夜啊,怕是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


    【佛祖割肉喂鹰,亦是如此罢。】


    【传承若因此选择了孟湘雾,我心悦诚服。】


    【我还是觉得她愚善!为了群不相干的人,命都要没了,还当泥菩萨呢!】


    【前面的道友莫不是嫉妒了?就算孟湘雾因此死在南柯一梦中,她也是得到了传承,而不是你!】


    “不苦!”公孙寂骑着马来到此地,他大病初愈,瘦了不少。


    他推开熬药的屋子的门,正好瞧见孟湘雾用短刀在左手臂割了一刀,她的左臂从手腕处开始密密麻麻地排下血痕,足有十几道。


    她看起来很不好,面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发白,形容憔悴,仿佛一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你干什么!”公孙寂抓住她的手。


    孟湘雾声音虚弱,语气却很平静:“药引。”


    “药引?”公孙寂愣住了,失声道,“你给他们喝你的血?我喝的也是?!”


    孟湘雾轻轻“嗯”了一声。


    公孙寂直接俯身将孟湘雾扛到肩上,要带她离开,他闷着声道:“他们哪是在喝药,喝的是你的命!别管那些人死活了。”


    “放我下来。”孟湘雾敲了敲公孙寂的后背。


    明明她的力道很轻,公孙寂却在门口停了下来,他踟蹰片刻,咬着牙把门关上了,将孟湘雾放了下来。


    不等孟湘雾说话,他先掉了眼泪:“对不起,不苦,是我没用……我若没染病就好了。”


    孟湘雾道:“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铸剑山庄又不是与世隔绝了。”


    “不要救他们了好不好?”公孙寂抱住孟湘雾,眼泪顺着下颌流到了孟湘雾的脖颈,“你有多少血可以流?你会死的。”


    孟湘雾道:“我若要救,便会救到底。”


    “不苦,我不能没有你……”公孙寂哽咽,“我好爱你……不能失去你。”


    孟湘雾:“……”


    孟湘雾掰过公孙寂的脑袋,在他脸颊亲了一下:“乖,听话。”


    公孙寂愣住了,仿佛变成了木雕,一动不动,像是傻掉了。


    孟湘雾继续去熬药。


    过了一会,公孙寂也凑过来了,眼睛还湿润着,有些扭捏:“我……我能帮上什么吗?”


    孟湘雾指着旁边的一个小锅:“补血的。”


    小锅里已经泡好了药材,公孙寂给孟湘雾熬药熬出经验了,看得出已经泡得差不多了,立即生火。


    这一夜,有公孙寂帮忙熬药,孟湘雾终于小憩了一会。


    也没有增加新的病人。


    翌日。


    明明已经到了辰时,天依然是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掩住了阳光。


    孟湘雾仍在熬药,等在外面的病人已经愈来愈少。


    一百,八十,五十……


    到了午时,只剩下最后一个病人了。


    孟湘雾端着药碗从屋子内走出来,公孙寂小心地扶着她,两人一起来到了最后一个病人身旁。


    这是个灾民,家人或许死光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地上。


    孟湘雾蹲下身,亲自喂他喝药。


    公孙寂帮忙托着那人的后颈,让她喂药的时候能方便点。


    最后一勺药喂下去,孟湘雾缓缓站起身。


    恰好,天公作美。


    灿烂耀目的阳光破开厚重的云层,在空中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最终降落在孟湘雾的头上。


    在一片灰蒙之中,孟湘雾身披绚烂金光,整个人都在发光,仿佛落在人间的天神。


    她仰起头,清秀眉眼被阳光照亮。


    “知……”她好似在金光中看见了什么,黑曜石般乌黑剔透的眼眸盯着光芒深处,轻声呢喃道,“天命……”


    “简直是活菩萨啊!”


    被她救了的人们情绪激动地对她磕头。


    “各位乡亲,不要拜了。”孟湘雾说完这句话就昏了过去,被公孙寂接住,吓得到处找大夫。


    她连续三天没怎么休息,还一直放血,能坚持到现在都是靠意志了。


    ……


    孟湘雾醒来时,恰好听见门外公孙寂的声音:“只见天上一道金光,降在不苦头上,我都要以为不苦要上封神榜了!”


    孟湘雾:“……”


    孟湘雾勉强抬手捂住脸:“被他一讲,怎么这般……害臊。”


    她扶着床沿努力撑起身子,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屋内窸窣的动静,脚步声迅速靠近。


    公孙寂第一个冲进来:“不苦,你醒了!”


    庄主夫人紧跟在后面,亲热地拉着不苦的手,一副极感动的模样:“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


    庄主不好进来,就在门外对孟湘雾点了一下头。


    经此一事,孟湘雾简直成了铸剑山庄的宝贝疙瘩。


    天幕的画面飞快跳过。


    两年后,公孙寂如当初对天心说的那般,八抬大轿迎娶不苦,声势浩大,他们成个亲整个武林都知道了。


    不苦因为前年放血熬药一事伤了根基,这两年身子一直很虚弱,公孙寂不敢与她行房,就搬个凳子坐在她前面,看着身穿艳丽红嫁衣的不苦傻乐。


    孟湘雾捏住他鼻子:“娶我当摆设?”


    “那我……”公孙寂憋得脸都红了,小心地问,“亲你一下,可以吗?”


    孟湘雾说:“可以。”


    许多看直播的修士不禁屏息,就好像呼吸会惊到这两人似的,谁知天幕画面一转,又是两年过去。


    看直播的修士:“……”


    又是一年武林大会。


    公孙寂又在华山论剑拿到了魁首,蝉联天下第一。


    他无聊似的甩着剑,走到了正跟别人下棋的孟湘雾身边,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说:“我发现天下第一没什么意思。”


    孟湘雾看都不看他,一双眼睛还黏在棋局上,右手拿着白棋子,左手精准地摸到了公孙寂的脑袋:“乖,自己找个地方玩去。”


    公孙寂幽怨地瞥了眼孟湘雾,坐在旁边看她下棋。


    他嘴欠,边看还要边点评。


    孟湘雾可能听得烦了,从旁边摸了块糕点塞他嘴里了。


    公孙寂总算安静了,他想起什么,跑开了。


    等孟湘雾下完棋,公孙寂带着驴打滚出现在她面前,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两人携手,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他们春天会一起赏桃花,夏天去避暑山庄游玩,秋天给天心和沈药师扫墓,冬天孟湘雾会裹得严严实实,看公孙寂做丑丑的雪雕。


    孟湘雾三十岁。


    这年冬天好似格外的冷,孟湘雾躺在床上,对双眼湿润的公孙寂说:“我要死了。”


    “别胡说!”公孙寂眼泪落了下来,握着她的手恳求道,“不苦,不要死……求求你……”


    孟湘雾闭上眼睛,轻声道:“等我死后,你就娶个续弦吧,你才……”


    她话还未说完,便没了气息。


    公孙寂伏在她身旁哭了许久,拔剑自刎。


    生同衾,死同穴。


    这便算,共度一生了罢。


    【我明白这


    个南柯一梦的用意了。】


    【先说顾寂,他在南柯一梦中得到了所有,没有孟湘雾这个绝顶天才在前面挡着,他成了天资最好的人,后面也拿到了天下第一,还娶到了心爱的女子。或许南柯一梦想知道的是,当他的胜利唾手可得后,他会不会迷失本心。】


    【不过对顾寂而言,南柯一梦让他认清了真正想要的。他应该明白,他以前一直跟孟湘雾求战,其实不是为了在剑之一道上争个最强,而是因为喜欢孟湘雾。】


    【再来说孟湘雾,她倒是与顾寂相反,失去了全部。她曾天资卓绝,却在南柯一梦中身体病弱,连轻剑都舞不动,是个废人。她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个与孟宗主截然不同的爹,爹却死了。或许南柯一梦想知道的是,当她失去了一切,她会如何。】


    【我们看到了,她心性坚韧,不能用剑,那便用毒,为父报仇。她心地良善,放血治病,救了百姓灾民。】


    【正如净无大法师所言,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她曾经钻研医术是为了毒死杀父仇人,后来却用医术救了染病众生,且以血为药引,没有选择烧死任何一个人。】


    【前面的道友说得不错,我亦是如此,传承选孟湘雾,我心服口服。】


    【我也甘拜下风,她以血救众生,至纯至善。】


    【心性极佳,我等佩服。】


    孟湘雾和顾寂都出现在一片混沌之中。


    孟湘雾在混沌中是神魂的模样,她四处打量,所见皆是一片虚无,连脚下都是雾气朦胧的。


    顾寂还在昏迷。


    混沌中有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响起:“嗯……这小子与我还有点血缘啊,可惜咯。”


    他说完,昏迷的顾寂不见了。


    孟湘雾一惊,跑到顾寂消失的地方,问虚空:“他人呢?”


    “莫担心,你马上就能出去见他了。”虚无中的声音道,“我是天心的一抹神识,为了挑选继承人而留在此处,如今我选中了你,准备接下传承吧。”


    【传承果然选了孟湘雾!】


    【实至名归!】


    “噫?”那声音道,“你的身体不是你的?”


    孟湘雾道:“我与那人交换了神魂。”


    “哎呀……女娃娃,耽误事儿啊。”那声音的语气,莫名会叫人想起南柯一梦中天心的模样,“我只能先给你一半传承,另一半传承等你换回自己的身体,再来寻我一趟。”


    【蓝婉柔这个换神魂真耽误事儿啊!这可是天心老人的传承!!】


    【还好孟湘雾最后还是拿到了完整的,不然我会气死。】


    孟湘雾想了一下,道:“好。”


    她话音刚落,一道金光射入她眉心。


    她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呆立在原地,好久才有了反应,动了动漆黑的眼珠。


    那声音提醒道:“女娃娃,换回来后快来找我!”


    他的语气太过熟稔,太像天心,孟湘雾下意识自来熟地回:“知道啦!”


    孟湘雾周遭的混沌消失殆尽,天边是逐渐西下的落日,旁边是依然躺着不醒的顾寂。


    “你要睡多久啊。”孟湘雾捏了捏他的鼻子。


    这时,她忽地脑袋微点了一下。


    “我就知道~”她松开了捏着顾寂鼻子的手,抻了个懒腰,惬意地笑道,“孟湘雾肯定不会故意自杀的,也不会用我的身体去杀人,相反还会救人呢。”


    她停顿一会,好似在听谁说话,耸肩道:“她可是气运之女啊,怎么会做那种事?”


    她又停顿了一会,说:“没躲过就没躲过呗,大不了我透支气运值换一具新身体。本来我也逃不脱那个恶蛟,你给我的初级飞行术不行啊,还是孟湘雾厉害。可惜了,只能换一次,不然她就是我的免费代练。”


    “嗯?”蓝婉柔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很愉悦,“她说了真相也不会有人信的,我不是可以换那个了嘛。”


    蓝婉柔道:“对,就是那个buff光环,只要从我嘴里说出的话,增加50%可信度。”


    她摸了下腰间:“哎呀,我的笛子没了。系统,给我换个便宜点的吧,我凑合用两天,回去后找我‘亲爱的’爹爹要个好的。”


    蓝婉柔的腰间出现了一个笛子。


    她坐在顾寂身边,观察许久,问:“这家伙是被孟湘雾救了后昏迷了全程吗?真没用啊,还要人救。这里是哪?”


    她长长地“哦”了一声:“南柯一梦啊,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了?”


    “不知道?那我待会试着套套话吧。”她问,“他还有多久能醒?”


    不知道她得到的答案是多久,蓝婉柔单手托腮,静静地等着。


    修士们脑袋都要炸了。


    【她她……她,在下的脑瓜子要炸开了!】


    【首先,孟湘雾是气运之女!天道啊,你在开玩笑吗?气运之女死了啊!】


    【蓝婉柔在跟谁说话?那个叫“系统”的吗?听她的意思,可以跟“系统”换东西?比如她腰上的笛子。】


    【最可怕的难道不是她可以透支所谓的“气运值”换一具新身体?那她岂不是死不了?死一次换一具身体啊!蓝婉柔恐怖如斯!】


    【她说的免费代练是何意?那个八福光环又是何意?说出的话增加百分之五十可信度,百分之五十又是何意?】


    【蓝婉柔身上的疑点愈来愈多了!】


    【现在可以肯定,她身上不知何处有个叫“系统”的,可以与她对话!给她东西!】


    第26章 第26章前有空气墙,后有恶蛟。……


    就在修士们讨论蓝婉柔和“系统”、还有她的目的时,顾寂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不苦……”顾寂双眸还有些迷蒙,低声喃喃着,转眸便对上了蓝婉柔的目光。


    他一愣,好似一时没想起来为何蓝婉柔在这。


    蓝婉柔看着他,学着孟湘雾平静的语调讲:“我救了你后,为了躲避恶蛟,带着你进了南柯一梦。”


    闻言,顾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很快便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着蓝婉柔,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不苦?”


