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鬼啊
听到胡铁花的话后,楚留香开玩笑地回答,眨眼间就已经走到两人身边。
他合上折扇,随即在胡铁花肩膀上一敲,拉长声音:“怪不得你总抱怨平日里没有人喜欢,连女子妆容之物都不知道。”
闻言,胡铁花似乎反驳了什么。不过花渐浓并没有注意,他侧目,越过楚留香的身影,一眼就看到了宫九。
大约是许多天没有受虐,对方的脸上看上去有些不满。
他在对方察觉之前挪开视线,随口说了几句便往骆驼旁边走。
今天是个阴天,层层乌云将耀眼的太阳遮住。原本难以忍耐的热意都因此衰弱不少,最重要的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晒伤。
花渐浓单手当着光线,微眯起双眼往远处眺望。黄沙漫天,一望无际。
但就在这满目的苍黄之中,几个黑点突然冒出,并且由远及近。
能让花渐浓看到,想必楚留香几人已经察觉到。原本前行的队伍猛地停下,似乎是要等那些人过来。
一时之间,警惕的气氛在队伍中不断蔓延。
沙漠本就危机四伏,他们如今不知道那队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若是……
姬冰雁双眸微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该不会是……
反观花渐浓,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眼底流露出的情绪,不见丝毫害怕。
“阿浓如此从容不迫,难道知晓那些是什么人?”
宫九冷不丁开口。
察觉到周围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花渐浓微微一笑:“有几位在,我害怕什么?”
他视线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落在宫九身上:“难不成几位会让我受伤?”
两句话,他就堵住了宫九。
一旁的胡铁花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仔细打量片刻后突然往楚留香那边蹭了蹭,压低声音:“这个九公子怎么这么像那天和你抢人的那个?”
楚留香一下子就听懂胡铁花的话,他又不能否认,只好硬着头皮认下。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一直粘着阿浓姑娘。”
话音刚落,原本那群黑点已经到他们面前。
楚留香几人顿时看了过去,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那几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摔落下马。
“……”
这种堪称碰瓷的一幕让在场的人都呆住,知晓原因的花渐浓撇过脸,发现身边是宫九后又换了一个方向。
姬冰雁率先回过神来,下来后快步走到黑衣人面前检查一番。
等他起身时,手里已经拿着一颗光彩夺目的宝石。
这就是极乐之星吗?
花渐浓微眯双眼,看来看去,也只觉得那只是一颗尺寸大一点的钻石。
“竟然是……”
看到极乐之星后,姬冰雁脸色一变,他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开口:“惹上个大麻烦。”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开口,另一队人就将他们包围起来。
骑在骆驼上的花渐浓抬手戴上帷帽,将自己脸上的表情遮挡得完完全全。
接下来的一切就和原著中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他和宫九。
在得知这群人的身份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宫九微微勾起唇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或许可以合作。”
楚留香沉吟片刻,站在月光下的身影风.流倜傥,这几天在沙漠之中也不见丝毫狼狈。
听到他这句话,花渐浓打了个哈欠。
一路赶到这里,天早已暗下,再过不久就到他休息的时间了。
“能走到这种地步,想必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提醒道:“可别被对方骗了。”
楚留香这人的体质都能和死神小学生相比,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有麻烦找上门来。时间一长,大家都已经习惯。
对此,花渐浓无奈摇头,石观音一死,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请。”
前去通报的人回来请他们,尽管龟兹国王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但还是摆足了架子。
想起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花渐浓对其没有丝毫好感。
“几位请坐。”
周围几人行走江湖,在这种场合理所当然地报上假名,唯有花渐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直接报出自己本名。
他忽略掉周围人的视线,在楚留香身边坐下。
好像走……
现场的气氛太像公司团建,更别说龟兹国王还在长篇大论,比领导还能讲,语气中也满是对自己身份的骄傲。
“困了?”
“嗯。”
花渐浓看似端坐着,实则已经眯了一会儿,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犯困。
全凭上学时打瞌睡的经验,从未被老师抓到过。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在这里磨蹭大半天,花渐浓浑身不适,像是一尾被丢在沙漠中的鱼。
察觉到花渐浓情绪不高,楚留香侧身过来:“今晚肯定走不了,你先去休息吧。”
他就知道。
花渐浓无奈,只能任凭他们按照剧情设定走下去:“行,你们小心。”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可在场之人除了他之外全是高手,几乎是他一动,所有人就注意到。
换做旁人,突然成为焦点后恐怕会不安,但花渐浓是谁?早已习惯落在身上的目光,因此毫不在意地离开。
“这位倒是随心所欲。”
龟兹国王不满,在他眼中,自己是一国之君,所有人都需看他眼色行事。
而那个花渐浓居然中途离场,岂不是不将他这个国王放在眼里?
花渐浓才不管龟兹国王的想法,除了营帐后,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
明月高悬,透过遮挡在面前的一层薄纱后变得更加温柔。寒意随风而来,将他身上的衣裙吹得猎猎生风。
身后的火光将黑暗驱散,巡逻的守卫在看到他之后稍有警惕。
“这是父王的客人。”
身后响起一道轻柔的声音,紧接着,在筵席上的琵琶公主就走到了花渐浓面前。
“姑娘怎么出来了?”
“困。”
花渐浓言简意赅,一副不想多费口舌的样子。
见状,琵琶公主微微一笑。她已经知晓这队人的身份,不仅要和他们合作,还要将人留下来。
毕竟……
“姑娘是中原人士?”
这人是要查户口吗?
花渐浓已经困意来袭,并不想和琵琶公主再次花前月下,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为此,青年干脆撩起垂在面前的薄纱,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回去吧。”
听到他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对他外貌震惊的琵琶公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往回走。
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父王身后,而那个花渐浓早已不见身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阵寒意顿时涌来,琵琶公主浑身僵硬,突如其来并且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让她心都提了起来。
她武功虽然比不上楚留香他们,但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花渐浓也算是绰绰有余,可方才,她居然没有还手之力!
有这么一号人物在,那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还能安然无恙地实施吗?
琵琶公主突然不自信了。
*
花渐浓此时已经睡着,龟兹国王安排得刚刚好,让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独处一室。若是深夜发生什么,就算楚留香几人武功高强,也难以过来。
呵。
青年和衣而眠,仅拆了发髻,脸上的妆也没卸,似乎已经猜到今晚会发生什么。
深夜,宴会刚刚散场。可楚留香几人脸上并没有尽兴的欢畅。
“那几人都是有名的穷凶极恶之徒,至今在通缉令上还能找到他们的名字。”
姬冰雁开口,觉得方才或许是一场鸿门宴。
“聚集这么多武林人士,看来龟兹国王是想解决这场政变。”
宫九嗤笑一声,他身为太平王世子,自然能够看透龟兹国王的打算。
他说罢,回头瞥了一眼营帐,随即独自离去。
“诶!”
胡铁花疑惑,本想开口拦下独自离开的宫九,却被姬冰雁拦下:“他深入沙漠有自己的打算,和我们不同。”
他说的隐晦,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用去管宫九。
“那我们还和龟兹国王合作吗?”
楚留香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他知道,龟兹国王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助他们,想必也会有事情让他们帮忙。
方才宫九已经点破,如果继续和龟兹国王合作,那么他们就要掺和进一国政事之中。
他们连自己朝廷的事情都不想掺和进去,何况一个沙漠小国?
这种事情一旦沾上,就如同撕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再说吧。”
楚留香有些头疼,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心中满是怅然。
他该如何救下蓉蓉她们呢?
夜色无边,寒风阵阵。被裹挟起的黄沙被绿洲挡在外面,绿洲之内,一个个帐篷犹如蘑菇一般冒头。
其中一间早已熄了灯,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
突然,一阵脚步声将寂静打破,不慌不忙地朝着床榻的方向去。
正当此人站到床边时,一只白皙的手猛地袭来。
“九公子深夜闯入我房间,该不会是想再续前缘吧?”
花渐浓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就立刻醒来,一睁眼就看到站在自己床边的宫九。
深夜、寂静的房间,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
任谁半夜醒来突然看到这一幕都会大喊一声“有鬼!”。
第32章 安然无恙
看着已经坐起身且面露笑意的花渐浓,宫九思考片刻,随即回答:“我迷路了。”
“……”
这三岁小孩儿都不会相信的借口,放在宫九身上还真有几分可信。
这人虽然看上去聪慧,实则是个路痴。
只是,迷路还能让人刚好走到他房间吗?
花渐浓盘腿而坐,仰面看着宫九:“那你再去找找,我要睡了。”
他话音刚落,不顾宫九现在还站在自己床前,直接躺下准备睡回笼觉。
“我找不到。”
“……”
“我不认路。”
原本假装没听见的花渐浓被宫九一声声地吵着,被逼无奈,他只好起身。
“外面那么多侍卫,公子不会问一声吗?”
花渐浓觉得宫九就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他仰面抬眸,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眼中一抹浅笑。
“岂能让外人知道我不认路?”
这个理由当真是幼稚,花渐浓长叹一声,紧接着,一张银票递到他面前。
“够了吗?”
宫九了解他,一个见钱眼开的笨蛋,只要出钱就能将他哄骗走。
“谈钱多伤感情。”
花渐浓吃一堑不长一智,抬手接过银票后迅速下床,脸上的笑都带着几分温柔:“公子,请,妾为你引路。”
如此快的变脸速度,宫九轻挑眉梢,抬脚跟上了花渐浓的步伐。
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将他带到这里。
看着还未入睡的楚留香三人,宫九气极反笑:“故意的?”
“什么?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吗?”
花渐浓装傻,微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宫九,脚下一转,立刻躲在楚留香背后。
“哎,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住在一起的。更何况,公子那毛病,一个人的话万一再走丢怎么办?”
楚留香无奈:“还没睡?”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们吧?”见宫九没有追问,花渐浓这才从楚留香背后现身,“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三个挑灯叙旧?”
听到他的话,楚留香三人面面相觑,无奈苦笑。
“啧啧啧,老臭虫艳福不浅,估计高兴得睡不着吧。”
胡铁花幸灾乐祸,但话刚说出口就想起来花渐浓和楚留香关系匪浅,后知后觉地抬手捂着嘴。
“哦~”
“楚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有那么多人喜欢也正常。”
花渐浓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吃味。这让胡铁花不由得直呼大气,这都能忍。
看来楚留香还没放弃和龟兹国王合作……
实际上,花渐浓心里担忧的却是这个。
在他看来,苏蓉蓉三人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和龟兹国王合作也没什么帮助,反倒是欠对方一个人情。
那人鬼精,人情指不定有多难还。
“明日一早就走。”
楚留香开口,短短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猜测打消。
“当真?你不做驸马了?”
胡铁花闷笑几声,笑过之后表情严肃下来:“我们想走,龟兹国王能放我们走吗?”
“管他呢。”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眼尾渗出几颗豆大的泪水。
帐篷里烛光昏暗,将他的脸照得晦暗不明。就连那双明亮的眼睛都显得阴暗,给人一种心机深沉的错觉。
他摆摆手,满脸困意:“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就要离开。
楚留香紧随其后。
“这两人什么意思?”
胡铁花侧过头,问姬冰雁。
“睡你的吧。”
姬冰雁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吹灭了蜡烛。黑暗之中,宫九微眯双眼,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扳指。
而离开的花渐浓停下脚步,转过身借着月色看向身后的白衣男子:“有事?”
“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楚留香表面上依旧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就连问出这句话时的语气都温和不已。
“你在说什么?”花渐浓一脸疑惑,“我知道什么?知道有人看上你了。”
青年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看背影,似乎是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
楚留香没反应过来,方才他好像也没做什么,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花渐浓在气什么,因为此人根本就没有生气。方才只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不然暴露得更多。
花渐浓在床边坐下,惊魂未定。
他好像也没流露太多,楚留香怎么就这么敏锐?那岂不是说姬冰雁几人也有所察觉?
虽然他对楚留香有所信任,但这并不表明他会让对方知晓自己的秘密。毕竟在这个时代,穿越什么的难免会被当成妖怪。
花渐浓不敢冒险,哪怕知道楚留香不是那种人。
“呼——”
青年本就困倦,如今有胡思乱想这么久,不知不觉间向后一歪,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时床上的青年自然睡醒,乍一看还有些迷糊。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
最大的反派石观音都死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梳妆好出门,绿洲的清晨带着寒意,露水极重。一层淡淡的水雾薄纱似的将整片绿洲笼罩着,仙境一般。
“准备好了?”
花渐浓隔着雾气瞥见不远处的楚留香几人,走过去后低声询问。
“不生气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楚留香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没生气。”
妆容清新雅丽的青年愣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
花渐浓不想在这件事上聊太多,于是转移开话题:“现在就走?”
“还要一会儿。”
楚留香是个聪明人,在察觉到青年对这个话题的抗拒后便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讲。
准备离开的事情并没有提前告知龟兹国王——似乎也没这个义务。更别提什么驸马的事情,楚留香根本不会同意。
还是那句话,他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怎么可能会轻易停下。
“我和你一起。”
花渐浓抬眸,他本来打算代替楚留香去和龟兹国王说这件事情,毕竟他可以用技能控制对方。
但转念一想,反正楚留香也知道他身怀绝技,一起去也没什么。
“小心。”
胡铁花和姬冰雁已经做好了打出去的准备,自从两人进了龟兹国王的营帐后就一直提心吊胆。
片刻之后,见两人并肩走出,胡铁花立刻上前:“怎么样?”
“走了。”
花渐浓抬手一挥,随即扣上帷幔向前。
而他身后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对着两位好友点头示意。
“竟然这么轻松?那老头没为难你们?”
楚留香神秘一笑,低头摸了一下鼻子:“或许吧。”
或许?这是什么意思?为难就为难,不为难就不为难,怎么是或许呢?
胡铁花摸不准头脑,只能闷头上前。
黄沙漫天,出了绿洲之后,空气里的水分仿佛被抽干,花渐浓每一次呼吸都艰难得很。
“嘶——”
驼铃声中,水蓝色衣裙的美人轻嘶一声,从帷幔中放下的洁白手指上沾了一片猩红的血迹。
“怎么回事?”
楚留香一惊,难道是受伤了?
他一边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帕子,一边低头关心。
而接过帕子的花渐浓捏着帕子捂着鼻子,说话时的额声音都闷闷的:“太干了,流鼻血了。”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松了一口气:“没受伤就好,严重吗?”
“还好。”
花渐浓一手捂着鼻子,一手随意挥了挥,示意楚留香不必担心。
他之前去西北工作的时候,第一天晚上就没睡好。呼吸时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将身上的水分抽去。第二天醒来时喉咙痛,流鼻血。
比现在惨多了。
“先止血吧。”
楚留香无奈,解下水囊递给花渐浓:“多喝些水。”
“谢谢。”
在这种情况下,花渐浓一向有礼貌,将自己的利齿和尖爪收敛起来,看上去软萌无害。
实则,当你将手伸过去想要抚摸时,邪恶的他就会伸出爪子抱着手狂咬。
这个人,估计只有睡觉的时候无害。
楚留香见花渐浓没事,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而身后的青年总算止住血,垂眸看着手上弄脏的手帕,思索着。
都脏了,楚留香应该不要了吧。
他随手将沾了血的帕子塞到骆驼身上的布袋,又将手擦拭干净。
太阳炙烤着沙漠,所有人都无精打采的。带的水有限,不到渴得不行的地步绝不喝水。
花渐浓快要趴在骆驼的脑袋上,柔弱得很,阳光大大削弱了他的精力。
远处有人策马而来,楚留香警惕起来,心想:“该不会又是什么侍卫?”
“敢问阁下可是楚留香前辈?”
“我是。”
思索片刻,楚留香应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对方身上的服装明显是外邦,听到他应下后点点头:“王子派我在此处等您,总算是等到了。”
王子?难不成是黑珍珠?
毕竟楚留香认识的王子有限,其中沙漠中的王子更是少之又少,想必只有那位挟走蓉蓉她们的黑珍珠了。
“请。”
花渐浓挑眉,本以为会遇到石观音的弟子们,没想到居然是黑珍珠。
既然如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可就不知道了。
青年抬手摸了摸泛着痛的鼻子,藏在帷帽之下的表情神秘莫测。
和楚留香猜的一样,此人还真是黑珍珠派来的,而他一直担心的苏蓉蓉三人也毫发无损。
一行人到扎木合时,苏蓉蓉三人正和黑珍珠打得火热,瞥见熟悉的身影,立刻扑了过来。
“好啊你,来得这么慢,难不成半路被耽搁了?”
第33章 来一发?
楚留香扬起一抹笑,与前几天不同,这抹笑轻松得很,仿佛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出了一点问题,不过已经没事了。”
他翻身而下,视线落在黑珍珠身上。
没想到这人将蓉蓉她们拐到沙漠,居然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派人在沙漠里守着。
这人费这么大功夫,到底为了什么?
一时间,许多疑惑涌上楚留香心头,但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身后,花渐浓慢悠悠地下来,刚站稳,身边就凑过来一个白衣人:“阿浓心中作何感想?”
“嗯?”
花渐浓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宫九,他知晓对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看到自己吃味。
可宫九不知道的是,自己和楚留香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青年勾唇一笑,尽管帷帽遮挡着脸颊,但这么近的距离,宫九还是可以瞥见薄纱后的一抹姝色。
“三位姑娘平安无事,我自然是高兴了。”
尽管花渐浓讲的是心里话,但宫九心里还是不太相信。毕竟这两人之前在自己面前可是一副情深模样,心里若是有一个人,又岂能容忍对方关心其他女子?
宫九突然有些看不懂花渐浓了,他不明白。若是他,看到心上人关系其他人,怕不是要将人关起来。
风裹挟着黄沙吹来,一旁的楚留香几人已经叙完旧,抬手往花渐浓的方向示意:“这位是花渐浓,旁边那位是宫九。”
相比于花渐浓,宫九这个名字倒是让在场的人侧目。
有关此人的传言不少,但今天还是在场的人第一次见到宫九的真面目。
和楚留香一样,宫九也是一身白衣——其余衣服在手下那里,但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没想到神龙一样的九公子竟然会来到这里。”
黑珍珠率先开口问好,他——应该是她,早已听说过宫九的名字,据说此人无论是什么武功都能学会,当真是聪明绝顶。
“其他风景看得多了,便想看看大漠风光。”
宫九微微颔首,看起来芝兰玉树,一副有涵养的模样。
他身边的花渐浓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撇撇嘴。
这人有时很聪明,有时看起来又笨笨的。
青年抬脚,想要往前走,却被身侧的宫九一把抓住手腕:“阿浓,不和王子问好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位“阿浓”身上。
一身水蓝色衣裙包裹着单薄的身躯,身材高挑,站在宫九身边也只是低了半个头。
这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身形都格外出众,只是头戴帷帽,看不清长相。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丰神俊朗。”
花渐浓隔着薄纱暗自瞪了宫九一眼,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发现。
他笑吟吟地看向黑珍珠,他们两个一男一女,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
黑珍珠身披一见乌黑斗篷,斗篷之下浑身漆黑,唯有一张脸是苍白的,白得有些渗人。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这是一张英俊到完美的脸。
此时,她听到花渐浓的声音,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落在对方身上。
黑珍珠眼眸暗沉,对视时总会让人以为是深潭。
“阿浓姑娘。”
看上去不好相处,没想到这么有礼貌。
花渐浓轻挑眉梢,微微一笑——尽管其他人看不到。
扎木合在沙漠深处,周围黄沙遍布,围绕着一处绿洲,树丛稍矮,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大片湖泊。
没想到沙漠之中还有如此美丽的景色。
黑珍珠带着人先行休息,她一副冷酷模样,倒是和苏蓉蓉三人聊得来,说话时的语气以及表情都明显柔和不少。
胡铁花见状打趣道:“嘿!老臭虫,看来你也没那么受欢迎。”
瞥着前方交谈甚欢的四位,楚留香也只是无奈地笑笑。
一旁,花渐浓收回视线,在心里想道:“好姐妹能不交谈甚欢吗?说不定现在正在吐槽着谁呢。”
青年微微垂下头,帷帽上的薄纱被风吹起,那张漂亮的脸在众人面前转瞬即逝。
哪怕只有一眼,也足以让人念念不忘。
花渐浓面不改色,抬手理好随风乱飞的帷幔后就放慢了脚步,直到他走在一群人最后。
交谈声离他越来越远,直到耳边只能听到风声。
青年侧目望着一旁泛起层层涟漪的湖泊,目光幽深,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原本在和苏蓉蓉三人讲话的楚留香余光中瞥见落后的花渐浓,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好像从进了沙漠开始,对方的情绪就一直不高,尤其是这几天。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但楚留香思来想去,他们这一群人一直在一起,好像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白衣男子不动声色地停下,等花渐浓走过来时开口询问:“怎么了?”
