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悠马推了推眼镜,封皮上“个人创意秀”的烫金压痕在灯光下闪了闪。
练习室里的空气绷紧,松尾铃子的发带穗子不再轻晃,石川由纪的军靴尖无意识碾着地板。
“规则很简单。”导师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布料,“限时三分钟,独立舞台。必须融合异能——但不是用能力碾压观众,是让观众‘共鸣’。”他扫过众人微变的脸色,唇角扯出点冷意,“上周有人用‘意境具现’把观众席泡进雨里,结果共鸣度反而跌了五个点——知道为什么?”
乱步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住。
她想起铃子的晨雾曾让荧光棒自发亮起,那时观众不是被能力操控,是被“美”触动。
“因为你们总想着‘用能力证明自己’。”藤原的指节敲在桌上,震得乱步的笔滚出去半寸,“但观众要的是‘被理解’。”他把文件推到中央,封皮上“创意提案表”几个字刺得人眼睛发酸,“明天中午截止提交,自己想。”
练习室的门“咔嗒”合上时,乱步的笔尖已经在纸页上划出深痕。
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樱花树,笑出声——樱花、密室、推理,这不就是最好的舞台?
“密室逃脱 文学谜题。”她对着空气比划,指尖在虚空中划出轨迹,“观众席变成封闭房间,我用‘超推理’破解藏在布景里的《D坂杀人事件》线索,每解开一个谜题,灯光就亮一分——最后灯全亮时,他们会发现所有机关都是《心理测验》里的经典桥段。”她翻到新一页,快速记下“观众互动按钮”“限时解谜提示”,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
直到走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太宰治抱着杯热可可倚在门框上,发梢的金粉在逆光里像撒了把星子。
她的绷带滑到手肘,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乱步酱在想什么有趣的点子?”
乱步的笔记本“啪”地合上。
她望着太宰眼里流转的笑意,想起昨晚转角处那道阴影——原来不止她在观察别人。
“没什么。”她把本子塞进帆布包,动作比平时重了两分,“反正你这种骗徒,肯定又要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太宰的笑纹更深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可可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指缝往下淌:“那可说不定哦。”
第二天提案会上,乱步的笔尖悬在“密室逃脱”四个字上方,听见主持人念出“太宰治”的名字。
“我的舞台叫《人间失格·现实解咒》。”太宰站在投影前,发梢的金粉随着动作轻扬,“用俳句为引,用‘人间失格’抵消三位练习生的异能——”她调出预览视频,画面里松尾的晨雾消散,石川的踢腿动作失去了光束碎裂的特效,“当能力失效时,他们最本真的表演,才是最真实的光。”
乱步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的“密室”和太宰的“解咒”像两块磁石,在提案表上撞出火花。
更让她皱眉的是观众席的反应——评委们交头接耳,摄像镜头几乎要贴到太宰脸上。
“这根本是抄袭!”石川由纪拍桌的动静震得矿泉水瓶跳起来,“乱步昨晚才说要搞互动解谜,你今天就搞能力抵消——”
“由纪。”松尾铃子轻轻拽她袖子,“太宰桑的舞台理念和乱步桑不同。”她转向太宰,眼尾的红痣微微发颤,“你是想……让我们看见没有能力时的自己?”
太宰的目光扫过乱步发白的指节,又落回铃子身上。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像剥掉糖纸,才能尝到糖芯的甜。”
表演当天,乱步站在后台监控屏前,指甲在金属栏杆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太宰的舞台开始时,她的“超推理”自动启动——0.1秒内,她理清了所有可能:俳句的平仄对应灯光明暗,“人间失格”的释放时机卡在每句尾字,被抵消能力的练习生会有0.3秒的无措期……但监控屏里的画面却像被揉皱的纸。
太宰的声音像沾了晨露的芦苇:“春樱落,雾散时——”
松尾的晨雾“唰”地消失,她愣了一瞬,却反而踮起脚尖转了个圈。
没有雾气托举,她的裙角扬起更利落的弧度。
“刀光碎,声未止——”
石川的踢腿没有撞碎光束,军靴却结结实实踢在空气里,带起的风掀起了前排观众的发丝。
“人间事,最真实。”
太宰的绷带无风自动,观众席爆发出尖叫。
乱步凑近屏幕,这才发现那些观众不是被能力操控,而是自发站起,眼睛里亮着和松尾、石川一样的光。
“她没打算赢。”乱步开口。
旁边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她却浑然不觉,“共鸣度实时排名里,她的分数在涨,但没冲第一——她在测试。”
测试什么?
测试当能力失效时,练习生和观众能否靠“真实”产生联结?
