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省H市,城郊,谢家别墅。
冬日的暖阳慷慨地洒在宽敞的庭院里,常青的松柏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清冽,带着松针和泥土特有的冷香。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安稳、富足、充满书卷气的宁静。鸣鸣——此刻它还被叫做这个名字——正撒开四蹄,像一道金色的闪电,在枯黄的草地上追逐着一只被风吹得乱滚的松果。蓬松的毛发在阳光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每一次跳跃都充满了野性的活力,喉咙里发出快活的、低低的呜呜声。
谢庭,谢家的长子,刚上大一不久,正盘腿坐在二楼的露台上,膝头摊着一本厚厚的《电影艺术导论》。他戴着一副金框眼镜,阳光落在他微微卷曲的黑发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阳光与知性混合的清爽气息。他偶尔从书页间抬起头,目光追随着楼下那道欢快的金色身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家里自从收养了这只特别活泼,或者说特别能拆家的金毛后,空气又重新鲜活了起来。父母也很喜欢它,尤其是它那双黑得纯粹、仿佛能映出人心的眼睛。
“鸣鸣!慢点跑!小心滑!” 谢庭忍不住朝楼下喊了一声。
小金毛闻声停下,仰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准确地捕捉到露台上的谢庭,尾巴立刻像装了马达一样欢快地摇动起来,还响亮地“汪!”了一声回应。那眼神里,是纯粹的快乐和亲近。
夜色渐深。
别墅里一片静谧。谢教授在书房查阅文献,谢母在卧室翻阅着医学期刊。谢庭结束了一天的学习,感觉口干舌燥,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厨房倒水喝。冰箱门打开的冷光照亮他年轻的脸庞,他拿出一罐冰镇草莓牛奶,倒了一杯。
就在这时——
“呜……”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呜咽,从客厅角落鸣鸣的狗窝方向传来。
谢庭动作一顿,疑惑地转头看去。借着厨房透出的微光和窗外清冷的月光,他看到那团熟悉的金色身影在柔软的垫子上剧烈地颤抖着,幅度大得不同寻常。不像是睡梦中的蹬腿,更像是一种……身体内部正在经历某种剧烈变化的挣扎!
“鸣鸣?” 谢庭心头一紧,放下牛奶杯,快步走过去。
他刚靠近,一股无形的、带着奇异暖意的能量波动猛地扑面而来!谢庭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睛瞬间瞪大。
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狗窝里,鸣鸣小小的身体正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越来越明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反射月光,而是从它体内透出,丝丝缕缕,如同最纯净的液态黄金在流淌、奔涌,甚至隐隐勾勒出一些难以辨认、充满古老韵味的繁复图腾虚影,在光芒中一闪而逝。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奇特的混合气味——像是雨后清新的臭氧,又夹杂着被阳光烘烤过的松针散发出的独特芬芳。
伴随着这神奇光芒的,是轻微的“噼啪”声,仿佛能量在轻微爆裂重组。就在此时,谢庭手腕上那只精准的电子表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黑屏,失去了所有功能。
“哐当!” 一声脆响,谢庭因震惊失手打翻了放在旁边矮桌上的花瓶。几片洁白的花瓣被震得飞起,又缓缓飘落,混合着清水的液体和细碎的玻璃渣,泼溅在光洁的地板上。
这声响也惊动了谢父、谢母。他们快步冲进客厅。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团夺目的金光越来越盛,鸣鸣小小的身影在其中如同被温暖重塑。它的轮廓在光芒中迅速拉伸、改变——幼犬的形态正不可思议地消融、重组!那层柔软的金色毛发如同金色的光点般融入光芒,逐渐显露出底下……光滑的、属于人类的皮肤!
“天……天哪!” 谢母捂住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但医生的本能让她迅速扫视光团中的身影,评估着生命体征。
谢教授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眯起,震惊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取代。他死死盯着那蜕变的过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生物法则!形态转换……能量……这究竟是神迹还是某种未知的科学现象?” 他下意识地想去拿纸笔记录这违反质能守恒的奇迹,手却激动得有些不稳。
就在谢教授的低语中,光芒骤然达到顶点,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收敛、内敛!
客厅角落,狗窝里蜷缩着的,不再是那只金色的小狗。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
他浑身**,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莹白光泽,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形纤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一头柔软浓密的金发,如同最纯粹的阳光织就,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颈间。他蜷缩着,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仿佛刚才的蜕变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挺翘的鼻梁,花瓣般的嘴唇,还有那双……
谢庭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双眼睛! 依旧是黑曜石般的颜色,深邃、纯粹,如同沉静的夜空,但此刻盛满了惊魂未定的巨大恐惧、茫然无措,还有一丝初生般的脆弱。正是鸣鸣的那双眼睛!只是此刻,镶嵌在了一张人类少年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停滞。只剩下男孩细微的、劫后余生般的喘息声。
谢庭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他脑子里此刻没有恐惧,只有电影剧本里才敢想象的奇幻场景在现实中上演的强烈冲击。
谢母最先从巨大的震撼中回神。医生的天职和对生命的敬畏瞬间压倒了超自然现象带来的冲击。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转身从旁边的沙发上抽出一条厚实的法兰绒毯子,快步上前,动作轻柔却坚定地将**的、仍在瑟瑟发抖的男孩裹了起来,隔绝了寒冷和可能的窥探。
“孩子……”谢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但更多的是医者的温柔与镇定,“别怕,没事了,结束了。你现在很安全。” 她蹲下身,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男孩的额头,测试温度,又小心地检查他的瞳孔和呼吸。一切体征都趋于平稳,只是显得非常疲惫和虚弱。
男孩——刚刚经历了这场惊天蜕变的鸣鸣,被温暖的毯子包裹,感受到谢母指尖的触碰和话语里的安抚,身体剧烈的颤抖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抬起那双依旧残留着恐惧的黑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女人。他能听懂她话里的关心,却完全无法理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只发出几个破碎、干涩的“呜…呜…”声,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
谢教授也走了过来,他蹲在妻子身边,锐利的目光仔细地、充满研究意味地打量着男孩,但眼神深处是温和与接纳。他伸出手,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轻轻拍了拍男孩裹着毯子的肩膀:“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孩子,你能感觉到我们吗?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学者的惊奇和对未知现象探索的渴望。
谢庭也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挣脱出来。他蹲在父母旁边,看着毯子里那张苍□□致、带着鸣鸣熟悉眼神的脸,心脏砰砰直跳,混杂着惊魂未定、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奇异的、保护欲升腾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男孩柔软的金发,声音还有些发飘,带着电影人的兴奋和困惑:“鸣鸣……是你吗?真的是你?这……这太神奇了!”