“嗯?”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花渐浓冷不丁地听到楚留香的声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楚留香斟酌一番,用词委婉。
“有吗?”
微风阵阵,但吹来的却是黄沙。
花渐浓认真思考片刻,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平常那么活泼:“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这明显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眼中满是笑意,除此之外便是些许包容。
两人并肩而行,一高一矮,一白一蓝,乍一看十分和谐。
“哎——”
听到身侧的叹息声,花渐浓步子一顿,直接转过头来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头的楚留香。
“楚郎这么关心我,难不成是爱上我了?”
之前花渐浓也会闲来无聊调.戏人,但从未用上“爱”这个字。“爱”与其他的感情不同,明显更加沉重。
当然,楚留香爱过人,但也只是爱过。每一个他都爱过,正因如此,分开之后从未有人公开辱骂过楚留香。
只是骂他是个混蛋。
“嗯哼?”
见楚留香不说话,花渐浓勾起唇角,总算是开心起来。果然,还是迫害别人好玩。
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中原一点红了。上次对方愤然离去,身上还带着伤。
“又在发呆了。”
楚留香抬手,但花渐浓戴着帷帽,他的手只能向下,落在青年单薄的肩头。
“花渐浓……是何方人士?”
不远处将两人之间的互动尽数看在眼里的宋甜儿满眼疑惑。
她一开始以为花渐浓和楚留香只是朋友,但看双方亲密的姿态,似乎不像是她所想那般。
听到她这句询问,胡铁花立刻移开视线假装听不到。
姬冰雁无奈:“我和这位阿浓姑娘只认识几天,了解不深。”
他糊弄过去,说罢就匆匆向前。
“嗯?真是古怪。”
胡铁花和姬冰雁这幅有所掩饰的模样被宋甜儿三人看在眼里,她们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眼神。
对此毫不知情的另外几人一路奔波劳累,早已疲惫不堪。黑珍珠将他们安置好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和大家印象中一样神秘。
花渐浓单独住一间房,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好好洗漱一番。
眼下还没到他休息的事情,于是擦干湿发后坐在铜镜前简单化了个妆。
就当他将唇脂放下的那一刻,紧闭的房门被敲响。没等他开口回答,外面便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花渐浓只能听出来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但具体是谁便猜不到了。
她来做什么?
青年疑惑不已,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宋姑娘?有什么事吗?“
来敲门的正是宋甜儿,瓜子脸上嵌着两只明亮的眼睛,乌黑发亮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口。
“阿浓,是吧?”
见花渐浓开了门,宋甜儿微微一笑,说话时带着些许的广东口音。
“请进。”
青年微微侧过身,让站在门外的宋甜儿进了门,不过他并没有关上门,反倒是将门全部打开。
“宋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一边询问,一边在宋甜儿对面坐下。
花渐浓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长发湿润散在身后,雪肤红.唇,犹如脱画而出的美人。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宋甜儿有些天真烂漫,单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是中原人吗?怎么和他认识的?”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清甜,就连那双笑弯的眼眸都明亮似星。
花渐浓学着她的动作,也跟着笑了起来:“怎么?宋姑娘有什么疑惑吗?”
他不答反问,那双多情眼看得宋甜儿面红耳赤。
这不对,她又不是没见过美女,怎么就……虽说眼前的人长得确实好看……
宋甜儿在心里胡思乱想,越想越逻辑混乱,到最后,居然只顾着盯着花渐浓的脸。
“……”
原以为她要来做什么的花渐浓瞥见这一幕,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宋甜儿回过神脸,抿唇,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说话时情绪都有些激动,方言都出来了。
“觉得宋姑娘很可爱。”
“可……可爱?”
花渐浓点点头。
“你这人真会转移话题。”宋甜儿轻咳一声,顿时扭过头去,两条辫子一甩,十分生动活泼。
“我确实是中原人士。”
他轻咳一声,正经回答了宋甜儿的问题。
“那……”
宋甜儿眸光一闪,总算是将来的目的问出口:“你和楚大哥是什么关系?”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花渐浓微微一笑,拉长声音,脸上表情十分神秘:“你猜。”
“我才不猜。”
宋甜儿一副被捉弄的微怒,猛地起身,两条辫子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轻轻甩动着。
她冷哼一声,但甜美的长相以及身上鹅黄色的衣裙将脸上的冷意融化。
花渐浓轻笑一声,同样起身。
宋甜儿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他看到后自然要起身将人送走。两人刚走到门口,原本背对着他的人突然回过头。
花渐浓被吓了一跳,张口还没说出什么,一只小麦色的纤纤玉手呈刀刃状向他劈来。
“!!!”
怎么突然出手?!
宋甜儿的武功和其他人相比不是很高,但对付花渐浓这种不会武的人简直绰绰有余。
一红一黄两道身影在房间里打起来,花渐浓步步后退,被迫靠在桌沿。
青年乌发大部分铺在桌面,一副惊讶模样。
“你不会武功?”
宋甜儿站定,上下打量着面前半靠在桌子上的人。对方上身几乎快要躺在桌面上,乌发如瀑,将那张淡抹的脸衬托得更加漂亮。
距离太近,以至于她能够嗅到潮湿水汽中夹杂着的淡淡暖香,丝丝缕缕,存在感极强。
“在下只是一介弱女子。”
花渐浓双手撑在桌沿上,抬眸笑看着与自己距离过近的宋甜儿。
对方微微弯着腰,两条辫子垂下。
两人如今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强抢良家妇女,只不过在外人看来是两个女子。长相甜美的那个以强势的态度步步紧逼,而那个模样清雅温和的美人姿态柔弱。
花渐浓很会利用自己这张脸,察觉到宋甜儿表情的变化后慢慢直起身,将本就过近的距离拉得更近。
先是那股暖香和着潮湿的水汽一并传来,紧接着是贴近后明显的呼吸和温度。
宋甜儿一惊,回过神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漂亮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你……这么近做什么?”
她连忙后退,站定后上下打量着花渐浓,随即小声嘟囔:“不会武功还来沙漠,也不怕出事。”
说罢,宋甜儿立刻转身跑开,背影有些惊慌失措。
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花渐浓轻笑一声,走到一旁拿起棉巾擦拭着还有些湿润的长发。
他低着头,突然听到身后窗户处传来动静。
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地来,他这里是沙漠热门景点吗?
花渐浓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待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却是温柔不已:“怎……”
他原以为来的还是楚留香那几位好妹妹,却没想到一转头,来的居然是楚留香。
对方一身白衣,姿态慵懒地靠在窗边,一只胳膊抵在窗台上,另一只手举在半空,手指微屈——方才那阵动静明显是他敲的。
白衣男子见花渐浓转过身来,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眼眸似春风,又明亮不已。
这一幕若是放到网上,一定会爆火。
午后阳光倾洒,西北的海拔高,太阳都比在中原时清透,蓝天洗过一般。如此开阔的一幕在此时成了陪衬,唯有窗前那个风.流倜傥的人引人注目。
“……”
花渐浓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口吻平淡:“香帅怎么来我这里了?真是稀客。”
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让楚留香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似乎并没有惹他生气吧?
楚留香起身,绕到门口进来。
“有事?”
花渐浓长发未干,将手里的棉巾扔到一旁后双臂环抱,上下打量着楚留香。
“没什么事难道就不能过来?”
楚留香垂眸,抬手摸着鼻子。他方才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宋甜儿,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之后顿时火冒三丈,直接抬手“邦邦邦”给了他几拳。
打完之后也不等他开口询问原因,自顾自地扭头就走。
惹得楚留香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究竟是哪儿惹这位姑奶奶不高兴。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前脚刚被宋甜儿揍了几拳,后脚就被花渐浓阴阳怪气。
他不是楚留香吗?不是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楚留香吗?不是那个特别受女孩子喜欢的楚留香吗?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面露迟疑的楚留香,坐在一旁的花渐浓勾起一抹笑。
他轻咳一声,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香帅怎么一副饱受摧残的额模样?”
闻言,楚留香向前一步,身上那股郁金花香扑面而来:“我倒是想弄明白你们在搞什么。”
他语气无奈,掀起衣摆后在花渐浓身边坐定。
“没想到那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香帅也会苦恼。”
花渐浓倾身过来,半干的湿发垂下,贴在楚留香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凉意顿时袭来。
又开始了。
白衣男子在花渐浓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猜到对方想做什么了,刚开始他还会躲,现在……已经习惯了。
青年柔软温热的身躯靠过来,与此同时,那只洁白修长的手也搭在了他胸口。
花渐浓下巴抵在楚留香肩头。微微抬眸:“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都可以说给妾身哦。”
这时他又扮起知心大姐姐了,不过再大也大不过楚留香。平日里很少谈及年龄这件事情,但楚留香的确比他大了许多岁。
楚留香无奈叹气:“又要收多少钱?”
他一语点破,侧首垂眸看着与自己姿态亲密的青年。
“谈钱多伤感情。”
花渐浓撇撇嘴,以楚留香的角度来看,趴在肩头的青年眼型圆润,细眉微蹙,乌黑的瞳孔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出几分清透。
大约是犯懒,他脸上的妆容也简单不已,只有眼下点了颗痣。
楚留香默不作声,突然伸手探了过来。
没想到他会伸手的花渐浓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一只大手控制住。
眼下传来的摩挲将花渐浓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此时双目微瞪,浑身僵硬,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动物。
“你……”
青年哑口无言,楚留香指腹的温度很烫,薄茧擦过眼下细嫩的肌肤时还有点痛。
“你干什么?!”
花渐浓蹙起眉,抬手便往楚留香胸口锤了一拳。好巧不巧,和宋甜儿打的是同一个地方。
他立刻从楚留香身上起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横眉冷竖:“我好不容易画好的,你就这么轻易擦了。”
原本搭配的协调的妆容因为楚留香方才那一抹,他眼下那个故意点上的泪痣顿时化作一抹红痕横在雪白的肌肤上。
楚留香手都停在半空,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身为一个能够玩花丛中过的浪子,他又岂会不知道妆容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尽管花渐浓不是女子。
更何况,对方脸上的妆看起来是刚化好的,格外服帖漂亮。
但现在,因为他刚才那一抹,青年的妆顿时变了一个味道。
花渐浓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补妆。
寂静在房中蔓延,随着时间的流逝,房间内的气氛也越来越浓重。
楚留香清了清嗓子,走到花渐浓身后。
一面不大的铜镜中顿时浮现出两道身影,一柔一刚,一红一白。
“抱歉。”
楚留香眉眼柔和,包含歉意,道歉时的语气都十分之诚恳。
听到道歉后,花渐浓眸光一闪,随即将眉笔撂下:“哪儿错了?”
身后的白衣男子弯下腰来,单手撑在桌面,呈半抱的姿势将人困在怀中:“我不该随便动手,也不该破坏你的妆。”
楚留香并没有发现,自己这幅妥协纵容的模样有多么暧.昧,也或许是注意到了,但因为两人都是男子,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一句道歉?”
花渐浓一动不动,哪怕已经察觉到背后的热意。
他低垂眉眼,浓郁的郁金花香将他包围起来,伴着一股炽热的体温,以及无法忽视的男性气息。
楚留香轻叹,抬手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
他这次可没带钱,找来找去也只找到腰间悬挂着的玉佩。
“我不要。”
花渐浓瞥见后直接拒绝,他能看出来那块玉佩是楚留香常年贴身佩戴的额,因此婉拒。
虽说自己爱财,但也不是什么都要。
楚留香一愣,弯腰时束起的长发以及发绳从肩头滑落,尽数落在花渐浓两侧,像是牢笼一般将人困在怀里。
“算了,我原谅你了。”
花渐浓轻咳一声,虽然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则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这人当真可恨,不是说没有龙阳之好吗?怎么现在这么……没有边界!
花渐浓的性取向随妈妈,一开始看到楚留香的时候就有所好感,哪知对方开口就是“楚某没有龙阳之好。”
他可没有什么掰弯直男的想法,但这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平日里的玩笑也就算了,但现在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漂亮的青年沉思片刻,抬眸看向铜镜,与镜中的楚留香对视:“来一次?”
第34章 预收加更
“什么?”
站在花渐浓身后的楚留香与铜镜中那双明亮的双眼对视,真诚地发出一声疑惑。
“要试试吗?”
花渐浓起身,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抬手搭在楚留香肩头,步步紧逼。
白衣男子蹙起眉,若是说刚开始听到青年那句话时有些疑惑,那么现在他便明白了。
这是能随便来的吗?
楚留香心中冒出这个想法,他无奈至极,双手举起却无处可放,只能以一种投降的姿势任由对方将自己推倒在床。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尽管现在处于劣势,俊朗的男子依旧纵容不迫,甚至还想好声好气地劝站在面前的花渐浓。
青年长发已经干得差不多,柔顺地垂在身侧,分明是没什么重量的发丝,却像是要将他压垮一般。
花渐浓听到楚留香的话后轻抬眉梢,单腿屈膝挤入楚留香双.腿之间。
“玩笑?”
青年居高临下,此时略微垂眸,那双清透乌黑的眼眸幅度不大地打量着坐在床边的白衣男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楚留香能够感受到花渐浓身上的温度,尤其是那只屈起的腿。
他向后挪了方寸,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躲,花渐浓便逼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楚留香抬头仰望着背光的青年,他见过不少美人,身为一个浪子,又怎么会没有几段风.流韵事?
但在怎么风.流,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他最快的一段尽管只认识了几天,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但现在,自己和花渐浓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谈论这个,难道不离谱吗?
察觉到楚留香脸上的表情,花渐浓嘴角扬起,直接倾身而下。
单薄的身躯下压,乌发垂下,漂亮的脸颊也在眼前放大。
楚留香从一开始就知道花渐浓长得漂亮,这张脸无论是男是女,都无法让人忽略。更何况此时对方妆容精致,一身红裙火焰一般热情。
这等姝色还如此主动,能忍住的还算男人吗?
“阿浓。”
楚留香开口,语气无奈。
他很少这么叫花渐浓,之前几次也只是为了做戏,但这次不知道出于是什么目的,竟然喊了这么柔软的称呼。
“嘘——”
花渐浓伸出一根洁白的手指,示意楚留香噤声。
他原本单腿抵在床上,此时却不断向前,直到整个人都半跪在床上。
为此,楚留香退无可退——他已经靠在墙上,半是纵容半是意味不明地让花渐浓跪坐在自己双.腿之间。
此人肩宽腿长,身材强劲有力。一身白衣优雅,但衣下的肌肉精瘦结实。
红裙不断向前,直到压住白色衣摆。
花渐浓抬手,分明指尖微凉,可隔着衣衫落在楚留香胸口时,却带着堪比烙铁一般的炽热。
两人不是没有过如今过近的距离,但之前只是玩笑,这次竟然来真的。
体温渐渐交融,而花渐浓也半贴在楚留香胸口,两人鼻尖相对,只要微微前进半寸,就能突破现在的关系。
太近了……
这是楚留香第一次想要落荒而逃,现在,他可以看到花渐浓卷翘浓密的睫毛,密密匝匝的眼睫下是那双漂亮的眼眸。
此时,那双眼眸中正映出他的身影。
只映出他的身影。
这总会给人一种错觉——对方眼中只有自己,心中也只有自己。
夕阳渐落,暖黄色的阳光自窗户倾洒而入。花渐浓背着光,这道阳光便为描着他的身形。
人在衣中晃。
楚留香居然有一瞬的晃神,眼前红白两种极致的对比让他眼花缭乱。
身为许多年前就在江湖闻名的高手,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花渐浓。
可他没有。
花渐浓瞥见楚留香的晃神,再次露出一抹笑。他涂了唇脂,颜色似娇艳的红牡丹,唇形漂亮,微薄,一颗圆润的唇珠嵌在红.唇上。
这抹红距离楚留香越来越近,他瞳孔微缩,想要后退,但背后就是一堵墙。
“怦!”
“怦!怦!”
猛烈的心跳声在两人之间响起,刚开始仅有一道,但很快,两人的心跳声逐渐重合。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饶是楚留香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身份仿佛和平时调换过来。
白衣男子仰着头,平日里温和的笑意早已不见,麦色的肌肤上表情复杂,难以用语言描述。
随着那抹红的靠近,楚留香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眉头微蹙。
但……
花渐浓在快要吻上时蓦地低了低,最终在男子的喉结上留下一枚绯红色的唇印。
这一吻将两人之间朋友的界限顿时打破,暧.昧无限蔓延。
青年能够感受到楚留香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呼吸时喷洒在自己脸颊上的温度。
他眉眼低垂,明亮的眼眸被遮盖,就连眼中的情绪也无法窥探。
在喉结处传来一阵温热柔软时,楚留香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推开花渐浓,而是一愣。原本脸上的纵容和诧异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晦暗、深沉。
察觉到身下人浑身紧绷,肌肉鼓起,花渐浓眉梢一抬,刚想露出一抹笑,下一刻眼前便天旋地转。
待他眼中的世界恢复正常时,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楚留香反制。
对方仅凭一只手就将他摁在床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抬起,随后擦去喉结上的唇印。
“阿浓啊阿浓,你还真是……”
他话未说完,最后的几个字被吞吃入腹,只留下一声喟叹。
花渐浓仰面倒在床上,乌发铺了一大片。极致的黑衬得他肤色更白,在余晖中仿佛透明一般。
压在身上的白衣男子体型高大,哪怕没有露出,仅凭一个刚才的一个动作就能体会到肌肉蕴含的力量。
听到楚留香这句话,花渐浓微微一笑:“怎么?香帅恼羞成怒了?”
他亲自捅破了两人之间的朋友关系,此刻,楚留香面露无奈,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两人之间仅隔了两层衣衫,体温已经触感传递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还是如此暧.昧的一个姿势,但凡有人进来,两人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们两个现在本来就不清白。
楚留香一转方才的劣势,欺身压下,衣物摩挲声让两人现在更加密不可分。
“怎么?想明白了?”
尽管被楚留香桎梏着双手压在床上,但花渐浓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惧意,还能盯着楚留香的视线露出一抹类似于挑衅的笑。
“……”
楚留香再次叹气,并不是代表他妥协,而是没招了。
眼前这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可就这么算了,刚才那些岂不是白白承受了?
白衣男子低下头,郁金花香将花渐浓围绕起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毫不费力地单手捏住花渐浓的脸颊,稍微一用力,柔软的脸颊便向中间鼓起。
花渐浓此时双手被桎梏在头顶,脸颊又被掐着,大半个身子又被楚留香压制。
这个姿势不管怎么看都充斥着浓浓的控制感。
最后一点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昏暗的光线将床榻之上本就暧.昧的气氛变得更加粘稠。
“我只把你当做朋友。”
楚留香斟酌片刻,委婉道。
他也不傻,能够看出花渐浓对他毫无暧.昧感情,只是一时兴起。
见状,青年侧过头,撇撇嘴:“万花丛中过的香帅倒是有原则。”
此人并不是广义上的君子,即可以和认识几天的姑娘亲密,又会拒绝主动贴上来且没有感觉的人。
花渐浓抬脚,直接踹向楚留香:“起开。”
大抵是知道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原本态度柔和缠.绵的青年顿时变了个态度。
楚留香哼笑几声,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就松了手。
“慢走不送。”
红裙美人侧卧在床,微微眯着双眼看向站在床边整理衣衫的楚留香。
这一幕颇有一种事后感。
不过两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聪明的人早已将方才的事情遗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做朋友。
花渐浓合上眼,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
尽管刚才楚留香已经收着力气,但松手后他双手手腕处还是浮现出一圈鲜红的指痕。
“哼。”
寂静之中,一声轻哼响起。
花渐浓大可以对着楚留香使用大招,何愁对方不听话?
