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v章三合一
石观音对自己特别满意,尤其是这张脸。她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到她这张脸不动心,若是有,那便杀了。
那些江湖名门望族的少侠,在见到她之前或温润或高傲,但每一个不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么多年以来,石观音听到最多的便是对自己容貌的夸奖,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一瞬间,不大的房间里杀气四溢,放在不远处摊开的书都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直面强大杀意的花渐浓微微合眼,抬起下巴仰视着床前的石观音。
他面色如旧,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或者你男装,我勉强愿意和你共处一室。”
话音未落,一阵掌风迎面而来,强劲的内力将他垂在脸颊两侧的乌发吹起,那张俊朗的脸顿时呈现在石观音面前。
之前花渐浓那番话已经表面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她前来所为何事。
原本看这人长得不错准备收入囊中,没想到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石观音眼中满是冷意,身上轻薄白衣无风自动,看上去仙气飘飘。
她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尽管如此,也足以将面前这个不会武功的青年碾碎!
但,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
床榻四分五裂,发出的巨大动静将睡在走廊尽头的白玉京惊醒。
石观音蓦地转过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
也是一身白衣,优雅且风.流,从容不迫地落地,怀中正揽着一个身形单薄的青年。
“来得真及时。”
这种状况,花渐浓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抬手抵在楚留香胸口,正准备拉开距离时门外再次飘来一道白衣身影。
刚刚抬起头的花渐浓不假思索地再次低下头,甚至还将脸埋在了楚留香胸口。
“别怕。”
楚留香低头安抚一句,话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怕的似乎不是石观音。
“没事吧?”
清朗的嗓音自背后响起,不是白玉京又是谁?
看来是不想让人知道真面目……
楚留香无奈叹气,只能任由对方将脸颊埋在自己胸口。
盛春的衣衫不厚,更何况楚留香听到动静后立刻赶了过来,也只是匆忙穿了一件外衫。
此时怀里青年呼吸时的热气清晰地传递到胸口,被柔软脸颊贴着的那一部分也升起了热意。
花渐浓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就连披头散发的时候都很少。以至于现在,他身后的长发多半垂在了楚留香揽在他腰间的手上。
发丝微凉,轻擦过温暖的手背,一瞬间引起一阵轻颤。
“石观音。”
楚留香脸上维持着那股微笑,和平日里没有丝毫区别。
这个人就是拥有着魔力,只要出现在身边,似乎天大的事情都不必担忧。
花渐浓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楚留香胸口衣衫上的绣花。
身后,石观音轻笑一声,看着对面三个容貌出众的男子。
“楚留香。”她缓缓开口,随即视线挪到楚留香身后的人身上,“白玉京。”
“没想到小小一个客栈,竟然会有这等人物。”
“小小一个客栈,阁下不也来了?”
花渐浓慢慢转过身来,背对着白玉京,白皙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拥抱变得粉红。
他双臂环抱,轻挑一笑:“不过几天,想必是千里迢迢而来,你看看,皮肤都差了,还有了黑眼圈。”
因着白玉京在场,花渐浓再次夹起嗓子。而这么一来,他说的话都有些阴阳怪气。
石观音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慌乱,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依旧光滑细腻,好像是有些粗糙……
这一发现让她沉下脸来,愤怒且冰冷地看向花渐浓。
这人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要将人气得半死,这张嘴怎么不毒哑?!
原本还想着将花渐浓喂药带走的石观音冷哼一声,杀意逐渐在房间里弥漫。
方才的动静并不小,周围的旅客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生怕引祸上身。
而客栈老板哆哆嗦嗦地站在楼下,也不敢上楼。
楼上的那个白衣人他之前曾听别人唤他“楚留香”,这天底下只有一个楚留香。
既然是那位在,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这么想着,老板连忙回了房间,着急地将房门反锁。
而二楼,不大的房间内四个容貌出众的人长身玉立,以对立的方式站着。
花渐浓束发的发带在楚留香将他从石观音掌下捞走时散开,此时正乌发如瀑。
他自然知道自己那么说石观音会生气,他就是故意的。
容貌精致中又带着英气的青年微抬起下巴,似一只得意洋洋的猫。
在不同人眼中,他这幅模样就有不同的意思。
石观音恨不得立刻将人碎尸万段,但在楚留香眼里就成了娇纵可爱。
哪怕在现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也不忘挑衅吗?
白衣男子无奈,抬手摸着鼻子。
大概是杀意太过浓重,一道利刃出鞘声在剑拔弩张的房间内响起。
在场四人,有利器傍身的只有白玉京。他腰间佩戴的正是名满江湖的长生剑,不少人趋之若鹜,想要占为己有。
今日,长生剑出鞘。哪怕是楚留香,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长生剑的威力。
听到长剑出鞘声,石观音嗤笑一声,并不将白玉京放在眼里。
别说是白玉京了,就算加上一个楚留香她也不在乎。
话虽如此,但石观音还是打起了精神。毕竟她从未与这两个人交手,之前只是听说过,至于武功究竟怎么样,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
一息间,原本站在门口、楚留香身后的白玉京犹如一道幽魂般冲向石观音。
房间内银光一闪,出鞘的长生剑将清冷的月光映出,明亮至极,直接落在了石观音双眼。
“哼。”
白玉京一出手,石观音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对付。
剑意冲天,这一剑是直冲石观音命穴,若是得手,怕不是要一击毙命!
美妇人面不改色,宽大的衣袖扬起,似一片烟雾般挡住了白玉京的视线。
而势如破竹的长生剑在接触到石观音的衣袖后竟然感到了强大的阻力,仿佛刺入了一滩沼泽。
白玉京脸色一变,握着长生剑的手腕翻转,试图将剑从诡异的沼泽感中拔出。
但他越用力,长生剑陷得越深。
石观音面色如常,若是忽略掉她用力的胳膊,恐怕还真的以为她对付白玉京很轻松。
见状,一旁的楚留香也向前一步准备出手。
他手无一物,仅凭一双手加入了战场。
那只温暖干燥的手掌在此刻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所到之处,家具四分五裂,地板块块揭起。
如此大的阵仗,除了打作一团的石观音三人外,其他人难免被波及到。
而现场也就只有花渐浓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青年后退数步,直到后背靠在墙壁上才停下。
不对,他们就这么打起来,怎么受伤的是他?!
花渐浓一边站稳,一边抬手摸了一下隐隐泛痛的肩膀,脸色都白了不少。
另一边,三道白影化作一阵风飞出窗户,而房间内已经是千疮百孔。
青年看着已经无法住人的房间,快步走到窗前向下望。
那三人已经跃出百米远,明月之下,高楼之上,三道白衣身影幽影一般对立着。
背对月光的那个身上白衣崭新,唯有腰间剑鞘略旧。可他手上那柄长剑却是在月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冷光,看上一眼便会浑身瑟瑟发抖。
此人正是长生剑白玉京,他身侧那个气质优雅风.流的便是盗帅楚留香。
能让这两人一同出手,想必对面那个人也不容小觑。
方才的动静不小,有人听到动静后报了官,此时高楼之下站了一队人,看样子不像是官府的。
花渐浓不会武,站在二楼向下望时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才敢确定来的是神侯府的人。
他转身抓起一套衣裙随意套上,楚留香和白玉京联手应该可以称不少时间。
青年背对着窗外月光,略微转过头瞥了一眼百米外交手的三人。
*
“那是谁?竟然能和楚留香平手?!”
高楼下,一个腰佩长剑的捕快表情震惊,望向石观音的目光都写满了惊讶。
这次带队的是追命,他仰着头,月光耀眼却不刺眼,能够让他清晰地看清高楼之上的对决。
汴京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追命微微眯起双眼,察觉到周围有不少藏在暗处的人,怕不是来探查情况的。
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还有丐帮,这些人都来了。
“当真是热闹啊。”
一道轻柔的声音打破深夜寂静,随后,一道纤细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
追命一听就知道是谁,不过,等他转过头后才发现花渐浓竟然蒙着面。
“你觉得谁会赢?”
不过几息,身着红裙白衫的女子已经走到他身边,同样抬头望着高楼之上的三人。
“楚留香的功夫不低,而那位剑客也是如此,这两人加在一起,能打得过的恐怕寥寥无几。”
追命沉吟片刻,随即开口回答。
花渐浓轻纱覆面,露出的那双眼睛幽深。他眉梢一挑,转过头望着身侧的追命:“带我上去。”
“那里危险。”
追命皱眉,正在交手的三人周围已经狼狈不堪,就连他都要斟酌片刻,更何况花渐浓不会武功,去了岂不是找死?
“死在一起也比现在好。”
花渐浓看出追命眼底的担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出一句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的话。
闻言,追命再次眉头紧皱:“这不是儿戏。”
“你知道那是谁吗?”
花渐浓收敛笑意,认真地看着追命,一字一顿:“那是石观音,无论是楚留香还是白玉京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更不能去了。”
追命与楚留香他们不同,虽说也算江湖人士,但更多的是神侯府的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保证群众的安全,花渐浓自然也在群众之内。
“他是为了我而来,待打败楚留香和白玉京就会对我下手。”
红裙美人难得正经一次,露出的那双眼睛中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惧意。
“若是因为我而让他们两个手上……”
花渐浓抬头望着月下三人,语气沉稳中又夹杂了几分无奈:“那我还不如当场自尽。”
这番话一出,追命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将人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眼看身边的人还在纠结,花渐浓直接一把抓住追命的胳膊,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月光洒下,恰好落在他眼眸,明亮清透,却泛着淡淡的粉色。
追命一愣,在看到花渐浓的眼睛后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像是身处云端般。
待他再回过神,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跃上楼顶,面前正是交手的三人。
强大的内力将周围破坏得狼狈不堪,追命迎面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气,立即稳住身形。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刚才不是在和花渐浓……
对了,花渐浓呢?
追命脸色大变,立刻环顾四周寻找那道熟悉的身影。
还真过去了!
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花渐浓,但这人在这种时候灵活得像一尾鱼,呲溜一下就从他掌心溜走。
“好热闹啊。”
花渐浓站在一旁,三人互相碰撞的内力将他身上的白衫红裙吹得猎猎生风。
月光皎洁,他这次披头散发,发间没有任何点缀,仅有月光。
他刚到时,三人就已经注意到了。
石观音手腕一转,径直往花渐浓的方向去,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是真的起了杀心。
而白玉京足尖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长生剑伴着月光,斜劈过去堪堪挡下石观音。
待两人同时落地,一旁的花渐浓也走了过来。
他身姿挺拔,轻纱蒙面,仅露出一双明亮含笑的双眼。
楚留香看到他之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眨眼间就如同一只白鸟般落在他身前。
“小心。”
高大的身影挡在花渐浓面前,与那股淡淡郁金花香一同而来的便是强大的安全感。
“嗯。”
花渐浓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一番楚留香,见对方只是白衣微脏,并没有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平日里喜欢开玩笑捉弄人,但在这种场合下,还算是有点良心。
青年上前一步,与楚留香并肩,直视着停下手的石观音。
“你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动静吧?”
花渐浓微微一笑,毕竟在石观音一开始的计划中,只需悄无声息地潜入他房间,随后将他毁容就行。
整个过程简单毫不费力,又不会引人注目。
可现在,她和楚留香白玉京两人一交手,发出的动静犹如天崩地裂,甚至还引来了神侯府的人。
石观音冷下脸来,事已至此,花渐浓此人她非杀不可!
眼看此人眼中浮现出浓重的杀意,青年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哪怕石观音根本没有出手,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月光被云层遮挡,夜空无星,高楼之上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好机会!
石观音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
她衣带飘飘,宛如仙子下凡,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出现在花渐浓面前。
“当心!”