    蓝婉柔“嗯”了一声:“是我。”


    顾寂依然锁着眉头,仔细地打量着蓝婉柔,似乎在试着将眼前的人同南柯一梦中的人联系起来:“你真的是不苦?”


    “我是不苦,你为何不信?”蓝婉柔细眉微蹙,一针见血地问,“是觉得南柯一梦中的人更像湘雾姐姐吗?”


    听她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顾寂愣住了,无言以对,他看起来确实是如此想的,但瞧见蓝婉柔低垂着眉眼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顾寂迟疑地开口。


    蓝婉柔抢在他把话说完前开口道:“你想让我把那些事当成一场普通的梦,睡醒就忘掉吗?”


    “不!”顾寂下意识道。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后愣了一下,随即面露纠结之色,好似在孟湘雾和蓝婉柔之间徘徊。


    两人相顾无言。


    蓝婉柔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嘴唇微启正准备开口,顾寂却在听见咳嗽声后倏地伸手在蓝婉柔背后顺了两下,像是条件反射。


    顾寂动作一顿,两人俱是一愣。


    蓝婉柔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精光,而顾寂恰好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没能看到她的神情。


    “抱歉,在南柯一梦中习惯了……”顾寂尴尬地将手缩回去。


    蓝婉柔却主动伸手,拉住了顾寂正往回缩的手,摇了摇头,展颜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眼眸似水,含着几分动容的情意:“无碍……我也习惯了,南柯一梦中多亏你照顾我。”


    “我做的也不多……”被“不苦”这么感谢,顾寂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之前都是天心前辈照顾你,我不过是做了他做的,给你煎个药……甚的。”


    蓝婉柔用开玩笑似的语气道:“我自小体弱多病,本以为进了南柯一梦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没想到还是病秧子,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顾寂不暇思索地回答道,随后他憨笑了一下,有些扭捏,“我找天心前辈拜师时,看到你第一眼就……喜


    欢你了,能娶到你是我极欢喜的事,怎会觉得你麻烦?”


    蓝婉柔抿着唇羞涩一笑,笑出了几分病气的柔弱感,不愧是曾经病弱过的人,很像那么一回事,她道:“其实能嫁给你我也很欢喜。”


    “真的?”顾寂面露惊喜,却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傻乎乎地、有些疑惑地直接问出口,“为何我觉得,你比南柯一梦中还要柔弱,好似……少了几分生气?我听闻,你已治好了病?”


    孟湘雾的病弱与蓝婉柔的病弱是两码事,后者是单纯的柔弱,而孟湘雾是身弱却眼中有神、生机勃勃,也就是顾寂所说的生气。


    听到顾寂这么一问,蓝婉柔应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扮演”出了点问题,但有buff光环的她丝毫不慌,立刻调整自己的状态,露出浅浅的微笑,与顾寂方才说的“几分生气”的模样相符。


    她说:“虽然在南柯一梦中修士的性子是一样的,但毕竟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不同,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在buff光环的作用下,顾寂明白似的点了点头,俨然是信了蓝婉柔的话。


    蓝婉柔垂眸,敛去眼底悄然的笑意,做出一副害怕被拒绝的模样道:“你介意吗?”


    “不介意!我怎会介意不苦。”顾寂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低声问道,“我以后可否唤你不苦?”


    蓝婉柔表情微僵,但很快就露出个笑来,仿若含着秋水的眼眸看着顾寂,点了点头。


    顾寂笑着唤道:“不苦。”


    蓝婉柔也依然笑着,轻轻“嗯”了一声。


    乍一看,真是一对有情人。


    方才蓝婉柔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就逐渐化解开了顾寂醒来后两人间尴尬的气氛,并且如今他们竟开始聊起了“他们”在南柯一梦中的事。


    顾寂浑然不知,他们越聊,蓝婉柔知道的信息便越多。


    看直播的修士们扼腕不已。


    【这顾寂忒傻了些!蓝婉柔不过是说了几句含糊的话,他便说出了关于“不苦”的事!】


    【蓝婉柔就这般冒名顶替了孟湘雾的“不苦”?我要被气死了!】


    【前面的道友,我可以告诉你,是的。我曾听到过顾寂唤蓝婉柔不苦,当时还在想是哪两个字,又有何意……未曾想竟是如此,哎。】


    【诚然顾寂犯了傻,但他情有可原。蓝婉柔竟能从他的话中寻到蛛丝马迹,推断出有关“不苦”的事,更何况她还有甚“八福光环”,增加了她话语的可信度,出了小差错也能圆回去,真是防不胜防啊。】


    【我不同意,若是顾寂能坚定认为孟湘雾才是不苦,不对蓝婉柔说任何话,蓝婉柔还能撬开他的嘴不成?】


    【这位道友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了?顾寂闭眼前是蓝婉柔,睁眼后又是蓝婉柔,他如何认为南柯一梦中的“不苦”是孟湘雾?就凭性格像吗?】


    【前面那位道友你怎回事,竟为顾寂说话,他可是为了蓝婉柔,与孟湘雾退了婚!真真蠢材!】


    在弹幕因是否该责怪顾寂争论时,天幕画面转到了孟湘雾那。


    孟湘雾正抱着鲜血淋漓的孟洛雨,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蛋上还带着泪痕,双眸与鼻头都泛着红,纤长浓黑的睫毛湿漉漉的,一副刚哭完的模样。


    她抱着孟洛雨走走飞飞,找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找到了先前被恶蛟追时掉入的灵湖。


    孟湘雾面色一喜,赶快奔到灵湖边。


    湖水依然氤氲着浓郁的灵气,沁人心脾。


    孟湘雾将孟洛雨小心地放入湖水中,扶着他的肩膀,安静地等待他身上的伤口愈合。


    许是孟洛雨伤得太重,孟湘雾等了好一阵子。


    待孟洛雨身上的皮肉伤全部愈合后,孟湘雾双指搭在孟洛雨手腕处,探查他的身体情况。


    少顷,孟湘雾脸色大变。


    她将手按在孟洛雨的小腹——丹田的位置,蹙着眉心,不死心般注入了灵力。


    她注入多少,灵气便散出来多少。


    很显然,孟洛雨彻底废了,无法再修炼。


    孟湘雾眼含悲痛,咬牙道:“蓝婉柔……”听她语气,似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她背起孟洛雨,引出霄云剑往其他方向飞去。


    时间再次快速前进,来到了深夜。


    孟湘雾在杀了一只金丹期妖兽后,寻到了一株对经脉有益的灵草,她想办法简单处理了一下,喂给孟洛雨。


    孟洛雨的经脉和丹田依然存不住灵气,尽数逸散出来。


    孟湘雾眼神一暗,继续背起孟洛雨,寻找其他或许会有用的灵草给孟洛雨医治。


    天幕之外。


    孟洛雨看到孟湘雾为了医治他,一夜未眠,不停地寻找灵草,心口阵阵发痛,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握住狠狠蹂/躏一般。


    他的姐姐没有伤害过他,反而是他,一直在伤害姐姐。


    当初,哪怕孟湘雾给了他一块最重要位置的灵骨,他也觉得不过是因为孟湘雾被众人指责,被父亲斥骂,所以假惺惺给出一块灵骨,求他原谅罢了。


    他还觉得,孟湘雾不就是少块灵骨,又不是像他一样全身灵骨尽断、彻底废了,躺三个月装给谁看呢?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了?


    如今,他当初的所有想法化为一个个回旋镖,飞回来狠狠戳中了他,令他痛苦不已。


    孟洛雨收回仰头望着天幕的视线——他没有投入神识,只是普通的观看。他继续寻找蓝婉柔,方才他与连风将仙盟驻地仔仔细细地寻了一遍后,得出了蓝婉柔偷偷溜走了的结论。


    他们商讨一番,觉得蓝婉柔有可能回了上云宗。


    众人皆知,上云宗主的爱女是蓝婉柔。


    若现在还有谁完全不讨厌蓝婉柔,定是孟不尘无疑。


    ——蓝婉柔可能去寻孟不尘了。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连风御剑回上云宗看看蓝婉柔是不是跑回去了,他则是留在仙盟驻地,看看蓝婉柔会不会再悄悄溜回来躲着,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孟洛雨又在仙盟驻地寻了一圈,蓝婉柔依旧不在,他发了道传音符给连风,瞟了眼天幕。


    这一看,便看到了惊险的一幕——


    恶蛟正追着修士们飞,其中便包括孟湘雾!


    此时正是虹琅秘境的第十日。


    秘境的大门已经打开,修士们只有半刻钟时间离开,若是没能离开秘境,便会被困在此地直到十年后秘境再开,因此,修士们纷纷往悬在空中的缝隙外冲。


    然而,今日还有另一个因素,那便是恶蛟。


    恶蛟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疯狂猎食满天飞的修士。


    孟湘雾背着孟洛雨,飞速往空中的大门冲,她的速度极快,瞬间便将同被恶蛟追的修士们远远地甩到后头。她不断地超过飞行的修士,已经隐约能从缝隙间瞧见秘境外的景色。


    她离缝隙仅剩十几米。


    就在这时,她飞行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身子晃了晃,好像受到了重击。


    孟湘雾伸手拍了拍,拧起眉头。观她动作,好似她面前有一堵透明的、看不见的墙。


    孟湘雾掌心聚集着灵气拍出去,那堵墙还在。


    她撞了两下,还是过不去,而其他修士都御剑唰唰从她旁边飞过,丝毫不受影响,仿佛这堵空气墙专门为她而立。


    前有空气墙,后有恶蛟。


    孟湘雾赶快把孟洛雨从身后挪到自己怀里,用他的手试着触碰空气墙。


    能过去。


    孟湘雾如何想的众人不得而知,看直播的修士们只能看到孟湘雾四处张望,好似寻找着什么,随后她看到了顾寂。


    她刚要开口喊对方,便见到顾寂回头拉住了蓝婉柔!


    他似乎是嫌蓝婉柔的飞行法器慢,回头将蓝婉柔从飞行法器拉到了自己身前,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带着蓝婉柔一起御剑。


    见此场景,孟湘雾愣怔一瞬,秀眉微蹙,却还是开口大声呼喊:“顾寂——”


    顾寂听见她的喊声,立刻回头。


    见到孟湘雾,顾寂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孟湘雾忙不迭继续喊:“帮我把洛雨带走!”


    顾寂虽面露不解,但还是立


    即冲向孟湘雾。


    他不知道,站在他身前的蓝婉柔,背对着他对孟湘雾诡异一笑,做口型道:再见。


    孟湘雾读出唇语,眼神一冷。


    她好像明白这个针对她的空气墙是谁做的了。


    顾寂以为孟湘雾是在瞪他,来到孟湘雾身前时犹豫道:“我与她……”


    孟湘雾打断他的话,道:“带洛雨出去!”


    她赶紧将孟洛雨塞向顾寂,顾寂侧身手忙脚乱地接过孟洛雨,张了张嘴好似要问什么,却听见孟湘雾催促他:“快走!”


    恶蛟在低空吃了好几个修士,将目光放在空中更多的修士身上,开始往缝隙的方向飞。


    顾寂带着孟洛雨和蓝婉柔朝缝隙飞去。


    孟湘雾望着他们的背影,神色平静。


    顾寂到达缝隙时,缝隙已经缩窄到仅剩四五米宽了,能看见外面的景色以及等待的各宗门长老,他果断飞了出去。


    缝隙还在缩窄。


    顾寂回头,发现孟湘雾竟还在原地!


