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瑞府的清晨,死沉沉的。
空气仿佛被热腾腾的米浆浸透了,黏稠滞涩,沉重地裹在人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像费力地撕扯着湿透的棉絮,从口鼻一直堵到肺腑深处,闷得人胸口发紧。
鎏金兽纹的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扭着细细的腰肢,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爬。
那姿态,活脱脱就是老太监讲故事时,从豁牙的嘴里慢悠悠吐出来的烟圈,带着一股子宫里陈年积压的霉味儿,丝丝缕缕,全是腐朽的旧事。
张幼怜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桌后,面前的白玉瓷碗里,茯苓粥早已冷透,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凝固油脂般的奶皮。
她纤长的手指捏着银匙,慢悠悠地沿着碗壁内侧搅动,粥面被划开,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碎开又合拢,如同有人将一轮惨白的残月揉碎了丢进这浑浊的汤水里,晃得人眼前发晕。
那些字,又来了。
不是墨写在纸上的,是凭空浮现在空气里的,毫无根基地悬浮着。
它们游移不定,忽明忽灭,散发着幽微的冷光,像夏夜里乱葬岗坟头飘荡的鬼火,阴森又扎眼。
「哎,又是古早虐文,看个开头已经猜到结局了」
「楼上 1,这驸马进门带白月光,标准操作了」
张幼怜的目光精准地捕捉住其中一条泛着幽幽蓝光的字迹,胃里猛地一阵翻搅。
碗里那冷粥的腥膻气味仿佛被这蓝光一照,骤然浓烈了十倍,直直地冲撞着她的鼻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知了。”
她开口唤道,声音清泠泠的,像是刚从深井里打捞上来的青石,带着井水的寒冽。
窗台上正低头啄食米粒的麻雀被这声音一惊,“扑棱棱”地炸开翅膀,仓皇逃向阴沉的天际。
贴身侍女知了立刻挪着小碎步趋近前来,裙裾拂过光滑冰冷的青砖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像只受惊的小雀儿。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指尖下意识地绞紧了腰间垂下的丝绦:“公主有何吩咐?”
“这粥,”张幼怜手腕一松,银匙“叮”地一声脆响落回碗中,那声音不大,却惊得知了肩膀猛地一缩。“谁的手艺?”
语气平淡无波,字句却像裹着细碎的冰碴,透骨的寒意丝丝缕缕渗出来。
知了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要被香炉里香灰簌簌落下的声音盖过:“回公主……是、是驸马爷从秦家带来的赵厨子。说,说是秦夫人……就是秦念薇姑娘,嘴挑,吃不惯别处的,特意带了家乡厨子来伺候……”
最后一个字,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沉闷的空气里。
张幼怜眉尖极轻微地蹙了一下,那痕迹极淡,像上好的素白杭绸被尖利的指甲不经意地刮过一道。
她取过一方叠得齐整的丝帕,帕子是上好的宫缎,边角绣着一对精致的并蒂莲。
她慢条斯理地揩拭着唇角,动作优雅,指尖的力道却有些沉。
这帕子,是出嫁时父皇御赐的恩赏,曾是她心头的珍宝。
可如今再看那对莲花,金丝银线缠绕出的并蒂连理,只觉得针脚刺目,根根都像是扎在心上的芒刺。
“去,”她将丝帕随手搁在光滑的桌面上,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了空气里那些飘浮的鬼火,“禀告父皇,本宫馋御膳房沈师傅的手艺了,就说这粥腥气重,腻得慌,一口也咽不下去。”
知了刚屈膝应了声“是”,半个身子还未完全转过去——
“驸马爷!使不得啊!公主还没传见呢!”院子里猛地炸开下人们惊恐的阻拦声,那声音尖利混乱,如同滚油里泼进了一瓢沸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爆裂开来!
紧接着——“哐当!!!”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蛮力狠狠踹开一道豁口。
门上巨大的铜环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回响,宛如一口锈迹斑斑的丧钟,猝不及防地在人心口重重擂响!