但他没有。
而起身的楚留香刚整理好衣服就听到了青年的冷哼,动作一顿:“之后莫要这样了。”
“怎样?”
花渐浓睁开眼,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楚留香那身白衣倒是显眼得很。
“看上了,两人都没问题,来一次怎么了?”
若是放到之前,他这句话传出去恐怕又要被人挂瓜条。但成年人早已心知肚明,更何况他现在纯粹一个理论王者。
之前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后面工作久了,又觉得恋爱没什么意思。
青年轻笑一声:“我想香帅比我更懂吧?”
楚留香叹气,但他也无法反驳花渐浓。除去朋友这层身份,自己没有原因去改变对方的想法。
算了算了,楚留香,你自己还一堆烂桃花的。
白衣男子摇摇头:“是是是,我谨遵教诲。”
第35章 色诱我就从
花渐浓撇过脸,并没有接话。
这人太过分了,刚刚拒绝他的投怀送抱,眼下又要说这么暧.昧的话。
楚留香一顿,不明白青年为什么又不高兴。
对方的方才送客的情绪太明显,他也只好顺从地离开,不然现在看起来柔弱无害的人说不定会跳起来再给自己几拳。
闭着眼睛的花渐浓听到楚留香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脸上的表情平淡无波。
哼!
待人走后,懒散躺在床上的美人这才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抓过一旁的枕头狂揍一顿。
下手极重,很难不怀疑他是把枕头当做了替身。
*
众人只在扎木合待了一晚,第二天上午便要离开。临行时,苏蓉蓉三人还对黑珍珠有所不舍。
四人聚在一起又在谈论什么悄悄话,丝毫没有将楚留香放在眼里。
昨晚楚留香刚从花渐浓房中出来,就被苏蓉蓉三人拽过去指责一顿。无非是什么不顾及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将对方扯入了危险之中等等。
说着说着,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脖子。
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满脸无奈的楚留香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一下脖子——准确地来讲,是摸了一下喉结。
上面还残留着唇脂的鲜艳,因为被指腹擦过,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楚留香无奈叹息,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不远处的花渐浓。
对方今天没戴帷帽,那张漂亮的脸毫无遗漏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当然,今天的花渐浓与之前有些不一样——换了发型。
虽然这人每天都会根据妆容的不同搭配发髻,但一成不变的就是脸颊两侧的短发。
但这段时间疏于修剪,原本只到下巴的短发已经长到肩膀。今早他坐在铜镜前看来看去,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两边的头发梳上去。
以至于今天楚留香见到时还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夸了一句。
当然,花渐浓明显还记得昨晚的事情,看到楚留香后面无表情地径直绕了过去。
“……”
完全被忽视的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眼中无奈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哎——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花渐浓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转过头与楚留香对视。
开玩笑,他昨晚刚做出那种事情,还是被拒绝的,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至少不应该……
青年为自己找着理由,转过身瞥了一眼宫九。
“阿浓是在看我吗?”
宫九上前一步,让花渐浓将他那张俊朗的脸看的更清楚。
这个人……
因为拥有的太多,想要的也能轻而易举得到,以至于宫九喜欢痛苦,并以此为乐。
钱、权,他生来便有,因此,美人美酒珍宝也应有尽有。
若是这番话讲给其他人,说不定宫九早就被骂“炫富”,花渐浓说不定还会恶狠狠地抢过他的银票。
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多他一个怎么了?!
花渐浓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阿浓……”
对方又在喊他,在宫九眼中看来,花渐浓就是那个目前难以得到的。
越是得不到,心里便越痒。
“走了。”
感受到宫九的靠近,花渐浓立刻脚步一转,毫不犹豫地往前走。
见状,宫九微微一笑,抬脚跟了上去。
一离开绿洲,苍黄的沙漠无边无际。由绿转黄,这个反差极大,以至于人的眼睛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渐浓还真有些水土不服,整个人都散发出懒散的感觉,坐在骆驼上要么半闭着眼睛,要么就是抬眼看向天边。
“再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青年这幅模样看着很难受,楚留香看见后眼中立刻浮现出几分担忧,不由自主地就凑了过来。
“我没事。”
花渐浓摇摇头,他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石观音已死,但她的那些弟子们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楚留香他们不知道的是,沙漠之中还养育着一大片罪恶之花。
虽然之前花渐浓曾说过不想来沙漠,但如今来都来了,总不能放任那片罂粟花自由生长吧?
“嗯?”
青年面露沉思,眼神都透露出几分认真,因此,楚留香以为他又开始难受了。
“石观音的据地不就是在这里吗?要不去看一眼?”
在众人的目光下,花渐浓冷不丁地开口,提及的事情还是在众人意料之外。
“石观音?”
姬冰雁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石观音死了,但对方的据地具体在哪个位置他却不知道。
而且……
“虽然石观音死了,但她的石林洞府可还有人在。”
他话音刚落,立刻抬头看向面色有些许苍白的花渐浓,意味不明:“阿浓姑娘千里迢迢,就只是为了看一眼吗?”
不愧是姬冰雁。
花渐浓轻笑一声,漂亮的脸染上病态之后非但没有狼狈,反倒是更加吸引人。
他直起腰,脸上表情不变:“姬老板应该比我清楚得多。”
“是有什么事?”
楚留香思索片刻,他知道花渐浓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改变主意的人,也知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提及石观音。
在场所有人之中,若是说最了解和最相信花渐浓的,那非楚留香莫属。
“哎——”
花渐浓微眯双眼,望着沙漠中盘旋的鹰隼,缓缓开口:“诸位可知石观音这么多年来能有那么多人效忠,除了武功高强外还因为什么?”
忽的起了一阵风,将风沙吹起,在场的人无一不抬手遮面。
花渐浓仅是低下头,他能够感受到沙子打在脸上的感觉,微痛。
“因为她漂亮?”
宋甜儿迟疑开口。
“非也。”
美人柔和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他说话时的语气分明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在炎热的沙漠无端生出一阵寒意。
“因为她手上有一种可以控制人精神的药。”
花渐浓掀起眼皮,他今日的眼妆是浅绿色,瞳孔也因为这个颜色显得冷淡几分:“只要沾上一次就会成瘾的药。”
楚留香脸色一变,他听说过石观音手下的人对其忠心不已,不少在江湖上有名的男子也倾倒在对方石榴裙下。
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一个人背叛。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石观音御下有方,如今听到花渐浓的话,这才恍然大悟。
令他们震惊的还在下面,花渐浓以一种旁观者平淡理智的口吻讲述那种药的危害,越往下讲,他们身上的寒意便越重。
直到最后,胡铁花还打了个寒颤:“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物!”
“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拿到,不知道又要危害多少无辜之人!”
苏蓉蓉被花渐浓方才的讲述惊到,不敢想若是有个心术不正的人得到这种药,江湖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还是去看看吧。”
楚留香抬手揉了揉额头,总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以防万一,他们还是去看一眼。
见他们没有过多的疑问,花渐浓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做好了被追问的准备,比如说他是如何知道石观音手中有这么一种药之类的。
青年抬手掩唇轻咳,眉眼间带着几分愁绪。
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丝毫不知晓,不过,有楚留香他们在,就算有事情,应该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吧?
花渐浓再次确认了自己是个乌鸦嘴,怎么就说什么来什么呢?
不过,眼前这个人应该算不上是麻烦吧?
“我每次遇见你,你都是一身伤。”
夜幕降临,身穿水蓝色衣裙的花渐浓蹲在一个伤员旁边,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放肆地打量着靠在一旁的黑衣人。
“你上次的伤好了吗?”
他抬眸,与一双幽绿色的眼眸对视上。
“不过也不重要了。”话刚问出口,他也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地否认,“你又受伤了。”
黑衣人——中原一点红听到这句话后撇过头,不想和眼前的人有过多的交流。
若是之前,花渐浓或许会识趣地离开。但他现在无聊得很,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已经很少去调.戏楚留香。
眼下中原一点红来了,他自然会给自己找些乐子。
“不理我?”
青年笑着,灿烂的笑脸让中原一点红不敢看过来,似雪原孤狼,在看到篝火时第一反应不是接近,而是逃离。
正当黑衣杀手沉思时,花渐浓单手撑在一旁,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先是一阵熟悉的香气扑来,紧接着才是一道含笑的声音:“该不会还在因为别苑的事情生气吧?”
他说罢,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中原一点红的胸口:“吃味了?”
“没有。”
听花渐浓讲了这么多的中原一点红额角青筋鼓起,明显是一副忍耐到极致的样子。
就连反驳对方的话都说的坚定,恨不得每一个字都从舌尖绕一圈。
他越是一副抗拒模样,花渐浓便越想捉弄他。
青年整张脸都呈现在眼前,居然放弃了之前的发型……
尽管心里不想承认,但中原一点红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花渐浓和平常的不同之处。
香气萦绕在鼻尖,黑衣杀手冷着一张脸,苍白的脸上,那双幽绿色的瞳孔更加显眼。
“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花渐浓那根停留在半空的手指总算落下,落在中原一点红的心口,“很难让我不多想啊。”
“……”
中原一点红哑口无言,这么久不见,对方的脸皮依然这么厚。
他干脆闭上双眼,但视觉消失之后,其余的便更加灵敏起来。
比如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花渐浓的呼吸,浑身微微紧绷,因为察觉到身边有人存在。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杀手。
花渐浓眼中含笑,不过他也没将人逗恼。在中原一点红闭眼没多久,他就准备起身离开。
刚一起来,他的腿就不受控制地弯曲——蹲太久,腿麻了。
地面是沙子,就算是摔倒也不会很痛。
花渐浓想要稳住身形,奈何脚下的沙子实在是太软,他踩上去根本落不到实处。
现在腿又麻了,两条腿软面条一般。
突然,一只苍白如纸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他的胳膊,向上一撑便将他扶稳。
出手的人除了中原一点红又能是谁呢?
黑衣杀手甚至眼睛都没睁开,仅凭声音就能准确无误地扶稳花渐浓。
“好厉害。”
为此,青年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哪怕中原一点红觉得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夸赞的理由。
但由于之前被花渐浓捉弄过太多次,以至于黑衣杀手在听到这声夸赞后,下意识的反应是:“这人又要搞什么鬼?”
还好,花渐浓站稳之后只说了一声谢谢,随后便离开了。
只说了一声谢谢……
莫名的,中原一点红烦躁起来——虽然这股燥意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大概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前刺杀对象吧。
中原一点红没继续深想,又或者是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身为一个杀手,还是一个天下第一杀手,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受人控制。
离开的花渐浓并不知道中原一点红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些,他在篝火旁坐下,火光将他莹白如玉的脸颊照得晦暗不明。
“红兄不过来?”
楚留香收回视线,开口询问。
“嗯。”花渐浓轻哼一声,嘴角却带着笑意,“他不就是那样的人吗?”
这句话看似在埋怨,实则很亲密。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楚留香将视线落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上,身侧青年的存在感极强,呼吸间,两人的影子映在沙漠上,渐渐摇晃着重合在一起。
或许……这样就能让对方放弃那个荒诞的想法吧?
白衣男子很少遇到这种棘手的问题,尽管有时候他确实是用哄女孩子的手段哄过花渐浓。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是朋友,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做。
被撕开的边界线看似粘合回一开始的样子,可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花渐浓,他们都知道,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时间不早了,我去休息。”
今晚的星星很多,好像一抬手就能摘到。花渐浓抬头看了片刻,这才起身准备回去休息。
守夜的另有其人,不需要花渐浓这个不会武功的人守夜。因此,他心安理得地早早休息。
中原一点红和他们相遇只是一个意外,这人不知道又在执行什么任务,又或者是接了什么委托。估计当时身上的伤没好就深入沙漠,当时一行人遥遥地就看到一个黑衣身影踉踉跄跄。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中原一点红。
楚留香与中原一点红勉强算是朋友,在花渐浓眼中看来,自己也算是朋友。
而队伍里恰好还有一个仇家。
鬼知道中原一点红一睁开就看到宫九那张脸的想法,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花渐浓笑吟吟地探过头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夜色无边,与聚在一起的众人不同,包扎好伤口的中原一点红孤狼似的坐在一旁。
哪怕吃东西也是花渐浓送过去的,冷冰冰,毫无笑意,不近人情。
“就像个死人一样。”
宋甜儿如此点评。
花渐浓侧身睡着,往常他躺下没多久就会睡着,但今天却翻来覆去,明显心里有事压着。
忽然,黑暗之中的那道身影动了,他爬起来,似是憋了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到黑衣杀手面前。
中原一点红还保持着靠在石头上的样子,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
“进去。”
拆了发髻的青年长发如瀑,眼尾的浅绿在沙漠之中似一泓清泉。
从他过来时中原一点红就听到了动静,直到对方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随即说出这句话。
能够让花渐浓在睡觉之后重新起来的人,中原一点红勉强算第一个。
眼看自己话已出口,但窝在脚边的黑猫一动不动,青年冷酷地扯起嘴角:“你知道我的本事,要么自己进去,要么……”
他意犹未尽,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威胁。
中原一点红总算睁开眼睛,那双绿眼在火光晦暗不明的夜里更像是一匹狼。
两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坐,沉默地对视片刻后,孤僻警惕的黑猫总算是起身,“屈尊降贵”地进了帐篷。
黑暗之中,仅有帐篷外的一点火光照亮。
花渐浓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丝毫不顾及干不干净。他早就习惯了,之前工作的时候,每天午休都是直接往地上一躺。
现在多好,至少还有毯子垫着。
青年用毛毯将自己裹了起来,随后闭上眼睛就睡,哪怕周围还有一个人,丝毫无法阻挡他睡觉的步伐。
身后,躺下的中原一点红根本就没睡,而是盯着花渐浓的后背看。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青年的背影,以及乌黑的长发。
和上次相比,她的头发长长了。
黑衣杀手敛目,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有些搞不明白花渐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说着喜欢楚留香,却又和宫九纠缠不清,甚至还……
想到这里,中原一点红觉得有些闷,大约是身上的伤又痛了吧。
“还看我?”
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因为困倦变得轻柔和缠.绵。
花渐浓已经到了如梦似醒的一步,但背后那道目光实在是难以忽略,看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话问出口,他也不等中原一点红回答,直接顺势一滚,像一个瓶子似的滚到中原一点红面前。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黑衣杀手退无可退,只好任由裹成卷饼一样的花渐浓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
他身上满是药味儿,而花渐浓身上的暖香变得很淡。
气味分很多种,往往能够体现出主人的性格。不上药时的中原一点红,身上是一股干净的皂荚香,被体温一热,无端显出几分成熟。
此时,他身上的药香变得强势不已,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已经将花渐浓身上的暖香逼迫得无处可逃,骤然消散。
“嗯哼?”
花渐浓睁开双眼,两人现在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胸口相贴,鼻尖相对。
“方才不是还看我,怎么现在不作声了?”
呵气如兰。
中原一点红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过近的距离让两人呼吸时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对方脸上,暧.昧缠.绵。
“没看你。”
“哦~”
这幅嘴硬的样子略微驱散花渐浓的睡意,他勾起唇角,眼眸温柔勾人,压低声音说话时更像是在说情话。
因着水土不服,美人的脸色略微苍白,哪怕涂了红也遮挡不住。
他拉长声音,被裹紧毛毯中的手再次伸了出来。
抬手时,宽松的衣袖向下滑,露出两截藕白的胳膊。肤若凝脂,线条流畅优美。
花渐浓仗着中原一点红身上有伤,无比张狂地抬手勾住对方的脖颈。
他嗓音沙哑,介于男性与女性中间,却不突兀:“那你在看什么?鬼马?”
中原一点红屏住呼吸,微微后仰:“没有。”
他即不找借口,也不撒谎,只是一味地否认。
昏暗的环境将不算宽敞的地方烘托得更加狭窄,似乎只能躺得下他们两个。
中原一点红能够隔着一层毛毯感受到花渐浓身上的温度,已经对方说话时轻微颤动的胸口。
不知道想到什么,一直是死人脸的黑衣杀手猛地闭上眼睛。
他常年不见光,肤色苍白如鬼,因此,一旦浮现出其他的颜色就格外明显。
黑暗之中,花渐浓轻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脸红了哦。”
对方的胳膊还圈在自己脖颈处,对于一个杀手,脖子这种命门几乎不会让其他人触碰。
或许是受了伤,也许是眼下的气氛太暧.昧,中原一点红只是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动作。
黑衣杀手睫毛纤长,却不卷翘,直直的,像是剪下了羽毛粘上。
他闭着眼睛,那双幽绿眼眸带来的冷酷削弱几分。
突然,中原一点红眼睫止不住地颤抖,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薄唇上那个柔软温热的触碰是什么?手指?不对,花渐浓的手正握在自己手里。
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尽数看在眼里的花渐浓闷笑几声,搭在他后脖颈的手指轻轻地挠了一下。
“害羞了?”
中原一点红猛地睁开双眼,强大的压迫感将狭小的帐篷占据,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花渐浓。
对方还在笑。
那是一个吻。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清雅磁性的声音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只见一位白衣男子背后而立,正单手撩开帐篷的帘子。
第36章 沙尘暴
突如其来的人让中原一点红立刻推开了花渐浓,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连忙坐了起来。
而被推开的花渐浓则是轻笑一声,侧卧着,单手撑着脑袋:“怎么?香帅聊完了?”
青年抬起眼眸,细微的光落入他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丝毫不觉得被楚留香撞破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害羞,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毕竟一个身材好长得帅的男的自己面前,还是一副不谙情爱的模样,谁能忍住不亲?
花渐浓坐起身,裸露在外的胳膊被水蓝色衣袖遮盖:“有事?”
未曾想,楚留香在听到这句询问后略微感到些许诧异。
这个语气和之前有了区别,似乎是将一些不着实际的亲昵褪.去,变得和寻常朋友一样。
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花渐浓,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他们之间除去朋友之情外还真的没什么。
顶多花渐浓存了一点色心,但被拒绝后也识相地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按理来讲,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是这样。
楚留香站在外面,左手还挑着帘子,跳跃的火光隔了这么远,照过来时已经昏暗不少,更何况他此时还背着光。
暗色侵蚀着他的脸,除非视觉极佳,不然难以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中原一点红武功高强,自然能看到楚留香脸上一闪而过的未知情绪。
而花渐浓则瞥过视线,不管不顾地再次躺下,在打了一个哈欠后慵懒开口:“你们聊,我睡了。”
中原一点红:“……”
他和楚留香能有什么好聊的?而且刚才还被看到了那么尴尬的一幕。
而楚留香此次过来就是为了找花渐浓,但现在对方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他也不好继续打扰,微微颔首后便放下了门帘。
帐篷里再次只剩下中原一点红和花渐浓两人,望着美人侧卧的背影,黑衣杀手选择一言不发。
他挪了挪位置,简直是要睡到角落,恨不得和花渐浓拉开天大的距离。
听着后面的动静,昏暗之中响起一声嗤笑。
中原一点红的动作一顿,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笑,也不明白刚才对方为什么要亲自己。
难道是因为……
不,不会的。如果真是那个样子,花渐浓又为什么要和其他人纠缠?
这个问题困扰中原一点红许久,以至于他忽略掉了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
身为一个杀手,他早已习惯这些伤,就算将这些伤口再次撕裂,他也不会露出其他的表情。
花渐浓呼吸舒缓,似乎已经睡着。
*
翌日,尚在睡梦中的中原一点红听到些许窸窸窣窣的动静,立刻睁开双眼。
幽绿色的眼眸在光线昏暗的帐篷中发亮,锐利的目光一眼望向发出动静的人。
“醒了?”
花渐浓放下描唇的笔,转过身望着惊醒后眼中没有丝毫睡意的中原一点红。
“还真是警惕。”
他意味不明地说道。
中原一点红已经对花渐浓这种说话方式习惯,醒来之后也不准备再睡一会儿。
花渐浓扯了条发带随意将长发束起,脸上的妆也很是清淡,看上去仿佛没化一样。
外面已经响起收拾东西的声音,青年起身撩开门帘,先是嗅到一股寒意,顿时让他清醒过来。
身后,男性的气息渐渐贴上,隔着一掌距离,中原一点红身上的药味儿便沾染上花渐浓的衣袖。
面前的人没继续向前走,中原一点红也没开口催促,只是默默地站在对方的背后,仿佛一道影子似的。
站了约摸一分钟,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花渐浓总算是抬脚向前走。
“阿浓姑娘。”
胡铁花打着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他昨晚看到楚留香来和他们一起休息的时候震惊不已,既是好奇又是八卦地询问对方是不是和花渐浓闹了别扭。
毕竟从一开始,这两人便是一起休息的。
对此,楚留香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招对付外人还好,胡铁花可是他自幼相识的好朋友,一眼就看出些许端倪。
当然,看出来是一回事,身为好朋友,他自然不会落井下石。
只是,胡铁花没想到和花渐浓从一个帐篷出来的人居然是昨天遇见的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他还以为是宫九。
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这么错综复杂?