白玉京瞥见这一幕,立刻出手。
可他与花渐浓中间隔了数步,就算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石观音。
眼看石观音已经出手,生死一线的花渐浓竟然没有任何要躲的迹象,反而是直视着充满杀意的石观音。
“宝贝,看着我。”
又轻又柔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紧接着便是刻意压低的声音:“杀了你自己。”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微微上挑的尾音,语气缠.绵暧.昧,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情话。
花渐浓眉眼弯弯,巨大的杀气扑面而来,他浑身僵直,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
尽管如此,他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刺眼一出,原本杀气汹涌的石观音美目一顿,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黑暗之中,吐血声十分明显,更别提肋骨寸寸断裂的脆响。
听到动静的几人大惊失色,尤其是离得远看不清状况的追命,心里已经猜到花渐浓此时的惨状。
血腥气随风飘散开来,如此浓重的气味,恐怕全身是血了。
一想到那位美人香消玉殒,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唯有一人面不改色,一身白衣站在夜风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乌云散去,月光再次倾洒而下。
白玉京飞身而来,抬手准备扶住背对着自己的花渐浓。
他见惯了生死,但在这一刻,伸出的手还是颤抖起来。
“扑通!”
有人倒地不起,发出的动静不小,高楼上的瓦片骤然断裂。
“你……”
白玉京刚一落地,面前那位容貌惊艳的石观音突然倒地。她身上洁白似雪的衣裙不知何时浸满鲜血,猩红的血迹快速蔓延开来,犹如落满红梅。
死的人竟然是石观音!
石观音!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美人,在沙漠之中无人能当的高手石观音!
方才楚留香和白玉京联手都没能杀掉此人,可现在,她竟然死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花渐浓身上。
方才离石观音最近的人就是她!
夜风微寒,月光落下时更是平添了几分冷意。
花渐浓确实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石观音是怎么死的。那一掌打在石观音自己身上时,他离这么近,自然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咔嚓”一声,在如今深夜格外得骇人!
青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由于距离太近,石观音溅出的血染上他身上的白衫,就连覆面的轻纱都沾上了血迹。
在数道目光中,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袭来,紧接着,温暖宽阔的胸膛与他发寒的后背贴在一起。
“没事吧?”
沙哑且磁性的声音,是楚留香。
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一刻,强撑镇定的花渐浓泄了一口气。
美人本就身姿单薄,此时更是弱柳扶风一般倒下。
楚留香抬手,稳稳接住腿软的花渐浓,掌心依旧干燥温暖,密不可分地贴在了他的腰间。
“她死了。”
花渐浓垂眸,视线落在了倒在屋檐上狼狈不已的石观音身上。
强大如此也无法抵抗自己一掌,若是这一掌落在花渐浓身上,怕不是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青年现在才感到些许的惧意,哪怕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就像怕鬼的人去玩鬼屋,明明知道鬼都是员工假扮的,但还是怕得全程闭眼。
花渐浓深吸一口气,溅上血的白衫似白雪红梅。
“没事了。”
楚留香居高临下,清楚地看到了青年眼中残留的惧意,语气柔和下来。
除了自己那次手上,恐怕这是花渐浓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又或者是,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虽说石观音死不足惜,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惨死,对于尚未踏入江湖的小辈来讲无疑是一个噩梦。
楚留香在心中轻叹一声,抬手在花渐浓的肩膀上轻拍一下。
大约是反应过来,青年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
花渐浓垂眸,察觉到白玉京探过来的视线,于是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没事,今夜麻烦你了。”
他的视线落在白玉京拿剑的胳膊上,一条猩红血线在崭新的白衣上很是明显。
“小伤。”
白玉京行走江湖多年,更别提有不少人觊觎着长生剑。早些年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何况胳膊上只是一小道口子。
“没事就好。”
眼下看起来,没受伤的他似乎比受了伤的白玉京还要可怜。
“你……”
追命大跨步过来,皱眉看着眼前这堪称玄幻的一幕。
他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估计都杀不死石观音,但对方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身为神侯府的人,追命下意识地看向当时离石观音最近的花渐浓,想要追问一些事情。
但这时,楚留香开口打断了他:“石观音已死,按理来讲江湖事江湖了,不过既然发生在汴京,那后续便交由神侯府了。”
他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但追命知道,楚留香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过多追问,他在护着花渐浓。
难道石观音的死真的和花渐浓有关?
花渐浓自然注意到了追命探究的目光,不过,既然楚留香开了口,他便不多说什么。
出来的着急,他脸上没有化妆,只要被人看到,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男的。
青年垂眸深思,随后果断地转过头来靠在楚留香怀里:“时间不早了,又发生这种事情,我实在怕得紧。”
他低吟道,为了装得更像,还刻意抬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楚留香身形高大,肩宽腿长,自己这么半靠着,对方就能将他遮挡大半。
花渐浓一开口,楚留香就能猜到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半揽着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花渐浓离开。
而高楼上,白玉京收起长生剑,垂眸看着石观音的尸体。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简单,他还以为要发生一场恶战。
“在下告辞。”
白玉京拱手告别,眨眼间就如同一只白鸟飞走。
如今月下高楼,只剩下追命一个人,以及一具尸体。
“哎——”
一声叹息响起,外形略不拘小节的神捕只好捞起那具尸体回去。
“下次一定要宰她一笔!”
*
“我去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回到客栈的花渐浓和楚留香落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陷入沉思。
花渐浓扯下蒙面的轻纱,俊朗清雅的面孔在月光下格外好看:“没了,最后一间房被白玉京订下。”
他半合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将他眼底的情绪遮挡得完完全全。
楚留香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月下芝兰玉树般的青年。
“你为什么要以……女子示人?”
冷不丁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花渐浓一愣,万万没想到楚留香会对这件事情好奇,之前也没有看到对方有什么疑问。
月光下,留着略妖异发型的青年勾起一抹笑:“想知道?”
又是这个模样……
楚留香对花渐浓这个表情很是熟悉,经常发生在对方想要捉弄人的前一刻。
“哎——”
他叹口气,走到花渐浓面前。
高大的身影将月光遮挡,郁金花香以及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白衫红裙的花渐浓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轻挑眉梢:“怎么?现在可是在外面。”
他一开口就将周围的气氛破坏,以至于楚留香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话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罢了罢了。
白衣男子抬手摸着鼻子:“看来你只好和我将就一晚了。”
“哦~”
花渐浓微歪着脑袋,清亮的眼睛笑意满满:“原来是邀我共眠。”
多么正常的一件事,被他这么一讲,都变得不正经起来。
但次数多了,楚留香已经有些习惯,在听到对方这些开玩笑的暧.昧话语后还能面不改色。
“回去休息了。”
楚留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率先一步离开。
刚才经历一场混战,他身上的白衣微脏,却丝毫不显狼狈,看上去更加恣意潇洒。
望着楚留香的背影,花渐浓抿唇深思,却又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住的时间久了,楚留香这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郁金花香。
他自己闻不到,花渐浓刚推门进来就嗅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
“你睡里面外面?”
楚留香脱掉脏污的外衫,回眸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花渐浓。
对方进来后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像是初到陌生环境就警惕起来的猫。
不过这只猫可不亲人。
楚留香抬手将外衫抛在一旁,站在床前沉默地看着花渐浓。
“嗯?”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后,花渐浓才反应过来。他眨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我睡里面。”
青年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衣裙,只着雪白寝衣上前一步。
窗户紧关着,屋外的月光也只能透进来一半的亮度。因此,房间里的光线处在一种不明不暗的程度。
而这种晦暗不明的光线无异增添了几分暧.昧。
但花渐浓却没有在楚留香眼中看到一丁点儿的异样情绪,哪怕是尴尬、不满,都没有。
楚留香自然不会有其他的情绪,他知道花渐浓是男的,睡在一起又不会发生什么。
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他和胡铁花姬冰雁睡同一处不知道多少次了。
“晚安。”
花渐浓躺在床内侧,只扯过被子一角盖在腹部,随后就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晚安?”
楚留香沉吟片刻,随即在花渐浓身边躺下。
他闻不到气味,但能感受到离自己半掌距离之外的花渐浓身上的温度。
客栈的床不大,平时睡一个人刚刚好,现在躺着两个成年男性,略微有些拥挤。
深夜,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房间里两道不同的呼吸声渐渐趋同,一道平缓,一道难以差距到。
*
翌日一早,熟睡的楚留香就被身边的动静惊醒。
他睁开双眼,眼中的警惕在看到身侧坐起来的人后渐渐消失。
“起这么早?”
楚留香侧目看了眼透着光的窗户,这个点儿街上的早餐摊子都没支起来。
闻言,脸上还带着朦胧睡意的青年哑着声音开口:“不早点起来化妆,香帅以为我是如何变成那副模样的?”
花渐浓还没完全清醒,就已经下意识地往楚留香那边凑,习惯地调.戏对方。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楚留香退无可退,只好任由对方将脑袋搁在了自己胸口。
花渐浓并没有将全部重量压下去,只是故意逗弄:“哎。”
他叹口气,随即便绕过楚留香下了床。
不过,花渐浓刚在铜镜前站定,这才想起来自己用的胭脂水粉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而他的房间早在昨晚对决石观音时破得粉碎,恐怕那些胭脂水粉也一起破碎了。
青年眉头紧蹙,他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没什么理由,纯粹不想。
他站在这里的时间久了,楚留香很快反应过来。
光线昏暗的床榻之上,宽肩窄腰的男子坐起身来。他单腿屈着,胳膊随意搭在上面。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楚留香做出来却是潇洒帅气。
花渐浓转过身,模样有些可怜:“哎——”
刚醒来不久,他就已经叹了两次气。
一阵衣物摩擦声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响起,紧接着,原本坐在床上的楚留香已经衣着整洁地站在他面前。
“需要什么?“
白衣男子开口,口吻平淡,仿佛说出的话早已习惯。
花渐浓顿住,目光狐疑。
如此熟练,该不会经常帮女子买胭脂水粉吧?
这个想法还真有可能,毕竟楚留香红颜知己遍布天下,靠的不全是那张俊朗的脸。
“寻常用的就行。”
花渐浓将长发尽数揽在胸口,食指点了点唇下那颗痣:“不过这个时间,水粉铺子没开吧?”
听到这句话,楚留香也只是露出神秘一笑。至于他要怎么做,却是丝毫不提。
“总不能去偷吧?”
留在房间里的花渐浓坐在床边,他翘着腿,摸着下巴猜测着。
太阳出来后,光线昏暗的屋子渐渐亮起来。而坐在床边晃脚的花渐浓昏昏欲睡,若不是起来化妆,他绝不会起这么早。
就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开门声将他昏沉的睡意顿时驱散。
花渐浓睁开眼,一副似梦似醒的惺忪模样。
“喏。”
楚留香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除了花渐浓要用的胭脂水粉外,竟然还有一套崭新的衣裙。
“???”
原本还不甚清醒的花渐浓立刻站起身来,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你真去偷了?”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楚留香立即被这句话咽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无奈抬手摸着鼻子:“难道我只能去偷吗?”
此话一出,花渐浓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对。误会对方后,他立刻扬起笑来。
“还不是因为盗帅名气太大?这天底下盗术能比得过盗帅的恐怕寥寥无几。”
花渐浓这人很狡猾,他知道自己这张脸长得好,因此利用起来熟练得很。
面对这么一张脸,哪怕乖巧是装出来的,也难以让人训斥。
“哎。”
这下叹气的人轮到楚留香了,他抬手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东西:“不是很清楚你的尺寸,买的成衣。”
当花渐浓穿上后发现刚刚好,简直就像是那皮尺量过一般准确。
他抬眸,眉眼稍弯:“看来香帅以手丈量的功夫不错。”
说罢,青年拎起胭脂水粉坐在铜镜前。
镜中缓缓多出一道白衣身影,楚留香站在花渐浓身后。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青年化妆,但每次看到都要惊叹。
仅凭胭脂水粉就能易容,当真是厉害。
虽说是易容,其实只是改变了面部轮廓线条,将男性特征削弱不少。
还是花渐浓那张脸,只不过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貌美的女子,全然看不出来是男扮女装。
“石观音已死,想必无花的事情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吧?”