秦景铄堵在豁开的门缝里,月白色的锦袍被穿堂风吹得鼓胀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翎毛倒竖的公鸡。
他身后,紧紧依偎着一个娇怯怯的淡粉色身影,是秦念薇。
她发髻上簪着的珍珠步摇随着这剧烈的闯入而剧烈晃动,珍珠撞击着细金链子,发出细碎慌乱的“叮铃”声,如同暴雨中被打得东倒西歪的残荷,摇摇欲坠,看得人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两人身上那股浓烈到呛鼻的龙涎香,霸道地随着他们涌进殿内,瞬间将屋内原本清冽悠远的沉水香彻底压垮、搅碎。
两股香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气味,像是馊掉的甜米酒泼洒在滚烫的黄连汤里,甜腻中裹挟着刺鼻的苦涩,熏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张幼怜!”
秦景铄的嗓门如同生锈的破锣,带着一种粗粝的蛮横,狠狠刮过殿内凝滞的空气,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你派人去找陛下?是不是又想拿皇权来压我?逼我就范?我告诉你!”
他吼叫着,猛地一把攥住身旁秦念薇的手腕,力道之大,指关节瞬间捏得死白,仿佛要将那截纤细脆弱的腕骨生生捏碎,“我娶了你已经是对不起薇薇!这辈子绝不能再负她第二次!”
他吼得声嘶力竭,脖颈上青筋虬结,如同盘踞的毒蛇。
张幼怜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微微偏过头,端起手边那盏早已失了温度的定窑青瓷茶盏。
茶汤冰凉,入口一股生涩的苦味迅速蔓延开来,从舌尖一路浸透到舌根,再顺着喉咙滑下去,直凉到心底深处,像吞下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寒冰。
她的目光平淡无波,掠过那两只紧紧交握、仿佛要嵌进彼此骨血里的手,再缓缓上移,落在秦景铄那张因暴怒而涨得紫红、扭曲变形的脸上——活像刚从沸水蒸笼里捞出来的河蟹,徒有虚张声势的蛮横
“驸马,”她轻轻放下茶盏,杯底磕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短促的“嗒”响。
这声音不高,却奇异地让满室沸反盈天的喧嚣瞬间一窒,像被无形的冰刃斩断。
“好大的威风。”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晨起未散的慵懒,然而字字句句却沉甸甸的,带着皇家血脉浸染出的、不容置疑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这大盛国,除了父皇,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本宫名讳?”
她微微一顿,目光终于如实质般落在秦景铄脸上,那眼神平静,却深不见底,“进了公主府的门,就得守公主府的规矩。这话,还要本宫教你第二遍么?”
说话间,眼角余光扫过空气,又有几行新的鬼火字迹幽幽飘过:
「来了来了,经典逼宫现场!渣男带着白月光打上门了!」
「这驸马,脑子被门夹了吧?活脱脱一莽夫!」
张幼怜心底无声地嗤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疏离,端起凉透的茶盏又抿了一口。
那冰凉苦涩的滋味,仿佛直透神魂。
“就算你要换厨子!”秦景铄梗着脖子,像一头被激怒后只会用犄角顶撞的蛮牛,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也不能把赵厨子送回去!薇薇从小吃惯了他做的菜,换了人,她一口都咽不下!你这是存心要她的命吗!”
“哦?”张幼怜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极冷,像千年冰原上被寒风撕裂开的一道细微罅隙,丝丝缕缕的寒意从中喷涌而出,“秦姑娘这般……金贵?”