胡铁花摸不着头脑,和花渐浓问好之后便匆匆往姬冰雁的方向去。
青年收回视线,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胡铁花方才的未尽之意。尽管如此,也只是轻挑眉梢。
他抬眼看着天上盘旋的鹰隼,冷不丁开口:“你来沙漠是为了做什么?”
“……”
“哦~不能说的秘密。”
没得到回答的花渐浓也不恼,自顾自地往下讲:“那你知道石观音的石林洞府在哪儿吗?”
他说话时头也不回,若不是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自言自语,抑或是和鬼讲话。
“你要去哪里?”
听到“石观音”这三个字,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原一点红总算开口。
他当然知道石林洞府在哪里,身为一个杀手,执行任务之前又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尽管石林洞府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
花渐浓转过头,眉眼弯弯:“那真是太好了,要不是遇见你,我们说不定要在沙漠找多少天。”
他说起甜言蜜语来熟练得很,含笑的眼眸以及深情的目光,足以让人沦陷。
望着面前清新脱俗的美人,中原一点红突然想起昨晚,准确地来讲,是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
对方吻上来时究竟是什么表情?像平常的漫不经心,还是眼带笑意……
突然,中原一点红回过神来,脸色立刻变了。
他想这些做什么?!
黑衣杀手抬眸,原本站在面前的花渐浓早就离开了,此时正站在骆驼旁侧首和姬冰雁说着什么。
很快,中原一点红发现姬冰雁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
刚才问他就是为了这个?
有那么一瞬,中原一点红心中升起些许不满,但转瞬即逝,快到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不远处,花渐浓将垂落在脸颊的头发绕到耳后,坐稳后骆驼慢慢站起来,还发出了一声轻哼。
青年笑了一下,伸手在骆驼脑袋上摸了一把。
中原一点红当真知道石林洞府的方向,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昨天询问他是怎么受伤的时候也没回答。
黑衣杀手气质冷淡,鲜少主动和人讲话。
花渐浓望着沙漠,心里有些担忧。不过很快,这份担忧就逐渐消散。
武功最强的石观音已经死了,就算石林洞府还有人,估计也奈何不了楚留香他们。
青年稍微呼出一口气,抬眸看着前面的楚留香。
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快点解决吧。
他颇为头痛,只是来了一趟沙漠,这短短几天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今天风沙很大,平常可以一眼望到天边,今日只能看清前方十米左右。
被迫无奈,花渐浓只好再次将帷帽带上,希望可以遮挡风沙。
“嘶——”
就连胡铁花都有些受不了,单手捂着脸:“这玩意儿要把人脸给刮烂!”
眼看风越来越大,为首的姬冰雁猛地停下:“是沙尘暴!”
他话音刚落,原本正在前行的队伍立刻停下。
“快趴下!”
姬冰雁眉头紧蹙,这些天相安无事,万万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沙尘暴。
在沙漠里,一但遇到沙尘暴,非死即伤。而且看这沙尘暴的架势还不小,他们能不能安然度过还是未知。
不少东西被沙尘暴裹挟飞走,但现在众人已经来不及去想其他东西,保住命要紧!
这是花渐浓第一次遇见沙尘暴,之前虽然在西北工作,但沙尘暴已经很少见,见的最多的也只是沙尘天。
整片天空被染上苍黄的颜色,风声呼啸似鬼嚎,沙子漫天飞舞,眨眼间,每个人头上都蒙上了不少沙子。
花渐浓在听到姬冰雁的话后就立刻翻身下来,但突然遇到沙尘暴,骆驼受惊,他下来时格外困难。
就在他刚刚落地时,一只手猛地拍到他后脑勺,因为这个,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
吃了一嘴沙子的花渐浓连话都说不出口,按在身上的力气很大,大到他无法动弹。
耳边是狂风呼啸,巨大的声音让他只能听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跳,擂鼓一般,吵得人头晕目眩。
待周围恢复寂静之后,花渐浓被人如同拔萝卜一般从沙子里拔了出来。
帷帽早就随风飞走,不知道掉在何处。他坐在沙面上,浑身都是沙子,低下头摇晃脑袋,沙粒雪花般掉落。
“咳咳咳!”
青年吃了一嘴沙子,正低着头不断“呸”着,模样瞧起来很是狼狈。
“怎么样?”
一道黑影将他笼罩,随后便是关心的声音。
花渐浓不用抬头就知道蹲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他没开开口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对方没事。
“看来我们走散了。”
楚留香无奈苦笑,尽管他们趴在原地,但沙尘暴过后,一切都变得和之前不同。
他拍去身上的沙子,随后抬手理了理花渐浓散开的长发。
乌发从指缝溜走,原本沾在上面的沙子也簌簌掉落。
“走散了?”
花渐浓抬眸,环顾四周之后赫然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整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只有自己和楚留香。
他双手撑在地上站起来,抬眼望着周围:“我不识路。”
青年蹙着眉,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办法。他从未遇见过这种事情,一时不知所措也正常。
楚留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眉眼稍弯,抬手在花渐浓肩头轻轻拍了一下:“放心,有我在。”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花渐浓顿时安下心来。对方就有这种能力,只要出现就会给人带来强大的安全感。
“中原一点红说过路线,只是现在一场沙尘暴过去,不知道按照原本的路线还能不能过去。”
花渐浓长发散在身后,发带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
突然,他眼前出现一只掌纹清晰的大手,掌心中拿着的正是一条蓝白线编织的发绳。
楚留香今日束冠,恰好又带了条发绳,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谢了。”
青年早已将昨晚的事情抛在脑后,心里也没有隔阂。至少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些许轻挑。
他抬手从楚留香手中抽走发绳咬着,随后便用手扒拉着头发。
“我来吧。”
花渐浓这个模样看上去不是很方便,楚留香见状伸出手接过对方拢在两掌之间的长发。
白衣男子垂眸,认真且熟练地将浓密的长发束在脑后。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时难免会碰到头皮,布满薄茧的指腹擦过头皮总会带来一阵酥麻。
花渐浓耸了耸肩,想要躲避。
“别动。”
身后传来的声音沉稳,短短两个字便让浑身发麻的花渐浓僵硬地待在原地,任由楚留香触碰着自己的长发。
一只手伸到面前,他后知后觉地将发绳递过去。
“好了。”
楚留香只是简单地将青年的长发束在一起,蓝白相间的发绳牢牢捆着长发,其余与乌发一起垂在身后。
“谢谢。”
花渐浓脸颊两侧的头发虽然长到肩膀,但束起时还是有一些无法束起,只能散落在鬓边。
“走吧。”
看着面前的青年,楚留香沉默片刻,像是在走神,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等花渐浓疑惑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后才回过神来。
无边沙漠,两人并肩前行,偶有风吹过,卷起地面砂砾乱飞。
*
“老臭虫!”
花渐浓已经很久没有徒步走过这么久了,头顶的大太阳像是要将他浑身的水分晒干,两条腿也如灌了铅一般。
“累了?”
见状,楚留香停下脚步,侧目看着身侧抓着他胳膊弯下腰喘气的青年。
不过,他的话恰好与不远处的呼喊重合,以至于头昏眼花的花渐浓根本就没听到。
“他们来了?”
等花渐浓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往这边跑来的胡铁花。
体力真好。
满头大汗的青年面露羡慕,对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还能跑起来。
恐怕一群人中只有他的身体素质最差了。
“就你们两个吗?”
眨眼间,胡铁花已经到了面前,他也是因为沙尘暴与众人走散,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失散。
“对。”
楚留香蹙起眉:“你也是?”
“我一抬头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在,他们该不会都走散了吧?”
在沙漠之中走散很危险,要么运气好和队伍汇合,要么就独自一人行走在沙漠之中,没水没干粮,几天就撑不下去了。
楚留香心里担忧起来,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看来这次的沙漠之行运气不太好。
“反正都要往石林洞府,说不定他们也在往那边走,大家总会碰头。”
花渐浓擦去脸上的汗水,心中感叹道:“还好今天的妆很淡,不然妆一化可怎么办?”
另外两人和他想的一样,简单交谈之后,三人一同往石林洞府的方向走——也不知道方向是否和一开始说的一致。
再次走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天上的太阳都快要落山,金橙色的太阳坠在地平线,遥遥望去巨大一个。
再走就要死了……
花渐浓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顶多是汗湿薄衫,心里却在不断叹气。今天把他大半年的运动量都走完了,第二天能不能下床走路还不一定。
“该不会是那里吧?”
胡铁花遥望着远处,抬手指了一下。
闻言,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过去,只见苍黄色的沙漠中出现了一大片耸立的石林,隐约可见些许绯红。
花渐浓微眯双眼,转过头和楚留香对视一样:“大约是。”
眼看快要目的地,口口声声说着要走不动的青年还是强撑着往前走,到达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坐下,毫不顾忌。
“中途可以休息一下的。”
看着席地而坐不断喘气的花渐浓,楚留香半蹲下来,无奈说道。
“没事。”
花渐浓摆摆手:“再耽搁天都要黑了。”
他可不想天黑赶路。
周围寂静无声,眼前的一幕不愧于“石林”两个字,高大的石头约摸两三米,一根根地组成现在的石林。
天渐渐暗了下来,而气喘吁吁的花渐浓也缓过来。
楚留香伸手将人拉起,向前一步打量着周围:“还真有人。”
透过石林间的缝隙,不远处的建筑发出光亮,一看就有人居住。
没想到石观音死了,她的那些弟子们居然没有四散而逃,竟然还留在这里。
花渐浓紧跟在楚留香和胡铁花身后,三人悄无声息地逐渐接近亮着灯的建筑。
“要等一下姬老板他们吗?”
青年扒着面前的石柱,压低声音询问。
他们现在只有三个人,能打的就两个,而里面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虽说里面的人基本上武功不如他们两个,万一耍什么心眼?
楚留香思索片刻,随即回过头来对他们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先待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话音刚落,一道白衣身影便一跃而起,在月色下犹如一只轻盈的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眼前。
花渐浓和胡铁花都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地看着楚留香突然离开,他们两个甚至都来不及开口阻拦。
“他一个人应该没事吧?”
“放心吧,老臭虫不知道去过多少危险的地方。”
对此,胡铁花倒是放心,脸上看不到丝毫担心害怕。他虽然外形看上去粗犷,实则心细。
尽管不知道阿浓姑娘和老臭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瞥见对方眼中的担心后,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应该不会什么大问题。
胡铁花靠在石柱上,压低声音:“等事情结束,阿浓姑娘还要回京?”
这倒是问住花渐浓了,他原本没打算离开汴京,却被宫九带出汴京。若是说再回去的话……
长相漂亮的青年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可不回汴京,他又要往哪边去?
总不能跟着楚留香吧?对方一个浪子,居无定所的,偶尔会回海上和苏蓉蓉三人待在一起。
察觉到花渐浓的迟疑,胡铁花也想到了这件事情。
若是换做其他人,他倒是会劝阿浓姑娘跟着,但……
胡铁花和楚留香认识这么多年,几乎是两小无猜,哪怕十年不见也不会削弱他们之间的感情。
正因如此,他知道楚留香并非是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人,爱过就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一直爱,根本不可能。
花渐浓不知道胡铁花心里在想这件事情,单纯以为对方只是好奇他的去处。
“估计会在西北待一段时间。”
话刚出口,花渐浓一愣。
他总说楚留香是一个浪子,一缕风,但他又何尝不是?至少在这里,他没有家,没有亲人,在多出辗转。
月光垂下,不远处的罂粟花海翻涌成浪,大片大片的绯红像极了血海。
花渐浓收敛情绪,转头看向不远处:“还不回来?他该不会想在里面过夜吧?”
他只说对了一半。
楚留香轻功很好,潜入时没有一个人发现。
如今石观音已死,掌控石林洞府的人变成了长孙红,至于曲无容,在得知石观音死在中原后当夜叛逃。
其余弟子武功不如长孙红,只好任由对方上位,石观音留下来的男宠也被对方一并笑纳。
楚留香潜入时,长孙红刚和一个俊朗男子结束,此时正靠在对方怀里。
“还没问出来吗?”
她嗓音慵懒,满是餍足。
“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也不会告诉我们。”
男子开口,低声哄着脸色难看下来的长孙红。
重要的东西?
偷听的楚留香抬手摸着下巴,思索着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居然能让长孙红如此念念不忘。
“我武功在众弟子中虽是不低,可在这茫茫沙漠中却只是中等。”长孙红咬紧牙关,“若没有那个东西,我又如何在沙漠立足?”
听到这番话,楚留香突然想起花渐浓曾说过的可以控制人的药。
里面人要找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吧?
他眸光一闪,随后起身往别处去。
周围的人还不少,不过没有一个发现潜入的楚留香,以至于这道白衣身影易如反掌地进入了书房。
想来也不会放在这里,既然接手石林洞府的人都没有找到,那就不会在明面上。
环顾书房一周,楚留香随手翻了起来,试图比长孙红先行找到那种药。
第37章 男菩萨福利
月光自窗沿溜进书房,将寂静昏暗的书房照亮方寸。一抹白衣在书房中慢慢走动,看样子似乎在找着什么。
突然,楚留香的手搭在书架上一动不动,在开门声响之前如同鬼魂一般飞上房梁。
他们不是还在卧室吗?
半蹲在房梁上的男子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等外面的人蹑手蹑脚地走近之后,他轻挑眉梢。
怎么会是他们?
突然而来的两人并不是长孙红和男宠,反倒是一对夫妻,一对楚留香认识的夫妻。
拥翠山庄少庄主夫妇。
他们来做什么?拥翠山庄和石观音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石观音这人谨慎得很,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东西藏在哪里。”面色苍白带着病态的女子开口,“我们一定要抢在长孙红面前找到。”
“好,待找到,你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李玉函一想到这件事情,望向自己夫人——柳无眉的眼神都心疼不已。
两人在书房中翻来翻去,除了一面石观音爱不释手的镜子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柳无眉站在月光下,忧郁漂亮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她抬眸环顾四周,连可能有密室或者暗格的地方都找了。
别说是药方了,就连一包药都没找到!
思及此,她捂着嘴咳嗽起来,看似纤细的身子弱柳扶风一般摇晃起来。
一旁本就担忧不已的李玉函立刻伸手扶着:“无眉!”
“我没事。”
柳无眉咬紧牙关:“这毒向来无解……”
看着她这幅痛苦的模样,李玉函立刻抱紧她,眼中似有泪花闪烁:“老天为何要对我们不公!”
“不。”
倚靠在李玉函怀里的柳无眉突然抬眸,压低声音:“还有一个人。”
“谁?”
“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
李玉函知道这个人,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觉得他们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神水宫宫主,世上武功最高,同样也是最可怕的人!
莫说是他们夫妻俩,恐怕他父亲李观鱼都奈何不了水母阴姬。这个世上,又有谁能与水母阴姬一战呢?
柳无眉望着窗外的月光,她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受这种痛苦的会是她?!为什么不是长孙红曲无容她们!
“或许……有人可以呢?”
柳无眉压抑着身上的痛苦,掀起眼皮,那双柳叶眉下的漂亮眼眸闪过一抹狠毒:“谁说必须是我们去神水宫了?只要能够拿到解药,死了谁都不重要!”
书房被月光分割成两半,一半月光皎洁,一半昏暗幽深。
柳无眉此时站在明暗交界线上,漂亮的脸被月光分割成两半。她勾起唇角,声音轻柔:“楚留香,他一定可以。”
书房周围没什么人巡逻,寂静在这间书房蔓延,而柳无眉的这句话掷地有声。
“他?”
李玉函揽着柳无眉,看到对方额头满是冷汗,立刻将人抱起:“我们先回去,这件事之后再议。”
两个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丝毫不知道他们方才谈论的人正在房梁上。
待人走后,楚留香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他抬手摸着下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被牵扯进这件事情。不过,方才柳无眉说的那些话……她吃了那种药?
怪不得。
白衣男子环顾四周,随后悄然离开。
月下,一抹白影飞速而过,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没有一个人发现。
“怎么样?”
楚留香落地,一抬眼就发现姬冰雁他们来了,环顾四周,只少了一两个人。
“和你想的差不多。”
花渐浓听罢,思索片刻:“现在掌权的是?”
“长孙红。”
青年了然,不仅石观音死了,就连无花也死了。如今的长孙红看来是遇不到无花了,能走到这一步也正常。
“不过……”
楚留香话音一转,无奈一笑,将刚才在书房听到的那些话讲给众人。
“拥翠山庄?”
姬冰雁:“拥翠山庄居然也和石观音有关系。”
他握紧双拳,这江湖上又有几个没听说过拥翠山庄的名字?凭借这李观鱼的名头,大家看到李玉函都会对其客气几分。
只是没想到……
“恐怕李观鱼已经无法管他们了。”
花渐浓靠在石柱上,回想着原著,但他都是好多年前看到了,最多记得大概剧情,这种细节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柳无眉身为石观音的弟子,还吃了那种药,能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意外。“
青年似乎有些困倦,整个人都蔫儿蔫儿的,如今只是强行打着精神。
他听完楚留香的话,心里便一直想着直接强行闯进去的可行性。
“反正石观音已经不在了,剩下的那些也不成问题。”胡铁花和花渐浓想到一处去了,“我们几个干脆直接闯进去算了。”
楚留香原本还想再商量一下,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是瞥了一眼靠在石柱上昏昏欲睡的花渐浓。
青年脸上的妆容略微花掉一些,不过在月光下并不是很显眼。
“好。”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他看了看,除去身上有伤的中原一点红外,他们这几个人已经足够了。
听到动静的花渐浓掀起眼皮,望着几人的背影:“嗯?”
“他们要硬闯。”
一旁的宫九笑吟吟道。
“你怎么没去?”
花渐浓循着声音侧过头,看着身侧同样倚靠在石柱上的宫九:“你怎么不去?”
“阿浓怕不是忘了?”
宫九微微倾身而下,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不识路。”
“……”
听到这个理由,花渐浓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很快就将视线挪开。
他觉得与其担心宫九在里面迷路,倒不如担心对方会因此故意找虐。
楚留香他们已经进去,不会武功的花渐浓将浓厚的睡意压下,强撑着精神看向不远处的罂粟花海。
“这边是阿浓说的那种花?”
宫九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他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即便往一个人身边去。
那人是姬冰雁的人,对沙漠很是熟悉。
等问清楚之后,花渐浓勾起嘴角,一边拍了拍手,一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将外面的问题解决了吧。”
他口中所说的“外面的问题”,指的便是那一大片罂粟花海。
这玩意儿不太好处理,一群人收拾了好一会儿才完全铲除。还好姬冰雁想的周到,带了不少东西进沙漠。
那些重量轻的东西早在沙尘暴时被吹飞,还好花渐浓要用的东西还在。
月色如水,忙碌了许久的花渐浓猛地站起身眼前发黑,摇摇晃晃的,还要中原一点红伸手扶了他一把。
“好累。”
身侧的美人轻声道,语气都带着几分委屈。
中原一点红默不作声,只是垂眸打量着身侧的人。
那件朴素淡雅的水蓝色衣裙上沾了不少泥沙,一看就知道是长途跋涉而来。他知晓花渐浓的习惯,走这么久的路肯定会抱怨。
月光下,她的脸白皙到透明一般,黛眉轻蹙,而那双眼睛里满是困倦。
解决完该不会连夜赶路吧?