花渐浓执笔在眼下点了一颗痣,头也不回地询问。
“差不多。”
楚留香长臂一伸打开窗,短暂地将坐在窗前对镜梳妆的花渐浓揽入怀。
“你……”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对镜梳妆的花渐浓,楚留香忍不住开口询问:“要留在汴京?”
“或许吧。”
一开始花渐浓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直到傍晚对方收拾好东西离开。
残阳如血,依旧是客栈普通的房间,依旧是他们两个人,依旧是早上那个位置。
花渐浓单手支着脑袋,微微合眼:“慢走不送。”
漫不经心的语气,说话时甚至头也不抬,看来是不在意楚留香要离开。
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有缘再见。”
待脚步声消失后花渐浓才睁开双眼,他半低着脑袋,因此一睁眼就能看到桌子上那一叠银票。
之前那个玩笑楚留香竟然还记得。
青年望着银票,沉默许久后嗤笑一声。
“谁要和你有缘。”
第27章 打人更美
楚留香走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也没有任何不同。
昨天楚留香刚走,今天又轮到了白玉京。
坐在楼下大厅的花渐浓面不改色,一边将小笼包淹死在醋里,一边询问:“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
白玉京坐在花渐浓对面,只点了一碗面,此时已经减半。
他说罢,突然抬起头沉默地看着面前光彩依旧的美人,眼中略有深思。
“看我做什么?”
两人离得近,再加上白玉京并没有遮挡自己的视线,以至于花渐浓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道目光。
“难不成是……”他撂下筷子,单手托腮,“舍不得我?”
又是这样。
白玉京移开视线,他还是难以习惯。
周围人声鼎沸,喧闹不已。而所有的动静在经过两人时似乎被过滤掉,很静,静得能够听到花渐浓发间珠翠的脆响。
“这次多谢你了。”
眼看白玉京无话可说,花渐浓大发慈悲地绕开了话题,反而正经地开口道谢。
“我没帮上什么忙。”
白玉京微微摇头,他也只是拖了一段时间,若是真算起来,自己还真不是石观音的对手。
最终石观音究竟是怎么死的,恐怕除了花渐浓就无人知晓了。
对方没有要说的意思,白玉京便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他。若是强追着人逼问,到时候朋友都做不得。
“再会!”
白玉京吃完起身,抬手冲着花渐浓微微拱手告别。
汴京人才辈出,也鱼龙混杂,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留在汴京不知该如何生存。
但。
白衣剑客回眸,一眼就看到了花渐浓含笑的嘴角。
她已经有了这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了。
*
白玉京走后,花渐浓在客栈退了房。这里的房间不大,住起来并没有特别舒适,之前是因为中原一点红楚留香他们住在这里,他这才勉强留下。
花渐浓是一个享乐主义,离开之后当天就找了一个在汴京鼎鼎有名的客栈落脚。
一室一厅,房间内的熏香都非凡品。住上一晚要价颇高,若不是花渐浓手里有楚留香以及金伴花留下来的银票,恐怕也住不起这销金窟。
“哎——”
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虽然花渐浓之前一直是一个人,但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有人陪在他身边,时间久了,也便习惯了。
而今再次孤身一人,怎么就这么难以忍受?
*
暮春时节,城中的花谢了又开,一直花团锦簇。
在房间里待了五六天的花渐浓总算是出了门,这些天他懒散地躺着,也不用化妆,整个人都轻松得很。
但再躺下去估计骨头都要酥了。
汴京第一美人入住清风楼的消息早已传开,这些天不少人围在他门口试图制造偶遇。
但蹲守了好几天,那紧闭的房门竟然一次都没有打开过!
“该不会是清风楼的老板故意这么说,我看他就是为了赚钱!说不定阿浓姑娘根本不在这里!”
“哼!什么汴京第一美人,连面都不敢露,我看是汴京第一丑人吧!”
这几天,这些声音在花渐浓房间门口从未断过,要么是痴心妄想地幻想和美人来场偶遇,要么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诋毁。
躺在内间的花渐浓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好像外面的人说的不是他似的。
青年衣衫半解,大半个胸膛都裸露在外,瓷白的肌肤因为衣衫的摩挲透出几分红意。
白里透红,又是如此暧.昧的一幕,让人看到后不免浮想联翩。
房间里原本的熏香被换掉,此时正在博山香炉中燃烧着,透露出一股花香。
花渐浓侧目,透过垂在不远处的纱幔看到了溜进房间里的阳光。
“依我看……”
在门口来回踱步假装路过的男子讥笑一声,抬手拍了一下友人的肩。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在他话刚出口的那一刻,原本紧闭着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李兄?李兄?”
原本还等着他说话的友人疑惑追问,待顺着此人的目光望过去后也呆愣在原地。
只见一位妆容精致的红衣女子站在门口,此时正瞥着他们。
这……这世间竟然有这等美人?!
花渐浓轻挑眉梢,虽是勾唇一笑,但眼底的情绪却是冰冷:“依你看,如何?”
她听到了!
那位李公子脸上顿时黑红交替,尴尬和羞赧快要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天下女子皆是……”
和李公子同行的那位友人眼睛一转,立刻与其拉开距离,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训斥对方。
不过他装模作样的话也没有说完,花渐浓一眼就看穿这两人心中所想,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垂眸绕着胸.前一缕长发,笑意盈盈地抬眸看着面前丑态百出的两人,随即轻声道:“既然是朋友,那么互相打一下也没关系吧?”
花渐浓温柔一笑,那双多情眼水波潋滟,只要这双眼睛能望向自己,当真是死不足惜!
本就觉得无聊的青年没想到乐子来得这么快,依靠在门框上后口吻冷淡:“打十下让我看看诚意。”
走廊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再无其他人,没有人发现花渐浓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粉光。
甚至在他话音落后,那两个朋友竟然目光呆滞地面对面互扇起来!
“啪!”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双方都用尽了力气,三两个巴掌下去,两个人脸颊红肿一片。
在一旁看戏的花渐浓冷笑一声,朱唇勾起,嘲讽地看着面前两人。
当着以为他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忍了这么久,总算是抓到两个出气。
青年关上门,毫不留情地绕过两个正在互扇巴掌的男的,扬长而去。
鲜红的裙摆在空中拂过,走廊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暖香,除此之外就是十分响亮的巴掌声。
“啊!你打我干什么?!”
“你不也打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花渐浓的控制时间早就过去,清醒过来的两人面面相觑,脸颊的疼痛不似作伪。
或是积怨已久,又像是恼羞成怒,这两人竟然又在走廊打作一团。
“有趣。”
雅间内,一位模样俊朗的青年缓缓开口,他的手边放着一把剑,一柄剑身狭长,形式古朴的剑。
花渐浓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在走廊的那一幕被人看在眼里,他此时走在汴京街头,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找到有趣的东西。
“怪不得陆小凤和楚留香都喜欢麻烦。”
他无奈地摇摇头,尽管如此,他也不会主动去找麻烦。
“实在不行……”
红衣美人一边往前走,一边低眉沉思,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周围看过来的视线都被他完全忽略。
“姑娘……”
陷入沉思的花渐浓思绪被打断,抬眸冷眼望了过去。
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腰间还悬挂着一把长剑。
不过,花渐浓并不觉得此人是江湖人士,反倒像是世家子弟。
“有事?”
青年今日浓妆艳抹,一身红裙将略单薄的身躯裹住,整个人好似一朵盛开的红牡丹,又像是雪中傲立的红梅。
更别说他此时冷眼看过来,攻击性极强。
若是发到短视频平台,恐怕不明真相的网友会大喊“妈妈”。
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种谁也瞧不起的冷艳!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陌生青年呼吸急促起来,就连看过来的眼神都充斥着些许的激动。
这人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花渐浓提高警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但他这幅模样让陌生青年更加激动,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笑:“姑娘,有兴趣喝一杯吗?”
“抱歉,我不喝酒。”
花渐浓表面强装镇定,实则心里已经将面前的人打上了“脑子有点问题”的标签。
哪有一见面就请人喝酒的?看来是心怀不轨。
“真巧,我也不喝酒。”
“……”
这人从哪儿学来的搭讪方式?
花渐浓难得沉默下来,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不开口,周围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但那个奇怪的青年却不这么觉得。
对方上前一步,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汴京城中长得如此漂亮的,恐怕只有前段时期横空出世的花渐浓了吧。”
见这人认出自己,花渐浓缓缓扬起一抹笑:“是妾,不知公子当街拦下妾所为何事?”
美人的声音略微沙哑,像是一坛陈年的酒,不用饮下,只是闻到味道就足以让人沉醉。
“自然是想和姑娘认识。”
青年慢慢上前,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优雅:“在下宫九。”
“宫九?”
花渐浓微眯起双眼,缓缓重复着对方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居然格外得缠.绵。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青年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心里如同放了烟花一般。
这个名字好耳熟,该不会是那个太平王世子吧?
花渐浓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不多,唯一记住的也就只有一点——死m。
这人有受虐癖,经常受伤,并且在疼痛中得到快感。
该不会真是他吧?没有这么巧吧?这人找他做什么?他可不是s。
也没有任何倾向!
花渐浓步步后退,显然已经知道宫九的身份。
见状,试图假装天真的宫九也卸下了伪装。他虽是在笑,却给人一种冰冷。
像蛇。
“你不会武功,身边也没有保护的人。”
宫九慢慢走到花渐浓面前,随后绕着对方看了一圈,活似打量评估商品价值。
他在红裙美人面前再次站定:“听说你曾和楚留香共处一室?那人万花丛中过,能得到美人欢心也正常。”
这句话有些过分,平白无故地揣测起两人身份。
花渐浓不知不觉地沉下脸,但并没有像宫九想象中那样给自己一巴掌。
“公子羡慕?难道也像和香帅恩爱?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
宫九还是不熟悉花渐浓,若论恶心的人程度,此人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闻言,宫九也懒得维持脸上的笑意,直接抬手拢住花渐浓的脖颈。
指腹下,脖颈处脉搏的跳动清晰传来,强劲有力。
他垂下头,精致的眉眼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细腻肌肤,轻声道:“你知道什么?第一眼就害怕我?”
宫九不像楚留香他们那么心软,在看到花渐浓露出的破绽后不仅不假装看不见,甚至直接咬了上来。
“糟糕。”
青年在心底喊道,和楚留香他们在一起久了,他竟然放松不少。
眼前的宫九可不是什么狭义上的好人,心机深沉,自己这点儿伪装在对方眼里恐怕都不够看。
“公子方才不是要请妾喝茶?”
花渐浓能屈能伸,哪怕脖子被一只大手桎梏着,照样转过头来看着对方:“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不是吗?”
听到他的妥协,宫九闷笑几声,觉得眼前这人当真有趣。
说不定拿鞭子抽人时会更美,更让人痛快。
他很期待。
第28章 初到兰州
京中别苑,一间客房内不断传出鞭打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声喘息。
屋内,轻纱随处可见,朦朦胧胧地将房内的一幕呈现,似水中月雾中花。
纱幔后,两道身影朦胧而现。一个着绯红衣裙,手持长鞭而立,一个倒在榻上,衣衫凌乱。
这一幕无论是谁来了都要大惊失色,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别苑行如此淫/乱之事!