    他扒着还剩两米宽的缝隙,朝秘境内大喊:“湘妹——”


    孟湘雾看了顾寂一眼,随后与蓝婉柔对视了。


    蓝婉柔站在顾寂斜后方,在逐渐闭合的缝隙中间,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对她道:祝你愉快。


    轰隆一声,缝隙彻底闭合。


    孟湘雾和几名飞得慢的修士都留在了虹琅秘境内。


    下一瞬,那几名修士被恶蛟吞吃。


    孟湘雾踩着霄云剑,于天上垂眸,看着朝她飞来的蛟龙。


    第27章 第27章嗯,男主。


    蛟龙甩动着尾巴在空中游动,鳞片在阳光下闪动着粼粼的光。


    孟湘雾朝一旁俯冲下去,引着这条恶蛟去了一处远离水源、古木参天浓荫蔽日之地,跃上树枝,捏诀将剑收入手中,提剑准备迎战。


    恶蛟张口咬向孟湘雾。


    孟湘雾一跃而起飞身后退,手中霄云剑一挥,浅蓝色的灵力如水波般荡了出去,击中恶蛟张口露出的獠牙。


    恶蛟发出一声呼痛的低吟,顶着那道灵力形成的剑气,势如破竹地冲向孟湘雾。


    孟湘雾横剑抵挡,割破了恶蛟的嘴角,恶蛟吃痛,没能把她吞下去。


    但她此举无疑惹怒了恶蛟。


    只见恶蛟晃晃脑袋,灯笼般大的眼睛瞪着它面前这个小小的人类修士,大嘴一张,喷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这口气息是尚未成形的龙息,虽未成形,但仍威力巨大。


    此时的孟湘雾不过是金丹后期,而恶蛟至少元婴中期,这口气息一喷出来,所有看直播的修士明知孟湘雾不会死在此处,但仍为她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孟湘雾身前出现一层光,宛若霞光,流云漓彩,挡住了蛟龙的这口气息。


    她手腕上戴着的琉璃手镯——凌墨仙尊送她的十四岁生辰礼,侧面三颗红色灵玉的其中一颗爆出耀目的光芒,随即暗了下去,比其它两颗黯淡许多。


    众人并未因此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提心吊胆,若三颗灵玉全碎,孟湘雾便没有办法抵挡了。


    恶蛟见孟湘雾挡住了吐息,再次深吸口气喷出一口!


    孟湘雾琉璃镯上那颗黯淡的灵玉骤然爆开,碎成齑粉!


    【孟湘雾和这恶蛟可是差了一个大境界!】


    【只剩两颗灵玉了,这可如何是好?】


    【蓝婉柔当真是可恨!是她用了奇怪的方法将孟湘雾拦住,迫使孟湘雾留在秘境!】


    【我原以为孟湘雾恶毒无比,未曾想孟湘雾才是纯真良善,蓝婉柔才是真正的恶毒无比!我以前还尊称她为婉柔仙子,啐!】


    在他们说话期间,孟湘雾的灵玉又碎了一颗。


    【蓝婉柔何时骂都可以,你们快想想孟湘雾如何对付恶蛟!!】


    【我们急有何用?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孟湘雾没有死在虹琅秘境,想必是战胜了恶蛟,只是有些艰难罢。】


    【你们瞧,孟湘雾用的好似不是上云剑法?】


    孟湘雾的剑依然很快,但她的剑法变得瑰异奇诡,亦或者该说出其不意,毫无规律,仿佛是拓落不羁的侠客随心所欲地出剑。


    【是天心剑法!孟湘雾得到了天心的一半传承,她正在用天心剑法斗恶蛟!】


    【潇洒如风,诡谲无常,正是天心剑法!】


    【孟湘雾才得到传承没多久,之前一直在救孟洛雨,也没心思研究,竟能直接用出来!】


    孟湘雾与蛟龙仍在缠斗。


    此时,孟湘雾三颗灵玉俱碎,琉璃镯失去了光彩,身上多了些伤痕。


    她好似并不畏惧死亡,瑰丽明艳的面容表情平静,一双亮如繁星的眼眸紧紧盯着蛟龙,提起霄云剑长驱直入,刺向她与蓝婉柔交换神魂时捅过的那只眼睛——当时那只眼睛被她捅瞎了,但此时已经恢复。


    蛟龙许是被捅过一次便警惕了,发现孟湘雾长剑直指它的眼睛,快速扭头躲开了。


    紧接着,它脑袋猛地一顶,孟湘雾只来得及用剑稍格挡一下,便飞了出去。


    恶蛟追上去用力一咬!


    只见半空中有无数雪白的剑影同时出现,如一朵盛放到极致的花,每一片花瓣都展开了——原来是孟湘雾出剑速度太快了,剑身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


    恶蛟的鼻子直接被刺烂了,鲜血如注。


    孟湘雾眉头一皱,似是对这剑的落点有些不满,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恶蛟被激得更加愤怒。


    它张开大口,齿尖锋锐,喉咙深处气息涌动,好似有什么要喷出来。不多时,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雄厚的吐息酝酿了出来!


    孟湘雾能抵挡攻击的琉璃镯已废,面对这次吐息,她提剑做了个起手式,姣好的双眸目光坚定,仿佛只要手中有长剑,她便无坚不摧。


    这才是剑修!


    在看直播的众人不禁屏息的注视下,孟湘雾出剑一往无前,剑身裹着磅礴而充盈的灵力,直入恶蛟喷出的浓郁吐息!


    孟湘雾穿过吐息,浑身迸开了血花。


    而她也没让那条蛟龙占到好处,霄云剑从蛟龙的上牙膛刺了进去,直入眼后的脑髓位置!


    恶蛟发出极为痛苦的长啸,再次酝酿出一口气息猛力喷了出来!


    与此同时,孟湘雾咬紧牙根,用力将剑刺得更深!


    这一口未成形但威力无穷的龙息,如一条穿梭于林间的耀眼光柱,冲断了无数古树,在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余波卷碎了部分枝叶。


    孟湘雾也被冲飞出去,被吐息裹挟着撞到了好几棵树,最终无力地摔在地上。


    她手中仍死死握着霄云剑。


    但霄云剑几乎贴着剑柄的护手处齐根断掉,仅剩下一指宽的剑身。


    本命剑,断。


    孟湘雾衣衫破碎,浑身溢满血痕,衣料被鲜血所染红。


    她将断掉的霄云剑收入储物戒,勉力爬起身,刚跪起来还未站直,蓦地呕出一口血。


    虽然她满身血痕,看似伤得很重,但其实本命剑断了对她的伤害更大。


    孟湘雾双手撑着地,又吐出几口血。


    另一边,蛟龙从半空坠落,狠狠砸在地面,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扬起一片尘土。


    它一动不动,口腔内被霄云剑插入的位置汩汩冒着血,小瀑布似的,还散发着腥气。


    它的眼中满是不甘,死死盯着孟湘雾的方向,死不瞑目。


    恶蛟,死。


    观看直播的修士们心潮澎湃,极为激动,仿佛亲身参与斗恶蛟了一般。


    【金丹期便战胜了元婴期的蛟!】


    【不愧是七百年一见的天才,此世的气运之女。】


    【提起这个……我不禁疑惑蓝婉柔如此迫害气运之女,究竟为何?害死气运之女对她有何好处吗?】


    这名修士的疑问没人能回答,但在大家心中埋下一颗疑惑的种子,等待真相的到来。


    孟湘雾见恶蛟彻底没了气息,松了口气,她此时实在没有力气了


    ,靠着断到只剩两尺高的树桩休憩,恢复体力。


    这时,她看到远处有个白乎乎一团、好像兽类的东西动了动。


    那白团子藏身于山上一处黝黑的洞穴,好像刚刚在睡觉休息,被孟湘雾与恶蛟打斗的声音吵醒了,此刻迷迷糊糊的,走路都晃晃悠悠。


    刚开始,它走路直打晃,走了一小段距离后,似是适应了,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极为平稳。


    它又走了段路,似乎觉得这样太慢,开始跑起来。


    孟湘雾见它朝这边跑来,越来越近。


    她终于看清了白团子的模样——


    那是一只皮毛雪白得没有一丝瑕疵的兽,形似一只白犬,但两只耳朵是长的,垂在脑袋两侧,像兔耳朵。它体型很小,看起来只有一尺多长。


    这只小兽腿脚麻利得很,嗖嗖就跑到了蛟龙的尸体旁。与蛟龙庞大的身躯一对比,它显得更娇小了。


    孟湘雾就倚着树桩,静静看着它。


    它灵巧地跳到蛟龙背上,张开嘴,牙齿极为锋利,咬向蛟龙的七寸之处。那坚实的鳞片在它的牙齿下犹如豆腐般柔软,被它轻松咬碎、咬开。


    它从七寸处拽出了心脏,大快朵颐起来。


    吃到一半,它忽地竖起耳朵,黑漆漆的杏仁形眼睛看向孟湘雾,好似迷糊的小脑袋瓜终于想起了就是不远处这个人,方才打败了恶蛟。


    它叼起剩下的一半心脏跑向孟湘雾,在距离孟湘雾约有一米的位置停下,似在迟疑,又似在警惕。


    最终,它小心且缓慢地走到孟湘雾身边,把心脏放在她身边,还伸出爪子推了推,好像在让孟湘雾吃。


    孟湘雾瞥了眼血淋淋的心脏:“……”


    应是见这小兽可爱,她想伸手摸两下,然而刚抬起手,小兽便迅速窜远了,躲在树后探出个垂着耳朵的脑袋悄悄看她。


    见孟湘雾没有攻击的意图,它又慢慢走了回来。


    “你倒是乖觉。”孟湘雾再次抬手。


    这次小兽没有躲开,任由她将手放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


    它享受地眯起眼睛,一副很喜欢被摸脑袋的模样。


    孟湘雾轻声问:“我斗蛟给你吵醒了?”


    她原本应是半自言自语,半问小兽,其实没想得到回复,因为这小兽也就炼气期的修为,似乎出生没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灵智。


    没曾想小兽看着她,点了下脑袋。


    她意外地挑了下眉,问:“你能听懂我说话?”


    小兽点了点头。


    孟湘雾又揉了它几把,还摸了摸它的长耳朵,把它仔细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何物种,问道:“你是什么?”


    小兽歪着头看她,叫了一声,声音很像狗狗的幼崽,嫩生生的很可爱。


    它可能是回答了孟湘雾的问题,但孟湘雾听不懂。


    “罢了,就当你是有灵智的妖兽吧。”孟湘雾道。


    妖兽与妖族的区别之一便是,是否有灵智。


    妖兽都是没有灵智的,有灵智意味着有智慧、会思考,那便是妖族了。


    但妖族在兽形时是可以说人话的,眼前的小兽并不会说话,只会叫,因此孟湘雾给它的分类折中了一下,当它是有灵智的妖兽。


    小兽想了想,叫了一声。


    孟湘雾听不懂,就当它是同意了。


    她指着被小兽放在身边的心脏,说:“我不吃这个,你吃吧。”


    小兽看了看她,把剩下的那半颗蛟心给吃了。


    孟湘雾休息够了,扶着树桩站起来,准备去找能治外伤的那个灵湖。


    她断了本命剑,内伤严重,走路都在踉跄。


    小兽咬着她衣角往山的方向拽。


    孟湘雾扶着树,琢磨了一下它的意思,猜道:“你想让我去你那里再休息下?”


    小兽松开咬着的衣角,点了点头。


    孟湘雾摇了摇头,对它说道:“我要去找一个能治外伤的湖,泡进去就好了,不用休息。”


    小兽仰头看着孟湘雾,好似在想什么,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跑过去。发现孟湘雾没跟上来,它还回头叫了两声。


    孟湘雾问:“你知道那个湖在哪?”