花渐浓知道中原一点红在看他,并没有在意,似乎早就习惯了。
楚留香他们还没出来,不知道要等多久。虽然宫九说快了,但花渐浓已经困得一闭眼就能睡着。
石林耸立,月光挪移时角度发生变化,沙面上的影子也变着。原本站在月光下的花渐浓渐渐被阴影覆盖,他靠在石柱上,突然身形一矮。
身边站着的黑衣杀手闭目养神,手却准确无比得捞到花渐浓的胳膊。只是,他并没有将人捞起来。
“我好困,先睡了。”
听到这句话,中原一点红总算是睁开双眼。这里石林耸立,扎帐篷都没办法,她要怎么睡?
很快,他就知道了。
被他拽着胳膊的人奋力挣扎开,随后——席地而睡。
“……”
中原一点红从未将“随意”这个词和精致的花渐浓联系起来,但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面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花渐浓。
沙漠夜里冷,平常搭了帐篷还要裹着毛毯,更别说现在席地而睡了。
黑衣杀手蹲下:“你……”
“嘘——”
花渐浓闭着眼睛,大约是困到极点,说话时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我就眯一会儿。”
他话还未说完,最后几个字仿佛被吞进喉咙似的,中原一点红听得不甚真切。
望着面前随意躺下的花渐浓,黑衣杀手冷漠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皱眉的表情。
而迷迷糊糊的花渐浓隐约感到一阵暖意,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药香。但他实在是太困了,连睁开眼睛看一眼的精神都没有。
沙漠寂静,不远处姬冰雁的人正在小声谈话。月亮被云层遮住,仅有的光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石柱旁,被黑衣裹着的青年安然入睡。
等花渐浓再次睁开双眼,最先看到的不是天空,而是帐篷顶。
嗯?他不是睡在地上吗?
青年半夜醒来,望着头顶的帐篷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再次睡了过去。
身上盖着的毛毯温暖,将夜里的冷意尽数阻挡在外。略微逼仄的空间和昏暗的环境带来安全感,原本蜷缩着睡觉的青年渐渐舒展身子。
清早,花渐浓准时醒来。
他低垂着眉眼,等缓过来时才有心思去想自己怎么睡着这里的。
这次的帐篷略小,只睡了他一个。
总算不用偷偷摸摸地化妆了。
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脑袋,抬手时,一件眼熟的黑衣从肩头滑落,掉在地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嗯?”
这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中原一点红的衣服。
对方的衣服怎么会在自己这里?难道他昨晚头脑不清醒硬趴下来的?
花渐浓觉得不太可能,想起自己一睡醒就躺在帐篷里,他猜测或许是中原一点红没有喊醒自己,善心大发地把他送了回来。
觉得自己猜到真相的青年起身,将那件黑色外衫放在一旁后开始化妆。
居然还知道把他的东西送过来……
收拾好之后,花渐浓捞起放在旁边的黑色外衫,随后便起身出去。
时间还早,仅有守夜的人在外面。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的篝火已经熄灭,淡淡的寒意袭来,让青年不由自主地拢紧衣衫。
他原以为自己是起得最早的一个,没想到刚站了片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拎着剑从远处而来。
“你伤还没好吧?”
中原一点红闻言一顿,抬眸望了过来。
对方今天穿了件湖绿色百迭裙,腰间系带却是绯红,随意打了个结后任由其垂下。上身着浅粉暗纹短衫,内搭件淡黄色抹胸。
“在看哪儿?”
花渐浓嘴角下压,神情有些不悦。
闻言,自觉冒犯的中原一点红立刻收回视线,薄唇轻抿,有些尴尬。
“喏。”
花渐浓上前几步,再次扬起一抹笑:“多谢。”
他伸手,将搭在胳膊上的黑色外衫递了过去。在中原一点红接过时再次开口:“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喊醒我?”
“不是我。”
中原一点红将自己的衣服随意搭在胳膊上,听出花渐浓话里的意思后蹙起眉。
他回想起昨晚那一幕,楚留香他们出来时看到睡在地上的花渐浓满是惊讶。
另一边,姬冰雁让人在不远处扎帐篷。他刚准备把人喊醒时,楚留香阻止了他。
等帐篷扎完后,中原一点红再次想把人喊醒时,胡铁花又拦下他。
黑衣杀手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难不成是对花渐浓有意见?非让对方睡在地上?
正当他疑惑不已时,胡铁花清了清喉咙,装作不在意地开口:“今天阿浓姑娘实在是太累了,就别喊他了。”
“那个,老臭虫,我们都不方便,还是你来吧。”
说罢,便将不远处的楚留香拽了过来。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地离开——反正有人在,他又何必守在那里。
“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发呆,就不怕保不住性命?”
熟悉的声音将中原一点红的思绪从昨晚拉回现在,他回过神抬眼看过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些许烦躁。
“凭你?”
花渐浓的笑凝固在脸上,横眉冷竖。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非但没有杀气,反倒是让人口干舌燥。
黑衣杀手的视线再次落在他眼角,浅色的眼影将他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明亮,像是一泓清泉。
而此时,这双明亮的眼眸中正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你又……”
花渐浓搞不懂,中原一点红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发呆两三次。
难道是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
青年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面前的黑衣杀手。
却被躲开。
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地绕过他,冷淡的样子仿佛自己欠了对方一百万似的。
望着那道劲瘦挺拔的背影,留在原地的美人气笑,转过身抓起一把沙子抛过去。
黄沙在被丢出的一瞬间四散,根本威胁不到离开的杀手。
这一幕被刚出来的楚留香瞥见,抬手摸着鼻子:“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用的很好,说明花渐浓和中原一点红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之前一直都是中原一点红对花渐浓的所作所为无可奈何,如今居然身份调换。
“好些了吗?”
没等花渐浓回答,楚留香就再次开口问道。
“嗯?”
“水土不服。”
见花渐浓面露疑惑,白衣男子走到他面前,低下头:“还难受吗?”
早起的淡淡寒意随着太阳升起消散得无影无踪,金灿灿的阳光洒下,全部落在楚留香脸上。他身上那件白衣镀上一层金光,更不用提那张英俊潇洒的脸了。
“好多了。”
花渐浓露出一抹浅笑,丝毫不见昨天的阴阳怪气。
看来已经不生气了。
将青年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的楚留香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总算消失。
“今天就能离开。”
哪怕亲耳听到对方说没事,他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花渐浓能够感受到楚留香传递过来的关心,为此,他垂在身侧的手绕着腰间系带:“嗯,对了。”
“昨晚多谢了。”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
楚留香摆摆手,开玩笑道:“不如回去之后请我喝酒好了。”
“我可不会喝酒。”
“你喝茶。”
楚留香忍不住笑意,眼眸都弯了起来。
这人……
花渐浓移开视线,望着一望无际的沙漠:“事情已经解决了?”
“嗯。”
石观音的那些弟子武功只是尚可,还算不错的只有长孙红。但她对上楚留香这些在江湖上闻名已久的人,不出十招就要落败。
至于她们这些人究竟怎么处置,花渐浓并没有过多询问。他主张来这里也只是不放心那些药。
等众人好不容易出了沙漠,苏蓉蓉三人准备歇一晚就回船上。而胡铁花因为那个追了多年的人喜欢上自己,一回来就要立刻离开兰州。
宫九更不必说了,对方似乎在谋划着一件大事。
不过,他临走之后特意单独见了花渐浓一面,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他离开时脸上的表情看着不是很开心。
中原一点红也想走,但身上的伤没好全,隐隐有发炎的趋势,被花渐浓强行留在兰州。
至于他自己和楚留香……则是遵守约定去喝酒了。
兰州有不少酒楼,但楚留香却选择了一个其貌不扬的酒馆。两人刚进去时正逢日落,残阳如血,就连酒馆里都显得晦暗不明。
“一壶酒,一壶茶。”
“我这儿可不卖茶。”
“这位朋友喝不了酒,按酒的价格卖茶,不好吗?”
老板还真端上来一壶茶,茶叶普通,泡出来的茶也一般。不过花渐浓并不在乎,他也不是什么会品茶的人。
两人面对而坐,自从他们进来起,酒馆里仅有的几个人都望了过来。
一男一女,容貌气质皆是出奇得好,似画中人一般。
花渐浓落座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一缕茶香与酒馆里的酒气格格不入,和他倒是相似。
“我难得请客,你就喝这个?”
身着浅绿色衣裙的美人单手托腮,美目流转间带着浅淡的笑意。他垂眸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似乎有些想笑。
“喝酒品的不是价格。”楚留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抬手对着花渐浓隔空碰杯,“而是人。”
这句话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暧.昧,以至于花渐浓想笑。
难道楚留香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是朋友,说这些话又怎能不让人多想?
正因如此,他才会试探性地询问对方要不要试试,却被拒绝。
花渐浓坐直身子,手肘撑在桌面,刚想开口指责对方,但转念一想:“原著里他们纯兄弟确实会说一些暧.昧的话。”
青年“呵”一声笑出来,一副无奈的模样。
“嗯?”
转眼间,楚留香一杯酒下肚。在听到突如其来的笑声后动作一顿,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令花渐浓不满的事情。
思来想去,好像也没有。
“没什么。”
花渐浓背着光,笑起来时那双多情眼勾魂摄魄,何况还如此认真地看人。
“喝酒。”
他端起酒杯,杯中却是茶。
青年姿态慵懒,抬手碰杯的动作也漫不经心。
一声脆响,花渐浓碰完杯后已经将手收回。
短暂露出的白皙手腕转瞬即逝,仅一瞬,就将楚留香的视线吸引过去。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楚留香曾说过一句话:“美人哪里都是美的。”
这句话放到现在也一样。
花渐浓打着哈欠,碰过杯之后并没有喝。再过一会儿就到他休息的时间了,现在喝茶的话,晚上就要睡不着了。
困顿睡意之中,他听到一句询问:“之后要去哪里?”
宫九已经回去,而被他带出汴京的人还留在兰州。
“唔……”
花渐浓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酒杯,纤纤玉指将瓷白的酒杯完全比了下去:“可能在西北逛逛吧。”
他没做任何打算,身无一物,居无定所,无论去哪里都一样吧?
一瞬间,青年身上那股懒散的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淡淡的寂寥。
楚留香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在某些时候总会感到寂寞。正因如此,他才能无比敏锐地察觉到花渐浓身上的变化。
他自诩了解花渐浓,但在这一刻,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酒馆里的人虽然不多,但绝对称不上寂寥。因着太阳落山,老板逐个点亮烛台。
暖黄色的烛光代替阳光将酒馆内照亮,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绝,偶有几声叫喊将平静打破。
可坐在其中的花渐浓却是一眼不发,他低垂眼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将那双勾人的眼遮盖。
他肤色白皙,越是昏暗的环境越显露出洁白。此时面露几分忧愁,让人忍不住多多关怀。
“喝完了?”
还没等楚留香开口关心,花渐浓就已经将刚才的情绪收敛,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嗯。”
按照楚留香的酒量,这一壶酒根本不算什么。他看着面前的青年,第一次浅尝辄止。
“走吧。”
白衣男子起身,上来的一壶酒他已经喝完,而那壶茶只倒出一杯。
闻言,花渐浓也跟着起身,浅绿色的裙角擦过楚留香身上的白衣,不免沾染上几分酒气。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繁星。兰州城的天黑得慢,尽管如此,两人离开时也已经一片漆黑。
街上没有几家店还亮着灯,漆黑的街上,两人并肩而行。
花渐浓沉默着,身侧人的存在感极强,身上那股郁金花香也格外有攻击性。
只是站在楚留香身边,第一感觉便是安全。
那种成熟的韵味是很难伪装出来的,是经年沉淀的,是阅历,是经验。
“要去边城看看吗?是和兰州不一样的感觉。”
“嗯?”
说实话,花渐浓其实并没有考虑过接下来和楚留香一起。他没想到居然是对方先开口询问,不是浪子吗?居然会找同伴了?
大概是他眼中的疑惑太明显,正侧目等着他回答的楚留香抬手摸了下鼻子:“你若是准备在某个地方久住,我们到时候再分开。”
楚留香没想那么多,现在花渐浓四处漂泊,他也是如此。接下来同行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若是不顺路了直接分开就行。
能够朋友遍布天下,此人也有自己的见解。
在江湖上分别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楚留香已经习惯了。
“随便。”
望着繁星下的白衣男子,花渐浓挪开视线,慢吞吞地回答。
“不过……”
他话音一转:“我对朋友的要求很高。”
这一点楚留香早就知道,白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
他手中捏着一把折扇,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唰”地一声展开扇子轻摇。
阵阵微风吹向花渐浓,将他散落在脸侧的发丝吹动,引起阵阵痒意。
“放心。”
白衣青年勾起唇角,魅力四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花渐浓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虽然是个浪子,可这人实际上很有钱,不然也不会给出那么多银票。
估计楚留香名下的庄子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就连他用来发预告信的信笺都是名贵无比的。
“那还差不多。”
花渐浓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彻底将心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放弃。
算了算了,既然楚留香接受不了,他还是换个目标吧。
不然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古代,他可没太多的乐子。总不能每次都是嘴上调.戏人吧?太无聊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花渐浓在这种事情上可谓是白纸一张。
从沙漠回来后,几人除了胡铁花之外都住在姬冰雁府上。对方是兰州首富,宅院占地极广,从刚入门时就能看出来。
花渐浓和楚留香从酒馆回来之后就回了房间,只不过,青年回的不是自己的房间。
“笃笃。”
两声不慌不忙的敲门声打破寂静的夜,屋子里同样寂静无声,在听到敲门声后没有任何反应。
站在门外的绿裙美人双臂环抱:“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抬手摁在门上:“你若是不开门,我就直接闯进去了。”
话音刚落,刚才还没什么反应的屋子顿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
“吱呀——”
紧闭的房门打开,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有事?”
中原一点红甚至没披外衫,只穿了一件寝衣。单薄的衣衫遮不住有料的身材,这种似透非透更让人浮想联翩。
“哇哦!”
花渐浓的视线下滑,落在对方腹部。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已经能表达出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绿眸杀手脸一黑,抬手就准备关门。
见状,花渐浓先是伸出手卡在门中间,随即步伐一转,整个人都挤了进去。
“你!”
中原一点红看着硬闯进自己房间的人,冷着脸:“早知道就直接关门夹死她。”
青年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花渐浓并不知晓。他一进来就自觉找了个地方坐下,翘起腿来:“换药了吗?”
“……”
“看来是没换。”
他缓缓点头,随着动作,发髻间的步摇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脱吧。”
“?”
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句话后甚至后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翘腿而坐的美人。
“我替你上药。”
花渐浓双臂环抱,食指轻轻点着唇下那颗痣,眉眼弯弯,看样子对接下来的一幕很是期待。
“不用。”
中原一点红拒绝。
他垂眸看着花渐浓:“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哼。”
青年站起身,步步紧逼:“我是在关心你啊,我们也算是朋友吧?你肯定不会让别人帮你上药,我就来了。”
“朋友?”
谁曾想,在听到他这句话后,中原一点红停下后退的脚步,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对啊。”
花渐浓大惊失色:“你该不会没把我当朋友吧?那我们相识以来的这些天算什么?”
“没有。”
中原一点红冷言冷语,也不知道他说的这句“没有”指的是没有这个意思,还是没有把对方当做朋友。
“你好狠的心!”
花渐浓瞪着眼前只穿了一件寝衣的杀手,抬起手来甚至想动手。
他在不动用技能的情况下自然奈何不了中原一点红,对方只是轻微抬手就拦下他的进攻。
本就是在开玩笑的青年动作一顿,一边试图把胳膊抽回来,一边说道:“你总是在受伤,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当心你老了……”
眼看这人又开始胡说八道,中原一点红直接将人推到床边。
“你干什么?”
花渐浓在没抽出胳膊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不过,他也没抗拒,只是顺从着对方的力道在床边坐下。
昏暗的房间内,两人一坐一站。站着的杀手正握着美人的手腕,一掌尽握,不留空隙。
而坐在床边的绿裙美人突然勾唇一笑,眼眸水润深情。
“不是要上药?”
或是妥协,又或是心怀不轨,中原一点红抬手解开上衣,在花渐浓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脱去上衣。
单薄的上衣褪.去,杀手结实有力肌肉明显的上身显露出来。
中原一点红的脸本就苍白,但没想到他的身体更白,毫无血色,像是纸人一般。
胸肌隆起,视线下滑,腹肌分明,却不夸张。除此之外,上面新伤旧疤纵横,非但没有破坏美感,甚至显得更加诱.惑。
花渐浓喉结上下微动,眼睛毫不遮掩地上下挪动,甚至还想继续向下。
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单手盖住他的脸。
“上药。”
中原一点红的伤在背后,胸.前的伤他已经处理过了。
赤.裸着上身的杀手拿过一旁的伤药放在花渐浓手中,另一只盖在对方脸上的手清晰地感受到呼吸时的温热,已经对方眨眼时眼睫的轻扫。
他松开手,这才发现两人现在的距离极近。
花渐浓轻咳一声,虽然房间里没点灯,但离得这么近,也足以他看清楚站在面前的人。
甚至,由于高度的差别,他一抬眼就能看到中原一点红结实劲瘦有力的腹部。
如此近的距离,他都能在呼吸时感受到上面散发出来的热气。
明明是最先提出这件事情的人,但现在,最先挪开视线的却也是他。
和那些刻意练出来的肌肉不同,中原一点红明显是从一次次实际任务中锻炼出来的。
苍白的肌肤覆盖着结实有力的肌肉,让人眼睛都看直了。
果然,人就是要看这些才有力气啊。
绿裙美人轻咳一声,撇过头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等中原一点红依言坐下后,他打开伤药望向对方的背部。
他从未觉得一个男性的后背这么有张力,宽肩窄腰,上面的伤口为其平添了几分性.感。
“你是不是沐浴了?”
身后的人语气略沉,似乎对眼前看到的一幕不满意。
中原一点红没回答。
花渐浓看着面前明显裂开且有发炎趋势的伤口,面无表情地抬手在上面摁了一下。
猩红的血迹顿时从泛白的伤口渗出,将他圆润白皙的指尖染红。
痛感传来,中原一点红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指责都没有,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和他结实的背不同,花渐浓的指尖是柔软的,落在身上时,最先带来的不是痛,而是痒。
这只手并不适合握剑,剑太冷硬。
中原一点红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鼓起——并不是因为伤口在痛。
“已经过了我休息的时间了。”
身后的人靠近,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丝丝缕缕,伴着靠近时的感觉以及体温,一并影响着绿眸杀手。
“嗯。”
“嗯?”
“你要留下?”
第38章 不敢承认
听到中原一点红的询问时,花渐浓刚将药涂完。
他指尖还沾着膏药,浓郁的清凉药香在周围不断蔓延。
“你想让我留下?”
青年不答反问,自中原一点红背后探头过去,侧目含笑看着对方。
从侧面看,他整个人就像是趴在对方背上似的。
刚涂过药的背部满是清凉,在花渐浓靠近时,体温也染了上来,衬得那股凉意更加浓重。
“你觉得呢?”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和谁学的,若是平常,他肯定会回答,要么是肯定要么是拒绝。
“哎。”
花渐浓叹息一声,略微垂眸。
他此时正半靠在对方肩头,低垂眼眸时毫不费力地就能看到对方腹部的肌肉。
“我想能有什么用?万一某人不愿意,非让我走呢?”
温柔但带着可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着过近的距离,中原一点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花渐浓说话时胸口的震动。
“不会。”
这个回答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也将两人刚才不断反问的问题给回答了。
听到这两个字,花渐浓略微感到几分诧异。毕竟以他对中原一点红的了解,对方很少会答应这种事情。
“当真?”
他侧过头,只需前进半寸就能吻上面前苍白如纸的脸颊。
中原一点红又不说话了,但他却突然抬手抓住花渐浓虚搭在肩头的手,用力一拽,原本就半跪在床边的人顿时顺力倒下。
同时,背对着花渐浓而坐的杀手挪动身子,刚坐好,一个浑身带着暖香的美人就倒在他怀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花渐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眼前一顿天旋地转。
待他眼前的世界恢复正常后,一抬眼,最先看到的就是中原一点红线条锐利流畅的下巴。
青年摔倒时下意识地稳住身形,原本只是虚虚拢上的手直接摁在对方肩头。
微凉的体温和温热的掌心对比明显,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颤抖一下。
“你……”
昏暗的房间内,花渐浓被揽在怀里,不算轻的重量全部压在中原一点红腿上。
“你究竟是谁?”他直接扶着此人的肩膀摇晃,“快点把中原一点红还回来!”