男子低沉沙哑且动情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在空间不大的客房内很是明显。周围的空气都要被这阵动静搅得粘稠,令人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手持长鞭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青年,朱唇轻启,发出一道冷哼。同色的眼影上挑,将那双多情眼勾勒得盛气凌人。
这一幕只有倒在榻上的青年看到,本就被疼痛引起的快感因着这一眼更加跌宕。
“阿浓,手上力气这么小吗?”
倒在踏上的青年乌发散开,领口大开着,露出一大片布满鞭痕的雪白胸膛。
此人正是宫九,他抬手抓住鞭尾,轻喘着:“要不要我教教你?”
这声音听得花渐浓忍不住想要后退,但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种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垂眸,纤长的眼睫线条流畅,在瓷白的眼下落了一片阴影:“妾身只是在为公子考虑,既然如此,那妾身就不再手下留情了。”
话音落地,花渐浓手腕一甩,原本被握在宫九手中的鞭尾立刻抽出。
“啪!”
长鞭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随即落在宫九胸口。
正如花渐浓口中所说,他这次下手很是用力。单是鞭打的声音都犹如一道惊雷,只一下,宫九身上那件明显价值不菲的衣衫顿时破开。
罪过罪过。
青年暗地里深吸一口气,拿着鞭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花渐浓目光略微呆滞,只是一味抬手扬鞭。鞭挞声立体地萦绕在耳边,将他那颗脆弱的心脏折磨得七零八碎。
回想起那天在街头,他前脚刚“婉拒”,宫九后脚就一手掐他脖子,一手掏出一叠银票。
那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花渐浓一眼就看到了那叠银票,如此得漂亮……
他后悔了,不应该见钱眼开……
“啪!”
是节操碎掉的声音。
“啪!”
他,花渐浓,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声闷哼响起,倒在榻上的宫九放松下来,抬眸望着站在榻前俯视着他的花渐浓。
他原以为这人在听到他的话后会拒绝,都已经做好了威胁人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见钱眼开。
青年坐起身,身上的白衣已经破烂不看,若是被外人看到,恐怕又要脑补什么。
花渐浓一直紧提着的心总算落地,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后将手里的长鞭甩在一旁。
房间里的熏香都是暧.昧的味道,他转过身:“公子好好收拾一下吧。”
为了防止看到大尺度的一幕,花渐浓十分自觉地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幔坐在外间。
再这么下去,他恐怕真变成抖s了!
这可不行!
花渐浓猛地站起身,还没等他做些什么,身后悄无声息地贴近一道危险的气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游到颈侧,布满薄茧的手指贴着他跳动的脉搏:“阿浓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吧?”
此时,花渐浓似一只被猛兽捉住的猎物,淡淡杀意扑面而来,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因此汗毛直立。
“自然。”
他微微一笑,心里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至少从表面上看,他真如宫九所想那般听话。
若是稍有此人不顺心,恐怕会杀了他。
花渐浓很少直面杀意,宫九是继石观音后第一个杀意如此明显的人。
他可以用技能离开,但凭这人的性格,说不定会不依不饶。
该不会追杀到天涯海角都不放过他吧?
一瞬间,花渐浓很是后悔,他真是一步踏错步步错。还不如当时直接跟着楚留香离开汴京,至少不会遇见这么……离谱的事情。
傍晚时分,宫九这才离开,只留下沾了血的长鞭和花渐浓共处一室。
只剩下他一个人后,花渐浓总算是放松下来。
他走到香炉旁,掀开盖子后直接一盏冷茶将里面燃烧的香料扑灭。
不能这么下去……
夕阳落山,最后一抹暖黄色的光也从花渐浓昳丽的脸上消失,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瓷白。
无人知晓他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别苑里的下人只知道九公子带回来一个貌美的女子,而且那女子十分受宠。
自从来了别苑,九公子每天都去那人房里。
对于这些传言,花渐浓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斤斤计较,岂不是要累死?
不过是几句流言蜚语,在外人眼中自己确实如传言那般。
这点儿程度还比不上当时在网上骂他的人。
入夜,花渐浓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支金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值钱。
虽说宫九这人有些变态,但他真是有钱,这足金的金簪随手就送。
不对,花渐浓,你怎么又见钱眼开了!
妆容精致的美人猛地坐起身,恨铁不成钢地将手里的金簪扔到榻上的矮几。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灰溜溜地将金簪拿了回来。
“哎——”
青年长叹一声,在明亮的烛光下,他施了一层粉的脸颊呈现出一种玉般的莹润。
正当他准备长吁短叹时,身侧的窗户猛地窜进来一道黑影,径直落在他榻上。
“!!!”
花渐浓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后缩。但软榻就这么大,他再躲也躲不开,只能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压在腿上。
他无声蹦出一句脏话,连忙将腿抽出来:“你你你!”
任谁被这么大一只黑影砸到腿上都会大惊失色吧?正如被一人高的蟑螂飞扑到脸上。
花渐浓跳下榻,顾不上凌乱的衣摆:“你是谁啊?”
他话音刚落,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都不用看,单是闻就知道这人受了重伤。
宫九身份特殊,他别苑里戒备森严,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很明了。
“刺客!”
花渐浓抬手抓过一旁的长鞭,警惕地看着软榻上的黑影。
他表情严肃,警惕不已,直到倒在榻上的人抬起头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中原一点红?”
怎么会是他?
距离两人上次相见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花渐浓原以为中原一点红早已离开汴京,没想到居然会在宫九的别苑再见。
等等,中原一点红究竟是跟着他来的,还是来刺杀宫九的?
一瞬间,花渐浓已经猜到了结果。
不过,现在没时间让他们叙旧,中原一点红已经听到了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闭上双眼,原本的杀意在翻窗发现屋里人是花渐浓的那一刻不动声色地消散。
花渐浓嗤笑一声,似乎在说着什么讥讽的话,但中原一点红已经听不清了。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上衣被脱了个精光,伤也被处理好包扎起来。
原本明亮的烛光被吹灭数盏,只剩下床边一盏。
中原一点红侧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花渐浓。已经深夜,此人依旧妆容精致,衣衫整洁。
“醒了?”
听到动静后,花渐浓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躺在床上状态虚弱的中原一点红。
能将此人伤成这个程度,别苑恐怕有不少高手。
“你怎么糊弄过去的?”
闻言,花渐浓从床脚挪到床头,双手撑在中原一点红两侧,低下头轻声道:“想知道?就不告诉你。”
说罢,他直起腰,丝毫不顾及中原一点红在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
“说说你吧,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若不是宫九平日里在他房里上药,恐怕今晚中原一点红就要失血过多而亡。
“想知道?”黑衣杀手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告诉你。”
他将花渐浓方才说过的话还了回来,说罢就闭上双眼假寐。
见状,花渐浓一巴掌摁在中原一点红胸口的伤口处,笑意盈盈:“我可是救了你,若是你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岂不是也逃不掉?”
说罢,貌美的青年俯下身,从旁边看宛如他整个人趴在杀手身上似的。
“我现在就去外面高呼一声‘刺客在此’!”
尽管一个月没见,但花渐浓依旧如中原一点红印象中那般。
杀手垂眸看着对方因弯腰而落在自己赤.裸上身的微凉发丝,突然冷不丁地开口:“楚留香知道吗?”
“什么?”
“楚留香知道你在宫九的别苑吗?”
花渐浓收敛笑意,望着身下的中原一点红,随即讥笑一声:“怎么?你吃醋了?放心,我今晚就好好宠幸你。”
青年说话时的声音虽然如同情话一般缠.绵,但眼底却无丝毫笑意。
中原一点红冷下脸,抬手掐住花渐浓柔软细腻的脸颊,稍一用力,那张可恶的嘴便被迫张开。
他那双绿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想杀了眼前的人。
杀手冷哼一声,哪怕身受重伤也能轻而易举地压制不会武功的花渐浓。
中原一点红手掌因为力度向前,虎口卡在花渐浓张开的牙齿间:“牙尖嘴利。”
这句话没有带大多的杀意,花渐浓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捉弄自己。
平日里只有他捉弄中原一点红的份儿,今天倒好,自己被捉弄了。
趴在中原一点红身上的花渐浓与那双幽绿色不似常人的眼眸对视着,随即垂眸将卡在自己唇间的虎口狠狠咬一口。
他不留丝毫力气,犹如应激的猫,微尖的牙齿轻而易举地咬破中原一点红虎口处的肌肤。
直到舌尖传来一股血腥味,花渐浓这才松口。
他用尽了力气,松口时脸颊微酸。可被咬的人却是面不改色,只是瞥了一眼虎口处渗血的牙印。
眼看花渐浓动气,中原一点红松开钳制着对方的手。
离开温热的口腔后,虎口处泛起一阵凉意。除了渗出的血迹,他手上还残留着口水。
“我就应该把你丢出去!”
花渐浓猛地起身,瞪了一眼占据他床铺的中原一点红:“你最好今晚恢复的差不多,明天宫九来了我可保不住你。”
说罢,青年侧首吹灭床侧的蜡烛,转身在窗边软榻上躺下。
他背对着中原一点红,只给对方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从花渐浓刚才的话中,中原一点红似乎听出什么,幽绿色的瞳孔在夜间发出一道冷意。
房间里的熏香早已散去,只留下夜风的凉意。
春末夏初,白日里已经能感受到热意,但到了晚上,更多的便是冷。
花渐浓睡觉时喜欢开窗透气,软榻在窗边,夜风阵阵拂过,将他身上单薄轻柔的春衫吹得浮动。
突然,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
平常青年睡得很早,今晚因为中原一点红才熬到现在,对于旁人来讲不早不晚的时间,于花渐浓而言已经很晚。
他几乎是一躺下就陷入梦乡,就连中原一点红起来给他盖被子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花渐浓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窗外的树上蹲着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扰人清梦。
他坐起身,睡意还有些浓,整个人都迷迷糊糊。
突然间,青年猛地抬头回望。
只见不远处的床榻上空无一人,再低头一看,原本床上那条被子竟然盖在他身上。
哼,做了好事却不说,难道等着别人替他开口?
花渐浓见过不少不善言辞的人,但像中原一点红这种闷葫芦还是头次见。
昨晚因为有人在,他没卸妆就睡了,一早醒来,脸上的妆容已经有些斑驳。
“哎。”
等青年收拾好后,宫九准时来到。
“昨晚睡在榻上?”
宫九一进来就看到了软榻上随意堆着的被子,不由得望向站在铜镜前揽镜自照的花渐浓。
昨晚那刺客受伤逃跑,但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人的踪迹。受了伤能跑多远?说不定还留在别苑内。
但一群人找了将近一整晚都没有收获……
宫九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探究,试图透过花渐浓平静倨傲的表面看清他心底的想法。
“打扫一下床铺,便把被子抱到榻上。”
他一边解释,一边转过身来望着面色微白的宫九。
既然中原一点红是来刺杀的,那么被刺杀的人只能是宫九。
啧啧啧,受了伤还望他这里来,真是死m。
花渐浓脸上的表情冷淡,今日的妆容却格外的清淡。不似宫九之前见过的浓妆艳抹,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如此冷淡雅丽的一张脸,打人时是否会蒙上一层粉?
想到这一点,宫九隐隐兴奋起来,上前一步将手里的折扇放在一旁,随即笑吟吟地望着花渐浓:“阿浓,还不开始吗?”
在听到这句话后,花渐浓在心里骂了一句,可表面上还要保持一副冷艳。
“今日公子想用什么?”