    小兽叫了一声。


    孟湘雾跟在小兽身后,很快便找到了灵湖。


    她泡进去,身上的伤口全部快速愈合。


    身上的衣服已经破了,孟湘雾从储物戒中找出一套绣工精致的红衣裳。她给小兽眼睛蒙上——毕竟它是有灵智的,接着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


    恶蛟已死,这个秘境已经没有能威胁到孟湘雾的妖兽了。


    如今只剩下如何离开虹琅秘境,以及拿到天心剩下的一半传承。


    其实离开虹琅秘境也不难,只要超过虹琅秘境限制的修为,就可以强开秘境门了。


    也就是说,等孟湘雾修炼到元婴期就可以离开了。


    修炼不能一蹴而成,孟湘雾决定还是先找地方打坐调息,养足精神后,明天去拿天心剩下的一半传承。


    小兽拽了拽她的衣角,又在邀请她了。


    她干脆就跟着小兽去了那个山上的洞穴。


    洞穴深处铺着厚厚的、柔软的草,草堆上横卧着一个雪白的蛋。


    蛋的一端已经碎了,草上散落着几片蛋壳,每片都很新,没有灰尘。看样子,这小兽是真的刚出生不久。


    孟湘雾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坐。


    小兽凑到她腿边,也不闹,就静静地趴着,两只洁白的长耳朵垂到了地面。


    孟湘雾没忍住又揉了揉它的脑袋。


    它乖乖的,任由孟湘雾揉。


    孟湘雾忽然道:“给你起个名吧?”


    小兽的两只耳朵立了起来。


    “你这耳朵像个兔子。”孟湘雾摸了摸小兽的耳朵,道,“以后就叫你兔兔吧。”


    被起名“兔兔”的小兽两只耳朵趴了下去,好似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它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孟湘雾,似乎在等待孟湘雾收回成命。


    结果孟湘雾好像对这个名字颇为满意,颔了颔首道:“嗯,就叫兔兔。”


    小兽蔫巴巴地低叫一声,似乎是妥协了。


    孟湘雾摸着小兽的长耳朵,唤道:“兔兔。”


    小兽:“……嗷。”


    第28章 二合一再入南柯,天阶断绝前。……


    孟湘雾又揉了几下这只垂着兔耳朵的小白犬,收回手,双手结了个手诀,继续闭目打坐。


    被她起名“兔兔”的小兽就在她腿边趴着,毛茸茸雪白蓬松的身子紧挨着她的大腿,小脑袋一歪,刚好枕到她的腿,跟着她一起闭上了眼睛,安静又乖巧地待着。


    画面加速,孟湘雾纹丝不动,安如磐石。


    兔兔似乎睡了一觉,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爬上孟湘雾的腿,在她盘起的腿中间缩成一团。


    一夜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熹微,洞穴内朦朦胧胧地被微光照亮。


    孟湘雾抬手在胸前结了几个手诀,做了个收功的手势,结束了打坐。


    她睁眼低头,看到了缩在她腿间睡觉的小家伙,伸出一根指头摸了摸它的长耳朵。


    孟湘雾眼中滑过一抹柔软的神色。


    她指腹轻轻地摸着兔兔,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没有吵醒它,唇畔带着几分浅笑。


    修真界许多人这才发觉,原来孟湘雾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只是她以往将自己囿于“上云宗主之女”“小师姐”的身份中,压抑着自己的喜好,表现出成熟稳重的模样。


    她仅能在师兄、师父、弟弟和顾寂面前做真实的自己,说笑玩闹,但这些人让她失望了,与她渐行渐远。


    【孟湘雾其实是一个外冷内热之人啊。】


    【哎,真替孟湘雾感到不值!她被审判时,我等与她毫无交情的人便算了,但偌大的上云宗竟无一人相信她、为她说话!】


    【据说剑宗的天青夫人曾为孟湘雾多方奔走,以事有疑点为由想要延后审判,但没能成功,仙盟还是把孟湘雾押至审判台了,审判后当场处死。】


    【都怪蓝婉柔太有


    心机!太坏了!都是她将所有人蒙在鼓里,让大家误会孟湘雾!我等在看到这些记忆画面前不也是?皆以为孟湘雾罪大恶极。】


    【说到这个,我要为我曾人云亦云地骂过孟湘雾道歉……】


    【我也要道歉,可惜孟湘雾已身死魂灭,否则我定要为她供一盏灯,积来世福缘。】


    这之后,陆续又有不少的修士道歉。


    各种表达歉意的言语成为文字弹幕,密密麻麻地挤占了整个画面,从眼前飘过。


    经过南柯一梦后,绝大部分修士皆认为孟湘雾品性极佳,甚至得到了天心老人的认可,连传承都给了她。


    但难免也会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试图贬低孟湘雾,达到心理平衡。


    【为何道歉?孟湘雾虽至此尚未犯错,但不代表她将来那些事也都是误会罢?】


    这一句话引起了群愤。


    【前面那位道友别逼我咒你,看没看孟湘雾在南柯一梦的表现啊?!她放血熬药治疫病,差点没了命,还伤了根基,这般至纯至善之人你说她会犯错?你犯错了她都不能!】


    【当时孟湘雾金光照顶,若不是在南柯一梦中,怕是差点便成圣了!】


    【把你丢南柯一梦中,也就碌碌无为过完一生罢,呵。】


    在大家对酸葡萄精群起攻之的同时,孟湘雾还是轻柔地把兔兔弄醒了。她要去拿天心老人剩下的一半传承,不能让它继续睡在她腿上了。


    孟湘雾似乎很喜欢揉毛茸茸的东西,又揉了两把睡得犯迷糊的兔兔,走出洞穴。


    兔兔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走。


    孟湘雾察觉到它在跟着,回头问道:“你要跟着我?”


    兔兔嘴巴微张,天然上扬的嘴角使它看起来像是在笑。它点了点头,两只耳朵一前一后地摆来摆去,傻乎乎的,但很可爱。


    谁能拒绝这样一只超可爱的兔耳狗狗的跟随呢?


    “那便跟着罢。”孟湘雾放慢了脚步,让兔兔能跟上她。


    兔兔在她腿边“嗷”了一声。


    孟湘雾的本命剑霄云断了,无剑可御,一人一犬在秘境内徒步行走,来到了写着南柯一梦巨石。


    她站在悬崖边呼唤:“天心前辈?”


    没有声音。


    她又唤了一声:“天心前辈,我来了。”


    天心的神识没有回应她,看来是要再入一次南柯一梦,才能拿到剩下的一半传承。


    她蹲下身,将手放在兔兔的脑袋上摸了几下,指着旁边的巨石道:“我也不知妖兽是否能进南柯一梦,若你进不去,便在旁边那块刻字的大石头下等我,我出来后会来寻你。”


    兔兔很人性化地点了点头,长耳朵一前一后地摇摆,还摇了摇尾巴。


    孟湘雾第二次跳下了悬崖。


    兔兔来到崖边,后腿一蹬跟着跳了下去。


    画面顿时白茫茫一片,像是起了层厚厚的雾,待雾散开,是个满脸污泥的小乞丐,身材瘦小,看起来顶多七八岁。


    【这小乞丐是孟湘雾?她怎么又进南柯一梦了?天心老人呢?】


    【天心老人的神识就在南柯一梦中,许是要再经历一遍才能见到他吧。】


    【若是这次孟湘雾没能得到天心老人的认可,那该如何是好?】


    【嗐,别瞎担心了,天心老人选中的继承人哪会经不起反复考验?况且,此次估摸就是走个过场,用不了多久。】


    小乞丐衣衫破旧沾着泥土,小脸被泥涂花了,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但那双乌黑的眼睛明亮、清澈,仿佛有星子糅在其中。


    她在街上行走,进入各个店铺寻找可以做的活计,却被店主嫌弃地驱赶出来。


    “去去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我很能吃苦,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被人赶出门时,她还不甘心地说。


    有家客栈的老板娘心善,可怜她一个小孩在外乞讨,开口道:“我可以留你当个小杂役,洗洗碗、端个菜、擦个桌子,工钱给你日结。不过我这毕竟是做的吃住生意,你得梳洗一下换件衣服,别让客人觉得我这小店不干净。”


    孟湘雾连连道谢,答应了。


    老板娘找出件旧衣服临时裁剪了下衣摆,递给孟湘雾,道:“凑合穿着,水井在后院,去吧。”


    “谢谢老板娘。”孟湘雾接过衣服去后院梳洗。


    两刻多钟后,通往后院的帘布被掀开,走出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身材娇小瘦弱,皮肤如玉般白皙细腻,双眸若星,樱桃小口。虽然面容稚嫩,但已不难瞧出长大后会是何等风华动人,尤其这张脸,竟与孟湘雾本人有七分像。


    老板娘见到她,叹道:“好俊的娃娃,怪不得脸抹得那么花呢,被人牙子拐去青楼就不好了。”


    听到夸赞,孟湘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过抹布就开始闷着头擦桌子干活,不但在客人最多的时候把桌子擦得又快又干净、端盘子送菜没出过错,在后厨洗碗动作也相当麻利,比其他杂役干得还好。


    老板娘越看她越喜欢,问道:“可愿意留下来做活儿?”


    有个地方可以让人稳定下来,孟湘雾当然愿意,赶快答应下来。


    老板娘给她的工钱涨了一些,还改成了月结,包吃包住,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少给她钱,其他杂役什么待遇,她也是什么待遇。


    “哎,对了。”老板娘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孟湘雾道:“我叫阿湘。”


    她没说姓氏,老板娘便识趣地没有问——这么小个孩子会成为乞丐,还不愿提自己的姓氏,无非就是家里不要她了。


    过了客人们吃晚饭的时间,后厨又蒸了包子,老板娘招呼着其他杂役一起来吃晚饭。


    孟湘雾许是不太习惯与大家一起吃,独自带着两个包子去后门,坐在门槛上吃。


    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门前都亮起了灯笼,万家灯火。


    “怪东西!打它!打它哈哈!”


    “看啊,它还能跑呢!”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从旁边巷子传来,随后还有噼里啪啦竹竿掉在地上的声音、晾着的衣物罩在小孩身上后的抱怨声,还有跑太快撞墙上的“哎呦”声……


    “嗷呜!”


    一只脏兮兮的、看不出毛色的小兽从光线黯淡的巷子里冲出来,体型很小,只有两三个巴掌大,有突出的吻部,看起来像只小狗幼崽,但耳朵长长的像兔子。


    见到孟湘雾,它又“嗷呜”了一声,好似很高兴,撒开腿狂奔,两只长耳朵都飞到了脑袋后面。


    【这……妖兽也能跟进南柯一梦啊?】


    【看来是的,就是不知兔兔怎么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变小了些,而且看起来似乎有记忆?】


    【前面的道友,你怎么也跟着叫兔兔啊哈哈哈……】


    兔兔狂奔到孟湘雾面前时来了个猛刹,差点没站住滚在地上。它站稳后,杏仁形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孟湘雾,两只长耳朵立了起来,再轮流折下来,像招手似的一前一后地摆动,配上它张开嘴微笑般的表情,看起来傻兮兮的,又很可爱。


    借着客栈后门挂着的灯笼,孟湘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小兽,目光将它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尤其在它的长耳朵上多停留了片刻。


    “快抓住它!”


    孩子们也追到了孟湘雾面前,有两个孩子伸手便要去抓兔兔。


    兔兔赶紧从孟湘雾双脚的缝隙间钻过,缩在她身子后面,紧紧贴着她的小腿。


    小孩们这才注意到挡在小兽前面的孟湘雾,在看清她的面容后或多或少都目露欢喜的神色,或许小孩子都喜欢跟漂亮的小朋友一起玩吧。


    这群小孩有五个,每个人都身着锦衣,看起来非富即贵。


    打头的是个胖胖的男孩,许是家里比较娇惯,喜欢扬着头看人。


    他几乎用鼻孔看着孟湘雾,问道:“这怪东西你养的?”