“……”
中原一点红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只是垂眸看着坐在自己怀里胡说八道的花渐浓。
他作势要将人丢出去,正在胡言乱语的人总算是安静下来,只顾着牢牢抱紧自己。
“你居然学坏了。”
青年放松下来,柔若无骨地靠在中原一点红胸口,柔软细腻的脸颊贴在对方结实的胸口,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他今天没有围丝巾,而是带了一条项链,但与其说是项链,更像是项圈。
花渐浓发间步摇晃动,成了此时唯一的声音。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谁说话谁就输的游戏。
中原一点红身材太好,用眼看的时候就知道,此时坐在对方怀里,更能体会到这一点。
原本被压下去的心思再次浮上心头,花渐浓眉梢眼角挂满笑意:“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看呆了?”
柔软的指尖缓缓拂过面前布满伤疤的肌肤,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接触那一刻就立刻绷紧的肌肉。
中原一点红侧目,那双毫无波澜的绿眸在此刻犹如盯紧猎物的猛兽一般,看得人浑身发寒。
如此放松,难道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吗?
有那么一瞬间,中原一点红很想伸手去抚摸花渐浓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我要睡了。”
人/肉沙发很舒服,让原本就困倦不已的花渐浓忍不住闭上眼睛。
中原一点红抬手勾住他颈间的项链,不甚温柔地将人丢在床上。
但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花渐浓并没有露出任何羞怯的表情,反倒是自己往里一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眼睛睡觉。
“……”
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中原一点红抬手摁了摁眉心,抓起一旁的上衣穿好。
“怎么穿上了?”
闭着眼睛的花渐浓开口。
不是睡了吗?还关心这种事情?
当然,这些话中原一点红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偶尔的玩笑话已经是他能做出来极限了,沉默寡言才是他的性格。
睡在内侧的美人连发间的步摇都没摘,这看上去并不像要睡觉的模样。
中原一点红一言不发,躺下后便闭上双眼。
身侧另一个人的存在明显影响到他,就算是闭上眼睛也无法安然入睡。下意识的警惕以及方才的热意一并折磨着他,理智下想的是她,情动下想的也是她。
造成这一切的人在身边心安理得地睡觉,丝毫不知道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因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当中原一点红准备就这么清醒一晚上的时候,身侧与他将近两掌距离的人一个翻身,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恰好和他肌肤相亲。
花渐浓闭着眼睛,手却有自己的想法。
当伸过去的手被一只厚实的大手握住时,他还理直气壮地说道:“你都让我留宿了,我摸摸怎么了?”
如此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摸的不是中原一点红,而是他自己。
青年侧躺着,此时的姿势和抱着对方没什么两样。
带着剑茧的指腹不自觉地摸索着手腕处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粗糙的痛感。
按照花渐浓的性格,这时应该会不依不饶。但中原一点红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侧目一看,这人早就睡着了。
“……”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太离奇,中原一点红期待有之、欲.望有之,到现在全部化作无奈。
光线昏暗的房间再次恢复一片平静,唯有一道平缓的呼吸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
翌日一早,花渐浓准时醒来。
他睁开睡眼往窗户看了一眼,只看到朦胧的亮光。身侧的杀手似乎是被他吵醒,声音沙哑:“嗯?”
“你继续睡。”
花渐浓打了个哈欠,低下头时额头突然抵在一片结实的肌肉上。
原本还睡意朦胧的人猛地清醒,睁开双眼认真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时两人的姿势很是亲密,他一手蜷在胸口,另一只手盖在中原一点红的胸口——看样子还在不清醒的时候抓捏过,雪白的寝衣上满是褶皱。
尴尬瞬间席卷花渐浓,他清了清喉咙,试探地将手收回。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馒头呢。”花渐浓明显在胡说八道,“做了个梦,太饿了。”
青年坐起身,因为睡了一晚,漂亮的发髻松散,步摇也不知道掉在床上哪里。
他轻咳一声,起身试图从中原一点红身上跨过去。
当然,没成功。
在绿裙美人起身跨过一条腿时,从刚才起一直沉默的杀手忽然伸手将人拽下。
花渐浓趴在中原一点红身上,无奈叹气:“你又……”
他话未说完,唇下便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意。
看上去冷漠如冰的杀手居然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来,但亲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花渐浓唇下那颗痣。
“嘶——”
花渐浓吃痛,他蹙起眉,试图向后躲。
但中原一点红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稳稳地摁在他腰间,无处可逃。
并且他此时整个人都趴在对方身上,不仅能够感受到渐渐滚烫起来的气温,还能清晰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等逃脱魔爪之后,花渐浓立刻从床上一跃而下,连鞋都来不及穿,如同见鬼一般跑了出去。
而中原一点红在他走后,抬手摸了摸湿热的薄唇,凸起的喉结上下微动。
之前一直否认,在今日,他打破了杀手的准则。
太阳没升起之前的房间并不是很亮,大部分还处在半明半暗之中。而只剩下一人的房间内,突然想起一阵低沉的喘息。
逃走的花渐浓不知道,也不敢知道身后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他之前总是调.戏人,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对这种事情熟练至极的人。但没想到准备真刀真枪开干时,他第一个慌不择路地逃走。
还好中原一点红平日里一天憋不出十句话,这件事情对方应该不会往外讲吧?
姬冰雁的府邸很大,花渐浓跑出来才感受到微凉的地面。但让他现在回去穿鞋还是算了,万一再……
光着脚快步离开的美人眉头紧蹙,淡红色的唇下赫然出现一个齿痕,犹如一个牢笼般将那颗痣圈在其中。
他满脑子都在回想刚才的事情,以至于在拐角处根本没发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是谁。
在花渐浓毫无察觉地离开之际,那片白色衣角突然抬手拉住他。
“嗯?”
“怎么从哪边过来了?”
拉住他的人正是楚留香,对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起这么早。
“没什么。”
花渐浓摇摇头,但脑袋只摇了一下就被固定住。
站在面前的白衣男子面露疑惑,抬手捏着他的下巴。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花渐浓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
察觉到这一点的楚留香收敛笑意,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一点,俊美温和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
“嗯?”
白衣男子垂眸,捏着花渐浓下巴的食指微微倾斜,带着些许力气地摩挲着对方唇下的痣。
“被咬了?”
身为情场高手的楚留香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青年下巴上明显是被人咬的,只是一个咬痕便能看出那人的占有欲。
“唔……”
被看破的花渐浓有些尴尬,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尴尬什么?楚留香又不是什么白纸,这人恐怕玩得比他还花。
想明白着一点,他微抬起下巴,让对方将自己脸上的咬痕看得更加清楚:“香帅难道看不出来吗?”
被反问的楚留香松开手,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脸颊上细腻的触感。
那个方向只住了一个人——天下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
就算是……发生了什么,就这么着急吗?连鞋都来不及穿?
楚留香低垂眼眸,看着绿色裙下露出的一双脚,洁白细腻。
“还有事吗?”
青年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看样子似乎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嗯。”
楚留香手指互相摩挲着,且不论他心里是如何,表面上倒是一副平淡模样。甚至在听到花渐浓的话后,和平常一样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待会儿见。”
花渐浓点点头,只是态度不管怎么看都有些敷衍。他摆摆手,直接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回应楚留香方才那句话。
倒不是他不礼貌,而是早上的地面实在是太凉了,站了那么一会儿,他就觉得冷意顺着脚心直往身体里钻。
等他回到房间好好收拾一番后,太阳已经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撒满房间。
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的花渐浓侧过头,打量着今天的发髻。
妆容穿搭都很好,只是……
他正过脸,认真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唇下的咬痕还没完全消掉,明晃晃的,很是显眼。只要被人看到,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啧。”
花渐浓试图遮盖,发现遮不住之后便放弃了。
算了,就这样吧。
话虽如此,但出来看到面无表情的中原一点红后,花渐浓还是瞪了对方一眼。
“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楚留香已经和姬冰雁说好了,方才刚把苏蓉蓉三人送走,一回来就看到这两人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个毫无反应,一个怒目圆睁。
他无奈摇头,快步走了过去:“城里东西不全,剩下的在路上买怎么样?”
“好。”
看到楚留香递过来的清单,花渐浓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把他开玩笑提出来的要求满足了。
不得不说,和楚留香在一起很舒服,许多事情都不用考虑,只需要跟在对方身边就行。
虽然说这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心所欲,但照顾起人来很耐心仔细。
花渐浓眼中的满意不似作伪,就连心情都好了起来。
他知道得到喜欢的东西后该如何表现,于是抬起头来望着楚留香那双春风般的眼睛微微一笑:“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句话很讨人喜欢,任谁在忙碌一番后听到美人用这种体贴的语气夸赞会不开心呢?
中原一点红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花渐浓接下来要和楚留香同行,只是看到这一幕后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人分明昨晚还在自己房里肆无忌惮地上下其手,现在又和楚留香亲近。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思来想去,自己似乎没什么立场说那些话。
花渐浓,你当真无情。
被扣上一顶无情帽子的青年此时将清单还了回去,眉眼弯弯:“下午吧,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
眼下离正午还有些时间,花渐浓的东西很好收拾,除了胭脂水粉外就是一些头饰和几件衣服。
说罢,他总算是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个中原一点红:“你……”
“我是来……告别的。”
中原一点红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也是一片冷然,和早上抓着他咬的动情模样截然相反。
“嗯?”
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花渐浓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一番:“你的伤还没好。”
“小伤。”
黑衣杀手又回到了之前那副样子,低垂眼眸,握紧了腰间长剑:“已经习惯了。”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花渐浓再说些什么,转身径直往外走。
身后,对方关心的声音传来:“别碰水!”
花渐浓话是说出去了,但中原一点红有没有听到心里他就不知道了。
“这人生气了?”
平常甜言蜜语的人在这一刻却迟钝起来,等黑衣杀手离开后才后知后觉。
面容精致的美人黛眉微蹙,满脸疑惑:“他生什么气?我还没怪他咬我呢。”
“原来是他。”
楚留香微微颔首,手里的折扇“唰”的一声合上,看向花渐浓的眼神虽然温和,但总觉得这份温和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按理来讲,他应该告诉花渐浓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情场高手挪开视线,慢吞吞地开口:“不去收拾东西吗?”
“哦。”
当青年转身那一刻,他忍不住补充道:“红兄是个杀手,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很难避免。”
不止是中原一点红,在江湖混迹,哪有不受伤的时候?
“受伤是一回事,关心又是一回事。”
往前走的花渐浓在听到背后的话后头也不回:“就算常见,也不代表不能关心吧?”
他,在关心,中原一点红?
就算再不想承认,楚留香也必须承认,花渐浓是真的不会再对自己生出那些想法了。
他微微一笑,捏着扇子的手不自觉用力。
这很好,身为朋友,他应该为其高兴。只是,中原一点红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忍受对方小脾气的那种。
楚留香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的想法很危险。
*
“好热……”
夏日炎炎,一辆和寻常相比宽敞许多的马车驶出兰州城。车上两角挂着铜铃,一动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辆马车两匹马并行,毛发光滑发亮,身躯矫健结实,一看就不便宜。
但从外表看就能看出这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恐怕这辆马车就价值千金。
车帘以及窗帘用的是透气的锦缎,将车里的情况遮挡得严严实实。
“和中原相比,西北已经算凉爽了。”
马车内,一白衣男子端坐,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只是他并不是给自己扇,而是听到对方的叹息后手腕一转。
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吹向身侧的青年,对方长发低束,面白如雪,正是花渐浓。
不过,这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男子,那位阿浓姑娘可是一位貌美的姑娘。
原因很简单——花渐浓今天早起犯懒,没化妆。
这是楚留香第四次看到真正的花渐浓,对方不施粉黛依旧好看,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同。
清雅的外表,修长的身躯,身上套着一件竹青色圆领袍,腰间绯红色轻纱随意一系,将纤细的腰肢勾勒。
扇过来的风缓解了几分热意,花渐浓睁开双眼,他明白楚留香说的话,但还是觉得有些热。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待在空调房里不出门了,外面已经有了蝉鸣,嗡鸣声很大。
马车内和外表的朴实不同,都能放得下一张软塌,两边是可供一人躺下的长凳,被固定在车厢上。
花渐浓和楚留香现在并肩而坐,区别在于楚留香云淡风轻从容而坐,花渐浓嫌热,整个人都躺在铺了凉席的榻上。
他一边晃着腿,一边询问:“边城……万马堂是不是在那里。”
“是。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他们这些人的牵扯,花渐浓才进入江湖。但除开这些原因,对方并不是一个江湖人。何况万马堂不像是那些有名气的门派,很少有人特意去了解。
“没什么,只是听说过。”
青年往旁边挪了一下,整个人都倒在了榻上。马车很稳,但终归是在赶路,还是可以感受到一些摇晃。
花渐浓侧卧着,在心里想道:“不会遇见傅红雪吧?”
想起那个被称为“天下第一快刀”的青年,他不由得叹息一声。
“困了?”
炎热的夏天,尤其是在午后,的确会让人困倦不已。楚留香倒是还好,习武之人忍耐性很强。
两人身上的衣服差不多薄厚,花渐浓都受不了快趴在凉席上,他却是一副清爽模样。
“还行,早上没有起特别早。”
嘴上说着还行,但在楚留香的扇风下,花渐浓还是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幅模样很少见,以至于楚留香在他睡后盯着看了许久,仔细到能数清他睫毛有多少根。
和女子模样时不同,男子模样示人的花渐浓看上去书卷气很重,似修竹。给人一种干净文雅的感觉,单是看外表就会觉得这人读了很多书。
就连那些轻挑的话都说的少了——也可能是因为不再和他说了。
楚留香之前晚上睡前偶尔会猜测第二天花渐浓会打扮成什么样子,清冷?娇媚?可爱?
当第二天看到对方,猜中之后心情便会愉悦。
就算没猜中,一大早看到那么一张漂亮得宛如绢人娃娃般的脸,心情也会舒畅。
在微风的吹拂下,花渐浓脸颊两侧的长发被吹起,被遮掩的脸时不时地晃显。
论起花渐浓认识的人中,最能包容他的就是楚留香。
楚留香一直觉得自己对花渐浓的包容一部分是因为两人是朋友,一部分则是因为对方常以女子模样示人,哪怕知晓对方是男子,但看到那张脸,还是会心软。
但今天,他对着男子模样的花渐浓还是包容。
试问,有哪个朋友能够做到拿着折扇给好友扇风?就算对方睡着了也没停下?
楚留香给姬冰雁扇过风吗?给胡铁花扇过风吗?
没谈过恋爱的花渐浓不明白,情场高手楚留香还会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察觉到了苗头,但他不敢细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们是朋友”,试图麻痹自己。
夏日蝉鸣不断,伴随着马车外的铜铃声一同溜进车内。软塌上,竹青长袍的青年侧卧而眠,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为对方扇风。
*
行至边城已到夏末,天气依旧炎热,就连树上的叶子都是干巴巴地打着卷儿。
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瓢泼大雨。
在听到巨大雨声时,花渐浓还愣了一下。他跪坐在榻上,探手撩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淋漓的雨幕将整个世界模糊。
“好大的雨。”
湿热的水汽和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雨势太大,顺着风往马车里刮,他连忙放下帘子。
楚留香拉下木板,这才避免车内被雨水打湿。
“快进城了。”
两匹马在雨中奔跑,但跑了一会儿又停下来慢慢走路。
“成精了?”
花渐浓靠在一旁,这段时间他几乎都是以真面目示人——反正楚留香知道他是男子。
还有一个原因,夏季太热,让人心烦,根本没精神化妆。
雨滴打在车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仿佛是有鞭炮在耳边炸响。花渐浓凑到楚留香面前,闻着对方身上的郁金花香:“你之前来过边城?”
软塌足以让两人并肩躺下,一开始楚留香还睡在左侧的椅子上,不肯和花渐浓睡在一起。
直到对方斜倚在旁边,昏黄的烛光将他那张俊秀的脸照得晦暗不明:“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难道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一路上并不是每天都能住在客栈,大部分还是在马车里休息。
不愿承认自己别有用心的楚留香微微一笑,和衣在花渐浓身边躺下。
此时,哗啦作响的雨声之中,楚留香将手里的游记放在一旁,身侧传来的温热足以证明两人现在的距离有多近。
“五六年前来过。”
他回想起当时,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只是待了几天就走了。
突然,车猛地一停。
原本就双手撑在榻上身体前倾的花渐浓一时不稳,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鼻端满是郁金花香,肩膀两边□□燥温暖的手掌扶着——他顺势摔到楚留香怀里了。
“怎么回事?”
花渐浓面色不改地从楚留香怀里抬起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而白衣男子松开手,怀中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柔软的触感。
“我看看。”
坐在榻上的花渐浓点点头,抬手抓过一旁的发带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束起。
“朋友,这么大的雨,你这是要去哪里?”
“进城。”
“不如上车,我们一道。”
将这番对话听得不是特别清楚的花渐浓轻抬眉梢,但这又像是楚留香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对方就是这么热心肠,见谁都能说上两句。
太大的雨声将外面那人说话的声音遮盖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或许是因为楚留香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又或许是对方太热情,外面那人居然同意了。
见状,花渐浓翻出一条干净的棉巾。
他本想遮掩一番,但他又不是什么必须女装,不然就会死的人。
不过,在陌生人上车前,花渐浓还是用面纱遮住了脸。
毕竟他实名走江湖,所有人都知道“花渐浓”这个人是个貌美的姑娘,甚至还是“汴京第一美人”。
若是那些人知道自己是男扮女装,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
这么一想,花渐浓面露笑意。这抹笑就是楚留香最熟悉的那种,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坏主意。
“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楚留香将人请上来,接过花渐浓递过来的棉巾,一边递给对方,一边礼貌询问。
面前的人浑身被雨水打湿——这场雨来得太突然,边城这段时间很少下雨。
对方上来后便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刀,面白如纸,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傅红雪。
“傅红雪。”
第39章 投怀送抱
花渐浓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还没进城就能遇见傅红雪。
他心里暗自诧异,表面上却没有透露出什么。
外面大雨滂沱,马车内倒是干净宽敞。不止有软榻,甚至还有一张矮桌,桌子上随意放着一碟糕点,一壶酒,一壶茶。
傅红雪这个名字在西北乃至东北一带小有名气,楚留香微微一笑,翻出干净的衣服递给对方:“傅大侠,久仰大名。这件衣服从未穿过。”
面对白衣男子的善意,面色苍白的傅红雪凝眸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衣服,略有迟疑。
“你受伤了吧?”
正当他疑惑时,旁边坐着的蒙面女突然开口。
见他回望,对方露出的那双明亮眼眸微弯:“伤口被雨淋湿很容易发炎。”
闻言,傅红雪这才接过那件干净的衣服。
他在两人目光下脱掉上衣,伤口已经发白,猩红的血将他身上那件黑衣染透,若不是血腥味太大,恐怕花渐浓还发现不了。
“先上药吧。”
楚留香将伤药递了过去,没想到傅红雪身上的伤居然会这么重,下手的人明显是奔着杀死他而来。
“傅兄……”白衣男子这般喊道,见傅红雪没有露出抗拒的表情,再次开口时无比自然,“这是得罪了谁?”
“想杀我的人很多。”
傅红雪涂着药,头也没抬,眼中满是讥讽。
马车内散发出浓浓药香,面白如纸的青年抬手将干净的衣服换上。
见状,花渐浓自觉移开视线——毕竟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女子。
鹅黄色圆领袍衬得他肤色白里透红,尽管薄纱蒙面,但依旧可以看出容貌不凡。
虽然江湖人没那么多规矩,但终归男女有别。
长发低束的青年侧过头,与楚留香对视上。
看到白衣男子眼中的笑意时,他瞪了对方一眼,听着旁边的衣物摩挲声,悄无声息地将手探过去在对方腰间狠狠拧了一下。
“嘶——”
虽然花渐浓不会武,楚留香也算是皮糙肉厚,但这么来一下还是会受不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被傅红雪看在眼里,如此亲密,他自然而然以为这两人是恋人。
“多谢两位,敢问尊姓大名?”