他在床边一坐,纤细的手指不断拂过放在一旁的工具。每看到一件,他的心就一颤。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离开……
青年垂眸,纤长卷翘的眼眸闪过一抹懊悔。
“只要是你,都可以。”
这句情话在花渐浓耳中听来还不如楚留香随手一揽,强忍这心中的抗拒,他的手落在一柄戒尺上。
距离上次见到戒尺还是他上学的时候,花渐浓偏科,数学极差无比,经常被数学老师打手板。
拿着神圣的教具,花渐浓心在颤抖。
“阿浓真会挑。”
宫九抬手摸着薄唇,轻声道,语气粘稠不已,仿佛被扇一巴掌还会舔手的那种。
被自己脑中想的这一幕恶心到的花渐浓手腕一抬,拿着戒尺在空中扇了一下。
他冷下脸,模样看起来确实像个教书先生。
这么一看,宫九更加兴奋,哪怕身上的伤还未好,哪怕因为戒尺的疼痛伤口裂开,他依旧面色酡红。
突然,手里拿着戒尺“惩罚”学生的花渐浓猛地低下头去,那双涂了浅绿色眼影的眼眸深情地望着倒在床上的宫九。
“公子,妾身的手痛。”
芙蓉面,多情眼,弱柳之身,说话时的语气却犹如风月场上的老手。
花渐浓单手撑在宫九脸侧,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呵气如兰:“时间还早,不如休息休息?”
他放下戒尺,空出的那只手轻柔地拨开宫九脸侧的碎发。
对方额头满是汗,更别说还是这么一副表情,是个人都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暗香浮动,还陷在兴奋中的宫九抬眸,却只看到一道粉光浮现,随即,被疼痛满足的心仿佛被吹了气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见宫九中招,花渐浓直起腰,嫌弃地看了一眼沾了血的戒尺。
他将宫九扔在床上,随即翻出前段时间买来的迷.药,手下毫不留情地喂给了宫九。
也不知道大招的有效时间是多久,唯一被他用过大招的就是中原一点红,但用过他就立刻走了,也不清楚中原一点红多久才恢复正常。
青年躺在榻上长吁短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
要不……
花渐浓微眯双眼,视线落在床上的宫九身上。
对方中了大招,又被他喂了迷.药,整个人还处在一种如梦似醒的幻觉中。
目前他是不担心宫九醒来揍他了,毕竟大招结束后,对方对他的好感应该能够达到七十。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讲,七十的好感度不算太高,可对于宫九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花渐浓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还是回到床边。
躺在床上的青年模样狼狈,身上的白衣被鲜血沾染,衣衫大开,瓷白的胸膛处缠绕的绷带已经染成血红色。
“算了算了。”
貌美青年无奈摇头,最终还是拿出伤药将宫九身上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些,他便将外衫脱下,抬手将宫九推到一旁后躺下。
“希望醒来后一切顺利……”
房间内,点燃的熏香散发出一股甜腻的味道。床前的地面上散落着两间外衫,一红一白,恰好将沾了血的戒尺盖住。
至于床榻上,两个模样出挑的人躺在一起,一个身受重伤,身上绷带缠得到处都是。另一个安然无恙,此时正侧卧着补觉。
事情似乎在按照花渐浓所想的那般,醒来后,宫九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
瞥了一眼身侧的花渐浓后才猛地起身,抓起地上沾了血的外衫套上,匆匆离去。
“???”
花渐浓坐在床边,抬头时也只看到宫九的背影。
这人就这么走了?难不成是害羞了?不应该吧?
他沉思着,乌发尽数散在身后,眉头紧蹙,对于目前发生的一切有些不理解。
还是说,宫九觉得丢脸,回去想除掉自己的办法了?
好感那么高也挡不住对方要杀死自己的冲动吗?
一时间,花渐浓都不知道该哭该笑。
突然,窗户处传来一阵动静,他抬眸望去时,那只黑猫已经落地。
“你……”
“黑猫”抬眼,看着凌乱且沾血的床铺,以及坐在床边只着寝衣的花渐浓,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中。
不过半天不见,对方进展就这么快?
怪不得,楚留香也会败倒在她手里。
一瞬间,中原一点红心中似乎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能板着脸冷眼看着花渐浓。
“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来的正是时候。”
花渐浓见来人是中原一点红,顿时不慌了,靠在床头笑吟吟地回望:“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一句简单的询问,中原一点红却脑补了其他的事情,顿时移开视线:“好了。”
“好了?这么快?”
宫九的药是什么灵丹妙药吗?那么重的伤一晚就好了?也是,对方经常带伤,药当然要好的。
眼看花渐浓相信了这鬼话,中原一点红实在忍不住。
他上前一步,走到花渐浓面前,垂眸望着衣冠不整的美人:“你是自愿的?”
之前花渐浓曾说过,他就喜欢楚留香那种年纪大的,不管怎么看,宫九也不在他的狩猎范围内吧?
更何况宫九此人心机深沉,并非花渐浓能够驾驭得了的。
中原一点红知道花渐浓这张脸漂亮,足以让不少人为她一掷千金。但有时候,漂亮并不是一件好事。
黑衣杀手垂眸,苍白的脸,幽绿的眸。虽说表情冷淡,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少关心。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中原一点红不明白,他抿唇,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你就不怕有人过来抓你?大白天还一身黑衣。”
花渐浓合上眼,靠在床头:“我自己有打算,不会出事。”
“哼。”
中原一点红冷哼一声,眼中满是讥讽。
见面前的人执意如此,他也懒得多说,直接转身离去。看样子是不会再来了。
花渐浓一眼都没看过去,似乎是不在意。
话说回宫九,这人自从那天从花渐浓房里出去后,一两天都没有过来。
也不知道是丧失了兴趣,还是故意在躲着花渐浓。
既然如此,那他偷偷走也没关系吧?
已然初夏,空气也灼热起来,窗前那颗树的叶子都卷了起来。
花渐浓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瘫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就当他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时,许久没有过来的人终于踏入他房间。
“阿浓这是要做什么?”
宫九脸色依旧苍白,他本来就被中原一点红刺杀一次,第二天就来找抽,伤能好才怪。
花渐浓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担忧:“只是在想梳什么发髻。”
他快步上前,眼中闪过适当的关心:“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宫九听到这句话后深深地看着花渐浓,那双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让人难以猜测。
“怎么了?”
“我要出门一趟。”
“嗯?”
花渐浓疑惑,出门就出门,和他说做什么?
大约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宫九微眯双眼,没有丝毫商量的直接开口:“你和我一起。”
“去哪里?”
花渐浓心中警惕起来,该不会是去地牢吧?然后狠狠地审问他一番。
“兰州。”
*
兰州位于西北,海拔高,风沙大。分明已经入夏,但兰州的温度却没有很高,夜里甚至还有几分凉意。
花渐浓不明白宫九为什么要来兰州,他坐在马车里,乌发雪肤,身上红裙黄衫,垂眸时犹如菩萨低眸。
身侧的人正在喝茶,茶香四溢间马蹄声接连起伏。
他敢肯定,大招的时效已经过了,可宫九的表现却让他摸不准头脑。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吁——”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正在想着事情的花渐浓身体前倾,险些摔倒。
虽然他已经伸手扶着旁边的车厢稳住身形,但身侧的白衣青年还是伸手揽过他。
“阿浓小心些,受伤了吗?”
“没。”
花渐浓摇摇头,觉得现在的宫九有些危险,他看不透,还不如之前,好歹还能猜出几分心思。
他闭上眼睛,听着外面的车夫和宫九说着什么。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反正离了汴京,要不就趁现在跑路?
花渐浓睁开眼,车夫已经将问题解决,马车再次往前行驶。
在哒哒马蹄声中,他沉吟片刻,随即开口:“我们这是要去兰州做什么?”
“去解决一些事情。”
说这句话时,宫九转过身来笑着说道,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
怎么感觉对方说的像是要解决掉他一样?
花渐浓浑身一颤,脸上扯出一抹笑来:“是吗?从汴京到兰州路途遥远,公子还真是辛苦。”
“有阿浓在,算什么辛苦?”
和楚留香不同,宫九说出这些话来给人一种被盯上的恐惧。
花渐浓只好笑笑,除此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
长风拂过,外面鸟叫不断。
他撩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看样子快到兰州城了。
兰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姬冰雁好像也在兰州,还是兰州首富。
一想到这里,花渐浓便想到另一件事情。
原著中可是有故事发生在兰州,只是现在石观音已经死了,这个剧情还会继续下去吗?
天色已晚,他们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兰州城,住的是城中最好的客栈。
花渐浓一路上都很安静,除了某些时候。
前段时间他刚以为宫九改邪归正,没想到一离开汴京就再次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若是只有两个人,花渐浓咬咬牙还能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动手。但还有车夫在,每次在车厢里动手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么喜欢被折磨,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
“好好休息。”
宫九站在门外,那双眼睛温柔。
“嗯。”
花渐浓点点头,心中一颤。他不是没遇见过温柔的人,花满楼就很温柔,说话时让人如沐春风。
但宫九的温柔只浮现在表面,听到之后心生的不是感动,而是恐惧。
这真是……
花渐浓第不知道多少次懊悔之前的选择,他站在房间内,等宫九出去后才出门。
也不知道剧情会怎么样。
青年走在街上,长发低束在脑后,没有任何饰品点缀,只有一条垂在腰间的发带。
兰州城内也很热闹,只是和汴京相比逊色一些。街上有不少充斥着民族风情的东西,还有一些小吃。
花渐浓之前去过西北,虽然不是兰州。他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
因此,在看到熟悉的小吃后不免陷入沉思。
人为什么要工作……他当时就不应该去工作……
大约是压抑久了,花渐浓总是时不时地回想起自己的曾经,然后在脑中一直回想。
“咦?”
街边的灯不算亮,大部分都处在黑暗之中。西北天黑得晚,现在最后一缕光刚好消失。
再过不久就到了花渐浓休息的时间了,但他却出了门。
“怎么?你认识她?”
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内,留着络腮胡的壮汉顺着好友的目光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女子。
那人妆容精致,五官也格外得漂亮,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与城中百姓不同。
“认识。”
听到他的询问后,好有微微颔首,看表情有些无奈。
说稀奇也不是,毕竟这人经常露出这幅表情——在他那些红颜知己面前。
一时间,壮汉抬手将放在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猜测道:怕不是哪个红颜知己追上来了?
就在他猜测时,坐在对面的好友突然起身,径直往那位美人的方向去。
“喂!老臭虫!”
花渐浓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一些杏子。这边的杏还不错,比他在家买的好吃。
刚准备付钱,身后就率先递过来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我替他付。”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花渐浓似乎没有任何惊讶,好像早就猜到了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似的。
淡淡的郁金花香缠绕在衣角,仿佛气味比楚留香更先认出花渐浓这个人。
“好久不见。”
青年转过身,眉眼如画,在光线昏暗的街上犹如一副鬼气森森的画卷。
“你怎么……”
来人正是楚留香,他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松了一口气。
距离上次在汴京分别已经两月左右,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再见。
花渐浓:“哎——”
他长叹一声,面上的表情满是苦涩,似乎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如意。
怎会如此?
察觉到这一点后,楚留香心生疑虑。
毕竟花渐浓并不傻,哪怕身无分文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更何况自己走的时候还给对方留了不少钱财……
“楚郎……”
青年的声音幽幽想起,在这个场景下似鬼魂一般轻灵。
“我过得好惨啊……”
这句话更是让楚留香幻听,犹如“我死得好惨啊”一般。
虽然心中有不少疑惑,但听到花渐浓的这句话,楚留香还是担忧开口询问。
“哎——”
花渐浓再次长叹一声,随即抬手抓起楚留香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仰面抬眸望着楚留香,那双多情眼中泪光闪闪。
这是楚留香第一次见花渐浓流泪,心中不由得一颤:“究竟是多么大的事情,竟然会让他为难成这幅样子?”