    孟湘雾沉默了许久,就在兔兔开始不安地用小脑袋蹭她时


    ,她说:“嗯,我养的。”


    “借我们玩玩儿。”这孩子毫不客气地开口,他打量了一下孟湘雾身上的旧衣服,又说,“我们可以带你一起玩儿。”


    好像带孟湘雾玩是什么恩赐似的。


    孟湘雾依然没有表情,语气平淡道:“若你们只是想与它玩,可以,但你们方才是要打它,我不借。”


    “不就是个长耳朵的怪东西,狗不像狗,兔子不像兔子的,借来玩玩儿怎么了?这么抠门。”打头的胖男孩一边嘟囔,一边伸手就要推孟湘雾,“跟你好好借你不借,非要我给你点儿颜色看看是不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群孩童顽劣极了,仗着他们人数多身体壮实,竟想欺负孟湘雾。


    然而孟湘雾淡定而矫捷地一扭身,躲开了胖男孩推向她的手,同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掰,在胖男孩痛呼时抬脚在他的后脚跟快速一扫,就将人绊倒在地。


    将人摔地上后,孟湘雾才淡漠道:“不知道。”


    胖男孩直接摔懵了,躺在地上双眼发直地看着孟湘雾,许久才放声大哭。


    其他孩子见惹不起孟湘雾都跑了。


    “不许再欺负它了。”孟湘雾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这么做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以后其他的猫猫狗狗也不可以再欺负了,你们可以跟它们玩,但不能打它们。”


    胖男孩躺在地上兀自嚎啕大哭,眼泪哗哗的,没有回应孟湘雾。


    孟湘雾秀气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嫌他哭的声音太烦太吵,直接将自己还未吃的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唔!”胖男孩骤然被塞了个包子进嘴里,哭声戛然而止,含满泪的眼睛看着孟湘雾。


    孟湘雾俯身抱起缩在地上的兔兔,瞥了他一眼就从后门进客栈了。


    回到后院,孟湘雾从井里打了冷水,又将她先前烧好、本想用来喝的热水兑了进去,调成温水后把兔兔放了进去。


    兔兔乖乖地站在温水里,让孟湘雾把它从头到脚仔细搓了一遍,两只长耳朵也洗得干干净净,原本灰扑扑的皮毛显露出了雪白的颜色,洗净擦干后,像个毛茸茸的雪团子,好看极了。


    孟湘雾喂了兔兔一个包子,兔兔吃完后,亲昵地蹭着孟湘雾的手。


    孟湘雾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兔兔仰着脑袋,黝黑的眼睛好似水汪汪的,泛着光。它继续蹭着孟湘雾的手,试图留下来。


    “哪来的狗?”老板娘来到后院,见到了孟湘雾和兔兔,她看清兔兔的模样后说,“长得真奇怪,这耳朵跟兔子似的。”


    她又说:“我这儿不许养猫啊狗啊的,我见你来时也没带着这个怪犬,想来是你刚捡的。哪捡的就给它放回哪吧,你要是瞧它无家可归可怜,我同意你用客栈的剩饭剩菜喂喂它,但是不能养在客栈。”


    “好,谢谢老板娘。”孟湘雾应道。


    老板娘走时还提醒道:“赶快把它放了啊。”


    孟湘雾道:“我会的。”


    待老板娘走后,孟湘雾低头摸了摸兔兔,道:“你听见了,客栈不能养你,以后你若是饿了就在后门等我罢。”


    她几乎是自言自语,没指望这只小兽能听懂,然而她在起身想赶着小兽往门外走时,小兽就像是听懂了她方才的一番话般,不用孟湘雾赶,主动就往门外走了。


    兔兔迈出客栈后门,回头看了眼孟湘雾,垂在两侧的耳朵一前一后摆动几下,像是在告别。


    孟湘雾抬手朝外摆了两下,意思让它离开。


    兔兔钻入了夜色中。


    翌日,孟湘雾干活依旧麻利,只是会在收拾客人剩饭剩菜时,将好一点的、客人没吃过的部分挑拣出来,放在一个小盘子里,看起来是喂兔兔的。


    客栈集体吃午饭时,老板娘给每个杂役分了点鸡架,孟湘雾将鸡架全留了下来,自己拿着馒头就咸菜吃。


    老板娘看到乐了:“你自己午饭吃着馒头咸菜,给那小狗倒是留了还有肉的鸡架。”


    孟湘雾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馒头,很大一个,掰开后又松又软,配上咸菜吃很好吃,她说:“我喜欢馒头,不喜欢吃鸡架。”


    老板娘忍俊不禁道:“行吧。”


    下午,孟湘雾没能等到兔兔,先迎来了昨日的小胖子。


    小胖子男孩带着昨天的四个小孩,从客栈的大门走了进来。


    老板娘露出笑容,问:“小黄公子想吃什么?”


    “我找人!”被称作小黄公子的胖男孩四处张望,找到孟湘雾后,直奔孟湘雾而去,身后还跟着那四个家世同样显贵的小孩。


    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没了,好似觉得不太妙。


    孟湘雾应该也觉得来者不善,拿着抹布的手紧了紧,好似随时准备出手。


    小黄公子来到孟湘雾面前,深吸口气,在孟湘雾不解的眼神下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大声道:“以后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了!”


    孟湘雾:“……”


    老板娘:“?”


    好消息,不是找茬的;坏消息,他们要认老大。


    孟湘雾见他们不是来打架的,便懒得理他们,扭头继续擦桌子。


    小黄公子还做着抱拳的姿势,站在原地,周围吃饭的食客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让小黄公子颇为尴尬,如芒在背。


    老板娘见气氛凝滞,笑着上前打圆场:“小黄公子真是说笑了,我这个小杂役怎么能当你们老大呢?”


    小黄公子梗着脖子说:“我就要她当老大!”


    老板娘笑容有点僵,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孟湘雾擦完桌子,看着他们道:“我不当。”


    她想了下又说:“以后也别来找我,耽误我干活。”


    小黄公子和四个跟班不干,一口一个“老大”的喊着孟湘雾,还要帮忙干活儿,这可把老板娘吓坏了,这群孩子一个比一个金贵,一个比一个家世好,若是真在她的客栈干活,那可真是折煞她了。


    没办法,老板娘放了孟湘雾的假,让她处理好这件事。


    孟湘雾端着一盘给兔兔的吃食,去了客栈后门等它,五个小男孩就在她身后跟着。


    孟湘雾坐在门槛上,一边等兔兔一边说:“我不当老大,你们走吧。”


    “不!你打赢了我,你就是老大!”这周围没有别人,小黄公子终于说出了原因,“我们就是谁拳头大谁当老大的,才不是什么家世!”


    没想到纨绔子弟还能玩出花儿来,像流氓似的看谁厉害。


    孟湘雾道:“我对当你们老大没兴趣。”


    小黄公子他们继续磨,嘴皮子都要说破了。


    孟湘雾不为所动,单手托腮坐着,跟老僧入定了似的,屏蔽了周围的所有杂音。


    就在小黄公子他们绞尽脑汁地想当他们老大有什么好处时,兔兔叼着一串红果子在道路尽头出现了,不知它是去哪摘的果子,白色的毛发乱糟糟的,还勾着个有小毛刺的苍耳子,四个爪子也沾着泥。


    兔兔努力伸长脖子,把那串红果子献宝似的递给孟湘雾,白毛蓬松的尾巴摇得很是欢快。


    孟湘雾接过它嘴里的果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认出这是什么。


    她把准备的那盘子吃的放在兔兔面前:“给你准备的。”


    兔兔张开嘴,像笑一样,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小黄公子不甘心被无视,清了清嗓子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喊道:“老大。”


    “……都说了,我不想当你们老大。”孟湘雾瞥到在吃


    东西的兔兔,眼睛一亮,好像灵光一闪,道,“接下来十日,你们每日都把全城的流浪猫狗喂一遍,我就考虑当你们老大,如何?”


    “可以!”小黄公子一口应下了,“就当是老大对我们的考验!”


    这群人有了事干,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要回家准备。


    孟湘雾呼出口气道:“总算走了。”


    兔兔抬起头,左右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又呆又可爱。


    孟湘雾揉了它脑袋一把,又拿起那串红果子,疑惑地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能吃吗?”


    “嗷呜!嗷!”兔兔对她叫了几声,好像在与她讲解。


    孟湘雾无奈笑道:“我又听不懂你说话。”


    她忽地反应过来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兔兔:“你能听懂我说话!”


    兔兔又张开了嘴,好像在笑,能感觉到它的叫声很兴奋:“嗷!!”


    孟湘雾想了想,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兔兔垂着的长耳朵唰地立了起来,好像在侧耳恭听,杏仁形的黑眼睛看着孟湘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能从它的双眼中看到人性化的、期待的神情。


    “你的耳朵像兔子。”孟湘雾细白的小手摸了摸兔兔立起来的长耳朵,微微一笑,“以后就叫你兔兔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兔兔直挺挺往旁边一倒,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孟湘雾问:“你不喜欢兔兔吗?”


    兔兔蔫蔫地叫了一声。


    孟湘雾低声道:“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我喜欢兔兔。”


    兔兔打鸡血了似的蹭地站了起来,胸膛挺立,英勇就义般大声地“嗷”了几声。


    它好像在说:不就是个名字吗!我就叫兔兔了!


    孟湘雾问:“你同意叫兔兔了?”


    兔兔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见状,孟湘雾笑弯了眼眸,精致的眉眼染上笑意。


    兔兔又拱了拱那串红色的果子,对着孟湘雾叫了一声,好像在催促她吃下去。


    孟湘雾闻了闻红果子,发现闻不到什么味道,思忖几息后,决定吃下去。


    兔兔吃饭,孟湘雾吃红果子。


    这一串红果子共有十二颗,每个都只有大拇指甲那般大小,她摘下几个塞入口中,嚼了嚼后挑起了眉头,叹道:“好甜啊。”


    兔兔看着孟湘雾一个一个吃掉了,终于放心了,高兴地拱了拱她。


    【我想起来了!那个果子在古籍上有记载,名为赤心果,凡人食十颗则一夜炼气,天分好的一夜筑基都不无可能!此果只对未曾修炼过的人有用,吃十颗就够,吃超过十颗跟吃十颗的效果一样。】


    【前面的道友说得没错,我也想起来了。赤心果甚甜,曾作为甜果零食风靡修真界,不过自从七百年前天阶断绝,便绝迹了。】


    【莫非,孟湘雾此次南柯一梦的背景是……天阶断绝前?!】


    【既如此,那我们是否可以通过这次南柯一梦得知,天阶究竟是如何断绝的?】


    【孟湘雾吃了赤心果,便是踏上修炼一途了,只是不知这是七百年前,还是更早以前了。】


    在修士们讨论“赤心果”“天阶”“七百年前”等话题时,孟湘雾已经调好了水温,又给兔兔洗了个澡。


    洗完后,孟湘雾用木梳给兔兔梳了梳毛,拍拍它:“好了,走吧。”


    兔兔依依不舍地蹭蹭她的手。


    孟湘雾道:“你可以天天过来。”


    兔兔高兴地摇了摇尾巴,又蹭了孟湘雾几下后才跑开。


    孟湘雾继续回去干活,老板娘也没问她跟小黄公子他们的事。


    夜晚。


    夜深人静,皎月无暇。


    孟湘雾紧蹙着眉心趴在床上,满头大汗,白皙的面颊泛着潮红,宛如发起高热。她咬着牙不发出声音,坚持了半个时辰后,好像不想打扰到其他人,掀开被子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独自跑在无人的小巷,漫无目的地乱跑。


    兔兔突然从一个拐角处窜了出来,在她腿旁边跳边叫,又往旁边跑了几步,再对她叫几声,好像让她跟上。


    孟湘雾跟着兔兔来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小庙,庙内佛像碎得就剩个莲花座,落着层厚厚的灰。


    但是地上摆着个被“人”掸掉了灰尘的垫子。


    孟湘雾喘着气问:“你准备的?”


    兔兔跳了跳。


    孟湘雾揉了揉兔兔,然后盘腿坐在垫子上,闭目静坐。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好像逐渐找到了一些感觉,原本皱着的眉心逐渐舒展开,表情变得平静。


    一夜过去,当天际亮起第一缕金色阳光时,一道紫气自天际飞出来,几乎一眨眼就飞到了孟湘雾的面前,直入她眉心!


    【啊啊啊鸿蒙紫气!啊啊啊我要疯了!】


    【这就是气运之女吗……就算只是在南柯一梦中得到了鸿蒙紫气,那也过了瘾啊!呜呜我好羡慕!】


    【各位道友,鸿蒙紫气是何物?】


    【前面的道友,你没在书上看到过吗?鸿蒙紫气乃天地即天道孕育之物、大道之基。若是有了鸿蒙紫气,哪怕只是一缕,也能寿元无限,几乎拥有不死之身,触摸无上大道!】


    就在众人疯狂羡慕时,孟湘雾身上放出金光。


    所有人不禁屏息,都在想孟湘雾是不是能直接筑基,就在这时,天幕暗了下去,结束了。


    修士们:“???”


    赶快把结果放出来啊啊!


