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在《蚀光》庆功宴后的深夜,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没有清晰的场景,只有一片流淌着星光的无垠虚空。他仿佛站在一座横跨璀璨星河的透明长桥中央。桥的一端,是无尽辉煌、散发着灼热光芒的太阳神宫,一只小小的、由纯粹金光凝聚成的幼年金乌,在宫殿门口焦急地扑腾着翅膀,对着虚空发出无声的鸣叫,金色的眼眸里满是依恋和委屈。
桥的另一端,是一片清冷幽静的竹林,竹影婆娑如墨。竹林深处,一个身着素白星纹长袍的清冷身影背对着他,正专注地凝望着面前一片缓缓旋转的星图。那身影挺拔如竹,散发着亘古的宁静与疏离。
而他自己,就站在这座桥的中央。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仿佛维持这座桥的存在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他看到那只小金乌突然不顾一切地振翅,化作一道燃烧的金色流星,猛地冲向竹林的方向!就在它即将飞越桥面、触碰到竹林边缘的刹那——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宏大的力量轰然压下!金乌发出凄厉的悲鸣,周身的光芒瞬间黯淡、破碎,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流火,朝着桥下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深渊坠落!而那深渊的底部,隐约传来城市的喧嚣和垃圾**的气息……
谢庭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捞,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就在这时,竹林深处那个清冷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梦中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最纯粹的星河,沉静无波地望向金乌坠落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梦境,看向了站在桥中央的自己。那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了然与叹息?
“唔……” 谢庭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卧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城市的微光透入。
梦中的悲鸣仿佛还在耳边萦绕,那清冷的银辉与温暖金芒碰撞又分离的景象挥之不去。尤其是最后那个“桥”意念,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与……熟悉?
他揉了揉眉心,哑然失笑:“最近压力太大了?还是《蚀光》的剧本后劲太足?怎么做了这么个光怪陆离的梦……”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书桌上摊开的《蚀光》剧本。剧本扉页,是他当初亲笔写下的创作初衷:“蚀尽黑暗,心光自明;千般磨难,终成渡桥。”
“渡桥……”谢庭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梦境中那个宏大的意念与剧本上的字迹瞬间重叠。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想起谢鸣锐化形那晚不可思议的金光,想起叶筠画中那直击灵魂的蚀骨之痛与倔强微光,想起自己见到“叶筠”这个名字时灵魂的震颤,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似乎总在无意间成为连接点……
难道……真有冥冥之中的安排?自己这“桥梁”的角色,并非偶然?
他摇摇头,将这过于玄妙的念头压下。
“也许,有些人,有些事,生来就是为了相遇和重逢的吧。” 谢庭喝了一口水,低声自语,将那个离奇的梦境归结为艺术家的敏感与疲惫。
无论梦预示了什么,现实是美好的。谢鸣锐找回了他的叶筠,叶筠驱散了孤寂,而《蚀光》照亮了无数人的心。这就够了。
谢庭拉上窗帘,将那缕扰人的城市霓虹隔绝。他回到床上,却再无睡意,只是睁着眼,在黑暗中回味着那个梦的碎片,以及“桥”字背后,那沉甸甸又暖融融的宿命感。一丝模糊的、近乎敬畏的猜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悄然漾开,留下久久不散的涟漪。仙界的一切被梦境模糊地折射,人间的圆满则无比真实。神君的劫与悟,鸣的罚与得,最终都在这人间烟火里,化作了谢庭掌心紧握的温度,和心中那盏为家人长明的暖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