他在心里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只好微微低下头安慰:“花兄,到底怎么了?”
花渐浓张口,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阿浓,你这是在做什么?”
宫九!
青年止住话,猛地转过头去。
只见黑暗中,一道白衣身影逐渐显现,不是离开的宫九又是谁?
宫九离开的时间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回去,就在街上看到了和陌生男子姿态亲密的花渐浓。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但并不妨碍宫九将人划入自己的范围内。
他微微笑着,眼底却暗沉一片。
这个死变态该不会杀了他吧?
想到这一点,花渐浓下意识地握紧了楚留香的手。
他的情绪被楚留香清晰地察觉,很奇怪,在面对石观音的时候对方都没有怎么害怕,现在又怎么会害怕一个陌生的男人?
楚留香嘴角微弯,一只手任由花渐浓攥着,另一只手“唰”地一下展开折扇:“在下楚留香,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宫九。”
楚留香……有意思。
宫九微微颔首,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被楚留香遮挡得完完全全,只露出一片裙角的花渐浓。
听到这个名字后,楚留香在心里轻嘶一声。一边微笑着和宫九问好,一边暗地里回握了一下花渐浓的手。
阿浓啊阿浓,你还真惹了个大麻烦。
第29章 趁热喝了吧
楚留香在心中无奈苦笑,他在听到对面那个白衣男子表明姓名后,浑身立即警惕起来。
他虽然是江湖人士,但对于“宫九”这个名字也算是了解一些。
街边昏暗的烛光将对峙的三人照亮,但大部分还存留在无边黑暗之中。
躲在楚留香背后的花渐浓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宫九身上的情绪,若不是挡在他面前的是楚留香,恐怕宫九早就上手了。
青年低垂眼眸,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楚郎~”
一道委屈至极又娇滴滴的声音自楚留香背后响起,自刚才起一直没开口的花渐浓抬手握住面前的白色衣摆。
“我知错了,莫要再赶我走了。”
此言一出,两个白衣男子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只不过宫九只能看到一片绯红衣裙,楚留香回首低头,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他什么时候赶过花渐浓?!
这般诬蔑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饶是楚留香也难免卡顿片刻。
不过,藏在他身后的花渐浓见他回头,立刻眨了眨眼睛。
楚留香明白了,楚留香松了一口气,楚留香回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宫九。
开演。
“九公子,阿浓她……前段时间耍脾气,独自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到竟然是九公子收留了。”
白衣盗帅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让人挑不出一丁儿的毛病。
他随即开口,甚至都不等宫九回答:“楚某在此多谢了,阿浓顽劣,这段时间麻烦九公子了。”
这番话说得很亲密,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有立场说出这种话。
闻言,宫九微眯双眼,视线不动声色地从花渐浓露出的衣裙上挪开。
他当然知道花渐浓之前和楚留香认识,却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
若是换做其他人,他哪怕直接将人抢过来也无妨。可这人是楚留香,宫九只好吃了个哑巴亏。
他千里迢迢将人从汴京带到兰州,没想到就是给这人制造机会。
早知道……
宫九轻笑一声,表面上看起来一副世家公子的优雅得体模样,但花渐浓知道,这人心里说不定正在想着该如何杀死他!
“在下这段时间来对阿浓情真意切,只是没想到……”
话说到这里,宫九无奈叹气,做出的样子很是深情,仿佛与花渐浓已经私定终身一般。
他摇摇头,再次抬眸时,眼中的情绪满得都快溢出来:“阿浓,下次可别一个人离开了,很危险。”
说罢,宫九微微拱手示意,随即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念。
待这道白衣背影消失在黑暗后,花渐浓立刻从楚留香背后探出头来:“这时威胁吧?!刚才那句话就是威胁吧?!”
是在暗示他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会把他抓走吗?
花渐浓大为震惊,就连一直握着楚留香手掌的那只手都忘记松开。
“他怎么了?”楚留香再次叹气,话中带着几分担忧,“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到关心,花渐浓再次泫然欲泣:“他就是个死变态!”
死……变态?
楚留香愣住,花渐浓虽然平日里有些娇纵,但从未用这种词来形容人。
难道宫九真的……
瞥见楚留香脸上的诧异,花渐浓勾勾手指,示意对方俯身过来。
白衣男子顺从地弯下腰,侧耳细听。
花渐浓凑到对方耳边,轻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
越往下讲,他的情绪就越激动,就连声音都大了不少。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近,小声说话还好,声音一大,楚留香只觉耳边像是炸起一道雷。
“抱歉。”
花渐浓轻咳一声,他抬手摸了一下鼻子:“我都在想要不要……”
他抬手做刀刃状,咬牙切齿向下一劈。
“那我可要去大牢里捞你了。”
楚留香无奈笑笑:“好了,之后小心一些。”
夜色无边,寒意也侵袭而来。被留在小酒馆内的大汉——胡铁花喝了一壶又一壶,无奈地看着远处的两道身影。
这么远的距离,他就算武功再高,也只能听到一些隐隐绰绰的声音。
至少在胡铁花眼里看来,大概就是两男争一女,老臭虫抱得美人归。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
胡铁花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再次抬眸时,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已然走了过来。
“嚯!”
等人走近,胡铁花这才看清那位红裙女子的脸,顿时愣住。
方才隔了些许距离,他看得模模糊糊,只知道是个美人。如今走近一看,世间竟有如此美貌?
“咳!”
楚留香轻咳一声,将好友的思绪唤回:“这位是花渐浓。”
他抬手往花渐浓的方向示意,随后又向对方介绍留着络腮胡的胡铁花。
“胡大侠。”
在外人面前,花渐浓一直都是一副客气有礼的模样,只有楚留香知道——或许还要加上个中原一点红。
这人实际上就是一只邪恶的动物。
“姑娘好。”
胡铁花爽朗一笑,立刻为花渐浓腾出一个位置。
等人落座之后,他看向自己老友,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他们聚在此处是为了营救蓉蓉她们,那岂不是……老臭虫带着红颜知己去救红颜知己?
不对,蓉蓉她们不算红颜知己,那是家人。
一瞬间,胡铁花只觉得楚留香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她们几个之间生了嫌隙。
楚留香自然不知道自己好友心里在想什么,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花渐浓是男子的人,当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他们可是兄弟,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
看到胡铁花之后,花渐浓暗地里打量对方一番,很快就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不过石观音死了,他们这趟沙漠之旅应该没有那么危险。
红裙美人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多有打扰了。”
这次他是真的要跟着进沙漠了,一来,为了防止宫九下黑手,二来,石观音死后,剧情说不定会有所改变。
尽管楚留香武功不低,但遇到一些危险,难免会受伤。
“相识一场,来,喝酒!”
胡铁花和楚留香酒量极好,简直是把酒当水喝。但花渐浓不行,他从不喝酒。因此听到这句话后微微婉拒。
“他不喝酒。”
楚留香屈膝,姿态散漫地坐着,随后就抬手喊来老板,差人将花渐浓刚买的杏给洗了洗。
这两人喝起酒来简直吓人,花渐浓坐了一会儿,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夜色。
现在早就过了他休息的时间,困意也随着夜色的浓厚加重。
不过,楚留香救了他,又有胡铁花在,他难得体贴地没有开口。
但楚留香是什么人?讨姑娘欢心易如反掌。尽管花渐浓是男子,可他余光中一直注意着,自然看出了花渐浓眼中的困倦。
“明日还有要事,今晚就到这里吧。”
闻言,胡铁花诧异不已。
他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每次喝酒不是喝到尽兴?这才哪儿到哪儿?
“那行?”
胡铁花迟疑,随即就看到楚留香放下酒坛子,起身和花渐浓往外走。
嗬!他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因为美人等不及了。
先一步离开的两人并肩而行,兰州的夜晚寒凉,不似白日里那么晒。
花渐浓身上的衣裙略轻薄,如今浑身带着寒意。
“还在因为那件事情担忧?”
清雅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宽大温热的掌心落在花渐浓肩头。
“宫九千里迢迢来兰州,想必有要紧事在身,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动手。”
“哎——”
花渐浓摇摇头,他抬头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这人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想,不过……”
青年话音一转,一边回想着什么,一边开口:“他倒是很守信用,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
之前他曾吐槽过房间里的熏香不好闻,几乎是半个时辰内,他房间里的熏香就换了。
想要城里某家糕点铺子的糕点,早上说的,中午就送过来。
尽管宫九此人是个变态,但有些地方花渐浓还是承认,出手大方,说到做到。若不是个受虐狂,恐怕他还真会心甘情愿地留下。
美丽的青年陷入沉思,完全没有发现身侧人眼神的变化。
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对方过得也不算太惨。
“还剩一间房。”
他们回来的刚刚好,不然花渐浓今晚又要和楚留香凑合。
“明日要去找我一个朋友。”
花渐浓关门之际,楚留香突然开口:“好好休息。”
“嗯。”
房门合上,将两人之间彻底阻隔开。
他没有去想楚留香方才那句话,毕竟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早就知道。
准确地来讲,花渐浓并没有将楚留香的话放在心上。
深夜,房间里安静不已,唯有外面的风声敲打着窗户。
这几天风沙较大,平日里喜欢开窗睡觉的花渐浓都关上了窗。
夜深人静之际,紧闭着的窗户似乎发出一道细微的声响,但很快恢复平静。
睡得正熟的青年没有丝毫反应,一只手随意搭在床边,另一只手盖在脸上。
寂静之中,房间里似乎有另外一道呼吸声,极轻极浅,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影子渐渐地覆盖住床上熟睡的人,毒蛇一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随即发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你的秘密……我知道了。”
*
第二天一大早,窗户透过蒙蒙亮的光,太阳还没出来。
花渐浓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在铜镜前坐下时依旧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他抬手往桌子上摸,突然动作一顿,惺忪的睡眼都立刻清醒睁开。
不对!
这间客栈是楚留香他们住的,并不是那件豪华的客栈。他昨晚入住的时候只有一个人过来,那些胭脂水粉、衣衫珠钗可都不在。
但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的正是胭脂水粉,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发钗。
“……”
闹鬼了?
花渐浓沉默不已,他睡觉也没有很死,但昨晚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到。
或许是楚留香准备的?
他想不明白,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不化妆就来不及了,若是被外人知晓,那就不好玩了。
花渐浓打着哈欠,在楚留香他们醒来之前堪堪化好妆。
今天的妆容色彩丰富,眉间花钿不似之前那么复杂,只是轻轻点了颗痣。
他起身,随意将长发挽成髻,抬手在一堆发饰中挑了几支装饰。
“笃笃。”
青年刚起身,紧闭的房门就被敲响。
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吱呀——”
站在门外的楚留香手还停在半空,突然眼前一亮,一张似层林尽染的漂亮面孔在眼前呈现。
“今天很漂亮。”
楚留香微微一笑,这种话张口就来。
直男下手就是没轻没重。
花渐浓微微一笑,坏心眼起来:“难道之前就不好看?”
他蹙起眉,明显是在故意捉弄对方。
这些话估计有不少人和楚留香说过,以至于对方在听到这句话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卿若日日同,如何让我赏尽千秋色?”