    剑宗。


    顾寂正在给蓝婉柔狂发传音符,问她在哪。


    但传音符皆石沉大海,没有半分消息。


    天青倚着椅背,看着自己儿子狂发传音符,翻了个白眼:“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不像你爹也不像我。若是我,现在直接杀到上云宗,问蓝婉柔那厮在哪了。”


    顾寂一噎,道:“娘,我哪有优柔寡断……”


    天青冷笑一声:“若我没记错,湘雾从虹琅秘境回来后,你在蓝婉柔和她之间摇摆过,不知该选谁,是也不是?”


    顾寂被她说得无言以对,愧疚地低下了头。


    天青“哼”了一声。


    上云宗。


    蓝婉柔撕掉了不知道第几道传音符,提着裙子跑上台阶,进入上云宫。


    她一迈过门槛就委屈地喊道:“爹爹,你要为我做主啊!天幕上的事都是子虚乌有,定是魔修做出来陷害我的幻境!”


    第29章 第29章他想复活孟湘雾。


    这几日,孟不尘原本也在踌躇。


    光幕画面每日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他就算没有刻意看,视线也会不可避免地扫到。而这两日画面里的蓝婉柔,与他心中那个乖巧懂事又体贴的女儿大相径庭,令他难以置信。


    他不禁想起孟湘雾被处死前,在审判台上说的话:「这么多人,被一个人蒙骗至此,还深信不疑。」


    当时的他嗤之以鼻,只觉得是孟湘雾死不悔改,揪着蓝婉柔不放。


    可是他今日看到,蓝婉柔用了奇怪的宝贝与孟湘雾交换神魂,虐杀孟洛雨!


    而他厌恶至极的孟湘雾,竟在南柯一梦中有如此优秀的表现,与他认为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坏、恶毒完全不同。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这是真的吗?天幕可信吗?


    可目前为止,天幕中出现的有关他的部分,都与他的记忆别无二致。


    可要他相信蓝婉柔在背地里是这般模样,他又有点难以接


    受。


    他当初娶柳灵珑,与对方结为道侣,虽未有多喜欢对方,但多年来好歹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她生下的一对儿女,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是有几分在意的,所以当他得知孟湘雾竟废了亲弟弟才会如此愤怒,这可是血肉相残啊!


    但是,当这件事变成很可能是蓝婉柔做的时,他却为难了。


    蓝婉柔的母亲蓝羽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而蓝婉柔是他与蓝羽一夜糊涂后,蓝羽隐瞒真相生下来的孩子,可见蓝羽对他也是有情意的,而且此后蓝羽再也没生过孩子,只有蓝婉柔一个。


    他与心爱的女子生下的孩子,同柳灵珑留下的儿女一比,他发现——


    若是当初便知晓是蓝婉柔废了孟洛雨,他虽然也会震怒不已,但……好像也不会如当初对待孟湘雾那样,就此厌弃蓝婉柔。


    他确实是有一点偏心。


    但谁能保证自己绝对公平呢?蓝婉柔可是他跟蓝羽的孩子啊。


    可是、可是。


    天幕上的蓝婉柔的性子,与她表现出来的大不相同,与蓝羽的性子也很不相同。他当初那般疼爱蓝婉柔,一个是因为这是他与蓝羽的骨肉,另一个便是因为蓝婉柔与蓝羽一样的善良温婉,连模样也有六七分像,他看到蓝婉柔,便会想起蓝羽。


    他真的要相信,蓝婉柔是个会虐杀弟弟的恶毒之人吗?


    他与蓝羽的孩子会是这般吗?


    他不想相信。


    也不愿相信蓝婉柔顶着那张与蓝羽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做出不符合蓝羽性子的事,让他幻灭。


    就在他陷入纠结之时,蓝婉柔提着裙子奔入上云宫,说出了“天幕上的事定是魔修做出来陷害我的幻境”这样的话。


    他看到了蓝婉柔委屈至极流下的眼泪——


    这一瞬间,他纠结的问题找到了答案,找到了借口,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是啊,这定是魔修做出来陷害蓝婉柔的幻境!


    他与蓝羽的女儿怎会是这样的人呢?


    魔修与孟湘雾有勾结,他们知道孟湘雾身死魂灭了,也知道孟湘雾一直与蓝婉柔不对付,所以做这种幻境栽赃污蔑蓝婉柔来给孟湘雾出气!


    对,就是如此!


    至于魔修个个阴险狡诈,是否真的会为了一个孟湘雾搞出这种幻境,根本不在孟不尘的考虑范围内。


    蓝婉柔为何不在天幕放出她明明看到沈青烟被附身却说没看到,甚至更早以前就来与他说天幕有问题,也不在孟不尘的考虑之内。


    他就像魔怔了般,在看到蓝婉柔流下的泪水后,心底便有种强烈的怜惜感,相信了她的话,根本不想去追究是否合理。


    孟不尘起身走下台阶,亲手抹掉蓝婉柔脸上的泪水,安抚道:“好孩子,爹爹定会为你做主的。”


    蓝婉柔又啜泣几声,才点了点头:“嗯……”


    她低下了头,嘴角却以极微小的弧度上扬,在脑内查看气运系统的面板。


    【限量道具:绛珠仙草之泪(3/3)(已无使用次数)】


    【指定对一人使用,看见宿主流泪的人会对宿主产生强烈的怜惜之情,无条件认同宿主说的话。】


    【备注:若指定对象对宿主好感度小于50,则使用失败,使用次数不退回。】


    蓝婉柔关掉面板,佯装伤心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泪,看得孟不尘心疼不已。


    真是好久没有使用这个道具了。


    她第一次用,是为了在顾寂面前与孟湘雾对峙时,压过孟湘雾。


    第二次用,是因为孟湘雾抓到了她的把柄突然捅出来,杀了她个措手不及。她靠着绛珠仙草之泪赢得这个蠢爹的支持,力挽狂澜。


    这次呢?她还能靠着孟不尘力挽狂澜吗?


    她想:孟湘雾,你真是死了都要给我添麻烦,为何不能死得干干净净?竟还让天道造出天幕为你“伸冤”。难道这便是气运之女,所谓的天道的亲女儿吗?呵。


    还好,她还有气运系统,她不会放弃的。


    她可是穿越女啊,还拥有系统。按照她故乡星球的小说,她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


    在孟不尘安慰蓝婉柔的同时,与上云宗相距甚远的玄天宗。


    宗门主殿中,玄天宗主、药峰的三长老和孟湘雾的外祖父柳景,三人又齐聚一堂。


    三长老那个小兔妖徒弟终于带回了妖族的消息——


    妖族太子在孟湘雾死后,将她的尸体带回去封在了妖族禁地的千年玄冰中,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沧州——沧州非常大,试炼之地、秘境、宗门数不胜数,他们玄天宗便是在沧州。


    几日前,天幕还未出现时,妖族太子曾带着两个妖侍拜访沧灵派。


    他让妖侍手捧着重金难求的宝贝,以表重视和诚意,同时还能让沧灵派掌门一眼就能看到,他是带着报酬来的。


    妖族太子以这些重宝为酬,向沧灵派掌门借用门派至宝,晶莲魂灯。


    传闻,晶莲魂灯可重聚亡人魂魄,哪怕对方神魂破碎都有希望。只是,晶莲魂灯的灯芯有限,燃一点便少一点,因此沧灵派把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谁都不借,哪怕是用重金来求都不借,更何况是妖族来借,又更何况是拿去给孟湘雾用。


    当时孟湘雾还担着个罪人的名声,据妖侍说,掌门不但不借,还说了些难听的话。


    据说,刚开始掌门说他们的至宝珍贵无比,妖族太子想借是痴心妄想时,太子神色淡淡,但掌门提到孟湘雾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不配用这个灯时,他脸色就变了。


    这之后妖族太子便大闹沧灵派,仗着他修为高、原形强悍,将沧灵派从掌门打到长老打到客卿长老再打到真人,全打了一遍,硬是抢走了晶莲魂灯。


    被妖族太子单枪匹马从上打到下抢走了门派至宝,此事太过丢人,被沧灵派瞒得死死的,因此几日过去了修真界都无人知晓。


    至于那晶莲魂灯,已经被太子带入妖族禁地,在孟湘雾的尸身旁燃了好几日了。


    听到这里,柳景连忙问道:“湘雾的神魂可重聚了?”


    小兔妖缓缓地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太子这几日心情愈发不好,估摸着,是没能重聚吧……”


    毕竟,若是重聚了,那盏晶莲魂灯就用不着了,早该还回沧灵派,而不是还在燃着。


    几人陷入沉默。


    妖族太子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他想复活孟湘雾。


    原本柳景还想将孟湘雾的尸身要回来,毕竟对修真者来说,尸身可以做的事太多了,复活、炼尸、制傀儡、炼器等等,若是被人拿去试图复活还好,若是做其他的,那真是一种侮辱。所以修真者死后若留下尸身,都是让亲朋好友尽快销毁或入土为安。


    但是,现在晶莲魂灯就在孟湘雾尸身旁燃着,孟湘雾当然是留在妖族禁地最稳妥。


    柳景改变了他原本的主意,只是,他想联系上妖族太子。


    好歹他是孟湘雾的外祖父,是有血缘关系的,复活孟湘雾他也要出一份力才是,哪能让一个外人忙来忙去。


    话又说回来,妖族太子跟孟湘雾又是个什么关系?这么劳心劳力的。


    两刻钟后。


    小兔妖带着一封信,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说实话,修真界与妖界的关系,虽不如修真界与魔界那般势同水火,但也往来不多,从妖族太子要带走孟湘雾的尸身都需要“夜里潜入”审判台就能看出来,关系绝对算不上好。


    他作为兔妖能成为三长老的徒弟,也是在修真界吃了不少苦头,才遇到这么个不歧视妖族的宗门。


    平日里,两界互相刺探消息是常有的,但七大仙宗之首私下联系妖族太子还是头一遭。


    小兔妖离开玄天宗后直奔妖界方向。


    *


    一夜过后。


    修士们往往都有练早功的习惯,他们一早练完后,熟识的人便聚在一起,等待着一起看天幕。


    这才几天,他们就养成了每日看天幕的习惯。


    但仙盟今日不太安宁。


    因为七大仙宗之一的上云宗,发布了一道仙盟令,上面说天幕乃魔修幻境,是为了陷害蓝婉柔所制,因此禁止仙盟修士们观看。


    所有修士:“???”


    魔修幻境?


    这天幕能让全修真界的人都看到,还


    能让大家互相交流沟通,比传音符都快。


    魔修若有实力搞出这样的幻境,早打进修真界了,这可是战场上互相及时沟通的好东西,用来陷害蓝婉柔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们不得不怀疑,上云宗宗主孟不尘是在滥用职权。


    偏偏他们若要在仙盟地界,就要遵守仙盟令。


    这就要提到仙盟的构成了。


    仙盟的历史已经很久了,最初是修真界众多门派为了抵御魔修而结盟,组成了仙盟。随着时间发展,仙盟愈来愈壮大,因为有几大宗门共同经营,实力与势力都在飞速发展,把握着更多的资源,还有优秀师资聚集的仙盟学院。


    因此,加入仙盟几乎成为了修士们必做的事,哪怕是没有门派的散修,都在申请加入仙盟。


    仙盟每隔十年便要进行一次七大仙宗评比,七大仙宗的宗主会成为仙盟的七位话事人,共同参与经营仙盟。


    一般来说,仙盟发布仙盟令,需要七大仙宗的宗主共同商议才可发布。


    但每位宗主,每十年都可不经商议发布一道仙盟令。


    所有仙盟修士都要遵守仙盟令。


    当然,是靠自觉。


    所以在接到仙盟令的下一刻,就有人打算阳奉阴违。


    可是若不遵守仙盟令,被人发现可以举报,一经查实就会踢出仙盟,永不再加入。


    所以一群修士离开了仙盟驻地,准备躲在哪里偷偷看天幕。


    大家在门口遇到,相视一笑,各自的打算不言而喻。


    笑死,天幕在修真界哪里都能看,又不是非要聚在仙盟的审判台看。


    孟湘雾这次的南柯一梦,很可能就有当初天阶断裂的秘密,事关未来能不能飞升,谁不看谁是傻子。


    第30章 二合一这兔兔倒是护主。


    天幕继续放出孟湘雾在南柯一梦的画面。


    她身上金光大作后,竟在腹部丹田的位置凝出一团金色光芒,俨然是要结金丹了!


