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祝余决心秉持“用眼观,用耳闻,用心做,团结就是力量”的原则。
她和舍友一起互相提醒有关的要求,又和班内同学一起进行分组训练。
偶尔的小确幸就是,夏日能来些微风,静坐休息的间隙,欣赏被军训班长随机点到的“兄弟姐妹”介绍自我或是表演才艺。
第二天最后一个休息的间隙,轮到连迹星自我介绍。
众人席地而坐在遮阳棚下。
“连迹星,上去炫几句!”军训班长玩笑道。
他闻言,交叉的双腿猛一蹬地,腰腹同时发力,而不借助手扶地的力量,只是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到!来了!”
他走到了遮阳棚外,阳光正好包裹住男生。
面朝坐着的一众人,所有人都看清了他。
他的样子清隽挺拔,带着七分傲气和三分肆意。
那一双丹凤眼似有晨光穿过古寺雕窗,将林间碎金揉进斑驳的影。
让人捉摸不透,但却足以摄人心魂。
那日在食堂未认真观察,此时倒是“饱了眼福”。
好美的一双眼睛!祝余心叹。
众人沉默,都在等待他的发言。
他缓缓开口,语气轻快:
“关于我的理想呢……我之前想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我爸妈都可高兴了,给我买了我最喜欢的排球……”
祝余:?
喜之郎同学?
她露出一脸无语又哭笑不得的表情。
看起来也太不正经了吧!
众人哄笑。
他挠头:“刚刚活跃一下气氛,不算太尬吧?“
他正色道:“我叫连迹星,来自f省a市。我从刚上高中便有了来f大的想法,为此我一直努力……我很希望自己未来能够成为一名警察,成为大家并肩作战的‘战友’,为这个社会尽己所能出一份力。”
他语气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除此之外,我也很喜欢打排球,有机会可以一起玩。很高兴认识你们。”
话音刚落,他便将今早学的敬礼直接“实操”,抬手向周围人敬了个礼。
随后又走着齐步,回到了棚下坐下。
又有一个人被叫上来作自我介绍。
祝余有些愣神,依旧品味着连迹星刚刚话里的意味。
为热爱而奔赴啊……
祝余忽而明晓他眼波流转间照见的,原是那藏蓝色的警察梦。
那种为梦想全力以赴的感觉,应该挺有意思吧。
她感到自己有些许遗憾。
或许是因为警校并不在她心向往之的清单里,而是六月高考成绩选择的最优解罢了……
对于未来的方向,她只觉被团团迷雾困住,睁不开眼。
紧接着轮到她上去介绍。
她避开志向的话题,转而分享起她的名字:
“我叫祝余。祝贺的祝,有余的余。祝余也是草药的意思,源自《山海经》中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我父母取这个名字,希望我能开朗乐观,积极进取。我也把这个祝愿送给大家……”
祝余,原来是一株不饿草。
难怪昨天卤肉饭能吃那么香。
连迹星坐在底下,听着联想了起来,嘴角不可察地翘起一点弧度。
……
随着训练时间的推移,基本全队内的男生女生也都轮上了一遍。大家身着统一的作训服,带着统一款式的警帽,所以若不是经常打上照面,一时间也难以完全对上。
同学间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喜之郎”同学和祝余草的故事。
紧凑的生活让祝余慢慢熟悉了军训的节奏,只期盼它能快点结束。
偶尔思绪漫飞时,她便想:
或许某一天,“喜之郎”同学能够提点一二,让她也有这种励志为梦想奋斗的故事呢?
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祝余终于迎来了对正步的学习。想要踢好正步,需要有一定平衡力,定腿的训练方法也就应运而生。
用一根细长红绳分别绑在两个凳子的凳腿的一定高度上,拉长一定距离,供多人一起以红线为高度基准来定腿。众人要以一腿做支撑,另一腿向身体正前方伸出抬起一定高度,尽量要高过红线,同时要保持脚背绷直,双手插在腰带缝隙上,保持不动。
训练强度就像砝码一样不断叠加。起初是十几秒,再到半分钟,延展到一分钟。
现在,已经要保持一首歌的时间了。
这些天来祝余其实已经很努力地在保持平衡了,但总是摇摇晃晃。
她尝试过与那根红线暗暗较劲,把本来已经有些酸痛的右腿往上努力地“挪”了一“挪”,靠上那根红线。结果就是越到后面越发晃动,像个滑稽的舞者,被对面同在定腿却很稳当的同学看了个一清二楚。
上帝关了我这扇窗,也许只能勤能补拙了……祝余心里暗想。
军训班长看不下去,把黎柯调到祝余边上一起练习,好在必要时互相搀扶。
其实同组的大多数男生,除了个别能一开始就脱颖而出外,大多也是要经过不断地练习才能稳住。
而唯一的女军训班长吴韶琳的任务便是除了负责队内的其中一组的训练外,同其他军训班长一样,留意全队内的好苗子,将其收编组成一个训练更加严格的领队班,为不久后的军训汇演准备好领头模范的人才。
领队班包含了领队和旗手。
领队,顾名思义,便是方阵的打头,各位于两个队的最前面便踢正步边敬礼的人,除此之外,旗手,是在两个队前边扬着大旗踢正步的人。
成为领队就已十分突出,成为旗手更是百里挑一,令人艳羡。