楚留香轻咳一声,转过头来语气温和:“在下楚留香。”
“花渐浓。”
和花渐浓相比,楚留香的名字可谓是鼎鼎大名,整个江湖——整个天下,几乎没有人没听说过这个的名字。
因此,傅红雪在听到后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随意遇到的一个好心人居然是楚留香。
“没想到是您老人家。”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青年微微颔首,眼中带上几分敬意。
“我并不老。”
白衣男子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反驳。他的确比这些年轻人年纪大一些,但还没到能够称“老人家”的地步。
不知为何,楚留香在反驳后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花渐浓。
鹅黄色衣衫的青年眉眼含笑,哪怕一句话都没讲,但楚留香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两位是要去边城?”
傅红雪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他基本上独自一人,要么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讲,要么有人和他说话时回上几句。
眼下他受了前辈的帮助,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交流。
但楚留香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来傅红雪此时的勉强:“是,估计小半个时辰后就能进城。”
白衣男子很好相处,尤其是他唇形微微上翘,又经常面带笑意。除非冷下脸来,否认一眼望去就是一个和善的世家公子。
花渐浓微微侧身,难免会碰到楚留香。
淡淡的郁金花香缠上他衣角,就连长发都有些许相缠。
傅红雪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清楚,注意力全在自己和楚留香相贴的胳膊上。
很有力……
花渐浓下意识地去幻想楚留香的肌肉,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摇头。
他在想什么?!
蒙面的青年表情有一瞬的变化,余光中一直注意他的楚留香顿了顿,随即压低声音:“怎么了?”
“没事。”
短短两个字,从花渐浓嘴里说出来时恨不得每一个字都嚼碎,听上去很是生气。
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吧?怎么生气了?
楚留香下意识地回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惹了美人生气,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
两人之间很亲昵,与朋友之间不同。这一点傅红雪还是能看出来的,他沉吟片刻,这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他还需要说话吗?
略有些尴尬的傅红雪咳了几声——他并不是故意的。
他身上新伤盖旧伤,又淋了一场雨,眼下已经有发炎生病的趋势。喉咙中的痒意泛上来时,他想压抑,但还是咳了出来。
“进城之后去医馆看看吧。”
花渐浓挪过视线,目光温柔:“伤本就严重。”
“多谢。”
傅红雪没有应声,只是道了声谢。
不过,按照他的性格,说不定并没有将自己身上的伤放在心上。
花渐浓无奈摇头,也不知道他们这些穿黑衣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受了伤不去看,非要硬抗。
中原一点红也是如此。
但……
自己和傅红雪不熟,对方要做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劝,提醒一句已经是不错了。
马车在雨幕中进城,因着大雨,街上没多少人。长街两边的各种商铺也紧闭店门,生怕雨水飞进店里。
客栈很好找,楚留香拿起伞下车,安排好一切之后才拐回来接人。
“多谢两位相助。”
已经进城,傅红雪便起身准备离开。尽管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尽管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对方犹如一只孤狼,不愿与人为伍,也不会与人为伍。好像从小到大一直就是孤身一人,有人亲近,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楚留香递过去一把伞,随后,傅红雪一手撑伞,一手拿刀,在大雨滂沱之中跛脚而行。
“哎。”
花渐浓蹲在马车上,望着那道消失在雨中的背影,长叹一声。
“小心。”
楚留香收回视线,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伸到花渐浓面前。
当青年微凉的手搭上来时,白衣男子漫不经心地回握。
望着站在车前的楚留香,花渐浓眼眸一转,随后向下一跃。
雨幕将两人的身影模糊,白衣男子手中撑的伞向花渐浓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被雨淋湿。单薄的衣衫贴在结实有力的身体上,一眼就能看到衣服下赏心悦目的肌肉。
花渐浓身形修长,尽管没有楚留香高,但也是一个成年男性,重量并不轻。
可他使坏突然从马车上跳扑到白衣男子身上时,对方居然身形稳如泰山,连晃都没晃一下。
“投怀送抱?”
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一手稳稳接住突然跳下来的人,侧目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花渐浓。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花渐浓的脖颈,对方如同挂在他身上似的。
雨水击打在伞面,发出类似于油炸的动静。伞下空间很小,本就容易滋生暧.昧,更何况两人现在的姿势亲密,犹如接亲一般。
花渐浓抬手拍了拍楚留香被雨水打湿的后背:“快点走,一会儿就淋湿了。”
他半趴在对方肩头,夏季衣衫单薄,被雨水打湿后更是恍若无误。趴在上面时,几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楚留香发力时结实的胳膊。
白衣盗帅无奈,单手将人半抗半抱进客栈——还没进客栈,只是到屋檐下,挂在身上的人就非要下来。
“哎——”
楚留香还未成亲,就已经体会到带孩子的折磨。想一出是一出,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得。
这种明晃晃的偏爱,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之前也不是没遇见过小辈,还是那种他若是成亲早就能生下对方的小辈。再怎么和善包容,也没到这种程度。
花渐浓拍拍起了褶皱的衣服,侧目看着身旁收伞的白衣男子:“身材很好哦。”
他这句话是正常的夸赞,但楚留香听到之后却抬起头来认真打量着他:“怎么?你……”
“别乱想。”
花渐浓弯眸一笑,面纱之后的表情温柔:“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说罢,他率先转身往客栈里走,丝毫不在乎身后面露沉思的楚留香。
客栈里人并不多,边城算不上繁华,外来的人要么是江湖人士,要么就是经商。
青年进来时客栈大堂只坐了四五个人,看打扮应当是江湖人,刀剑不离手的。
花渐浓轻纱蒙面,但身形窈窕,气质出众,一看就知道是个美人。
有几位在他一进来就将视线落了过来,目光饱含恶意,犹如粘液一般让人恶心。
青年眉头轻蹙,抬脚往柜台去。
“呦,走什么?不如陪我们喝一杯?”
在经过一桌人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眼睛小如绿豆的壮汉抬手试图去抓花渐浓的手,却落了个空。
料子极佳的衣袍从他手中溜走,带来一阵凉意。
他非但没退缩,反倒是更加兴奋,起身就要拖拽花渐浓。
“这位,你是要做什么?”
一只大手拦下壮汉,语气带笑。
楚留香走过来,手轻轻一拨,起身的壮汉便摔倒在地。
“和他废话做什么?”
花渐浓面无表情,对于刚才的时候看似毫不在意。
但在两人上楼之后,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壮汉突然抬手连扇自己数个巴掌,还一边扇一边大喊:“我是混蛋!我该死!”
巴掌声响亮,将整个大堂的寂静打破。
花渐浓垂眸看了眼被刚才那个壮汉抓过的衣角,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便宜他了。”
青年低声嘟囔着,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因此变差。
外面的雨势变小,淅淅沥沥的,听上去有些烦人。房间里光线昏暗,花渐浓点亮蜡烛,暖黄色的烛光将不大不小的房间照亮。
雨滴顺着风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在一阵雨声之中,花渐浓换了身衣服,随后便坐在铜镜前。
“笃笃。”
敲门的人不用问他就知道是谁,果然,没等到他回答,关着的房门就被人推开。
楚留香将刚才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换下,刚收拾好就来敲花渐浓的房门。
他进来后动作无比自然地走到青年身后,丝毫不见外:“这件衣服配这个好看。”
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楚留香对于妆容也算了解,进来后认真打量片刻,很快就替花渐浓挑出适合身上衣服的唇脂。
“看来香帅很熟练。”
花渐浓上身倾斜,对着铜镜缓缓涂上唇脂。
这段时间他一直以男子的模样示人,楚留香已经看习惯了。如今再次看到对方仅凭胭脂水粉就将自己的男性特征掩去,心里还是会觉得神奇。
站在背后的白衣男子存在感很强,饶是花渐浓对楚留香很是熟悉,但还是会感到几分不自在。
“找我做什么?”
他涂好唇脂,扭着脸照镜子,生怕有地方没化好。
“雨停了,不出去走走?”
楚留香也很久没来边城,不知道是否还和他记忆中一样。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他只是为了来约花渐浓一起出门。
这人是有名的独行侠,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如今出个门还需要找人作伴。
坐在铜镜前的美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拿着笔思索要不要画个花钿。
“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吧?”
沉默片刻后,花渐浓总算是想起来身后还有个等着他的人。于是,他没起身地在凳子上转了一圈,抬眸看着耐心等待的楚留香。
“我来。”
楚留香同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花渐浓的问题,而是动作自然地拿过他手里的笔,弯下腰来抬起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
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让花渐浓都没时间反应,只能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来。
忽然拉进的距离让青年目光有些呆滞,画着精致的妆却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摆布,模样很是乖巧。
这一幕无论是谁看到都会忍不住软下心来——只有楚留香知道,此刻的乖巧只是表象。
花渐浓抬着下巴,因此看向楚留香时需要略微低垂眼眸:“你干什么?”
回答他的并不是白衣男子的话,而是对方的动作。
沾了脂粉的笔点在花渐浓眉心,三两下就画出一个花钿。
“好了。”
浓郁的郁金花香将花渐浓包裹起来,给人一种自己此时正在被楚留香环抱的错觉。
白衣男子放下笔,双手扶在花渐浓肩膀,稍一用力就将人转了过去。随即,又伸出一只手将铜镜拨到他面前:“怎么样?”
“还不错。”
尽管不想让楚留香那么得意,但花渐浓不得不承认,对方画得确实很好看,和他今天的妆容很搭配。
“看来香帅给不少人画过。”
青年揽镜自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有些阴阳怪气。
楚留香:“只给你画过。”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花渐浓停下手里的动作,眉头微蹙,脸上的笑意顿时被烦躁取代。
“嗯?”
楚留香再次弯下腰,只要再向下一点,就能够将下巴搁在花渐浓头顶。
他居然还露出如此无辜的表情!
花渐浓心里憋着一股气,他侧过头,试图不和铜镜中那双含笑的眼眸对视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青年抿着唇,恨不得站起来抓着楚留香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说这种话居然还敢怪我之前起不该有的心思?!”
“阿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留香已经很少喊花渐浓的名字以及花兄、花公子之类。反倒是和其他人一起喊起了“阿浓”,不过别人喊得是“阿浓姑娘”。
“没什么。”
花渐浓没好气地站起身来,他站得突然,直接用脑袋撞到楚留香的下巴。
“嘶——”
白衣男子捂着下巴,面露无奈。
以他的身手,就算花渐浓没有提前告知,也不该被撞到。
楚留香摸着被撞红的下巴,嘴角含笑:“脑袋比你嘴还硬。”
青年梳了发髻,长发几乎全部扭着堆在头上,上面簪了几支发钗,除此之外只剩下一朵巴掌大的绢花。
这一下撞上去,没划伤都算好的。
花渐浓连忙起身,抓着楚留香的手就拽下来:“没事吧?”
“嗯。”
白衣男子垂眸,青年的发髻两边的造型很像两只猫耳朵,此时正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闭上眼睛,下巴处传递过来的柔软触感扰得人心神不宁。
傍晚时分,两人总算是出了门。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地面却干得很快,偶有几个小水洼,其余只是一片潮湿。
花渐浓身穿柳绿暗纹破群,上身搭了件米黄色圆领衫,一条绿白相间的软璎珞垂在胸.前。
他双臂环抱,一路上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每当他露出这幅表情,就说明心里压着不开心的事情。
“阿浓啊阿浓,难道我是做错了什么?”
楚留香无奈开口:“你这么生气,无论什么,都是我错了。”
“啧。”
他不这么说还好,花渐浓一听到这种话,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来。
“你道歉做什么?”
美人微微一笑,尽管眼底毫无笑意:“我只是在气自己。”
他侧目:“若是让别人知道,估计又要说我不识好歹,故意折磨堂堂楚香帅。”
“阿浓……”
“楚留香。”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喊出楚留香的名字,“之后不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这是两人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喊楚留香的全名。
流连情场多年的楚留香一顿,他听出了花渐浓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之前那些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的事情隐隐有了要被戳破的迹象。
花渐浓并不想在外面讨论这件事情,抬手摁了一下额角,声音放软:“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朋友,朋友之间做这些,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
白衣男子垂眸,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花渐浓这句话。
楚留香很难说清现在的感受,像是蒙了一层雾,又仿佛被人用手捂着。
“对啊。”花渐浓停下脚步,他今日非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你自己亲口说的,我们只是朋友。”
时隔一个月的回旋镖正中楚留香眉心,他不傻,也不是什么死要面子的年轻人。
“阿浓。”
“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了。”
花渐浓抿唇,分明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但在这件事情上,在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委屈的。
尽管装出来的成分居多,但楚留香还是不忍再继续讲下去,只好就此作罢。
一个成熟男性,尤其是像楚留香这种情场高手,在面对感情的问题时总能给人最好的体验。
他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两人才不会尴尬,于是微微一笑,露出和平日里差不多的笑:“好,先吃饭吧。”
“嗯。”
这件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两人之间不见丝毫尴尬不满,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似的。
一场雨后,街两边关着门的商铺纷纷打开店门,只是街上人少,莫名显得冷清起来。
花渐浓和楚留香随意找了一件饭馆进去,里面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地到处坐着。
他俩一进来便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只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大部分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只有极少部分还在盯着看。
花渐浓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一碗面并一个小菜。楚留香坐在他对面,闻言也要了和他一样的,只是多要了壶酒。
除了他们,周围还有六个人,一个灰衣戴斗笠的青年坐在角落,面前放了盘花生,一言不发地剥着。其余五人分为两桌,一桌三人一桌两人,看起来并不认识。
“万马堂。”
楚留香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花渐浓。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青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三人围坐的一桌,很快就收回视线。
今天怎么回事?先是遇见傅红雪,然后又碰到万马堂的人。
花渐浓自嘲:“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他倒了一杯水,单手握着慢慢饮水。
平日里要将声音伪装得柔软温和,对于嗓子的伤害很大,平日里喝水润喉的次数也多。
两人安安静静地等着面上桌,除开他们刚进来时饭馆安静一瞬之外,眼下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他也跑不了多远。”
万马堂在边城有些知名度,甚至能算的上龙头老大——不少原因是因为一些人不屑于其争这个虚名。
花渐浓单手托腮,抬手摸了摸喉咙,觉得有些痛。
他这全是下意识地动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哼,我看他能躲多久!还天下第一快刀,我看是天下第一快跑还差不多。”
“哈哈哈哈。”
那三个人似乎放肆惯了,说话声音极大,觉得在边城无人敢得罪他们。
花渐浓本就心烦,听到他们的吵闹声后略微蹙起眉。
“你说这天下第一快刀尚且如此,恐怕那个路小佳也不怎么样。”
此人话音刚落,紧接着就发出一道痛呼:“谁?!那个王八犊子打我!”
他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一圈。
花渐浓笑了一下,美得惊心动魄。他只是觉得好笑,这人刚说过别人坏话,下一秒就被打。
但在万马堂那人眼里,则是他在故意笑话自己。
“你个臭娘们儿!笑什么笑?!”
花渐浓收敛笑意,但用不着他出手,坐在对面的楚留香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内力便打在壮汉嘴上。
“在吃饭的地方说这么臭的话,还能好好吃饭吗?”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仅凭一招就能看出武功不低。
“原来是人在说话啊,我还以为是蜣螂。”
楚留香平日里温和惯了,实际上他的嘴也很毒,和某人不相上下。
第40章 极品男色
“你!”
那壮汉在听到楚留香的话后立刻黑了脸,手往旁边一摸,抓起大刀就想冲向不远处貌若天仙的两人。
“我若是你,现在就赶紧乖乖道歉。”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那位背对着众人而坐的灰衣青年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剥开花生向上一抛,随后稳稳用嘴接住。
“关你什么事!”
壮汉怒目圆瞪,丝毫不知道一开始打他的人就是这个灰衣青年。
“方才那一招看似简单,边城能做到的没几个人。”灰衣青年起身望着还不死心的壮汉,“若是想打,我和你打。”
“你算什么东西?”
眼前的灰衣青年看上去身量单薄,有着一双奇怪的眼睛。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现在一看,这人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像死人。
“我?你刚才不是说我不怎么样吗?”
“你……你是路小佳?!”
“路小佳?!”
这个名字一出,壮汉那两个原本还不以为然坐着不动的同伙立刻起身,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站出来的路小佳。
“路小佳?”
花渐浓沉吟片刻,随即一笑:“看来我运气却是不错。”
当然,他的运气恐怕也只有这个时候还不错了。
坐在他对面的楚留香抬手摸着鼻子:“刚来第一天就把传闻中的人见了个遍,阿浓运气却是不错。”
另一边,万马堂的三人也只是震惊一瞬,很快就恢复到了刚才的嚣张模样:“切,傅红雪还被我们打到重伤落荒而逃,不过是一个路小佳……”
他话还未说完,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得意不屑,胸口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嗬……”
壮汉此时已经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他一抬眼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路小佳,对方依旧是一副死人脸,手里拿着的那把无鞘剑已经收回。
剑?
壮汉缓缓低下头,怪不得他刚才感到一阵疼痛,胸口居然被刺穿,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眨眼间就将胸膛处的衣服染红。
“砰!”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转瞬之间没了气息,泰山压顶般摔倒在地。
不远处的凳子被压断,有木刺飞出,花渐浓刚想侧过头躲,一片带着郁金花香的衣袖便挡在面前。
这片衣袖轻飘飘的,但当木刺飞来时,衣袖上浮现出一片诡异的涟漪。
楚留香轻功举世无双,可武功也不低,内力化形不在话下。
“就这么出手了?”
花渐浓抬手将挡在面前的胳膊压下,于此同时,另外两个万马堂的人已经和他们同伴一起下地府。
好快的剑!
青年面露诧异,他见过出剑最快的便是中原一点红,而对方的师父——薛笑人更是能伤到楚留香的存在。
而眼前的路小佳还很年轻,在剑道上就已经如此出色,若是假以时日,恐怕还真能成为天下第一剑。
不过,花渐浓已经听到过好多天下第一,也不知道是谁评比的,这么多天下第一,听得多了都觉得毫无含金量了。
另一边,路小佳已经收剑。
他佩戴的剑无鞘,重新挂回腰间时还能看到剑上的血顺着向下滑落。滴答滴答,顷刻间就在地面积了一下片血迹。
路小佳连杀三人,眼中既没有满意也没有痛快,还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中原一点红也是杀手,平日里也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但他好歹还有自己的情感,那双绿眼中偶尔浮现出些许别的情绪。
但路小佳却真像个死人一样,哪怕有无数人死在他面前也毫无波澜。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两种人——死人,以及将死之人。
灰衣青年扶着斗笠,收起花生后径直离开,丝毫不顾及被自己杀死的三人还横尸饭馆。
在路小佳出第一剑时,其余人已经逃走,只剩下花渐浓和楚留香没动。
而现在,路小佳已经离开,剩下的还是他们两个。
“客……客官,你们的面还吃吗?”
一旁的老板有些害怕,边城确实是有些不太平,但他根本没想到死人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他这里。
“吃。”
花渐浓摆摆手,他是真的饿了,吃完饭溜达回去就差不多该休息了。
而楚留香也跟着坐下,打打杀杀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就算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放到面前也能云淡风轻地继续吃饭,不会露出丝毫恶心的表情。
这一点花渐浓比不上他,面上来后只顾着埋头苦吃,根本不敢讲视线分给旁边的死人。
“走。”
他撂下筷子,起身后不断催促着对面还有心思喝酒的楚留香。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将酒坛里的酒一饮而尽:“走吧。”
他眼中带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害怕这种事情?”
闻言,花渐浓瞥了楚留香一眼:“平常遇见死人,和吃饭的时候有死人在旁边,这能一样吗?”
说罢,他轻哼一声。
楚留香看着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抬手在他头顶那两只“猫耳朵”上摸了一把。
“干什么?”
头顶被抚摸的触感转瞬即逝,花渐浓也如同猫一般立刻回过头来警惕地凝视着身边的白衣男子。
楚留香:“没什么。”
他垂下手,抬眼望着夜空。今晚没见月亮出来,大概是被云层遮挡,星星也没几颗。
“莫名其妙。”
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楚留香刚才摸过的地方,见发髻没歪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客栈后,青年推开门准备洗漱休息。他隔壁便是楚留香,但这人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在他关门之际漫不经心地跟了进来。
“你干什么?”