    从凡人,一夜到了金丹!


    正在看直播的修士差点流下羡慕的泪水,不过他们想到这只是南柯一梦,不是真的,便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毕竟现在谁能吃了赤心果,又得到鸿蒙紫气啊?


    ……但还是羡慕。


    【一夜金丹,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奇怪,孟湘雾本就是七百年一遇的绝世天才,是天道垂怜的气运之女,南柯一梦为何要给她造一个一夜金丹的梦境?】


    【我也在想,上次孟湘雾不是一无所有了吗,这次南柯一梦又是何用意?】


    【果然还是有人看天幕的。各位道友,看到今日发的仙盟令了吗?】


    【仙盟令?还未看到,发生何事了?】


    【我看到了,我便是从仙盟驻地里跑出来看天幕的。孟宗主今早竟发了个仙盟令,说天幕是魔修为陷害蓝婉柔所制的幻境,禁止我们再看天幕。他倒是宝贝蓝婉柔那个毒妇,如此维护她,编出这么个借口,真惹人发笑。】


    【嘘!前面的道友你怎敢这么说!不怕被孟宗主知道吗?】


    【我说便说了,如何?孟宗主又不知我是谁,这文字上还写着我的姓名不成?】


    系统空间内,孟湘雾虽然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但能看到弹幕。这些修士对外界的讨论,让她窥得一些修真界的风向。


    孟不尘发仙盟令说天幕是魔修幻境?


    真够无耻的。


    不过凭她对蓝婉柔的了解,此事定也有蓝婉柔的手笔。说不定,这个借口便是蓝婉柔提出来的。


    不得不说,孟湘雾跟蓝婉柔斗了这么久,还是挺了解对方的。


    还真让她猜对了。


    系统团子也瞧见了弹幕,查询了一下修真界的现状,忿忿道:“宿主,这个蓝婉柔还在负隅顽抗呢!”


    “这才像她,她不会坐以待毙,她会用尽各种手段,直到死前的那一刻。”孟湘雾看着一条条的弹幕,忽然道,“若我没猜错,她也在看天幕直播,甚至就在发弹幕的这些修士中。”


    系统懵懵地看着她:“啊?会吗?”


    孟湘雾道:“统子,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系统商城有个标记功能?”


    系统团子跳了跳,像是在点头:“是的,花费500点情绪值,可以标记出你所有认识的人发出的弹幕。”[1]


    孟湘雾扬起眉,笑了一下,竟有几分坏坏的可爱:“那有没有办法,把这个标记公开给所有人看?或者说,让所有人都知道某条弹幕是谁发的,但发弹幕的本人却不知道自己被公开了?”


    白团子一愣,随后嘿嘿嘿怪笑起来:“宿主,你好腹黑呀。”


    孟湘雾问:“腹黑是何意?”


    系统解释了一番。


    “这样啊,你那边的新奇词儿还真不少。”孟湘雾又转回正题,问道,“有没有这种功能?”


    系统快速检索了一遍系统商城,喜滋滋地打开商城面板给孟湘雾看:“有差不多的!这个是编辑id功能,你可以指定一个人,为他编辑一个id,他发弹幕时会在前方显示id。再搭配id公开功能,公开范围选择不让本人看,这样除了他本人外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id啦!”


    孟湘雾问:“id又是何意?”


    “嗯……”系统仿佛被难住了,白色的团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想到了,“你可以理解为,你能给他起个名字。”


    既然有这样的功能,孟湘雾毫不犹豫地选择购买。她看了眼价格,发现单个购买要500情绪值一次,组合购买会更便宜,只要800情绪值。


    她再看了眼她现在的情绪值。


    因为系统会自动扣除10%用来给她修复神魂,她的情绪值是14625点,神魂修复进度条涨到了28.17%。


    孟湘雾直接花光这些情绪值,800点用来买功能,剩下的全投给了神魂修复。


    修复进度条涨到了41.99%,孟湘雾的神魂又凝实了不少。


    孟湘雾指定蓝婉柔,为对方编辑id。


    她没有起乱七八糟的名字,驳回了系统说的一系列骚名,简简单单地给蓝婉柔的id命名为:蓝婉柔。


    系统有点郁闷地趴在地上,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好吧,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咱不搞那些花名儿,光给她曝光大名就够她丢脸的了……”[2]


    “好了,我满足你一半。”孟湘雾在面板上戳了几下,“我选了底色和图标功能,按你说的,荧光绿和绿帽子。”


    系统蹦起来:“好耶!”


    它刚说完,就瞧见弹幕上蓝婉柔的id飘了过去。


    【蓝婉柔:各位道友还看呢?仙盟令上不是说了,这是魔修幻境吗?】


    此刻蓝婉柔的名字下面铺了层亮绿色,就像有人用绿色荧光笔在她的名字上涂了一道,而“蓝”字上面,有一顶绿色的帽子。两者结合起来,想让人注意不到这个名字都难。


    见到“蓝婉柔”三个字,所有人齐刷刷沉默了,弹幕一时没人言语。


    他们心中惊疑不定。


    这是什么情况?为何刚才出现了蓝婉柔的名字?又为何上面会有绿色?好似还有顶绿帽子?


    不确定,再看看。


    就在他们沉默时,蓝婉柔的名字再次出现。


    【蓝婉柔:前面的道友所言甚是,此乃魔修幻境,竟还有如此多的人在看!】


    【蓝婉柔:是啊,这都是魔修为了陷害污蔑婉柔仙子所制,意在迷惑各位。各位真要被魔修迷惑,以为孟湘雾是无辜的吗?她屠杀凡人,作恶多端,各位都忘了吗?】


    【蓝婉柔:我是仙盟执法堂的,你们竟视仙盟令为无物,看我不揪出你们!】


    绿底加盖


    ,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文字前有蓝婉柔名字的人一人分饰多角,红脸白脸都唱了,看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这个顶着蓝婉柔名字的人,是不知道自己前头有名字吗……?


    众人竟默契地没有直接点出来,开始打哑谜了。


    【我好似看到了顶绿帽子?】


    【我也看到了,这位戴绿帽的道友,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啧啧。】


    【巧了,我也瞧见了绿帽子,真是缘分啊!】


    【蓝婉柔:嚯,几位道友是在一处?】


    【蓝婉柔:怎的还有人在看天幕?你们当仙盟令是摆设?据说发现看天幕之人,举报有赏呢,呵呵!】


    ……太敬业了。


    这都不忘了分饰角色。


    有人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说话激她。


    【孟宗主说这是魔修幻境,倒是拿出证据啊?嘴皮子一碰就说是魔修幻境了?魔修有这能耐早打进修真界了。】


    【我就看天幕了,如何?有本事便找到我,把我踢出仙盟啊。】


    【要我说,孟湘雾就是比蓝婉柔好,蓝婉柔阴险狡诈,恶毒至极。你若不服,便来打我啊!】


    上云宗内,蓝婉柔被弹幕气得够呛,差点把手边的茶杯砸了。


    她骂道:“这群人可真够贱的!”


    以前她打压陷害孟湘雾,这群人便自认为高孟湘雾一等、品德比孟湘雾高尚,跟着辱骂孟湘雾,享受将曾经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的快感。而今,天幕暴露出她的所作所为,这群人又开始骂她了,其实就是一群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他们在高贵什么呢?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


    她能弄死孟湘雾,得到对方的全部气运,这群人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气死了气死了。


    蓝婉柔在心里不停地骂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眸色又是一冷。


    昨晚,她获得了孟不尘的支持,正在与对方装可怜卖惨,不曾想连风竟突然回来了,一言不发便要拔剑杀她!


    还好孟不尘就在身边,直接出手拦下了。


    可恨她碍于想在孟不尘面前维持人设,还要为连风那个发癫的蠢货求情。


    最终,连风被罚在思过崖面壁半月,临走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蓝婉柔指腹摩挲着茶杯,眼底神色愈发冰冷。


    连风留不得了。


    这蠢货发起癫来不管不顾,不稳定性太大,不知何时便会又出现试图捅她刀子。她可不想性命受到威胁,日日担惊受怕。等到连风从思过崖出来,她便要想个办法除掉对方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解决天幕的事。


    这群人对仙盟令阳奉阴违,躲起来偷偷看天幕,她得想办法揪出来几个,杀鸡儆猴。


    但她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仙盟令上,还是要对天幕本身下手……


    有了,她可以散播谣言,说有人看天幕后被魔修摄了魂,这群胆小又自私的蠢东西肯定都不敢看天幕了。若是信的人不够多,她就真的弄死几个,坐实这个谣言。


    蓝婉柔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


    *


    天幕之中。


    孟湘雾结了金丹后,好像并不太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只觉得今日她格外耳聪目明,体力充沛。


    她站起身活动了几下,搬起了只剩下莲花底座的佛像,似乎是在试试自己如今的力气。随后她有些疑惑地蹙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好似觉得,这里多了个东西?”


    虽然现在的孟湘雾对修炼一途一窍不通,但体内丹田多了颗金丹,她还是能感觉到一二的。


    她戳了戳一直守着她的兔兔,喃喃自语似的道:“你究竟给我吃了何物?我能感到它不但无害,还于我有益……”


    兔兔叫了几声,应该是明知道孟湘雾听不懂,但还是回答了。


    孟湘雾摸了几下它的脑袋,匆匆回了客栈。


    客栈的人不知她是半夜跑出去的,只以为她是起了个大早出去散步,不耽误她待会做工就行了,没人详细问她去了何处。


    这日,出了两件新奇事。


    第一件事,今儿早上丞相家的二小姐浑身光芒大作,同时天降异象,有道紫气自日出之处出现,一闪而过。


    紫气东来,是为吉兆!


    连皇帝都被这个异象惊动了,让皇后邀请了丞相夫人和女儿一同进宫,他自己也召见了丞相。丞相一家子都进了宫,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丞相回府邸时,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他们并不知,这紫气东来的异象,其实是孟湘雾引来的鸿蒙紫气。


    第二件事,京城里出了名的几个小混世魔王,人人都道会是将来的纨绔子弟,今日竟然发了善心,集体喂城内流浪的猫狗。


    虽然没有亲自上手去喂,是家中仆役代劳——毕竟他们家里也不会让这几个大少爷纡尊降贵去喂的,但人就站在旁边,还会往地上洒一些喂,说明是有这份心意的。


    真稀奇,他们平日里招猫逗狗的,也没见有这善心啊。


    城中没人知道,其实这件事也与孟湘雾有关,是孟湘雾叫他们做的。


    孟湘雾,深藏身与名。


    一连好几日,这两件事都在被人津津乐道。


    一个是因为丞相家二小姐的事此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此奇特加上皇帝的态度,许多都人说丞相的小女儿以后肯定会嫁入皇室。


    另一个是因为这几个小纨绔,不知抽哪门子风,竟然连着喂了好几日全城的流浪猫狗,都第九日了。据说,前两日小黄公子非要亲自喂猫,结果被猫挠了,家里人得知后都吓坏了,忙叫大夫来看,结果第二日他竟还坚持要自己喂,都不像他的性子了。


    听着客人的闲谈,孟湘雾默默地抹干净桌子。


    这段时间,孟湘雾依旧踏踏实实在客栈干活,几天前那夜的事她只字未提。


    收拾完桌子,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客栈迎来了午休。


    孟湘雾带着豆沙包去后院,等着兔兔来。


    她刚将豆沙包放下,便瞧见不远处的巷口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兔兔翘了下长耳朵,张着嘴像笑似的,高高兴兴地飞奔过来,在跑到孟湘雾身前一米左右时跃起。


    孟湘雾结金丹后力气大了许多,身体也结实不少,稳稳地接住了它弹过来的身子。


    “身上怎的恁脏。”孟湘雾拍了拍兔兔雪白皮毛上蹭到的灰土,边拍边道,“今儿早上不见你,又是跑哪疯玩儿去了?”


    兔兔很高兴似的,对她嗷呜了几声。


    这几日过去,孟湘雾与兔兔有了些无形的默契,她好像能大致理解兔兔的意思了。


    孟湘雾道:“是有好消息?”