她刻意将尾音拉长,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缓缓缠绕在秦念薇那张苍白如纸、此刻正泫然欲泣的脸上。
那姑娘像是被这目光烫到,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将自己缩向秦景铄身后。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方水红色的丝帕,帕角绣着几朵精致的芙蓉花,此刻正被她用力按在眼角,精心控制着力道,按出两朵湿漉漉、晕染开的桃花印。
贝齿轻咬着下唇,发出细微的、猫儿般的呜咽,哭得那叫一个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既然如此,本宫允了。”张幼怜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力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含翠。”
“奴婢在。”应声上前的是个身着翠绿色窄袖襦裙的侍女,身姿挺拔如竹,眼神锐利如刚淬火出鞘的短匕,锋芒毕露。
“把驸马带来的膳房下人,”张幼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凌坠地,砸在青砖上铿锵作响,“原封不动,打包捆好,即刻送回秦家。”
她目光缓缓扫过屋内凝滞的空气,补充道,声音里淬着冰,“另外,今日去过听雪院,或是跟秦夫人身边婢女搭过话的下人,不论缘由,一律发足三个月月钱,即刻打发出府。本宫这昭瑞府,容不下这般殷勤的‘客人’。”
“是!”含翠应得斩钉截铁,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解气的利落劲儿。
殿内死寂一片。连香炉里燃尽的香灰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秦念薇猛地抬起头,一双蓄满泪水的杏眼瞪得溜圆,像只被猎人逼到悬崖边、走投无路的幼鹿,声音陡然拔尖,带着哭腔的凄厉:
“昭宁公主!妾身……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赶尽杀绝?连……连个伺候饮食的旧人都容不下吗?”
她说着,柔弱无骨的身子像是骤然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软绵绵地朝着秦景铄怀里倒去,那姿态,比戏台上唱尽天下委屈的花旦还要标准十分,带着精心算计的脆弱。
张幼怜冷眼看着眼前这出活色生香、声情并茂的苦情戏码,只觉得荒谬绝伦又令人齿冷。
宫中那些妃嫔们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比这高明何止百倍?
秦念薇这点子浅薄的道行,在她眼里,不过是三岁稚童过家家的拙劣把戏,徒增笑耳。
「干得漂亮!公主终于支棱起来了!就该这么收拾他们!解气!」
一条亮得刺眼的血红色弹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从空气中划过,带着灼人的热度。
张幼怜险些没绷住唇角那点冰冷的讥诮。
含翠适时上前一步,对着秦念薇的方向微微欠身,姿态勉强算得上恭敬,可那话语里的锋芒却根根分明,直戳心窝:“秦夫人言重了。我家公主素来宽厚仁德,怎会针对您一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秦念薇和秦景铄紧握的手上扫过,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只是这昭瑞府有昭瑞府的规矩,您是客,既然在府里住着,就得按规矩来。今日这事儿,权当是给夫人提个醒儿。往后啊,可别再让驸马爷为了您,连公主的尊讳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随口嚷嚷了。知道的,说您二位情深义重;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不懂规矩的莽夫村妇,在公主府里撒野呢。”
这番话,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
秦念薇被噎得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涨红,再由涨红转为铁青,活像一只被丢进滚水里煮熟的虾子,全身的血气都涌到了脸上。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羞愤欲绝,猛地一跺脚,用那方芙蓉帕子死死捂住脸,转身就朝着门外冲去,淡粉色的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薇薇!”秦景铄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呼喊,恶狠狠地剜了张幼怜一眼,那眼神凶狠怨毒,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恨不得将她当场凌迟。
他再顾不上旁的,嘴里迭声喊着“薇薇别怕”,慌慌张张地追着那抹粉色身影冲了出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仓皇远去。
等那对活宝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曲折的回廊尽头,含翠紧绷的肩膀才猛地松懈下来。
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随即叉起腰,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像只塞满了松果的松鼠,对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无形的唾沫。
“公主您瞧瞧!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简直欺人太甚!蹬鼻子上脸!真当咱们昭瑞府是泥捏的菩萨,没半分火气不成?陛下也——”
她的话如同竹筒倒豆子,又快又急,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然而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后半截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惊恐。
“含翠!”张幼怜的脸色骤然沉下,如同暴雨将至前骤然聚拢的浓重乌云,阴沉得能拧出墨汁来。那两个字,裹挟着雷霆般的威势和刺骨的寒意,狠狠砸在凝滞的空气中。
“慎言!”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陛下圣心烛照,独断乾坤!岂是你我奴才可以妄加揣测置喙的?你的脑袋,不想要了么?!”
含翠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冰凉坚硬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湿痕:“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一时气糊涂了,口不择言!求公主责罚!求公主开恩!”