不得不说,楚留香很会讨人欢心。
一开始花渐浓只是想要捉弄对方,但听到对方的回答,他下意识地勾起嘴角。
楚留香垂眸,瞥见他嘴角的笑意后就知道自己回答没什么问题。
“走了。”
花渐浓轻咳一声,从楚留香身边经过时,发间的枫叶发钗很是晃眼。
楼下的人不多,加上他们两个也只有五个人。胡铁花早就坐下,正撑着脑袋等着。
听到脚步声后,他抬眼望去,虽然知道花渐浓皮相极佳,但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愣神。
更别说其他人了。
若不是有楚留香那等俊美的人在花渐浓身侧,恐怕早有人上来搭讪了。
“你说他会不会同意?”
自从知道花渐浓要一起进沙漠后,胡铁花说话时也不再遮掩。
“先去拜访吧。”
毕竟他们同那位好友已经许多年未见,关系再好,在这种事情上也难以肯定。
更何况当年还发生了那件事情。
楚留香无奈地看着胡铁花,对方倒好,根本就没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两人没有明确讲出那个“他”是谁,可花渐浓早就知道。
姬冰雁,兰州首富,当年和楚留香胡铁花一起,在江湖上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知道剧情的青年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最终姬冰雁还是一起进了沙漠。
不过楚留香和胡铁花就不清楚了,两人一个沉稳,一个着急,明显就是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剧情走,姬冰雁确实拒绝了他们,而胡铁花也将对方府上的美人绑走,最终,姬冰雁的的确确答应进沙漠。
原著中篇幅不算多的剧情发生在眼前,花渐浓倒是觉得有趣。
等坐上姬冰雁的马车后,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文字描述的奢华怎比得上眼前所见,这已经不算马车了,简直就是一间移动的房间。
头戴帷帽的青年上车后将帷帽摘下放在膝上,露出那张足以让人心动的脸。
姬冰雁瞥了一眼,随即开口:“阿浓姑娘身上的熏香还不错。”
这句话在楚留香和胡铁花耳中听来很正常,但花渐浓却不这么觉得。
姬冰雁能做到兰州首富,自然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他甚至算得上多疑。
如今突然谈起这件事,想必心有怀疑。
可他一不会武功,二不是什么有名之人,对方怀疑他做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花渐浓想起一件事来。
他身上的衣服是宫九准备的,之前也一直和对方待在一起,身上自然会沾染上对方的气息。
果然,花渐浓脑中的猜测刚冒出来,姬冰雁就开口询问:“倒是和我前几日那位客人身上的熏香一样。”
客人?原来那天宫九出去是去见姬冰雁了。
他们两人竟然有关系?
花渐浓垂眸敛目,脸上的表情无端显出几分孤寂,以及……害怕?
他,胆敢直面石观音,在宫九身边待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害怕姬冰雁?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
率先开口的是胡铁花,他对花渐浓的印象很好,觉得对方是一个人老实话不多的弱女子。
如今姬冰雁这幅模样在他眼里看来就是在欺负人,顿时拔刀相助。
至于楚留香,他一眼就看出花渐浓在搞什么鬼,无奈一笑。
“你说的那个客人,是那位宫九,九公子?”
“你知道?”
姬冰雁一顿。
“见过。”
楚留香言简意赅,哪怕知道花渐浓方才那副模样是故意的,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对方当时的些许惧意。
哎——
朋友嘛,兄弟嘛,就是这样的。
他往旁边挪了挪,抬起在自己旁边轻拍一下。
做这个动作时,楚留香一句话都没有讲,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动作时什么意思。
花渐浓一副弱柳扶风地起身在楚留香身侧坐下,随即侧过头,额头抵在对方肩头。
这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
楚留香无奈,又无法拆穿,只好继续善解人意:“阿浓……和九公子认识。”
话已至此,他说罢也没有继续往下讲,明显是在意着什么。
有些时候,话说一半更能让人明白什么。
一瞬间,姬冰雁看向花渐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手段。
不仅迷得楚留香晕头转向,就连那位九公子都敢招惹。
而话题中心的花渐浓则是继续靠在楚留香肩头,呼吸间满是对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郁金花香。
这股香气被楚留香的体温一焙,呈现出一股诱.惑感,似乎是从对方肌肤里骨头中透出似的。
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花渐浓渐渐地闭上双眼,他起得太早,再加上马车很稳,周围还是熟悉的味道。
“睡了?”
胡铁花一转头,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睡着的花渐浓后立刻压低声音。
他看看熟睡的花渐浓,又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好友,欲言又止。
“好了,别说了。”
出于对朋友的了解,楚留香猜到胡铁花接下来不会说什么好话,于是直接开口打断。
这一觉睡得人如梦似醒,花渐浓睁开眼时,最先看到的是楚留香身上那件不染纤尘的白衣。
他坐起身,眼神很快清醒过来。
“抱歉。”
青年抬手揉了揉头,脸上的疲惫很明显。
“没休息好?”
楚留香很少看到他这幅模样,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嗯。”
花渐浓向后一靠,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画卷。
“总觉得房间里有其他人在,或许是我多想了。”
他掩唇打了个哈欠,毕竟真有人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是吗……”
楚留香想的就多了,平日里萦绕着笑意的脸上都认真不少。
“到了。”
马车猛地一停,闭目养神的姬冰雁睁开眼。
外面黄沙漫天,太阳就像是离他们只有百米,热意翻滚,一下车,干燥感扑面而来。
热浪裹挟着黄沙打在脸上,整个人就像是被烘干的鱼。
见状,花渐浓戴上帷帽,比其他人好上一些。
“沙漠就是这样。”
姬冰雁面不改色,说话时的口吻都严肃起来:“在这里面,死人正常的很,不少人都有来无回。”
若不是楚留香,他估计也不会来到这里。
花渐浓透过轻薄的纱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希望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岔子。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了未知的沙漠。
但花渐浓似乎忘了一件事情,他的运气不好,抽卡向来保底、买刮刮乐从来做慈善,就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
越不想要什么,反倒是越来什么。
此时,身穿水蓝色衣裙的美人站在黄沙中,视觉上也带来不少清凉。
面前站着的,衣衫有些凌乱,但不见丝毫狼狈的俊美青年不是宫九又是谁?
他倒是想直接转身就走,可宫九与姬冰雁相识,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放任对方独自一人在沙漠。
“阿浓,真巧。”
宫九微微一笑,他就用这幅优雅得体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迷路认不清方向。
“是很巧。”
花渐浓在帷帽后的表情扭曲一瞬,说出的话却温柔不已。
剧情竟然崩坏到这种地步吗?宫九为什么会进沙漠!
也是,都各种武侠大杂烩了,他再抱怨也没用,趁热就着馒头吃了吧。
第30章 欺负人
无边的苍黄沙漠之中,一行人缓缓向前。热浪将地面上方的空气扭曲,就连骆驼都开始烦躁。
“停下休息。”
花渐浓翻身落地,刚踩到沙面就后悔不已。
怎么会这么烫?这才夏初,白天的沙漠就变成了滚烫的铁板,而他们都是洗干净的鱿鱼。
方才下来是头上的帷帽嗑在骆驼身上,犹如一朵花般掉落在地。
“阿浓小心些。”
这声音……
花渐浓抬眸,宫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刚才掉落的帷帽。
美人的脸在阳光下放大了美貌,看上一眼就觉得刺眼,似乎是抬眼只是耀眼的太阳。
“多谢。”
花渐浓礼貌一笑,抬手握住帷帽想要接过来。
手上轻微用力,没扯过来。见状,他只好不断用力。
可他这点儿力气在会武的宫九面前算不上什么,白衣青年微微靠近,逐渐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股熟悉的熏香扑面而来,和花渐浓身上的气味有着细微的差别,但渐渐杂糅在一起后就很难分辨。
“公子?”
周围这么多人,就算宫九想杀他也不敢动手吧?
青年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微微弯起,似月牙泉一般。一点粉光落入,闪烁着,星星一般。准确地来讲,是流星,转瞬即逝。
花渐浓轻而易举地从对方手中拿过帷帽,立刻跑到楚留香身边。
“怎么了?”
“没事。”
花渐浓摇摇头,清醒过来的宫九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被这双眼睛盯上,和被黑白无常盯上有什么区别?
他浑身一抖,立刻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在沙漠之中,每个人都像是要被烘干成葡萄干的葡萄。花渐浓身上的衣服单薄,比其他人略微好一些,但没过多久,裸露在外的皮肤就被晒红。
他坐在一旁,再次将帷帽戴上,脸颊又热又痛。
之前有个同事,他们当时进行户外工作,对方每次午休都要找有太阳的地方躺下。春天还行,直到夏初,对方午睡半小时后醒来,露出来的两条胳膊已经被晒得通红。
花渐浓抬手摸了一下发热的脸颊,心里一惊。他记得当时那个同事回来后胳膊就开始痛,就算穿着短袖也难以忍耐。甚至几天后还开始蜕皮,状况很惨。
我该不会也掉皮吧?
这个想法让花渐浓浑身一冷,根本无法想象脸上出现这中情况。
虽然他平日厚脸皮,但他的脸皮不厚啊。
“晒伤了?”
楚留香回来后掏出一盒伤药递了过来,随后就在花渐浓身边坐下。
和他们这些风吹日晒的江湖人不同,这恐怕是花渐浓经历得最艰难的环境。
一开始楚留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余光瞥到青年戴上帷帽坐在旁边一动不动。
花渐浓平日以女子身份示人,就连肌肤也娇嫩不已,之前他只是握着手腕,松手时对方手腕上满是指痕。
“哎。”
接过楚留香递过来的伤药后,花渐浓轻声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这个“他”,两人都知道指的是谁,一时之间都无奈至极。
毕竟从一开始让花渐浓跟着就是为了防止宫九下手,哪知对方也来了沙漠。
“我脸上有妆,涂不了。”
听到他带着无奈的声音,楚留香从思绪中回过神:“既然带着帷帽,那么不上妆也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但帷帽为了能看清路,材质一般很轻薄,站的近了,隐隐约约间也能看到遮盖住的脸颊。
若是一阵风吹过,花渐浓这才是挡都没法儿挡。
“难不成你想一直痛着?”
青年的顾忌楚留香都懂,他单腿屈膝,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探过去拨开帷帽看了一眼。
“已经红了。”
模糊的视线猛地变清晰,花渐浓下意识抬眸,最先看见的便是楚留香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即便是那张俊美的脸。
“哎,那没办法了。”
他起身去卸妆,上药的时候偷偷摸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楚留香拿来的伤药一打开就能闻到一股清凉的味道,有点像薄荷。涂在晒伤的脸上后,烫意和细痛顿时缓解。
“呼——”
花渐浓扣上帷帽,转身回去。
“阿浓受伤了?”
宫九微微倾身,说实话,他长得很好看,犹如一块金镶玉,优雅中带着贵气。
但他的癖好实在是太怪了,花渐浓这种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实在是难以接受。
而且,这人是狗鼻子吗?
“没什么大事。”
水蓝色衣裙的美人撇过头,语气不冷不淡,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我倒是有好多话想和阿浓说。”
这句话宫九说的缠.绵悱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之间有过一段跌宕起伏的感情。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花渐浓沉默下来,他抬眼望着不远处的楚留香三人,帷帽下的眸光一闪。
“楚郎就在不远处,妾实在是担心。”
只有在这种时候花渐浓才会用这种称呼,他呵气如兰,哪怕将脸蒙上,但看身姿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
“哎。”
青年侧过头,隔着轻薄的纱幔望向面前的宫九。他压低声音:“公子放心,有些事情我都懂得。”
“是吗?”
宫九蓦地勾起唇角,他笑时与沉着脸时给人的感觉不同。比如现在,他就像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见对方反问,花渐浓轻挑眉梢,脸上表情平淡。但听到对方接下来说出的话后,顿时脸色一变。
“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花渐浓浑身一冷。
他能有什么秘密?只有男扮女装这一个。可宫九怎么会知道?