后台的门被推开时,乱步的笔记本已经记满三页。
太宰的发梢还沾着金粉,绷带歪歪扭扭缠到小臂,却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乱步酱在找我的破绽?”
乱步合上本子,指节抵着下巴:“你的节奏没有逻辑链。”她盯着太宰腕间松垮的绷带,“0.1秒推理告诉我,你要么有第二能力,要么——”
“要么我在跟着心走。”太宰打断她,笑容淡了些,“你知道吗?我从小被要求‘完美复刻太宰治’,连哭都要像《二十世纪旗手》里写的那样。”她伸手碰了碰乱步的笔记本,“直到觉醒‘人间失格’,我才发现——抵消别人的能力,其实是想抵消‘被定义的自己’。”
乱步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被说“怪物”“没有心”,想起用推理小说构建的世界,懂了太宰眼里那丝偏执的光。
“那你为什么要在舞台上削弱别人?”
太宰的指尖轻轻抚过乱步笔记本封皮上的樱花贴纸:“因为我想看到他们真实的模样。就像……”她抬眼笑,“想看到你的。”
次日公开练习,太宰提出要和乱步合排双人舞。
“我会释放‘人间失格’。”她晃了晃手腕,绷带在灯光下泛着白,“铃子的‘意境具现’会失效,你要调整编舞。”
乱步的瞳孔缩了缩。
音乐响起时,铃子的晨雾果然没出现,舞台背景板露出光秃秃的金属支架。
她下意识要皱眉,却见太宰已经伸出手——不是按原计划托举,而是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乱步的0.1秒推理瞬间启动:铃子的走位会比平时快0.2秒,石川的踢腿会因为没有光束延迟0.1秒,太宰的重心偏左15度……她笑了,指尖点在太宰掌心:“跟我走。”
音乐**时,乱步拉着太宰转了个圈。
没有晨雾,没有光束,她们的影子在金属支架上拉出细长的线,却比任何异能都更耀眼。
“一个在拆解世界,一个在重建秩序。”藤原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你们很配。”
谢幕时,太宰凑到乱步耳边,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你不是推理机器,也不是神童。你是……活着的人。”
乱步的心跳快了一拍。
她望着太宰发梢的金粉,第一次觉得自己笔记本上的逻辑链,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练习室的广播响起:“请注意,官方将于今晚八点发布重要预告——”
乱步抬头,看见窗外的晚霞把玻璃染成蜜色。
太宰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
明天会是什么?
跨组对抗赛?
还是更难的谜题?
她低头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上,“太宰治”三个字旁边,多了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练习室的广播声像颗坠入心湖的石子,惊得乱步睫毛颤了颤。
她仰头望向天花板的扩音器,蜂蜜色的晚霞正从玻璃窗淌进来,在太宰搭在她肩上的手背上镀了层暖金。
“请注意,官方将于今晚八点发布重要预告——”
机械音刚落,太宰的手指就轻轻戳了戳她后腰:“要一起看吗?”尾音带着点促狭的上扬,像根羽毛扫过乱步紧绷的神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笔记本,指节泛着青白。
“嗯。”她简短应了声,喉结动了动。
笔记本最新一页的“太宰治”旁边,那朵歪歪扭扭的小花被压出浅浅折痕——是刚才无意识捏出来的。
八点整,两人挤在练习室的小电视前。
乱步的膝盖几乎要贴上太宰的,能闻到对方发梢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偶像共鸣计划》跨组对抗赛正式启动!”主持人的笑脸在蓝光里格外刺眼,“每组将抽取限定主题设计舞台,现场由专业评审与观众实时评分,末位组全员淘汰。”
乱步的指甲掐进掌心。
淘汰两个字像冰锥扎进脊椎,她想起初入训练营时看见的空衣柜——前一批被刷掉的练习生留的。
“现在公布各队主题抽选结果——”
镜头切到透明抽签箱,乱步盯着自己队伍的编号牌被主持人夹起。“文曜组,主题:文学迷宫。”
“对手组为黑泽遥斗带领的精英队。”
电视里切出黑泽的采访片段。
那个总穿着银灰色高领毛衣的男生靠在训练室落地窗前,“江户川选手的’超推理‘?”他轻笑一声,指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不过是把舞台拆成零件的花拳绣腿。真正的舞台需要灵魂共振,不是逻辑拼图。”
弹幕瞬间炸成白色弹幕海。
乱步看见几条刺目的评论飘过:“乱步每次舞台都靠异能力作弊吧?”“没有晨雾光束她还能跳吗?”
“啪。”
太宰伸手关掉电视。
练习室陷入寂静,只有空调嗡鸣。
乱步望着黑屏里自己泛红的眼尾,听见太宰说:“要生气吗?”