男孩感受到谢庭指尖的触碰和那熟悉的、充满阳光气息的声音,黑曜石般的眼睛望向他,里面巨大的恐惧终于慢慢褪去,涌上一种依赖的、寻求确认的光芒。他用力地点点头,喉咙里努力挤出几个音节:“哥……哥,呜……”
这一声模糊但指向清晰的“哥哥”,彻底击碎了谢庭心中最后的疑虑。巨大的惊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责任感瞬间涌了上来!他猛地伸出手,将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命奇迹的小家伙连人带毯子紧紧抱进怀里,声音激动得有些哽咽:“是我!是哥哥!你竟然记得我教过你的话。我是哥哥,是谢庭。鸣鸣……我的天,你竟然……你竟然变成人了!这简直……像电影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谢家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智慧、包容和执行力。
当晚,谢教授立刻动用学术人脉和资源,极其谨慎地开始处理身份问题。谢母则负责照顾惊魂未定、身体虚弱,化形消耗巨大的男孩,细心观察他的生理变化,确保健康。
经过家庭会议,一个周密的故事被编织出来:这个金发男孩名叫谢鸣锐。是谢教授早年一位因故无法抚养孩子、现已过世的挚友之子。孩子之前一直生活在国外,由特殊机构监护,一直未能接回。如今手续终于办妥,正式成为谢家养子,谢庭的弟弟。这个解释完美掩盖了突然出现的孩子和鸣鸣的消失。
谢家上下对这个“天降”的孩子倾注了全部的爱。他们用无条件的爱和耐心,帮助鸣锐适应人类的身体和生活。教他说话(他原本能听懂,但发声需要练习)、穿衣、吃饭、使用工具……谢庭更是成了他寸步不离的“保姆”兼玩伴,耐心解答他关于人类世界的一切好奇和困惑。鸣锐学习能力极强,进步神速。
谢庭的“弟控”属性彻底觉醒,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鸣锐面前。谢母的温柔呵护,谢教授不动声色的引导和支持,让鸣锐迅速对这个新家产生了深深的归属感和安全感。他喜欢谢庭爽朗的大笑,喜欢谢母做的点心的香甜,喜欢谢教授书房里淡淡的墨香。
别墅里常常充满了欢声笑语。谢庭会拉着鸣锐在客厅地毯上打游戏,输了大呼小叫;谢母会耐心地教鸣锐烤小饼干,弄得厨房一片面粉飞扬;谢教授会带着鸣锐在院子里认植物,讲解那些鸣锐作为狗时嗅过无数遍却不知名字的花草。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这一家四口身上,暖融融的,其乐融融。
然而,在这片温暖的底色下,鸣锐——谢鸣锐的心底,始终藏着一小片无法被阳光完全照亮的角落。
夜深人静时,他会独自坐在房间的飘窗上,抱着膝盖,望着窗外H市璀璨却陌生的灯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会褪去白天的明亮活泼,变得沉静而悠远。
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上划过。
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从他唇间无声地溢出。
“……叶……筠……”
那个有着温暖怀抱、会揉乱他头顶毛发、会在夕阳下安静看书的沉默男孩。那个他深深记住的气味和面容。那个名字。
他现在是人类了,有了新家,有了爱他的新家人,有了新的名字——谢鸣锐。可那个最初教会他什么是温暖、什么是陪伴、又在他懵懂时被强行剥离的男孩,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谢庭有时会捕捉到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思念和迷茫。他会走过去,揉乱鸣锐那头柔软的金发,什么也不问,只是用自己阳光般的气息包裹着他,或者变魔术般掏出一块新出的蛋糕,笑着说:“尝尝这个,哥排了好久队买的!”
鸣锐会回以笑容,那笑容干净明亮,带着对哥哥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他会开心地吃蛋糕,和谢庭打闹,将那份思念小心地藏回心底最深处。
他知道,叶筠在那个遥远的、他已经记不清具体模样的城市。他变成了人,叶筠更不可能认出他了。世界那么大,人海茫茫,他要去哪里找?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月光洒满窗台,那声无声的呼唤,总会在他心底悄然响起,带着一丝金色的、属于幼犬时期的温度,久久不散。那是他蜕变为人后,唯一无法割舍的、属于“鸣鸣”的印记。
我们鸣鸣终于变成人了。谢家人都很好,可以接受变成人,有一部分原因是谢父谢母的职业,谢父是教授,谢母医生的职业素养,谢庭是剧作人,接受度都比较高,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嗯,至于为什么突然变成人,大家往后看就知道了。感谢观看[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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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色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