    兔兔使劲点头,小爪子在孟湘雾手臂上拍了好几下。


    孟湘雾歪头,有些疑惑:“我的好消息?”


    兔兔又点了点头。


    孟湘雾笑了:“我能有甚好消息。”


    兔兔两只前爪合起来,做了个拜拜的姿势,乌黑的杏仁眼期待地看着她。


    “拜我作甚?”孟湘雾这次看不懂了。


    兔兔晃晃脑袋,继续拜拜。


    “不是拜我?”孟湘雾左思右想,也无法将拜拜与她的好消息联系起来,干脆不想了,抱着兔兔蹲下身,“这是豆沙包,你还未吃过吧?里面是红豆沙馅,我给你掰一点,你若不喜欢就不吃。”


    她腾出手给兔兔掰开了豆沙包,细腻的红褐色豆沙露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气息。


    兔兔凑过去咬了一口,鼻尖在她的手背拱了几下,应该是挺喜欢的。


    这时,有两个杂役跑去了后厨,不知道是要吩咐什么。不过看他们兴奋得模样,像是来了贵客。


    孟湘雾摸两把兔兔,道:“我去前面看一眼。”


    她掀开布帘,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窗边位置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头戴帷帽,帽檐下垂着的薄绢被她掀起勾在两边,露出一张温婉柔顺的脸,瞧着有十一二岁了。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刺绣精美,身边还跟着四个护卫,老板娘也陪在她身边笑脸盈盈,应是哪家高门的小姐。


    见到孟湘雾,小姑娘眼眸微微睁大,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只见她笑了一下,问道:“老板娘,你这儿还有这般年纪的杂役呢?”


    “是的。”老板娘见小姑娘一副


    很感兴趣的模样,便多说了几句,“阿湘原是个小乞丐,为了讨生活四处寻活儿做。寻到我这儿时,我瞧她不容易,便让她做个工,没想到干得还挺好,便把她留下来做长工了。”


    “小小年纪便成了乞丐,四处讨生活,属实不易……”小姑娘语气温温柔柔,好似软得没有脾气,她垂着眸想了一下道,“我身边恰好缺个贴身丫鬟,她可随我回丞相府,只是这样便要入了奴籍,不知她可愿意。”


    老板娘一愣,随后露出一张笑脸:“二小姐稍等片刻,我去问问阿湘。”


    她赶快跑到一边对孟湘雾招了招手。


    孟湘雾耳聪目明,方才她们的对话已经听见了,到了老板娘面前就直接说:“我不愿意。”


    “你可知她是谁?她是丞相府二小姐。”老板娘劝道,“你若是做了二小姐的贴身丫鬟,日后月钱肯定比我这儿多。丞相府富庶,如今又得圣上赏识,定是前途无量,叫你吃穿不愁,可比我这好多了。况且……”


    她偷偷瞟了眼二小姐,见她没有看这边,悄声道:“若二小姐以后嫁给哪位皇子,你跟了去,以你的容貌,定能做抬个夫人,那便是一辈子不愁了。”


    “我对给相府小姐做陪嫁没兴趣。”孟湘雾更是直白,坦言道,“丞相府确实是个好去处,但与我而言不是。我不想入奴籍,日后还想走南闯北,到处看看。”


    老板娘也不恼,反而笑了笑:“你自己有主意就行,二小姐那我替你回绝便是。”


    老板娘回到二小姐身边委婉地拒绝了,怕二小姐不高兴,还赔了笑脸。


    二小姐目露遗憾:“我瞧她合眼缘,这才想收她做我的贴身丫鬟,她不愿便罢了。”


    说完,她还看着孟湘雾的方向。


    老板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道:“既如此,那便让阿湘招待二小姐。”


    她又招来孟湘雾,说:“好生招待二小姐。”


    二小姐在客栈喝茶吃点心,待了一个下午,傍晚才离开。这期间,她还问了孟湘雾一些问题,比如老家是哪的,今年多大。


    孟湘雾一一回答了。


    二小姐走时,还回头又望了她一眼。


    等二小姐走远了,老板娘对孟湘雾道:“看来,二小姐是真的挺喜欢你。”


    孟湘雾却敛着眉目道:“不,我觉得她并不喜欢我。”


    “怎么?”老板娘诧异地问。


    孟湘雾摇了摇头,没说话,又回后院去了。


    兔兔已经不在了,盘子里的豆沙包只剩下馒头似的面皮,里面的红豆沙馅儿都让它吃干净了。


    孟湘雾笑了,笑容有点无奈的意味:“倒是爱吃甜。”


    她收拾了被吃剩下的面皮。


    ……


    当夜,衙门来了人。


    老板娘一开门,便被门外的官差们吓到了,连忙挤出个笑容问:“官爷,小女子犯了何错?”


    “丞相府二小姐在你这儿丢了东西,价值万两。”为首的官差道。


    二小姐因着异象的事,如今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就算没有这层原因,她也是尊贵的相府之女,丢了东西,自然是要找的。


    老板娘给他让路,勉强笑道:“那官爷可得好好找找。”


    官差睨她一眼:“自然。”


    孟湘雾从有人敲门开始便醒了,听到老板娘和官差的对话,她缓缓坐起了身,皱起眉心,似乎感觉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没多久,老板娘便将他们这些杂役都叫醒了。


    十好几个官差从前院翻到后院,又翻到了屋子里,最终有人从杂役的屋子里找到了二小姐丢的东西——


    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金钗。


    金色的钗子被匠人精心打出牡丹的花样,花蕊镶嵌着珍珠,花叶用了绿松石,又辅以红玛瑙做点缀,富贵逼人。


    可问题是,二小姐今日戴着帷帽,没人瞧见她戴着这么贵重的金钗啊。


    另一个问题是,这竟然是从杂役的屋子里找到的!


    官差拿着这支钗子,冷声问:“右边第一个床铺是谁的?”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孟湘雾。


    老板娘也皱起了眉,应当是察觉到不对了。


    孟湘雾道:“是我的。”


    官差不与她多说一句,直接道:“拿下。”


    几个官差围上来。


    老板娘连忙道:“官爷,是不是有误会啊?这孩子怎会偷东西呢?”


    “有没有误会,去了衙门便知道了。”官差道。


    这些官差直接给孟湘雾上了枷锁,把人带走了。


    路上,孟湘雾发觉这不是去衙门的路,神色警惕了起来。


    她问:“你们要带我去哪?”


    官差们一言不发,带着孟湘雾往愈发偏僻的地方去了。


    孟湘雾停了脚步,道:“你们不是官差。”


    牵着她锁链走的官差拽了两下,没能拽动她,四处看看,对打头的官差道:“头儿,就在这算了。”


    为首那个官差“嗯”了一声,道:“动手吧。”


    几个人拔出腰间的刀。


    孟湘雾眼神一冷,撞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官差。


    一只雪白的小兽狂吠着冲了过来,直接跳到一个拔了刀的官差身上,一口咬住他的脖子,顿时血流如注。


    “这畜生!”有人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拽兔兔。


    兔兔灵活地跳了下去。


    被它咬过的官差捂着脖子倒了下去,人还没死,但气息越来越弱。


    兔兔继续跳向其他拔了刀要砍孟湘雾的官差身上,旁边有官差被惹怒了,拔了刀去砍兔兔。


    另一边,孟湘雾还在被几个官差围攻。


    她空有一身金丹期的修为,对法术一窍不通,没有功法,不了解灵力,也不知该如何运用,只能凭蛮力对付这些官差,犹如守着金山银山却过着穷日子。


    不过修士哪能轻易被凡人打死。


    孟湘雾只消奋力一撞,便能将人撞飞好几米。


    对她而言,解决这些官差只是时间问题。


    饶是如此,官差们依然前仆后继,也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如此拼命。


    不过猜也能猜到了。


    就在孟湘雾戴着枷锁又撞又推,要突出重围时,为首那个官差掏出了个奇怪的物件,个头小巧,有个把手,上面好似是个管。


    他拿着那东西慌里慌张地对准了孟湘雾的背影,一看就是也不太熟练此物怎么用,不知按到了哪里,随着“砰”的一声响,孟湘雾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官差手里的东西也消失不见了。


    【此物好生奇怪,而且用一次就没了,不像是凡间之物。】


    【这些人为何要杀孟湘雾?就因为那根儿破发钗?】


    【你笨啊,是那个二小姐指使的呗!】


    天幕之外,蓝婉柔回忆着方才看到的物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这些修真界的人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却知道。


    那是手/枪。


    为何南柯一梦中会出现此物?那个相府二小姐是穿越者?难道这个世界曾经出现过其他穿越者?


    蓝婉柔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不知那子弹是何功效,孟湘雾中枪后并未受伤,但跪在地上难以动弹,浑身仿佛灌了铅似的沉重,体内一直以来的不明波动——其实她不知那是灵力的波动,也暂时平息了下去。


    此时她连自己以前的状态都不如。


    兔兔奔到她身边,对着围上来的几个官差龇牙。


    孟湘雾只能看着兔兔小小的身子挡在她前面,跟拿刀的官差们搏斗,甚至还给她挡了一刀,半边身子都被劈开了,鲜血淋漓。


    兔兔拼死咬住官差们的喉咙,一个又一个,人与兽的血液几乎混在了一起。


    最后,它死死地咬住了为首那个官差的喉咙,内脏都掉出来了,雪白的皮毛沾满了血,直到官差死去都没撒口。


    【哎……这兔兔倒是护主,可惜活不成了。】


    【如何活不成,我界救一个灵宠的手段还没有了吗?】


    【你说得对,可这是凡人界啊!】


    半个时辰后,孟湘雾终于能动了,力气也恢复了。


    她赶快跑到兔


    兔那边。


    兔兔早就死了,但还是死咬着官差的喉咙,一人一兽倒在地上。她跪在地上,试着去掰开兔兔的嘴,但是枷锁太碍事了,不好用力。她皱着眉头,使劲挣了几下,竟将枷锁挣断了。


    孟湘雾没空惊讶自己的力气,她扔掉枷锁,低着头耐心地掰了好几次,才在没有损害兔兔遗体的情况下掰开了它的嘴。


    她沉默地捡起兔兔掉在地上的内脏,从它被劈开的伤口塞了回去。


    然后,她抱着兔兔的尸体发呆。


    看起来瘦瘦小小只有七八岁的女童,抱着一只雪白毛发被血染红、耳朵长长的小兽,望着浓浓的夜色,神情茫然,看起来颇为可怜。


    她好像想不明白,为何相府二小姐要杀她。


    但她明白,她好像又没有安身之地了。


    不止南柯一梦中的孟湘雾不明白,看直播的修士也不明白。他们只觉得刚才孟湘雾还一夜金丹风光无限,下一刻就急转直下,被人追杀,连兔兔都死了,她好像又一无所有了。


    【她在南柯一梦中怎么总是这般命运多舛?】


    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孟湘雾带着兔兔的尸体离开了。


    她聪明地没有再回客栈,而是远远地离开了这里,出了京城。


    在她走后,南柯一梦的画面还停留在京城。


    不久后,白日当空,几个衣着飘飘的“仙人”凭空而立,引得无数百姓围观跪拜。


    皇帝亲自去迎,得“仙人”垂怜,得到一枚延年益寿的丹药,喜笑颜开,将他们迎入了皇宫,以最高级别的待遇接待他们。


    但看直播的修士们一看便知——


    这哪是什么“仙人”,不过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带着四个筑基期的小童。


    那所谓延年益寿的丹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对修士来说,不过是很容易就能炼制出来的、低级的培元丹罢了。也就练气期的修士会吃一吃,再高点修为的修士看都不看。不过对凡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东西了。


    皇帝问仙人来此所为何事。


    仙人说,他观天象,见此地紫气东来,必有不凡之人出世,想结个缘,带回山门。


    皇帝一听,这说的不就是相府二小姐吗!


    他忙让人将二小姐传进皇宫。


    所谓的仙人见了二小姐,眼前一亮。


    竟是在灵气稀薄的凡人界筑基了!只是……这值得一个紫气东来吗?


    他眼底带着点深深的疑惑,不过隐藏的很好。


    又过不久,京城所有人都知道——


    丞相府二小姐得仙人垂爱,跟着仙人离开俗世修仙、求长生大道去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