“生气?”她扯了扯嘴角,喉咙发紧,“他说的对一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封皮,“舞台是需要灵魂,但他不知道——”她猛地抬头,瞳孔里跳动着锐光,“我的推理,从来不是拆零件。”
那天之后,练习室的灯总亮到凌晨三点。
乱步抱着笔记本蹲在舞台布景堆里,拿量尺反复测量聚光灯的角度。
她发现当追光灯从45度角打下来时,金属支架的影子会在地面形成类似《阴翳礼赞》里的明暗渐变——那是黑泽异能力的视觉干扰原理。
“在偷师?”
熟悉的茉莉香漫过来,太宰抱着两杯热可可倚在幕布杆上。
她今天没缠绷带,手腕上淡粉色的疤痕像朵褪色的花。
乱步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又触电般缩回。
“破解。”她举起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视觉残留0.3秒”“动态模糊阈值”,“他用阴翳制造错觉,我要让错觉变成我的武器。”
太宰笑出声,“那要不要试试闭着眼睛跳舞?”她歪头,“如果不能靠眼睛,你还能相信什么?”
第二天练习室的灯全灭了。
黑暗里,乱步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她能听见太宰的运动鞋在地板上摩擦的轻响,像鼓点般规律。“左移三十厘米。”太宰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带着点回音,“对,再转半圈——”
乱步的指尖擦过冰凉的幕布杆。
没有光,她的“超推理”像被蒙住了眼睛。
但奇怪的是,太宰的脚步声、呼吸的间隔、甚至发梢金粉摩擦空气的细微响动,都在她脑海里织成一张网。
当她跟着那声音跃起时,落地的位置分毫不差。
“原来耳朵比眼睛更诚实。”她摘下单反眼罩,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领口,“你怎么想到的?”
太宰歪头替她擦掉额角的汗:“因为你总说‘逻辑是唯一的光’。”她的拇指停在乱步眼角的泪痣上,“但光太刺眼的时候,总得试试别的路。”
实战演练那日,藤原导师抱着手臂靠在观众席第一排。
乱步站在舞台中央,望着四面竖起的镜面墙——这是她熬了三夜设计的“迷宫”。
当音乐响起时,黑泽的“视觉干扰”特效在镜面上投出重重叠叠的阴影,却反而让每个反射的身影都成了推理谜题的线索。
“注意第三面镜的倾斜角。”乱步低声说。
太宰的“人间失格”适时展开,所有异能力特效坍缩成光点。
镜墙里的乱步分身们同时抬手,指尖指向同一方向——那是黑泽惯用的干扰源位置。
“漂亮。”藤原推了推眼镜,嘴角终于翘了半寸,“你们让文学性和逻辑性在舞台上打了个完美的结。”
比赛前夜,乱步在更衣柜里发现了张纸条。
字迹歪歪扭扭,像刻意伪装的:“小心你的脚踝。”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闪回三天前的练习——黑泽站在侧幕条后,目光扫过她落地时微撇的右脚,原来他早就在观察她的弱点。
“乱步?”
太宰的声音从更衣室门口传来。
乱步迅速把纸条塞进裤袋,抬头时已恢复嚣张的笑:“有事?”
“给。”太宰抛来罐能量饮料,铝罐在暖黄灯光下泛着银光,“别输了,不然我就没人可以玩推理游戏了。”她倚着门框,发梢的金粉在空气里飘成细雾,“毕竟……”尾音放软,“我想看你赢的样子。”
乱步捏着饮料罐,凉意透过掌心漫到心口。
她想起这三天里,太宰陪她熬的每个深夜,在黑暗中引导她的每声指令,还有刚才演练时,对方望向她的眼睛——像盛着星光的深潭。
“那你得帮我守住终点线。”她扬起下巴,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翘,“毕竟……”她低头盯着饮料罐上凝结的水珠,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也想看你赢的样子。”
后台的电子屏开始倒计时。
乱步望着镜子里自己涨红的耳尖,听见太宰在身后整理发饰的响动。
明天的舞台上,镜面墙会映出她们的影子,黑泽的阴翳会被她们的脚步碾碎,而那些质疑的声音——
她摸了摸裤袋里的纸条,把它折成更小的方块。
“该上场了。”太宰的手搭在她肩上,温度透过演出服渗进来,“这次,我们一起拆了他的迷宫。”
乱步望着两人交叠在镜中的影子,笑了。
她打开笔记本,在“太宰治”旁边的小花下面,画了把小小的钥匙。
后台的幕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外面黑压压的观众席。
倒计时的红光映在她们脸上,像即将点燃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