她语无伦次,带着哭腔,抬手就要用尽力气往自己脸上扇去。
张幼怜在美人榻上微微倾身,出手如电,一把按住了含翠扬起的手腕。那手腕冰凉,微微颤抖,触感竟和她自己指尖的温度相差无几,都浸着一种寒意。
“起来。”她看着含翠惊恐绝望的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些,却透着一种深沉的、浸入骨髓的疲惫,
“记住今日。这昭瑞府,看着花团锦簇,金玉满堂,底下埋的,可都是淬了毒的钉子,专等着人一脚踏错,万劫不复。今日之事,你我都得记住。罚你一月月钱,长长记性。下去吧。”
“谢公主开恩!谢公主开恩!”含翠哽咽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眼底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感激。
她不敢再多言,垂着头,倒退着,脚步虚浮地迅速退出了殿门。
殿门被含翠从外面轻轻合拢,隔绝了庭院里最后一点嘈杂。
沉重的殿门闭合的“咔哒”轻响,像是为这场闹剧落下了暂时的帷幕。
当最后一点脚步声也消失在远处,张幼怜才真正松懈下来。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向后软软地靠倒在冰凉的美人榻上。榻上铺着柔软的锦垫,却无法驱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她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那株高大的梧桐树伫立在愈发阴沉的天色下。
宽大的叶片在渐起的风中不安地翻动、碰撞,发出连绵不断的“沙沙”声响,如同无数看不见的幽灵在屋檐下、在树影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传递着不祥的秘闻。
那些光怪陆离、忽明忽灭的字迹,依旧在殿内凝滞的空气里执拗地飘荡、闪烁,如同永不熄灭的鬼火:
「女主脾气也太好了吧?换我早大耳刮子抽过去了!这能忍?」
「楼上懂个屁,这叫降维打击,无声处听惊雷。看着软,刀刀见血!」
「等等……昭瑞府?这名字……嘶……是不是男频文里《天下尽得》那个男主下凡找汲魂石然后晕倒的地方?!卧槽!联动?!」
“话本……弹幕……”张幼怜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冰凉的指尖下意识地抚上左手腕。
那里,戴着一只通体温润、色泽内敛的羊脂白玉镯。
这是皇祖母临终前亲手为她戴上的。
玉质极好,触手生凉,丝丝缕缕的寒意如同活物,顺着血脉向上攀爬,让她此刻如坠冰窟的心境找到了一个冰冷的支点。
就在那血红色的弹幕带着“汲魂石”三个字划过脑海的瞬间,她混沌的思绪仿佛被一道刺目的闪电骤然劈开。
那些荒唐的剧情,那些既定的命运轨迹,那些弹幕里先知般的嘲讽和剧透所有的碎片轰然拼凑!
她骤然明白了。
为什么秦景铄的愚蠢莽撞如此不合常理?
为什么秦念薇的矫揉造作如此模式化?
为什么无论她如何挣扎,似乎总有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向那个所谓的“虐文”结局?
因为他们都不过是话本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按照既定的、早已写好的戏码,在名为“命运”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场早已排演过千百遍的荒唐戏剧!
而她,张幼怜,大盛最尊贵的昭宁公主,竟也是这出荒谬戏剧里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一枚注定要被碾碎、被牺牲、被践踏的棋子……
窗外的天光被翻涌的乌云彻底吞噬,天色阴沉得如同墨染。
浓厚的铅云沉甸甸地低垂着,仿佛要压垮昭瑞府那高耸的琉璃屋脊。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尘埃和落叶,发出呜呜的悲鸣。
张幼怜的手指紧紧扣住了腕上那只冰凉的玉镯。
那寒意刺骨,却让她混乱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如同被这万年寒冰淬炼过一般。
棋子?
她无声地勾起唇角,那弧度冰冷而锋利,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谁会甘心做那祭坛上待宰的羔羊?
至于最终谁会成为那祭品……
她指腹用力,感受着玉镯那坚硬冰冷的质地,仿佛汲取着来自皇祖母遥远时空的无声力量。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逸出唇边,消散在骤然灌入殿内的、带着土腥味的冷风里。
好戏,才刚刚敲响开场的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