这已经是花渐浓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这么问了,他蹙起眉,一边转身将旁边的蜡烛点亮,一边头也不回地询问。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停下。
郁金花香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炽热的体温也因为过近的距离贴上后背,更不必说成熟男性的存在感。
花渐浓一顿,脑中响起警报声。
他立刻回头,却忘记了两人现在的距离太近。
“!!!”
青年被面前这张俊脸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桌沿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惊魂未定。
昏暗烛光下,楚留香这张风.流不下流,优雅又随性的脸更加好看,更不必提这么近距离,两人四目相对,难免会面红耳赤。
花渐浓喉结上下滚动,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怎么了?”
“继续聊。”
“什么?”
“今晚的事情。”
楚留香垂眸,视线落在青年唇下那颗痣上。从兰州离开的几天后,青年唇下的咬痕就已经消散。
但这一刻,他望着面前这张昳丽的脸,还是会想起那天清晨看到的一幕。
花渐浓反应一会儿,总算是想起来对方说的事情是什么。
他蹙起两条细细弯弯的眉,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不满:“我不是说了吗?”
“不算。”
“哈?”
花渐浓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楚留香居然会耍赖!
但仔细一想,这人的确不算是君子。在这个时候耍赖抑或是风.流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倒是让人心跳加快。
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楚留香还没有拒绝花渐浓的时候,在此等男色的诱.惑下,花渐浓说不定还真的头脑一热和对方来一场。
但……
楚留香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抚过花渐浓柔软的脸颊:“阿浓,我又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逗我很好玩吗?”
“好玩。”楚留香点头,闷笑一声,“但现在并不是在逗你。”
白衣男子不断逼近,花渐浓整个人都快要被他揽在怀里:“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对我不满,但人的想法总是会变。”
“对啊,我现在就变了。”
花渐浓一扫方才的震惊不好意思,微抬起下巴,模样娇纵:“我对你不感兴趣了。”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所谓的“感兴趣”也只是对身体的兴趣。
楚留香知道,他低垂下眼眸。这个角度显得他无辜又勾人:“真的吗?”
“……”
花渐浓咬紧牙关,怎么可能是真的!
毕竟楚留香身材好长得帅,魅力又强,不仅有钱还很大方。这个条件就算是放到现代也是被争抢的。
他的确是馋人家身子,但他已经被拒绝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好马不吃回头草!
花渐浓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张帅脸,在心里冷哼一声。
但他是坏马。
这样就能吃回头草了。
昏暗的烛光因突如其来的碰撞倒下,融化后的蜡烛流在桌面上,火光隐隐绰绰,最终还是不堪熄灭。
楚留香向后仰头,没想到花渐浓居然会突然撞上来。
“嘶——谁亲人是这么亲的?”
黑暗中,一道沙哑又优雅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花渐浓只觉得这声笑是贴着自己耳朵发出的,惹得他耳朵一痒,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废话。”
做女子打扮的青年凶神恶煞,抬手就扒对方的衣服。
猫会有喜欢的花吗?楚留香不知道,但他觉得,面前的这只猫心里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的。
喜欢身体也算喜欢。
昏暗的房间,平日里略有些乖张的猫仿佛卸下了防备,主动贴了过来。
柔软微热的身体贴在身边,呼噜声还能感到对方身体的震动。
平常,楚留香想要伸手去摸猫,被挠与不挠全凭对方心情。
心情若是好了,说不定能让自己顺着毛摸上几把。心情若是不好了,直接抬手伸爪在手上狠狠挠一下。
绝不像现在,居然这么听话。
据说猫注视着人缓慢眨眼就是在说“爱你”,楚留香轻笑一声,那现在花渐浓岂不是在说“爱他”?
“变态!”
“小色鬼。”
猫听话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地伸出利爪,却被一只大手握着。
两人你来我往,浑身颤抖的猫还是比不过坏心思的郁金香。
“牙尖嘴利。”
楚留香垂眸,被猫咬了也不恼,只是伸手掰开对方的嘴,带着薄茧的指腹摸了摸猫尖锐的牙齿。
大概是在混沌中听到了这句话,瘫成猫饼的猫奋起,想要将伸到面前的手指狠狠咬上一口。
楚留香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楚,这只小猫咬自己是想要和自己玩,还是真的想咬死他。
大约除了猫自己,谁都不知道了吧?
“你个混蛋!我不做了!”
出尔反尔……
各种各样的词从楚留香脑子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低下头,无奈轻笑:“小没良心的,晚了。”
猫抗拒起来比年猪还难摁,还要时不时地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挠出几道血痕。
事实证明,就算是武功高强的楚留香,在面对想要逃离的猫时也会被抓伤。
麦色的肌肤上抓痕明显,而罪魁祸首还在喵喵叫,看样子是想再来两下。
(逗猫小心被猫挠,不能用手逗猫)
“小混蛋。”
若是放在平时,楚留香是绝对不会这么称呼可爱无辜的小猫的。
但有时候这些称呼并不是辱骂,而是宠溺纵容。
尽管现在他和猫之间并没有深厚的感情,但怎么会有人忍心去怪一只乖乖盯着自己,十分漂亮又听话的猫呢?
猫的身体很软,像一滩水,就算在小小的盒子里也非要挤进去。
还好楚留香的怀抱宽广,这才将闹了许久总算是筋疲力尽的猫抱到怀里。
小猫柔软微热的身体抱在怀里时,很难有人不感到满足,仿佛整个心都被充满了。
昏暗之中,花渐浓浑身是汗。他抬手抓住楚留香是头发,轻微扯了扯。
大约是长了记性,动手时都是在试探。
“怎么了?”
心满意足的楚留香低下头,眼中满是纵容。现在就算是花渐浓提出非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也愿意上天去摘。
而主动贴过来的花渐浓,在对方靠近时压低声音,十分恶劣地开口:“滚!”
没办法,猫总是这么喜怒无常。
楚留香愿意原谅他。
“不是困了?睡吧。”
他很熟练地哄着,手掌轻轻在对方后背拍着。
(哄猫睡觉,有的猫需要哄睡,楚留香大发善心,对于小猫很耐心。)
青年留着指甲,平日里还会用蔻丹染指甲。猫伸手抓人并不是故意的,但他很难控制力道,只是想让人陪他玩,对方身上就已经是抓痕。
这点伤对于楚留香来讲算不了什么,甚至在微痛之下,他更加努力。
“你真是混蛋!”
“对对对,我就是混蛋。”
楚留香从善如流。
“坏蛋混蛋双拼!”
“嗯……听上去还挺好吃?”
他低下头,与其含笑:“难道阿浓觉得很好吃?是在夸奖我吗?”
“厚脸皮……”
“你摸过了,知道厚不厚。”
花渐浓沉默下来,他居然说不过楚留香。这人脸皮厚,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他闭着眼睛,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样。
看着总算安静下来的人,楚留香勾起唇角:”睡吧,小混蛋。”
两人有来有往,只是相比于花渐浓的咬牙切齿,楚留香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嘶——”
“不是说让我睡觉吗?”
“是啊,你睡。”
“手拿开!”
闭上眼睛的花渐浓再次睁开双眼,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人一眼。
为自己找到理由的花渐浓轻咳一声,收起指甲的猫爪子慢慢探过去。
如何证明小猫对你是亲近的?
看小猫会不会毫无防备地伸出爪子在你身上踩来踩去。
(逗猫玩,我家就这么逗猫,小猫都是这样。)
半个时辰后,刚才还亲亲蜜蜜的花渐浓冷下脸。
“滚。”
青年伸手扯过被子将脸蒙上,嘴里似乎在骂着什么。但几波过后,困意再次来袭。
房间里的声音直到半夜才停下,以至于花渐浓睡着后做梦都是在水里,以为自己变成了渔民。
翌日清晨,距离花渐浓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而他还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身上盖着的并不是客栈的被子,而是楚留香在兰州出发前特地按照他的吩咐准备的。
被面丝滑微凉,盖在身上很是舒服。
太阳还未升起,房间里半明半暗,出于昏暗交界处的地板上散落着衣服,青年喜欢的那件绿色破裙正被一件白衣压着。
完全浸在黑暗中的床上,一只洁白的胳膊自锦被中探出,上面留着几个齿痕。
花渐浓下意识地睁开双眼,紧接着就痛呼一声:“嘶——”
他浑身酸痛,仿佛昨晚被拉去建长城一般,稍一动弹就痛得龇牙咧嘴。
黑暗中,一只修长的手探出,将他往里揽了揽:“还早。”
肌肤相贴,对方的体温毫无遗漏地传递过来。说话时胸口的震动伴随着令人心颤的触感一并让睡意朦胧的花渐浓真正清醒过来。
“滚。”
醒来时,他第一句话和昨晚睡前最后一句一模一样。
早知道……
青年咬紧牙关,男色好是好,但事后实在是太折磨人。
尤其是像楚留香这种习武之人,一身的劲儿,恨不得将他给撞零散了。全身的肌肉都没白长,昨晚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被骂的人也不恼,反倒是半撑起上身。
楚留香单手撑着脑袋,长发散落,有几缕垂在胸.前,就这也遮不住胸口的咬痕。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男子刚睡醒时的声音沙哑,传入耳中总能引起一阵痒意。
两人不着寸缕,稍微一动就能肌肤相亲。花渐浓手向后伸,在被子的遮挡下狠狠掐了楚留香一下。
他本想睡个回笼觉,但身侧的人存在感太强,还想着动手动脚。
青年披着长发,从一旁楚留香的钱袋中摸出几张银票,随后头也不回,直接反手“啪”的一声拍到对方胸口。
“慢走不送。”
还没来得及吐槽这个动作的含义,楚留香便无奈地看着银票:“你拿我的钱给我?”
而做出这一切的花渐浓早已将脑袋埋进被子里,他浑身不适,昨晚又睡得不好,此时正处在困倦状态。
“睡了,别吵我。”
餍足的楚香帅自然不会在意他的小脾气,反倒是很好说话地起身。
昏暗的天光落在这具充满魅力的男性身体上,不过在场唯一感兴趣的人并没有看见。
他三两下穿好衣服,转过头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被子下面响起的舒缓呼吸后还是止住了话意。
昨晚的一切如梦似幻——他也知道,花渐浓只是对他的身子感兴趣。
堂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楚香帅第一次感慨自己这张脸。
*
花渐浓睡完回笼觉醒来时已经是午后,阳光从窗户洒了进来,他抬手遮住眼睛,觉得身上的不适并没有缓解。
大小不匹配,受苦的还是他。
青年咬牙切齿,但不得不说,真的很爽。
在床上硬生生躺了好一会儿,花渐浓这才强撑着爬起来。
原本丢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捡起来搭在一旁,床尾放着干净的新衣服,就连发饰都搭配好放在一起。
散落长发的青年探手拿起那支金丝嵌宝石的发簪,轻挑眉梢。
还真是大方,这簪子一看就很值钱,上面嵌着的宝石颜色浓郁却清透,每一颗皆是如此。
关了一上午的房门总算是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人容貌昳丽,身形窈窕,长发挽在脑后,只装饰了一支发簪。
肤白胜雪,眉眼如画,单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副美人图。
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人,花渐浓下楼时大堂里除了打盹儿的老板之外没有一个人。
听到动静后,支着脑袋的老板抬起头望向二楼,顿时被美得愣住。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人,比昨天都漂亮。分明是同一个人,但一晚之隔,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花渐浓下楼后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楚留香的身影。
这人去哪儿了?
他疑惑片刻,但很快就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算了,还是先找点儿东西吃吧。
青年无奈扶额,昨晚消耗不少体力,又睡到现在才起来,肚子早就饿得打鼓了。
街上的人不少,除了街两边开着的铺子外,街上还有不少摆摊的。
花渐浓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正思索着换什么颜色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脚。
对方一动不动,明显就是故意挡在他面前的。
青年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此人一番,随即开口:“谁?干什么”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甚至还有些烦躁。
挡路那人也在打量花渐浓,在听到对方的质问后冷笑一声:“就是你杀了我万马堂的人?”
“???”
在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话后,花渐浓大为震惊。
他可从来都没有杀过人,这人一上来就指责自己杀人,莫不是脑子坏了?
“哼,你知不知道我们万马堂在边城……”
“让开。”
花渐浓没耐心等他把话说完,颇为不耐烦地直接绕过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幅轻视的模样,让挡路的人眉头紧皱,在心里暗自喊道:“非要给你一个教训!”
他高抬起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抬起手就想着去拽花渐浓。
但青年只是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整个人便呆立原地。等缓过神时,面前哪有什么美人?
“撞鬼了?”
他口中的“鬼”此时已经找了一家面馆坐下,点了碗面后面露沉思。
花渐浓单手撑着下巴,细细弯弯的眉皱起:“杀人……万马堂……”
青年突然脸色一黑,那人说的该不会是指昨晚在饭馆里的那三个吧?万马堂就这种水平?谁杀的人都调查不清楚?
无缘无故背锅的花渐浓咬紧牙关,恨不得拐回去再将那人揍一顿。
杀人的明明是路小佳,对方不去找路小佳难不成是因为打不过?所以来找自己这个不会武功的人?
他冷笑一声,若是这人还不知好歹……
花渐浓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将端上来的面拉到面前,一边吃面一边想着万马堂的事情。
他记得万马堂也只是因为傅红雪在调查万马堂有关的事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他早就记不清了。
说曹操曹操到,花渐浓还没咬断嘴里的面,一抬眸就看到了跛着脚而来的黑衣青年。
对方面色苍白,乌黑的眼睛,漆黑的衣衫,就连腰间那把刀都是黑的,唯有露出的肌肤一片苍白。
花渐浓眼眸一转,随即抬手冲着对方招了招。
其实他根本不用招手,从刚进来开始傅红雪就看到了他,毕竟那么一张脸,很少有人能忽略掉。
若是放到之前,傅红雪估计不会过来,他的性格使然。
但花渐浓昨天才帮过他,黑衣青年想了想,还是跛着脚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总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晕过去再也醒不来。
“你有去看大夫吗?”
话问出口的那一刻,花渐浓多多少少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他肯定没去。
果然,傅红雪落座后微微摇头:“一些小伤,上了药就行。”
“想吃什么?我请你。”
白衣美人双手捧着脸,说话时眼中满是笑意。
傅红雪动作一顿,开口想要拒绝,却被花渐浓拦下。
对付这种性格的人,他早就有经验了:“你别拒绝,不然我就要伤心了。”
让一个温柔的美人伤心吗?
花渐浓眨眨眼,表情很是无辜。
傅红雪垂眸,密密匝匝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落下一片漆黑:“谢谢。”
“不必谢。”
花渐浓眼眸一转,略微直起腰来,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万马堂来:“听他们口中提到你的名字——你身上的伤是被他们伤的?”
“不是。”
就当花渐浓以为自己猜错时,他再次开口:“是万马堂其他人。”
“哦。”
青年微微一笑,眼中浮现是恰到好处的担忧:“那你现在身上有伤,若是他们……”
“不会。”
傅红雪扯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眼中并无笑意,只有讥讽,对自己的讥讽。
“我接下来有一场大战。”
“大战?”
能被称作大战的,要么是人数很多,要么就是对手很强。傅红雪口中所说的大战究竟是哪个呢?
两人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基本上是花渐浓在讲傅红雪在听,倒是和谐。
吃过饭后,黑衣青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随后握着刀起身。
“诶,不是说了我请客?”
见美人想要将银子还回来,傅红雪淡淡开口:“阿浓姑娘,拿着吧,我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身为“天下第一快刀”,能让傅红雪说出这种话,想必对手很强。
花渐浓脸色一变:“你现在就要去?”
“是。”
“必须去?”
“非去不可。”
傅红雪握紧了手里那把漆黑的刀,眼中满是坚定。
见状,花渐浓也不再劝他,而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看看究竟是多么厉害的人,居然能让你觉得自己不一定活着回来。”
闻言,傅红雪微微摇头:“随你。”
他似乎并不担心花渐浓的安危,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一定活着回来,那么花渐浓不会武功,去了岂不是很危险?
傅红雪不像是会恩将仇报的人。
等花渐浓跟在对方身后来到约定的地方,这才明白傅红雪为什么会让他跟着。
因为,他与对手是在大街上对决的。
青年身形窈窕,有弱柳扶风之姿,一身白衣衬得他宛如空谷幽兰,娉娉袅袅,很是吸睛。
而他前面的傅红雪虽然跛脚,但脸长得不错。
这一幅像是江湖侠客与世家小姐的一幕将街上人的注意力尽数吸引过去。
花渐浓站定,抬眼望向人群中那个坐在浴桶里的人——路小佳。
原来如此,傅红雪是来赴路小佳的约。“天下第一快刀”和“天下第一快剑”,那个“究竟是傅红雪的刀快还是路小佳的剑快”的问题终于能分出胜负了。
不过,知道大致剧情走向的花渐浓面色如常,这两人不会打起来。
围观的人很多,整条街都快水泄不通了。
人群的议论声不断,在一阵喧哗声中,他抬眸环顾四周,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面孔。
这人原来是到这里看热闹吗?
花渐浓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很快,淡淡郁金花香扑面而来。
“还难受吗?”
吃饱的楚留香当然神清气爽,而花渐浓也只是做的时候爽了爽,其余基本都是不适。
尤其是发现大小不匹配,自己临阵脱逃,对方却看似温柔实则不容抗拒地将他摁了下去。
“废话。”
回想起昨晚的旖旎,花渐浓清了清喉咙,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楚留香也早已看透他,只是一个嘴上功夫厉害的娇气鬼。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抬眼看向不远处对峙的两人:“你怎么和傅红雪一道来了?”
“半路遇见了。”
花渐浓收敛脸上的羞怯:“你觉得谁能赢?”
他故意询问。
原以为能够听到楚留香的选择,没想到对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他们不会打起来。”
花渐浓轻挑眉梢,面露诧异:“为什么?”
“因为那浴桶有夹层,我听到了呼吸声。”
这人好厉害,这都能听出来?
青年知道江湖上人才辈出,许多寻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但他没想到楚留香竟然这么厉害,路小佳刚才一直在浴桶里,水声不断,恰好可以将呼吸声遮住。
可就这楚留香都能听出来里面藏了一个人。
花渐浓抬头望着楚留香,眼中的惊讶和钦佩都快要溢出来了。
而楚留香对这个眼神很受用,让他觉得对方眼中只有自己,还是如此钦慕的样子。
另一边,路小佳已经穿好衣服,手里的剑也抬了起来。就当众人以为他们两个药决一死战时,他却开口说道:“你走吧。”
“哈?人都来了,就这么结束了?”
“莫不是在耍我们吧?”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断,路小佳却浑然不顾,依旧是那副死人一般的模样:“你受了伤,我不和你打,待你伤好了再一决高下。”
“路小佳!”
他这句话一出,第一个出声的并不是傅红雪,而是伴随着一声巨响的声音。
灰衣青年背后的浴桶炸开,从里面窜出一个手拿利器的大汉。
他落地后怒视着路小佳:“你出尔反尔!”
“那又如何?”
这种指责对于路小佳来讲不痛不痒,青年收起剑,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转身径直离开。
而另一位当事人只是抬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苍白的脸上同样毫无表情。
“切!散了吧!”
围观的群众顿时没了兴趣,满是失望地转身离开。
傅红雪收回视线,握紧了手里的刀。显然,他也没想到路小佳居然会临时反悔。
见黑衣青年想要转身离开,手持利器的咬紧牙关。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杀气时,傅红雪便已经察觉到。这种程度他根本就不用出手,只需往旁边挪一步。
他心里这么想的,同时也这么做了。
一跃而起的大汉眼睁睁地看着傅红雪轻而易举地躲开,他瞪大双眼,但已经出手,根本来不及将手里的刀收回去。
好巧不巧,傅红雪不远处站的人正是花渐浓和楚留香。
“小心!”
傅红雪一愣,立刻抬手想要阻挡。
突然,大汉居然停了下来,而他手里的刀摔落在地,直接劈到了他脚上。
一瞬寂静之后,痛喊声将周围的气氛打破。
“啊!!!”
花渐浓挪开视线,装出柔弱害怕的模样:“吓死我了,那刀刚刚都要伤到我了!”
被他抱住的楚留香收回手,无奈一笑,配合着青年往下讲:“没伤到就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