吴韶琳当年是新生的时候就曾当过领队,于是她也想看看这次的领队班能否出多几个像她一样的女性佼佼者。
这天下午,她特意同其他军训班长商量好了,观察一些好苗子,直接开始预留领队班人员。
奈何巡游一圈目光所至,女生里除了黎柯底子不错但身高差点意思外,像祝余和其他几个的女生水平只能属于中游,只能够维持好基本的稳定。
更有些男生,定腿定得东倒西歪,她暗自又多了些加强训练的决心。
她眉头皱起,又欲训诫几句,便发现祝余对面的那个男生的定腿素养极高,几乎是与自己组内带的连迹星不相上下。
“你叫陈京北?”吴韶琳问。
“对,北京两个字倒过来就是我的名字。”那男生有着很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淡淡道。
这不就是那个对我的滑稽舞尽收眼底的人吗!时不时嘴角微微上扬的那位!祝余扯扯嘴角,在心里暗叫。
“没准是北京富少…”黎柯定着腿,侧了侧身,装作一脸高深莫测,在祝余耳边道,”报紧大腿……”
吴韶琳听到后咳嗽几声,黎柯立马止住不再说话,但目光还是带着几分探究打量了一下斜前方的人。
祝余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身后还站着的吴韶琳惊了一下,旋即又开始左歪右扭,忍不住单脚跳了几下才稳住。
“训练结束后留一下。”吴韶琳对陈京北说。
也算是有意外的收获了,男生堆里还是有好几个领队好苗子的。
吴韶琳满意地点点头,心头原积攒的火气也消上几分。
转头温和催上一句“连迹星,别皮了,腿再抬高点!”
远处,那个丹凤眼男生不再与周围人嬉笑,稳着身子定他的右腿,但那眼里难掩惊色,“韶琳师姐今天居然不那么恼了?”
今天下午训练早结束,黎柯和祝余拖着疲惫的身姿去食堂就餐。
饭后,她们晃悠回了宿舍楼下,便看到还有四五个人树下阴凉的位置在定腿,几位军训班长也在旁站着,似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不会在选拔什么吧?”祝余和黎柯掩在宿舍楼道口的花坛旁,探出半个身子观察着。
已经有一个人双脚点地离开。
“最后角逐一下领队和旗手的人选。”吴韶琳起头道。
“想要进入领队班,需要天赋,也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另一个军训班长接着说着。
还有三个人在场上。
又有一个人开始摇晃,他朝左歪斜,却又试图稳住,心一横,手不再扶着腰带,而是张开来保持平衡。本以为已经调整过来,愣是又开始往右边偏离,他单脚跳了几下。
脚越发酸了。他有些受不了,另一只脚便点地停了下来。
“稳不住了?那去休息吧。”吴韶琳道。
而现在,只剩下连迹星和陈京北了。
帽檐下,眼里含着笑意又带着些许漫不经心,那人目视前方,嘴角微微上扬,嘴唇的颜色偏红,越发凸显的整个人意气风发。
他好像自带有一种边界,肩膀沉稳如冬山,腿部肌肉在裤管下依稀能看得出蓄力的弧度,脚背始终维持着一定的高度。
是了,错不了,那是连迹星。
而陈京北也镇定自若,嘴唇微抿,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可见,脚背紧绷着,看起来卯足了力气,却如松一般安稳。
任谁都被他自带的沉默氛围感染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连军训班长也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两人,企图看出一点破绽。
可是好像无从下手,两个人都很稳。
忽然,连迹星身体抖了一下,手肘不自觉抬了一下。
祝余呼吸凝滞,死死盯着两个人的动作。
很快,连迹星又归附于平静。仿佛这一切只不过是水面上的一点涟漪。
这不过是表象罢了。
连迹星的心跳正如同战鼓般疾速敲击,在迎战,在鼓舞,在冲刺,在飞扬。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命案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不论是微风轻拂还是小雨淅沥。
他将自己的定腿高度又往上挪了分毫。
而这边陈京北的定腿高度本来有所下降,但见着连迹星的抬高,他也不甘示弱地将抬起的脚控制在一个相当的水平。
许久,就这样僵持着。
又换了一条腿定,也还是如此。
……
视野所见的远方点缀着星汉灿烂。
原来,又到了一个雨夜。
那时黎柯和祝余从阳台往下望,依稀还看见楼下正站立着的几个人。
吴韶琳和其他军训班长交换了一下眼色。
“天色晚了,也有点小雨,今天就到这吧,你们都很棒,去休息吧,记得揉揉腿、泡泡脚。”吴韶琳叮嘱着。
两个人双脚着地,应声离去。
“师姐,确实是很累啊。”连迹星朗声抱怨着朝宿舍方向走去。
他有些晃得厉害,陈京北作势搀了他一把。
两个人的背影活脱脱像相依为命的难兄难弟。
“认识一下,我叫…”
“我知道你叫喜之郎,你今天定得很强。我叫陈京北。”
“拜托,可别提这个梗了,还不是看大家那天气氛太沉闷才讲的……”
他挪着步子上楼到了宿舍门口,又冲隔壁间的陈京北挥手道别:
“我叫连迹星,你也不赖!走咯!”