尽管隔着一层薄纱,但宫九依旧能够猜到花渐浓此时的表情。
真想将面前的纱幔扯掉,他很想看看对方此时的表情。
但宫九注定要失望了,除却一开始的震惊,花渐浓之后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
就算宫九说出去也无妨,世人总不能因为他男扮女装而杀了他。
更何况,花渐浓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就算是男装的他,估计也没什么人肯指责。
不过……
宫九直视着面前带着帷帽的花渐浓,突然,对方抬手触碰到遮挡的纱幔。
那只手白皙纤细,骨节分明,较女子的手略大,但和男子比又有些小。
可这无法否认这是一只漂亮的手,漂亮到足以让宫九注目。
紧接着,那只手撩开遮挡着面容的薄纱,露出一张清雅俊秀的脸,似山水画一般。
还是随意挽就的发型,也还是那个五官,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若说之前的花渐浓是一块温润的玉,那他现在就是一块耀眼的宝石。
“公子,我可不在乎那些虚名。”
花渐浓面部线条流利,雪白的肌肤因为晒伤蒙上一层红,却更加夺目。
他微微前倾,随后轻声道:“宝贝,为了你我,把这件事忘记吧。”
说罢,花渐浓直起腰,额头有细汗冒出。
虽说技能可以短时间内控制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试图催眠。
显然,失败了。
看来不能催眠。
宫九眸光一闪,即惊讶于花渐浓就这么挑明,又疑惑于刚才那个称呼。
“既然我们都有对方的秘密,那就如此吧。”
和宫九之间的事情已经困扰花渐浓许久,今日对方过来,那他还不如直接说明。
青年微微抬眸,眼神依旧,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同。
“毕竟我做的那些事情,换了其他人也能做。”
这话说的没错,两人之间又没什么感情,一个见钱眼开,一个见色起意,难不成还情比金坚?
宫九明白花渐浓说的这些话,他微眯双眼,觉得此时的花渐浓和他之前认识的截然不同。
难道身份的转变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哎,我是真心觉得阿浓不错。”
事已至此,宫九还装作一副贴心模样,和原本的他没有丝毫符合。
“公子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都清楚。”
花渐浓微微一笑,放下帷幔后便往楚留香的方向去,只给宫九留下一道背影。
“呵。”
留在原地的白衣青年笑了一声,但具体是什么笑却很难形容,一如他这个人。
“说了什么?”
楚留香一开始就注意到不远处交谈的两人,直到花渐浓回来才开口询问。
“当然是把之前的事情解决一番了。”
青年夹着声音,温柔似水。
“那结果如何?”
“啧。”花渐浓蹙起眉,“不好说,宫九也没说清楚,通篇下来全是我一个人在讲。”
“放心。”
这种时候,楚留香能做的也只是抬手在他肩膀上轻拍着安慰。
一队人休息片刻后继续向前,一天走下来,除开那几个武功高强的,还有对此已经习惯的人外,每一个人都一脸疲惫。
当人,那个“外”只有花渐浓一个人。
当太阳下山之后,沙漠里的温度以能感受到的程度下降,不过片刻,花渐浓就察觉到寒意阵阵来袭。
周围没有任何绿意,就算是有,也早已干枯。一眼望去,苍黄与墨蓝色在天边交融。
“哎——”
自从进了沙漠,花渐浓就一直叹气。实在是太干了,干得他每次开口说完话就觉得喉咙像吃了沙子一般。
明月高悬,在无边沙漠之中,抬头仰望时仿佛只手可摘。
篝火点燃后不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跳跃的火焰将周围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坐在火堆旁,花渐浓这才觉得身上的冷意驱散不少。而脸上的晒伤似乎也好转许多,至少不再泛痛。
趁着其余人不在,他撩开帷帽让楚留香看了一眼,如今只是微微泛红,说不定明天就会恢复。
“谢了。”
周围陌生人太多,以至于今天花渐浓整个人都正经不少——楚留香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条件有限,先将就一下吧。”
姬冰雁递过来一份肉干,一旁的篝火上还煮着肉汤,连盐都不用放。
“没事。”
花渐浓微微一笑,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娇生惯养,没辞职之前做户外工作,每天中午都是冷馍配咸菜。
回想起那段日子,他只觉得辛酸,看着手里的肉干都莫名感动起来。
“沙漠中的势力虽然不少,但能排的上名次的却不多。”
和他们相比,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兰州的姬冰雁比他们更熟悉。
“如今石观音已死,剩下的几个威胁没那么大。”他侧目,看着楚留香,“沙漠之王扎木合就是其中一个。”
“扎木合……”
一提及这件事情,楚留香就觉得无奈且头疼,心中还担忧不已。
扎木合就是他此次的目标,准确地来讲,是扎木合的儿子黑珍珠。
“对方既然敢给你留下信息,想必没有什么恶意。”
知晓剧情的花渐浓开口安慰,他难得安慰人,以至于楚留香听到之后还有些受宠若惊。
肉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周围是略微嘈杂的谈话声。花渐浓喝了一碗肉汤之后就开始犯困,算算时间,已经到了他平日里的休息点。
楚留香率先发现,便催促他去帐篷休息。
姬冰雁的人动作很麻利,片刻就将帐篷搭好。除了守夜的人,其余人大部分在外面聊天,只有花渐浓一个人钻入帐篷呼呼大睡。
等人走后,姬冰雁冷不丁地开口:“真心的?”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很了解自己这位好朋友。红颜知己遍布天下,万花丛中过。
可以说楚留香对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的,但让他专属于一个人,根本不可能。
这人就是一个浪子,一个浪子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人停留呢?
一开始楚留香还没反应过来姬冰雁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
也是,在外人眼中,花渐浓就是一个美人,而且还算是和自己关系亲密——至少在他们眼中如此。
楚留香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宫九还在。两人在对方面前可是演了一出好戏,总不能刚过去几天就否认吧?
“是。”
因此,白衣男子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随即一本正经地回答。
当然是真心,他对朋友想来是真心的。
反正对方问的是不是真心,又没指明关系。
和花渐浓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楚留香也开始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了。
姬冰雁可不知道这一点,听到之后十分诧异,那张平常没有太多情绪的脸上都因为这句话浮现出几分惊讶。
“那蓉蓉她们……”
“兄妹。”
姬冰雁知道楚留香是将苏蓉蓉三人当做家人的,但听到这句话后还是有些怔楞。
“罢了,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也不成问题。”
他摇摇头,望着面前不断燃烧的篝火。跳跃的火焰将他已经沧桑的脸照亮,虽为兰州首富,但岁月还是在脸上留下了痕迹。
在楚留香眼中看来,姬冰雁的担忧根本不会发生,毕竟自己和花渐浓只是朋友,只是兄弟。
此时,他的“好兄弟”已经酣然入睡。沙漠的夜晚寒冷,花渐浓和衣而眠,身上裹着一条薄毯。
为了保护花渐浓的秘密,楚留香与他同睡一个帐篷,刚进来时就发现他已经睡着,动作都轻了不少。
身形高大的白衣青年走上前,垂眸认真观察着花渐浓的脸,见晒红褪.去后才安心躺下。
帐篷并不大,躺下两个成年男性也只是恰好,若是动作幅度大些,两个人难免会有肢体接触。
楚留香并没有其他的想法,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在沙漠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他又何必在乎那些?
话虽如此,但当一只雪白的手覆上楚留香胸膛时,闭着眼睛的他还是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环境,逼仄的空间,亲密的两人。
这并不是花渐浓第一次做这种行为,但寻常几次都是以女子形象,唯有这次,是男子。
“睡不着?”
楚留香轻声道,一边开口,一边抬手试图将趴在自己胸口的人给推开。
那知花渐浓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直接抬起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楚郎,就这么抗拒妾身吗?”
他大约是睡着后突然醒来,声音略微沙哑,绝不是平日里的温柔。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花渐浓喜欢这么捉弄自己。
若是女子模样,他还能从善如流,但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怪异。
就算是朋友,估计也不会像他们这样吧?
瞥见楚留香脸上的无奈,花渐浓轻笑出手,圈着对方脖子的胳膊稍微一压,那张俊美的脸就放大在眼前。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要微微抬脸就能亲上的程度。
楚留香侧过脸,剑眉星目,竟然一副被逼迫的模样。
堂堂盗帅何曾露出过这幅表情?向来都是他“调.戏”别人,但这次……
“哈哈哈哈。”
花渐浓直起腰,但双手依旧撑在楚留香身上。
青年乌发自上垂下,似牢笼一般将楚留香整个人笼罩其中。
“明日要早起,你再不睡,小心明天起不来。”
暧.昧的气氛下,楚留香如此说道。
“那你推开我啊。”
长相清雅的青年勾起唇角,如此温润的脸做出这幅表情,给人一种极大的割裂感。
“楚郎一副抗拒的样子,却不推开我。”花渐浓拉长声音,原本修剪好的头发再次长长,随着他的动作垂在肩头。
“难不成是因为心中也有所期待?”
“嘶——”
楚留香说不出心中所想,只觉得花渐浓这一出搞得他自己都怀疑起自己来。
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花渐浓垂眸,纤长的眼睫这盖住眼底深思,让人难以察觉到。
哪怕是楚留香,也只顾着如何打破现在奇诡的气氛,并没有发现他的奇怪。
说实话,中原一点红和宫九长得都不错,但花渐浓心中没有任何感觉。
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坑蒙拐骗,样样都会做。但偏偏……
楚留香啊楚留香。
青年掀起眼皮,雪白的肌肤衬得那双乌黑的瞳孔更加明显。
“又怎么了?”
事已至此,楚留香甚至都习惯了,破罐子破摔一般懒散躺在地上,任由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动手动脚。
“很有趣。”
压在身上的青年低声道,眉眼弯弯,似乎遇到了有趣的事情。
“比逗中原一点红有趣得很。”
明明是一句实话,但楚留香听着却不是滋味。真是稀奇,那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盗帅轮到自己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睡了。”
引起一切胡思乱想的人随心所欲地回去睡觉,被他搅得心神不定地人却翻来覆去。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再次想起这件事情,怀疑花渐浓是故意的。万一对方只是想看他出糗呢?之前捉弄他也不是一次两次。
白衣男子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随后才安心入眠。
他没继续深思,也不敢深思。
毕竟他和花渐浓可是好兄弟啊。
*
翌日,天微微亮时,不大的帐篷里就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楚留香第一时间惊醒,不过侧目一看,发现是花渐浓早起化妆。
“晒伤好了?”
刚睡醒,成熟男性的声音沙哑磁性,一听就很贵,全网无代餐的那种。
花渐浓盘腿坐着,乌发尽数散在身后,听到动静后侧目回望,露出半张施了粉黛的脸。
乌发雪肤,明眸皓齿。
一瞬间,楚留香被晃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合上眼。
“嗯。”
花渐浓回答后就转过头继续化妆,心思并不在楚留香身上,和昨晚的他简直是两个极端。
待他收拾好,身后的人也坐起身来。
“咦?”
楚留香原本正低头整理衣衫,一抬头就看到泫然欲泣、满脸委屈的花渐浓。
他先是怔楞,方才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吧?
只见青年原本雪白的脸颊此时覆上薄红,细眉蹙起,眼眸水润。
等定睛一看,楚留香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受委屈,而是妆容问题。
花渐浓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挽就的发髻层层叠叠,一支嵌宝石鎏金簪步摇微微晃着。
“阿浓姑娘醒这么早。”
胡铁花正在外面伸懒腰,一回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花渐浓。
他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样?难不成老臭虫欺负你了?!”
此人虽然有些五大三粗,但在某些地方上也心细不已,就是不懂女人。
“我是什么坏人吗?喜欢欺负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